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呆愣当场,这句话对水娃或是青木来说,震撼都无与伦比的。在青木看来,自己天生就是富贵命,天生就是当主子的。尽管自己因为那场病而被家族所抛弃,但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病好了的话,自己照样可以回去,可以成为主子,所以他骨子里有着无与伦比的优越感。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为了他,他母亲这些年的付出,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保住他的小命,更何况,那些豪门贵胄,里面关系盘中错节,出来容易,又岂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而水娃,天性憨直爽朗,从第一次见面就被青木的才学所折服,所以他觉得跟在他身后没什么不妥,但是这并不表示自己就的承受对方没来由的责打。好吧,尽管那折扇打在身上并不怎么痛,但那是打的一个人一个男人的尊严。当然,如果长此以往的话,青木铁定会在这种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中将其奴化,而小花这一句话则成功地将他男人血脉中的血性给激发了出来。
可见,奴性是驯化的结果,而不是天生的。
小花哈哈大笑,甩袖扬长而去。呵,终于有了一种游走世间而凌驾众生的感觉了吗?小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超越的快感,恰时,左手心温暖地突突地跳着,让她感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铁匠铺没有小花要的那种利器。这里不管是炼制材料还是设备抑或是工艺等等,都不具备炼制这种兵刃的条件。
韩铁匠甩开胳膊开始捶打一块烧的红亮亮的铁片,一边瓮声瓮气的道:“我说你一个女娃子家,要那啥兵刃干什么呀?还不如去买两颗绣花针,做些女红实际些。”
话丑理端,现实正是这样的,女子的才德便是看是否勤劳,贤淑,女红,以及妇德等等,所以小花并没有跟对方争执这个问题,问道:“那知道哪里有这些兵刃买吗?”
韩铁匠看看铁片成型情况,一边再次戳进红旺旺的炭火面,一边伸手拉两下风箱,随口应道:“这些东西恐怕也只有县城才有咯…”
小花哦了一声,“谢谢韩大伯。”便告辞离开。
韩铁匠偏头看向小花背影,啧啧两声,摇摇头,嘀咕两句:“女娃子家家的,不好好做针线,尽弄这些刀枪的做什么…”
小花出了热气哄哄的铁匠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周围忙碌来往的身影一点也没影响她内心的平静以及对未来的筹谋。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看来自己得到县城去一趟了。
可是这里到县城来回至少要一天的时间,还不带中途有耽搁或者赶不上渡船马车之类的,算起来至少要两天才行。瞿家那里倒是不用担心怎样敷衍这两天,她担心的是自己这十多两银子够不够。
不知不觉中,小花又走到场尾陈伯的茶肆,循例要了一碗苦丁茶,再点了两个干馍,吃喝起来。
陈大婶拿着抹布走过来,带着几分迟疑和瑟缩的味道,小花愣了一下,抬头问道:“陈大婶有事?”
几个月不见,二老看上去貌似又沧桑不少,莫非又是那个鬼灵精的陈宝儿干了什么好事?小花觉得自己无意间又走进这间茶肆,冥冥中说不定有什么旨意也说不定,于是便有刚才的随口一问。
陈大婶唉唉两声,顺势坐到方桌一侧,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就是小花吧,上次,上次是我家宝儿做的不对,你你…”
小花挥挥手道:“陈大婶,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唉,”陈大婶低头踯躅片刻抬头又朝陈伯方向看去,后者也放下手中事情,走过来坐到对面,“姑娘,那个…你知道我们家宝儿从小就骄纵惯了,多有冒犯之处,姑娘莫要…”
小花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扯上自己,便多了几分警惕,坐直身体,“二老大可不必如此,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出来便是。”
“我,我们希望你能帮我们劝劝宝儿…”
如同一颗惊雷在小花耳朵里炸开,这什么跟什么呀,自己去劝他们宝贝儿子?凭什么?为什么?劝什么?
“我我们也打听了一下,知道你你就是瞿家大姑娘,我我们也不敢高攀。只是小儿执拗的很,他,他执意要去参军,朝廷年年征丁,那都是有去无回的事儿呀…”
这一句话蕴含的信息太多,小花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陈伯继续说道:“我们只想请你劝劝他,只要不去参军,什么都好。”
小花思讨片刻,断然否决,“陈伯,陈大婶,多谢你们如此看得起我,不过这个事情我实在是爱莫能助。”说完从怀里摸出几个铜子搁在桌子上,微微福身后告辞离开。
刚走出没多远,一道阴影挡在前方,熟悉的气息传来,小花眉头一皱,头也不抬的道:“人活着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没有生恩也有养育之恩。有道是父母在不远行。”
“这么说你是在劝我咯?”
“没那个心情,名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捶。”
“当今天下,外夷连年入侵我朝,那些朝中大员却只知道一味退让迎逢,割土求和,送财帛,送女人,送牛羊…”陈宝儿越说越来劲,等回过神来时,那个一眼就认出他并且那一眼如同看进他灵魂的女子已经不在面前。
第六十五章 藏拙
陈宝儿朝着小花的背影喊道:“我以为你懂我,我以为这个世上终于有人懂我…原来你和他们一样…”
小花身形微微一凌,呵,原来如此。先前还以为这家伙为什么总缠着自己不放呢,竟是因为自己那无心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已,这家伙到真是一个怪胎呢。
什么懂不懂的?小花只知道要借助外物彰显自己成功的人生都不是真的成功…什么家国,有道是大势所趋,个人如同蚍蜉撼树,枉费了那一番心思。倒是这家伙能知道这么多的家国大事,还看得如此犀利透彻,很是难得呢。
远处,两个少年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水娃道:“青哥,你还要去找她吗?”
青木说道:“呵,我从小便自诩天才,没想到这个女子还有如此深藏不露的一面。走,我们过去问问那个陈宝儿。”
都是热血沸腾的年纪,一碗茶下肚,三人便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青木很快就从陈宝儿这里了解到小花的所有信息,当然,这些都是陈伯去可以收集的。这里本来就是茶肆,人来人往,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信息在这里汇聚交流。上到家国大事,下到哪户人家生娃带崽应有尽有,只要留心,没有他们收集不到的。
小花在不知不觉中竟已出名了,因为秀才爷便当上县衙主簿的老爹,因为名医贺大夫为她开例传授医学知识,因为她还有一个为女人表率的贤淑勤劳的让所有男人都无比羡慕的娘亲…
只不过这一切貌似都和眼前这个木讷呆滞的女子联系不起来,所以她成功地隐藏在众人热论之下,成功把自己埋进人群里。
小花知道,自己的轻松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现年十一岁,还差四年就到及笄,到那时,不管自己再怎样的木讷再怎样的窝囊藏拙,凭着头顶的这许多帽子,恐怕那说媒的就不少。想到这里,小花背脊就升起一阵寒意:覃媒婆。
快要下市了,小花顺便拣了一些便宜的菜蔬,蓦地,眼前一亮…脚板苕。和红苕一样,都是吃其根茎,红苕形如纺锤,而这脚板苕顾名思义,长得扁扁的,犹如脚板,冬季收获,存储的好的话可吃一年。如果肥料充足,一窝能长几十斤。不过这脚板苕有个弊端,必须将外面黑皮削掉,许多人对上面的滑腻黏液过敏,让手发痒发红,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这种作物都没能推广开去。
但实际上脚板苕不仅鲜美嫩滑,更是一种滋补品。切块炖汤或用来清炒或与肉片一同爆炒都行,前世小花就很喜欢,在被幽禁的那几年,便是靠自己种植自给自足,脚板苕就是其中一种高产作物。想想,还真是怀念呢。
小花蹲下身,翻看一下,问道:“婶子,这脚板苕怎么买呀?”
摊主是个五十出头的妇人,头花花白,不过梳理的很是整齐,看上去十分精干的样子。在这里摆了半天的摊,好不容易卖出去几斤,还剩下几十斤,这要背回去的话恐怕又要话几文钱坐牛车,再加上摊位费,这一趟摆摊不仅没赚分文还要倒贴进去几分钱呢。正愁苦着,听到一个稚气的声音竟然一口认出这名字,抬头一看,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略微有些失望,说道:“一文钱一斤。”
小花哦了一声,“那全帮我包起来吧,我全要了。”
“啥,你你全要了?这…”踯躅一下,本性善良的她仍旧将忌讳说了出来,“打理这脚板苕的时候要注意了,莫要用手直接拿着削皮…”
小花嘴角微扬起一个柔和的笑意,“呵,大婶,我知道的,你先称一下有多少,我好付钱。”
摊主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应哦,一边将脚板苕装进旁边的背篓里,送到场口的集市管理处过秤去了。
一共二十多斤,除去背篓有两三斤的样子,小花一共支付二十二文钱。摊主顺便将背篓也送给小花背,小花敛财,但不是随便什么样的钱都要抠,这背篓也值两三文钱呢,所以折成两文,一共交给对方二十四文。
摊主一边数着铜子,一边连呼遇上好人了,说小花有福报…
小花眼眶有些湿润,呵,福报,但愿吧。
现在不比以前连一个铜子都要斤斤计较了,索性花五文钱坐牛车。刚坐到车上,便看到三叔公从场口处急急地跑过来,对小花喊道:“小花,快下来…”
赶车的是同村的何家大伯,虽然有些不悦,但也不至于讹后辈这几个铜子,掏出五个铜子递还小花。
瞿大山帮小花背背篓,一边说着今天的事情,他已经找贺大夫咨询了一下,这野人参至少值五六十两银子,而且品相极好,若是拿到县城去的话价格还会更高。他这里没那么多的现钱,最重要的是他即便买下来也没地方用呀,这里的人怎么用的起如此贵重的药材呀?若是自己吃的话更是舍不得。
所以瞿大山决定过两天将人参拿到县城去卖,正好小花也要去买匕首,两人约定同行。
瞿大山将小花送到山垭口,目送她回到那个小院才折身回到村尾的小院。两个女儿都被休弃回来,大女儿瞿兰心性沉稳一些,经过一段时间的黯然,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已经开始帮着打理家里的琐碎,甚至有时还帮着整理篾条之类的,貌似对编织一类很感兴趣。倒是二女儿瞿秀很是令人担忧…无论如何,这日子都的过下去,首要任务便是将这个小院拾掇起来。
这一切都要用钱呀,山林的野物都变精灵了,有时转悠一整天连只野兔都碰不上,所以这只人参就如同从天而降的横财一样。起初也想过自己留下,只不过他生性耿直,这是自家同房亲孙女拿命换来的,自己即便是讹下了也会良心不安。也正是因为这一丝正直和善念,为他搏得了一份善缘。而事实也正一步一步印证他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和明智。
第六十六章 拜师
小花独自决定买回来这许多脚板苕,很意外,魏氏林氏都没说什么,更没有责备她自作主张花了银钱什么的,反而关心她背了这么重的东西走那么远的山路有没有累到…
小花愣怔了好一会才调整过来,一切恍如做梦一样,她已经记不起从什么时候起,魏氏已经不再骂她“陪钱货”了,也记不起林氏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吃饭的时候会给自己碗里夹菜…
小花知道,这其中恐怕抢占了很大一部分她们对瞿灵儿的疼爱吧。也不知道瞿灵儿现在怎样?她逃到哪里去了?天大地大,却没有属于女人的角落…她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不管瞿灵儿以后会怎样,只要不记恨自己就行了…现实和记忆中的温暖逐渐重叠了起来,只不过她的心依旧冰冷。
小花趁机向魏氏和林氏提出要拜贺大夫为师的打算,两人俱是一愣,她们先前就听闻这个木讷的小花每次赶集总要到药房去待上半天,还以为那些都是传言呢,看来她早已筹谋了。魏氏没有立马否决,而是看向林氏,无形中,林氏已经在瞿家占据了一席说话之地。
林氏说道:“你是真的想学医术吗?”
小花道:“嗯,行医可以治病救人,受人敬仰,我要成为一个女大夫。”
“女大夫?!”两人惊呼出声。
林氏吼道:“花儿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那大夫岂是那么好当的?这治病救人,倘若医好了人家不一定会感恩,倘若一个不好…那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呀。再说了,当大夫,那是要抛头露脸的,你一个女娃子家怎,怎的如此不自爱呀…”
如同醍醐灌顶,亏的小花还是经历了生活诸多磨砺重生而来的,光是想到如何让自己的异能变得名正言顺,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些弯弯绕绕,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小花真诚的道:“娘,我知道了,那,那我不当女大夫了。”
林氏看看小花,没有继续责难的意思,思讨片刻才郑重说道:“不过,不当女大夫,你要真喜欢医术的话也可以先到安仁堂去当布药学徒,那样也能学到很多知识…虽然身为女子,多学一些也是好的,也不用事实求人…”
林氏的话无疑给小花近乎绝望的前程开启了一扇窗,“谢谢娘…”
原本以为多么难的事情竟然就这么…顺利地定下来了。
第二天,魏氏和林氏便帮着张罗备了一份丰厚的礼行,由林氏带着小花亲自到贺大夫家,算是正式成为贺大夫的学徒,不过林氏再三强调,只当布药学徒,不当坐诊的学徒。
贺大夫家就在集镇旁边的巨石村村头,巨石村因为地理位置紧俏,这些年常有外地人迁入,不管是村子的规模还是人口都是普通村子的数倍有余。
贺大夫见小花终于拜自己为师了,高兴的合不拢嘴,为师者,纳门徒可不就是想着给自己长脸么,小花虽然是女儿身,虽然现在也不过十来岁,但是以他阅人无数的毒辣眼光来看,这个小女娃比先前收的那些弟子强多了…至于林氏的要求想都没想都答应了,反正只要将这个娃子收入自己门下,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门徒了,再说了,即便小花以后想当坐诊的大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贺大夫当即便让老伴甑氏准备了一大桌好菜好酒,这日不如撞日,当天便去买炮仗举行了浓重的拜师大礼。浓重也是相对来说,这也可见贺大夫对小花上心程度,而林氏见此,反倒心中有了隐隐的不安。她是知道自家女儿的,呆滞木讷,如果说真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踏实勤劳,只不过貌似这些也只是做为一个学徒的本份吧,还不值得对方如此看重的吧…
礼毕,饭桌上,贺大夫趁着酒劲将小花狠狠夸了一通,当然也连连唏嘘可惜是个女儿身之类的…
林氏听后更是惊骇,端着酒杯的手久久举在半空没回过神。呵,贺大夫口中那个过目不忘,天资纵横的女子说的是自己的女儿吗?是骄傲,是悔恨,还有些愠怒。作为一个母亲,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她偏头看向小花,相比平时的木讷,此时倒是呵呵的傻笑…哪里有一个天才该有的机灵与灵动呀,这样的词应该用在灵儿身上的呀。
小花傻呵呵地乐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仰脖子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林氏看着自己的复杂目光…陌生。
小花已然完全释怀,藏拙不能藏一辈子,更何况现在瞿家生已经是秀才爷,也在县衙谋得职位,再过几年等到及笄之年,凭着秀才爷的名声,那媒婆也能把门槛踩烂,与其到时候被拈来捏去,还不如现在就让自己搏一个声名,或许多少还有让自己去“转圜”的余地呢。
趁着酒酣,小花对林氏说道:“娘,明天,我想跟师傅到县城去看看。”
林氏夹菜的手蓦地顿在半空,惊问,“到县城去?”莫说是小花才十来岁的小女娃,就是她自己也没到县城去过。山迢迢水遥遥的,她怎能放心?即便是现在,任由女儿去外面采药,去集镇到处转悠,她的心也是悬着的。好吧,这种悬着,这种担心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便逐渐的在心底生根发芽了,到现在,貌似小花的一切都让她无比牵挂。
贺大夫正在兴头上,况且先前小花貌似也跟他提过,经过这两年多的相处,反正他现在看这个女弟子是越看越中意,随口应道:“唉,去看看也好,这里小地方太过蹩仄,让小花见见世面也好。再说,小花很喜欢看书,那县城可是有一个书肆哦,只要给几文钱,可以在里面任由你看一天…”这句话就纯粹是对小花说的了,带着宠溺和诱惑的味道。
林氏仍旧迟疑,这是件大事:“这个,我还得和你家婆商量一下。”实际上她现在在家里已经有绝对的话语权了,这只是推搪之词,她怎么放心让这么小的娃子,还是个女娃子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她看着贺大夫,两颊绯红,看样子是已经喝高了,又偏头看向小花,小花满怀期盼地望着自己…
第六十七章 渐渐的,变了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渴望,林氏竟第一次有了一种被对方需要被渴望的感觉,就像当初在林场上小花飞扑向她三舅舅的那种依赖一样。作为一个女人,她算是成功的,她成功的将自己嫁了出去,并且在这个礼法森严的女人生存法则下搏得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作为母亲…自己的这个大女儿跟自己从来就不亲近,不知不觉中心里竟留下个结,随着时间的推移,结越结越大,逐渐占据心灵最重要的位置。
小花眼神里的灵光乍现,犹如灵儿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跟她撒娇一样,蓦地,在林氏的记忆深处,在鬼门关时,自己唯一能抓住的,唯一能依靠的瘦弱肩膀,干枯的小手,还有传递给自己的温暖,现在也开始蠢蠢萌动…
林氏鬼使神差的说道:“那…一切就拜托贺大夫了,请多多照拂我家花儿…”
甑氏对小花也很是满意,帮腔道:“大妹子就放心好了,我家老头对小花呀最是上心,不会损了一个汗毛的。”贺大夫有两个儿子,均已在县城安家立业,两老独自居住在这个山旮旯,看似受人尊敬,日子清闲,却愈是人老便越觉得孤独。而贺大夫又时常将小花如何乖巧懂事如何聪明有慧根等等挂在嘴边,爱屋及乌,甑氏对小花自然也多了几分好感。
于是,去县城也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
至此,小花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两天一下子决定了两件大事,一是拜师成为药房学徒,这意味着她可以逐渐独立的“名正言顺”地去面对许多事情;二是去县城,对小花来说不仅仅是一趟远足,更是迈出自主人生的第一步。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成为药房学徒,对魏氏而言则意味着逢年过节生辰之类的就要花费不少银钱给师傅备礼,说不心疼是假的,不过当魏氏听了林氏的叙述后思讨一通说道:“唉,一个女娃子家家的,这样出名好还是不好呀。就怕到时候嫁不出去…”
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勤俭勤劳,没有见识学问就越是安份,越便于掌控。相反,越是才智过人的女子,到最后也会被磨掉棱角,下场更加凄惨,这些事例举不胜举…
小花名义上说跟着贺大夫出去见世面,实际上是和瞿大山约好的。所以就在拜师的当天下午,林氏惦记家里的瞿轩瞿文先回去了,小花便在贺大夫家帮着整理清点那些收集上来的药材。贺大夫喝的有些高了,在一旁指点着,让小花去清理,小花借此机会又学得许多药材在新鲜和晒干后的性状区别,并且也能分辨它们的品质优劣等等,获益良多。
这些药材都是平时村民自己上山采撷,自己晒干收集起来的,那么多的药材,小小药房肯定是用不完的,所以贺大夫每个月都借着去看望两个儿子,将这些收集的多余的药材卖掉,顺便买些这里没有的。
一切收拾停当,已经酉时初刻,幸好现在天黑的晚,加上小花体质不错,抄山间小路,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到家了。回到家林氏已经将晚晌饭做好,几个老弱妇孺坐一桌,气氛有些沉闷,就连最小的瞿文在林氏怀里也显得十分安静乖巧。
魏氏开口说道:“小花呀,你是真的要走这条路吗?”
小花愣了一下才回过神,记忆中,貌似这是家婆第一次在饭桌上用如此“和蔼”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的吧,而且还是如此“深奥”的问题。想着自己现在才十岁,带着稚气的回道:“家婆,我要走什么路呀?”
魏氏叹口气,“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我们去拜贺大夫为师,你知不知道女子的德行?那大夫的行当又岂是女娃子能够去做的?”
小花想,这不是已经拜过师了吗?她还在为这事耿耿于怀?事实上魏氏也就纯粹担忧而已,“当初你还小的时候,我就去几十里外的普方寺给你算命,又请天云山的梅姑给你改命,就说你这娃子性子倔,苦命,是要吃大亏的…”
小花埋头扒拉稀糊糊,脑海中却是波涛汹涌的,魏氏,家婆,记忆中的她便是如此慈祥,如此关心着自己的呢。可是,她是重生的,从当初落水时就重生过来了。那时,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懵懂小娃子,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她便将所有的真实都记忆下了…所以,魏氏说的这些“掏心掏肝”的话没有换得小花丝毫感动,而是…漠然。
从被瞿家赶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她所有一切都是通过自己的劳动和努力得来的,即便是生养之恩,她也以落水还掉了,所以现在的瞿家对于她而言,只是相互的利用而已。因为魏氏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价值,这大半年家里的生活全靠她采药所得,还有剩余。若不然她又岂会同意自己去采药,甚至是拜师?
对这一切小花看的十分明白,任由魏氏在那里“苦口婆心”絮絮叨叨地说着,林氏在一旁一边喂着瞿文,一边招呼瞿轩吃饭夹菜,偶尔搭上一两句话,句句都是肺腑的关切之言…
吃过晚饭,小花心情有些沉重,将院子里的琐碎收拾停当便回到自己的小茅屋。魏氏看着小花的背影,拄着拐杖连连摇头,对林氏道:“秀兰呀,我看这大丫怕是看不家咯…”
林氏叹口气:“大丫从小就木讷的很,跟我们也不亲…等以后她长大了会明白我们是对她好的。”
两人唏嘘一阵,魏氏将瞿轩瞿文哄去睡觉,林氏则进入灶间开始活面,撒上些盐水,烧热火炕,给小花烙了几张煎饼…
天刚蒙蒙亮,林氏便将一应准备妥当,到小屋前叫醒小花去吃饭…饭后,把准备好的蓝布包袱递给小花,在魏氏的叮咛中,亲自送小花出门。
小花感觉自己就像坐云里雾里一样,这样的“款待”,这样的“礼遇”让她始料不及,心中更多的是惶恐。母女俩一路沉默,直到走出去好远,林氏才说道:“花儿呀,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很多事情自己心里一定要有个数。出门在外的,一定要多警惕一些…”
第六十八章 同船渡
小花总觉得林氏话里有话,小声应哦,静等下文。果真,林氏絮絮叨叨说了一通,顿了一下才道:“你爹也在县城当差,好歹也是衙门里的人,我们现在能有这样的生活都全靠你爹。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去找他,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爹,怎么也比一个外人强。还记得你小时候落水那次,你爹本来在镇上私塾温书的,大半夜的都跑回来看你…你爹现在好歹也是秀才爷了,你也算出身,这都是仗了你爹的光呐…”
呵,是么。自己怎么不记得自己仰仗了多少荫庇呢?小花只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能够活到现在都是自己的努力。小花心中异常平静,没有反驳也没有搭话。那次落水,那次改变了自己一生命运的“改命”,重生了一次的她又岂能忘记呢?!
林氏一直将小花送到山垭口,目送她走出好远好远还站在那里招手…那场景别提多煽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