金越道:“第一,便是饮酒不过三杯。”
宁瑜道:“我不喝。”
金越点头:“我们千手教靠的是手,偷窃,暗器,易容,使毒,若饮酒过量,这双手就没那么灵活了。”
宁瑜问:“第二?”
金越道:“第二,你既入了千手教,将来还要继承我的一切,便该忘记过去所有的事,你的什么狗屁书画,什么文章,还有……”他停住,意味深长。
宁瑜道:“弟子明白。”
金越点头:“那就好,宁瑜……”
宁瑜打断他:“师父,宁瑜是谁?”
这臭小子还是嫌作贼玷污家门,不肯用本名吧,当初若不是我老人家救你,你早就死了,还屁个门风!金越心里咒骂,面上微笑:“好,那你叫什么?”
宁瑜道:“弟子没有名字,求师父赐名。”
金越沉吟,转身看见阳光下金光灿灿的河水,心中一动:“千手教历代教主都会改姓金,如今老夫只有你一个徒弟,早些改了也好,老夫曾听说你们读书人有句话,叫做‘千金散尽还复来’,那起富人,钱多了也不过放库中烂掉,我千手教人皆是各凭本事,取世上多余之财为己所用,天下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掷千金又何妨,你便叫作金还来,如何?”
“多谢师父赐名,弟子就叫金还来。”
世上从此不再有宁瑜,只有金还来。

  有毒名闭嘴

  灯红酒绿处,莺声燕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气息,这里是城里有名的风流地,楼上栏杆边站着一排排年轻娇媚的女子,楼下客人往来,略显杂乱,除了普通纨绔子弟,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身边都陪着一个以上的女孩子,或是赌钱,或是玩笑,或是相拥着往楼上房间走。
看姑娘们盛装打扮陆续出门而去,老鸨笑得脸上开花,那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专程派人来接的,付的费要贵一倍。
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个衣着褴褛的年轻人,拉着其中一个姑娘不放:“喜妹!”
姑娘立即大哭:“二哥救我,我要出去!”
经这一闹,立马有人上去拉扯。
“又是这臭小子!”老鸨双手叉腰,“进了这门,都是老娘的女儿,哪里还有什么妹妹,出去出去!”
那人跪下,膝行至跟前,磕头不止:“求求你放了她,求求你们……”
“人是老娘花银子买来的,一分钱一分货,你若有钱……”老鸨一面骂,一面招手,“人呢,都死哪去了,耽误生意,还不快把这穷小子给我撵出去!”
“谁是穷小子?”冷冷的声音。
所有人都回头看。
说话的是个黑衣人,很年轻,身上披着极宽大的黑色披风,高挑的眉毛,挺挺的鼻子,眼睛明亮如星星,俊美的脸正带着笑,笑容里透着一丝痞气。
他斜斜倚着楼梯栏杆,笑问:“说谁是穷小子?”
老鸨在这行混惯了的,知道什么人惹不起,看到那精致的衣料,还有那条金镶玉的腰带,立马陪笑:“老身骂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罢了。”
穷小子?他冷笑:“她值多少钱?”
老鸨愣了愣,会错他的意思:“喜姑娘今晚已经有位大爷约下了,还是头一次,您看是不是换个……”
话没说完,一叠银票丢到她脸上。
“一千两,买她这个人,够不够?”
这姑娘虽美,却并非什么天香国色,哪值得一掷千金,这人是个冤大头?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楼上的姑娘们更是窃窃私语。老鸨嘴巴张得老大,没听错吧?这丫头买来只花了五十两,他要用一千两?
“不够?”他随手又掏出一叠,挑眉,“再加一千,不行就算了。”
众人全傻。
好歹老鸨关键时刻回过了神,知道遇上了财神,笑得脸快烂掉,马上将银票接来飞快揣好,立即递眼色,让那些人将哭哭啼啼的姑娘放开,再夸了一番好眼力,然后问:“公子这就带她走?”
地上那人一听,哭得更厉害,与姑娘相拥不放。
黑衣人不耐烦:“闹了这半日,吵得大爷我也没心情了,不都替你把她赎来了么,不快些带走,哭什么哭!”
众人快要晕倒,敢情他花这么多银子,居然是替别人赎的?
“穷小子?”黑衣人走过老鸨身边,恶意地笑了声,然后大步出门去了。
老鸨既惊且喜,全然不知道自己将要倒的大霉,第二天,她就再也骂不出一句话了,这种情形持续了整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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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人高的、金条子金砖砌成的平台上,放着一盆优美金贵的白海棠花,白玉的花瓣,金丝为蕊,一共十来朵,叶子由碧玉琢成,枝干则是一棵珍贵的红珊瑚树,连盆也是用玛瑙做成,里头填着许多珍珠玉屑作土。
金还来远远靠着椅背,脚搁在桌上,宽大的黑袍垂在地下,铺开,整个人看上去活像只大蝙蝠。
他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神色悠闲且愉快:“巧夺天工,巧夺天工!”
不过很快他就失去兴趣,叹了口气:“还是金子银子实在。”
这东西纯粹是有钱人吃饱了没事做,把银子弄来消遣罢了,除了好看,既不能吃又不能用,放着也是白白烂掉,不如金大爷做做好事,替你享用掉,恩,我算算,能卖十几万两?
他转转眼珠。
反正买得起的都是富贵人家,买回去也是白放着,不如过几天大爷又去取回来,再卖?
其实除了这盆珍贵的白海棠之外,四周还有无数奇珍异宝,每一件的价值都不低,甚至还有许多连名字也叫不出来,光极品珊瑚树就有六棵,胡乱摆在墙角地下。再就是铺地的金砖,无数夜明珠散落着,发出柔和的光芒,将整个房间映得亮如白昼,就连他身下坐的椅子也是镶金的,嵌着西洋的宝石,整个房间满是金珠宝贝,光华灼灼。
“穷小子?”他嘿嘿冷笑,顺手捞过一把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丢出去,撞上墙壁,劈啪作响。
骂?金大爷叫你闭嘴一年。
清脆的响声,玉如意撞在墙上,粉碎。
心情大好。
他拍拍手站起来:“大爷有钱,大爷就爱一掷千金,怎么。”
这里永远有花不完的钱,数不尽的珍宝,几乎每个月,都会有新的东西丢进房间,每件都值千金以上,有的甚至价值连城。
珠宝源源不断,房间却永远不会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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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金越将他带进这个房间:“这便是你三年来每次任务所得的东西,我将它们全放在了这房间里,如今你可以拿去了。”
金的,银的,玉的,玛瑙的,西洋的宝石等等,琳琅满目,光华璀璨,几乎已将房间堆满了。
他看得眼花缭乱,发呆。
金越扇他一耳光,骂:“臭小子,你是堂堂千手教未来的教主,区区几件东西算个屁,作这副傻样!”
“你!”他怒视,之后总算清醒过来,一脸期待,“我要把它填满。”
金越毫不犹豫又扇他一耳光。
他捂着脸跳开:“做什么!”
金越冷笑:“你莫非忘了当初快饿死的时候,钱的用处就是花的,不是摆着好看的,当初金四海祖师创立千手教,本意就在于此,我们千手教取世上之财,为己所用,将天下财宝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是要你为了它们做守财奴。”
他一字字道:“记住,这房间永远也不能让它满。”
金还来还是发呆:“可这么多,我怎么花?”
金越大笑,拍拍他的肩膀:“只有人嫌钱少,哪有人嫌钱多了?钱是你的,有了就要学会用,你且拿一百条金子去换银子,今晚要将它们全花掉。”
不待金还来反驳,他又阴□:“若多剩一两,明日就等着痛死吧。”
金还来愣了两秒,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低头检查身上,哇哇大叫:“你居然给我下‘追魂散’!”
“反应比上次快了不少,”金越满意,“你既知道这是‘追魂散’,就该明白,这解药教中上下只我才有。”
金还来怒:“你越来越毒了!”
“难得好徒儿明白,”金越转身就走,“花钱还不容易,还要为师教你?吃香的喝辣的,找女人,还可以做做你的好事,一掷千金,你尽可以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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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条金子,每条足足重十两,很快,它们变成了一叠厚厚的银票。
第一张银票打算做做伟大的好事,虽然金还来对这种事一向嗤之以鼻,他还是将它丢给了个乞丐,只不过很快就有六个乞丐跑上来打架,结果就是银票被撕成了几片,于是他又数着人数多丢了几张,然而乞丐们并不配合,不肯按分子拿,直打得头破血流。
看着一堆人抢钱,金还来越来越无聊,妈的我凭什么要管别人?
于是这一夜,他有了第一个女人,把银子全赏给了她和她的姐妹,这些钱若不尽快花出去,第二天他自己就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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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了,五年。
除了时间太短,内力修为不够,他几乎已将所有功夫全部掌握,尤其是轻功、暗器和使毒,虽然主要是被金越“玩”出来的,却也勉强算得上出神入化,一次次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而明天,他将成为伟大而神秘的一代千手教新教主,贼王。
“老家伙,想偷懒做太上皇,”喃喃念了这两句,他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身恭恭敬敬地行礼,“师父早啊!”
金越站在椅子背后,阴阴地笑:“果然早得很,天刚黑。”
“问明天的早。”金还来谨慎地回答,脚底往后退了两步,指不定这老家伙又发明了什么新毒,我离你远点。
金越笑得更加阴险:“你过来。”
师父吩咐,没办法,金还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紧盯着他的手:“师父有何吩咐?”
金越抬手。
金还来下意识跃起,紧接着飕飕声不断,无数银针打在对面墙上,每根都泛着惨绿惨绿的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你好毒”这句话用的次数太多,已经成了废话,于是金还来一边不停做着蝙蝠翻身的动作,一边大叫:“喂喂,你别弄坏墙,别弄坏我的宝贝!”
“这轻功,啧啧,就是内力浅了点儿。”金越得意,双手同时扬起,暗器如雨。
金还来大惊,从空中摔下,却并没有掉在地上,在离地不过一尺时,他就用手撑了一下,整个人几乎是贴在地上,与地面平行,像鱼一般迅速游开。
金越终于停手:“不错!”
此类考察方式实在太常见了,开始金还来还会发怒,接着开骂,再后来就只剩瞪眼,如今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每次被考察之后金还来还是会很愤怒,他翻身回来,目中犹带着怒气。
金越视若无睹:“按千手教历代教规,今晚我会将一半内力输与你,明日便传你教主之位。”
金还来关心的不是这个:“今后教里事务肯定不少,我是不是不用再跟着你了?”
金越似笑非笑:“说起来,我倒有些舍不得,你便留在我身边也无妨。”
动不动扇耳光,五年里就拿我试了八十三次毒,你玩得起劲,我他妈都快没命了!金还来心里暗骂,面上微笑:“徒弟我虽然忙,也不敢忘了你老人家,今后有事派人来吩咐一声就行了。”
金越看了他半晌,点头:“这几年我也逼得你紧了些,但教主之位事关重大,关系到整个千手教将来的运势,老夫只有你这一个徒弟,望你能明白我这份苦心。”
听到这番话,金还来反倒有点感动,垂首:“弟子明白。”
接下来,“啪啪”两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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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感动之情马上被打回去了,金还来气得:“你他妈又打我做什么!”
金越冷冷道:“今日四大护法禀报,这一年来,城里有十来个百姓无故变哑,经调查似是中毒,此毒为时一年自解,但千手教好象并没有这种毒,所以叫我追查。”
“不必查了,”金还来面不改色,“你手底下这几个笨蛋查得还真快,那是我制的毒。”
“他们明日都会成为你的手下,”金越沉着脸纠正,“什么毒?怎的从没见你说过?”
金还来笑得邪恶:“闭嘴。”
金越怒,扬手又要打:“放肆!”
金还来闪开:“我没叫你闭嘴,我说那毒叫‘闭嘴’。”
金越愣,继而失笑:“‘闭嘴’?”
金还来点头:“看谁不顺眼,我就毒哑他。”
金越正色:“千手教教规第三条,不碰百姓,他们并非武林人士,为何要毒哑他们?”
金还来不答:“教主能不能改教规?”
金越点头。
金还来道:“那我明日去加一条,就不犯规了。”
金越哼了声:“但今日你还不是教主,犯了教规,就该处置。”
金还来不说话。
金越想了想:“他们四个并没见过你,原不是故意要查你,想不到倒把你给得罪了,也罢,我正好看他们不顺眼,你去替我将他们揍一顿,算作抵罪好了。”
“什么!”金还来大急,“你不会这么狠吧!”
金越补一句:“不许用毒。”
“我这点内力,怎么挡得住他们四个!”奉教主之命揍人原本没什么,问题是那四大护法都是绝顶高手,而且根本不认识他金还来,也不知道他未来教主的身份,哪会无缘无故让人揍?
被四个绝顶高手追杀,金越要的就是这效果,笑得开心:“你的意思是,不去?”
金还来后退:“不去不去!”
金越点头:“一个时辰后,让我看到点效果,再来拿解药。”
金还来猛然醒悟,怒:“你又给我下了什么毒!”
金越道:“我最新研制的,只有一个时辰,当然,你也可以去试试,看能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配出解药。”
还不知道这老家伙用了几十种材料,一个时辰?金还来暗暗叫苦:“算了,我还是去揍他们吧。”
金越笑,强调:“记住,揍出点样子来,好叫我看到。”
真想叫你尝尝金大爷的毒,金还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恶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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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意料中的鸡飞狗跳,金还来很低调地搞定了事情,并且还及时让金越看到了效果,面前,四大护法垂首站成一排,脸肿得老高,神态却恭敬得很,犹带着些畏惧。
金越震惊,打人不打脸,这四位护法武功都是一流,如今脸被打成这样,居然还服服帖帖的,那小子手段再高,到底内力还浅,这四个人莫非还怕他不成?
他随便吩咐几句话,便将四位护法打发走了。
金还来从里头跳出来,伸手:“解药。”
金越扬手弹了粒药丸到他嘴里,皱眉:“你即将做教主,他们都是你的属下,如今你将他们打成这样,就不怕明日见面被认出来?”
金还来咽下药丸:“不怕。”
金越狐疑:“他们好象都很怕你。”
金还来道:“他们是怕你。”
金越仿佛明白了什么:“你怎么办事的?”
金还来笑:“我说了,你老人家别暗算我。”
金越瞪眼:“少废话!”
金还来想了想,说实话:“很简单,我让人把他们全叫来,然后扇了他们几耳光,最后放他们走了。”
金越惊疑:“他们没动你?”
“他们哪敢动,”金还来闪到窗边,笑道,“因为我扮成了你老人家的模样,所以他们都听话得很。”
金越气得跳起来:“早知道你小子玩阴的,妈的易容术学得不怎样,扮老夫倒没人认出来!”
金还来笑:“他们怕你得很,被扇了几耳光,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又怎会抬头细细看,所以才没发现有假,你只说不许用毒,又没说不许易容。”
金越怒:“老夫堂堂教主,怎能无缘无故动手打属下,今后老夫这张脸往哪儿放!”
金还来无所谓:“今后?今后我才是教主,你就要过清闲日子了,这张脸也露不了几次。”
金越噎了噎:“臭小子!”
不再多说,他大步朝门外走:“去古屋,我传你内力。”

  不堪忆当年

  内力不比别的东西,并非别人给多少你就能得到多少,两个人的内力要完全融合几乎不可能,而一个人的体内若存在两种不同的内力,能保住这条小命不废就算运气很好了,所以江湖中通常没有传功的说法。
通常如此,不代表没有例外。
千手教创教祖师金四海本就是个博学之人,他担心自己死后,新教主年轻,修行浅薄,不足以服众,引起祸乱,将辛苦创立的基业毁于一旦,所以苦思三年,终于想出了一种奇特的传功法子,能将别人的内力经过体内炼化收为己用,虽然费尽力气,吸收的通常也只有四五成,但已经不错了,遇上先天筋骨好的还能达到五成以上。所以千手教就有了这么一条教规,历代教主退位时,都会用千手教特有的这种传功方法,将一半内力输与新教主。有不从者便是叛教,管你什么教主,群起诛之。
金越身上本有几十年的内力,外加上代教主传下来的,纵然只一半,也足足相当于一个修习三十多年的绝顶高手了,金还来花了整整一天时间,直到第二日黄昏,才总算将它们完全搞定,理得服服帖帖的。
金越在旁边看着,越看越有气,想当初我金越得到七成,师父就高兴得不得了,这小子居然半点不浪费,老天生人真他妈不公平。
也罢,好歹是我徒弟,我是不是该表现一下高兴?于是他走过去,微笑:“如今有了这几十年内力,你也算是个顶尖高手,天快黑了,我前日已向四方分坛坛主发过召令,稍后他们齐集总坛,我会当众将千手令传与你,他们便该参拜你这新教主了。”
金还来盘膝坐着点头,活像只抱着翅膀的蝙蝠。
这小子生得也不差,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怎的看着就不顺眼呢?金越忍气:“你也该好好整顿一下,这副混样,没得叫他们看不起。”
金还来不悦,拍拍翅膀:“我怎么了,我一表人才,有钱有貌,哪点叫人看不起了?”又补一句:“谁敢看不起,我毒瞎他。”
比我还狠!金越冷笑,知道他的软肋:“别的倒罢了,休要叫人笑话我们千手教找个穷小子当教主。”
金还来“嗖”的从地上蹦起来,握着拳头,冷冷瞪了他半日,转身就朝里间走:“不要以为你是我师父,我就不敢下手。”
达到目的,金越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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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门里走出来一个拄拐杖的白胡子老头儿,锦袍玉带,满身金银饰物,手上戴着七个戒指,拐杖头上还嵌着颗碧绿的猫耳眼,面目威严,一双眼睛光彩照人。
金越笑不出来了,半晌,跳起来大骂:“你扮成这模样儿做什么的!”
金还来抖抖胡子:“这副打扮多阔气,谁还敢笑话?”
金越气得拎起他丢进去:“对,笑话我金越,找个快入土的家伙即位是不是?”
半空中,那身体迅速转了个弯,仿佛燕子掠入重帘般的优美,紧接着,里间传来金还来的大笑:“试上一试,这内力果然好用!”
不多时,门帘再次掀起。
一位翩翩公子缓步而出,面目俊美,鼻挺眉秀,唇角噙笑,温文尔雅中又透着许多风流挑逗之色,手上还拿着支玉笛。
怎么这么眼熟呢,金越愣了下,笑骂:“你扮成他做什么?”
金还来摸摸脸:“像我这么英俊潇洒,总不能扮太丑,方才揍他们的时候,我发现那个什么玉护法华云峰长得很俊,就借借他这张脸了。”
金越嗤笑:“易容术学得不怎样,倒成日喜欢扮来扮去,你以为他们看不出来?”
金还来不在意:“看出来又怎的。”
金越挑眉:“你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金还来道:“这才有意思。”
只是有意思?金越冷笑,对于金还来易容术略逊的问题,他倒认为不重要,因为易容术不仅要求相当好的眼力,还要细心与耐心,所以男人学易容大多不如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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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在人们的意识里,是宁静且神秘的,甚至还有点诡异,然而它却是小偷的天下,火光熊熊,四方坛主舵主和总坛有脸的人物都齐集在厅上。
黑色披风闪现,金还来手持玉笛,翩翩出场。
效果是轰动的。
所有人同时望向美男玉护法华云峰,华云峰也忍不住伸手摸自己的脸,方才都还在纷纷揣测新教主是男是女长啥样,如今可全都傻眼了。
金还来大模大样坐下,饶有兴味地开始欣赏他的属下。
四大护法里除了银护法郑娇娇是个女的,擅于易容,其他三个都是男的,钱护法尹飞,四十岁左右,擅长暗器,性子略直;长小胡子的是财护法岳一平,最喜使毒,为人圆滑世故;而玉护法华云峰则是教里出名的美男子,不足三十岁,目前除了教主,数他轻功最好,此人平生喜欢卖弄风流,四处攀花折柳,教中出色的女人大多着过他的道。
除了借别人的脸,金还来对美男兴趣不大。
那银护法还算美女一个,估计是惦记昨日无故被教主打的事,垂着头,模样楚楚可怜,使他略觉内疚。
旁边金越也老着脸皮当没看见,咬牙切齿继续仪式,堂堂教主无缘无故动手打女人,传出去笑话了,混小子!
金还来打呵欠。
突然,所有人都站起来,恭恭敬敬朝上头行礼。
做什么?金还来醒过神,这才瞧见那块巴掌大小、镶满明珠宝石的金光闪闪的令牌。
金越双手托令,沉着脸:“此乃金四海祖师亲传下来的千手令,见令如见教主,即日起,你金还来便是千手教第十一代教主,还不接令!”
金还来站起来,双手接过。
“请教主训话。”众人再次拜下。
金越冲他点头。
训话?金还来颇觉郁闷,想了半日,才咳嗽两声,抬手,变作美男玉护法的嗓音:“本教主要训的话,都在教规上,别的,没了。”
众人傻。
“坐吧坐吧。”金还来不耐烦,自己先坐下了,原以为接个令牌就行,哪想到这么多规矩,老家伙故意整我是吧,不早说要训话,害本教主出丑。
原来这位新教主是寡言之人,众教徒铭记于心,坐下。
钱护法尹飞终于皱眉,站起来拱手:“属下有一事不明。”
金还来挑眉。
教主没叫说,尹飞只好自己开口:“教主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金还来莫名:“教主一定要真面目示人?”
这原本是很简单的疑问句,但由于众人已习惯了前教主金越的说话方式,所以当此话从新教主大人嘴里说出来,尹飞就自动理解成了不满和挑衅,再也不敢多说,默然坐下,旁边财护法岳一平幸灾乐祸,笨蛋,新教主才来,怎么着也得摸清脾气再说话,这不,碰钉子了吧。
新教主不好伺候啊,不以真面目示人,必定为了便于监督,今后办事可要格外小心了,众教徒都不作声,厅上一片寂静。
哪知此时,金还来却突然想到什么,跳起来:“本教主要加一条教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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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教规?众人面面相觑,这位新教主从外貌到行动,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钱护法尹飞又忍不住站起来,沉声提醒:“教主此行怕是不妥,我千手教教规乃是历代教主修订而成,岂能擅行增减?”
金还来坐回去:“历代教主不也是教主,他们能改,本教主就不能?”
毫无疑问,尹飞又将这句简单的话进行了复杂理解,结论是这位新教主脾气不好,句句带刺,于是默。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日就增加教规,分明是要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你自己撞上去找抽呢,财护法岳一平暗笑,站起来圆场:“教主说得有理,尹护法也太顽固了些,这教规虽是历代教主订下,但时过境迁,教主也并非要擅行修改,不过是加一条罢了,又有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