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骞:???
卫檀生还没到吃醋的地步,吃醋的小变态是很可怕的=-=
日常过后,接下来会有个转折。

☆、暴露

粪桶已经空了,气味却算不上多好。
卫檀生放下扁担,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气味,没有上前。
从他那儿远远地看起去,惜翠与吴怀翡之间的气氛确实看上去有些暧昧。
吴怀翡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
只是这么一让,就更多了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惜翠迎上了卫檀生的目光,心里叹了口气。
他看上去温和,占有欲却很强。
对上卫檀生笑吟吟的视线,惜翠问,“小师父怎么在此?”
“我方从田里回来,远远地瞧见了施主与吴娘子,便想着来打个招呼,”卫檀生笑道,“可是打扰到施主与娘子了?”
惜翠正欲说话,吴怀翡却蓦地开口,“谈不上打扰不打扰到,高郎君只是在帮我忙罢了。”
她一开口,竟是为了护着惜翠。
惜翠微微一怔,没想到吴怀翡竟在帮她。
吴怀翡继续说,“小师父何不上前一步说话?”
见吴怀翡为惜翠说话,卫檀生也怔了一怔。
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常,又若无其事地笑道,“我身上气味着实难闻,就不上前了,等我回去洗个澡,换上一身衣服,再来帮娘子与高施主的忙。”
卫檀生很迁就吴怀翡。
在面对她的时候,满身的疏离到好似化作了恰到好处的温情,单看其一言一行,确实能看出温柔体贴的男配气质。
但一不小心拿了高骞剧本的惜翠就有点儿痛苦了。
望着卫檀生离去的背影,惜翠不确定地想。
总感觉刚刚吴怀翡这么一番话,卫檀生对她的感观可能更复杂了点儿。
卫檀生不喜欢她。
她能看出来。
要是有一个性别莫名的,跟自己暗恋的人关系暧昧,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卫檀生离开后,惜翠也不欲在这儿继续待着,向吴怀翡告辞。
至于他后来到底有没有去帮吴怀翡的忙,这惜翠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几天,在寺庙中,抄写抄写佛经,或是帮忙打扫客堂,生活虽有些寡淡,但也算得上悠闲。
卫檀生照例来为她讲经,但她跟卫檀生的关系非但没有寸进,倒是跟吴怀翡的关系好了不少。
只是如此一来,惜翠总觉得,卫檀生对她更冷淡了。
毕竟,在他俩一起散步时,她总会横插一脚,“巧合”地出现,将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行。
卫檀生面上不显,依旧保持着微笑,但就是不主动跟她说话,每一句话都是冲着吴怀翡去。
吴怀翡聪颖,对卫檀生没意思,再将话头又拉到了惜翠身上。
……
宛如修罗场一般的场景。
对于这种情况,惜翠也没有办法。
她时间紧,卫檀生不主动跟她接触,她总不能被动地任由时间白白浪费。
两相权衡,只能选择主动。
就算卫檀生对她容色冷淡,惜翠也不介意。
先把路打通,和卫檀生建立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不管了。
情敌关系也是一种深刻的关系。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指不定卫檀生翻来覆去琢磨她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爱上了呢。
在惜翠有意为之下,空山寺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们三人并肩而行的画面。
傍晚,在诡异的气氛中,三人走了一小截路。
卫檀生中途另一个僧人给喊去了,说是了善住持有事召唤。
卫檀生他在空山寺掌管着记室,也称书记。
书记需要才思敏捷,儒释皆通,文辞秀美的担任。
卫宗林想让他踏上仕途,一直是按照儒家所求来栽培他,故而儒释两方面卫檀生都颇有涉猎。再加上写的一手好楷,这几年来,寺院的文书翰墨都有他帮忙写就。
卫檀生被叫去后,只剩下了惜翠与吴怀翡两人。
她来这儿是为了攻略卫檀生的,吴怀翡来这儿是为了给了善禅师治病。
了善禅师的病才有些起色没多久,前几天却突然恶化。吴怀翡日夜翻阅医书,思虑过剩,闷闷不乐,卫檀生这才带着她出来转转,放松心情。
卫檀生一走,这活儿便落到了惜翠头上。
惜翠安慰了她一句,叫她放宽心,陪着她顺着空山寺慢慢地走。
与此同时,空山寺却来了一个老香客。
那正是高家二房长子高泽之妻,大嫂李氏。
前段时间向惜翠袒露了自己与高泽的关系后,她虽然表面上故作看得开,实际上各种苦楚只有自己知晓。
同夫君成亲三年,恩恩爱爱,却没想到高泽会这么早变了心。
回到高家后,李氏日思夜想,又见到丈夫冷淡不解其意,更觉郁郁寡欢,这才又回到了空山寺来。
听闻空山寺求姻缘一直颇为灵验,就想着在观音大士前拜上一拜,求观音大士怜悯,能让夫婿早日回心转意。
她登上石阶,刚好和来到山门前的惜翠与吴怀翡撞了个正着。
瞧见山门前的窈窕身影时,惜翠步子一停,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那是李氏?
她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李氏,李氏又对高家兄妹颇为关心,故而惜翠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她认错。
这身形与容貌,除了李氏之外,别无他人。
但是她为什么会到空山寺来?
惜翠心中咯噔一声,一息间,脑中已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难道说她偷溜出来的事被发现了?
不……应该不可能。惜翠冷静下来心想,高家人对高遗玉不上心,她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她离开前已经提前打过招呼,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除非她一个月没回去,否则,高家人不应该会发现这件事。
吴怀翡没见过高遗玉,才将她认成了高骞,但李氏可不会,就算她现在穿着男装,李氏也绝对不会把她当成高骞。
李氏无意识地朝她那儿瞥了一眼,惜翠忙低下头,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想要赶紧走过。
奈何她个子太高,从旁人身边经过的时候,很难不吸引别人的注意。
偏偏那照客僧与她相熟,在这个时候看见了她和吴怀翡,
他颇有礼貌地含笑招呼道,“吴施主,高施主。”
这一下,李氏直接就看了过来,惜翠连想躲都来不及了。
山门两侧是茂密的树林,很少有人走这里。
担心被李氏发现不好交代,惜翠只能往两侧的山林避让。
“高郎君?”
吴怀翡没料到她的动作,她突然快步往前,吴怀翡喊了一声没叫住她,眼看着惜翠越走越急,来不及多想,忙跟了上去。
只是,吴怀翡一声喊,终于彻彻底底吸引了李氏的注意。
看过去时,却只见到惜翠一抹匆匆忙忙的身影。
“二弟?”
李氏有些发懵。
刚刚那是二弟?可她出来前,明明瞧见二弟去了官署呀。
那身形和容貌跟二弟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太像。
李氏问照客僧:“那是?”
照客僧惊讶,“那是高施主,怎会走得这般匆忙?”
“哪个高施主?”
“自然是高骞施主了。”

☆、少女心事

“二弟?!”李氏狐疑,忙提起群裾,也追了上去。
“可是你?二弟?!”
穿行在山林中的惜翠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李氏好奇心强,偏爱打破砂锅问到底,否则也不会对她跟高骞那么关注。
既挑起了她的怀疑,那她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
惜翠更不敢停下脚步。
也不知道一口气走了多久,李氏的声音才渐渐地远去,听不见了。
但吴怀翡却追了上来。
“高郎君?”她喘了口气,惊讶地问,“你……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走得这么急?”
这种事惜翠没有办法解释,只能故作严肃地蹙眉,“我没事。”
吴怀翡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踌躇着问,“方才在山门前,有位娘子追了你一路,你认得她吗?”
惜翠:“那……是我大嫂。”
“大嫂?”吴怀翡愣愣地反问。
惜翠说,“她为人热心心肠,每次碰上,总要过问我的亲事,我没办法,只能躲开她。”
她这么一说,吴怀翡好似松了口气,顿时又红了脸,喃喃道,“原来是如此,是我想岔了。”
“想岔什么?”
“没什么。”眼前的少女受惊了一般,猛地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纳闷,原来高郎君你躲着她是因为此事。”
惜翠没说话扫了一眼四周。
周围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地上满是灌木与草叶,已经根本看不出来时的踪迹。
而此时,已是暮色四合,天快要黑了。
惜翠问,“你可还记得来时的路?”
她一问把吴怀翡问懵住了,她转头扫视了一圈。
“这……”吴怀翡也蹙起了眉。
两个人沿着周边走了一圈,最终发现了一个悲催的事实。
她俩迷路了。
惜翠抬头看了眼树叶。
小学书上说过什么叶子茂盛的是南方,问题是她根本记不得她来时的方向是南是北啊。
她和吴怀翡走得太深,李氏恐怕也正是碍于此,再没继续往下追。
本以为吴怀翡能有点儿印象,没想到吴怀翡比她还茫然,白皙的脸颊明白地写了个大字“懵”。
她好像记得书里面,吴怀翡是个路痴来着。
惜翠叹了口气。
瞧见“高骞”拧着眉,低声叹息,吴怀翡羞愧低下头,抿起唇角,一时忐忑不安。
眼看着天色已晚,找不到路。
惜翠心知这个时候还是呆在原地最保险。
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不定越往里走就越深,到时候真有可能困死在里面。
要是在原地静静等着,寺庙里的人见她们没回来,一定会派人前来找寻。
天终于完完全全的黑了下来。
下过雨的草地还是湿的。
初春的夜风,凉意浸人,尤其是在这树林中,白天葱茏的树木,此刻也好似化为了扭曲的鬼影。
惜翠神经绷紧了,不敢有任何松懈。
这时候的山上可不比后世的山上,后世因为城镇推进,环境破坏,山上基本上已经没什么野兽。
但这个时候,可是有狼的。
夜鸮伴着狼嚎,使人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她跟吴怀翡都没随身带火折子,没办法生火。
吴怀翡面色难看,苍白得失去了血色,脸上似有痛苦之色。
“怎么了?”惜翠问。
“刚刚来时,扭到了脚。”吴怀翡低声回答。
“我扶你坐下来歇会儿。”
她的脚上山前已扭过一次,本就没好全,这回却是又伤到了。
其实,吴怀翡也没想过自己会追上来。
她好像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这一抹玄色的背影……
只是见他迈步离去,身体倒先于心,无暇多想便追了上来。
吴怀翡揉着脚踝,看着面前的男人怔怔地想。
他的侧颜也格外锋锐冷硬。
一阵夜风吹来,吴怀翡轻轻打了个寒战。
惜翠将自己的衣裳解下,披在了她肩头。
身上突然落下一片温暖,吴怀翡一愣,抬起头。
“披着罢。”
夜色中只传来男人冷硬的声音,她揪着衣角,轻轻地攥紧了。
其实惜翠也冷,冷得她只打哆嗦。
幸好天黑,吴怀翡看不见。
她披着高骞的马甲有点儿对不起他,只能帮他照顾照顾他未来老婆。
等了半天,一直等不到人来,惜翠嘱咐吴怀翡在这儿待着不要乱走,她再出去探探路。
好歹之前在瓢儿山上待过,惜翠脑海中还残留着鲁飞的记忆,鲁飞是在山野上混迹的,有不少经验。
惜翠将脑海中的经验稍加整理,摸索着往外走。
她不敢走远,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一边呼救。
“高骞?”
一个人待在深林中,就算平日再冷静,吴怀翡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惜翠的身影,也不见任何响动,她难免也有些慌了,攥着肩头的外套,摸索着起身想要去找她。
天黑路滑,吴怀翡没留神,刚好踩到了半截枯木,脚下打滑,扭伤了的左脚踝传来一阵刺痛。
哪里想到身旁就是个矮坡,竟直接滚了下去。
寂静的黑夜中,“砰”一声巨响与少女的惊呼声格外清楚。
惜翠心中一紧,赶紧往回走。
“吴娘子?”
黑夜中,传来吴怀翡有些痛苦的声音,“我在。”
惜翠忙循着声儿上前,没见到人,只见到一只白皙的手,五指正死死地扣着一块青石。
再往下一看,吴怀翡正吊在山坡前,摇摇欲坠。
身下的山坡不算高,但乱石嶙峋。
青石已有些松动,眼看就要坚持不住。
惜翠眉心突突直跳,想都没想,扑了上去,一把扣住了吴怀翡的手腕,低声厉喝,“抓住!”
她力气虽然大,但拉着一个人还是有些费劲。
身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可能是让地上石子磨破了皮。
惜翠不敢松手,只能咬着牙硬撑。
吴怀翡也努力配合她的动作。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吴怀翡给捞了出来。
她浑身脱力,一直在打颤。惜翠扶着她坐下,问,“哪里伤着了?”
吴怀翡低低地说,“手心。”
这时候,惜翠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她低头看了看,吴怀翡的手心可能让尖锐的石块凸起划破了。
触手温腻,流了不少的血。
惜翠皱着眉,将腰间的腰带抽下来,捧着她的手绕了几圈。
她衣服是今天新换的,应该还算干净,再说这个时候也没能包扎伤口的纱布,只能凑合用了。
不包起来,她有点儿担心血气可能引来什么野兽。
吴怀翡似乎有些不自在,手指微微收紧了,想要往外抽,心跳更如同打鼓一样,砰砰直响,脸上又涌起了一股热气儿。
只是惜翠没有留意到。
吴怀翡这一跤摔得不轻,有这前车之鉴,惜翠没再想着去周边探探路.
刚刚她也看了,摸不出个所以然,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最好。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吴怀翡突然问,“……高骞你冷吗?”
“你披着,我不冷。”
身侧的少女好似想到了什么,犹豫地往惜翠的边儿上挨了一挨,扯着那件外套抖开,一半盖在了惜翠的身上。
惜翠诧异地看过去。
吴怀翡低眉顺眼地盯着脚下,全神贯注,好像脚下有什么很好看的东西。
两人在黑暗中,共披着一件衣服,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
林间终于出现了一团团隐隐的烛火。
枝叶与灌木被拨开,有人提着灯笼,踩着枯枝落叶,终于找着了她们。
“原来你们在这儿,可叫我们好找。”为首的僧人见到她们长舒了一口气。
吴怀翡将衣服还给惜翠,想要站起来。
但她的脚伤上加伤,一时站不稳。
惜翠正要去扶她,有人却抢先了她一步。
是卫檀生。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可能会虐惜翠,说虐也不准确,因为惜翠是虐不到的(顶锅盖溜走)

☆、怒意

他提着盏灯笼,跟着找了过来。
从了善禅师那儿回来后,一直没瞧见惜翠跟吴怀翡的身影,正是他喊了几个人,提着灯笼,一路顺着山路找。
卫檀生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吴怀翡,神情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灯笼中的烛火映衬着少女,她身形单薄,脚下不稳,脸色都冻得有些发青。
惜翠:“卫小师父。”
卫檀生却恍若没看见她,穿过她身侧,径直走向了吴怀翡。
朝吴怀翡伸出一只手,“吴娘子?”
被卫檀生扶住,吴怀翡站定了身子,却莫名感到了些许局促
她略一使力,察觉到她的抗拒,那清雅的僧人就松开了她。
“可站得稳?”卫檀生问。
“无妨。”
卫檀生一松开她,吴怀翡心下便舒了一口气。
她能看出这卫小师父对自己的不同寻常。只不过他是方外人士,而她对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从前也不是没人对她袒露过心意,她行医数年来,见到的人多了,也曾获得过一些少年郎的倾心。只是他们,都没有人像这位卫相公一般。
这位卫小师父,行为合乎礼节,几乎叫人无迹可寻。
让她直言拒绝不是,委婉提醒也不是。
他的心意,她无法接受,只觉得苦恼。
慧如拍着胸口,笑道,“可吓煞我了,这山上有不少野狼,高施主与吴大夫下回可不要再走这么远了。”
“说起来,施主今日怎么会走到这儿来?”
惜翠含糊地说,“只是见景色甚美,跟吴娘子一时流连忘返,不由得越走越深。”
惜翠夸空上寺的景色,慧如小沙弥有些骄傲,笑道,“什么时候看不是看,施主下次看的时候可要注意哩,记得挑个早上。”
终于找到了她们,一行人按原路折返。
只是吴怀翡有伤在身,几乎迈不开步子。
没想到卫檀生却蹲下身,直接抱起了她。
吴怀翡未有反应,就被抱了个满怀。
“小师父!”
“师叔!”
她与慧如齐齐惊叫。
吴怀翡尴尬地面色通红,忙看了惜翠一眼,又低下眼,“卫小师父放我下来罢,我脚没事,还能走路……”
卫檀生眉眼未变,嗓音柔和,“当初是我请娘子来此,如今娘子受了伤,都是我招待不周的缘故,错在我我身上,且让我为娘子充作一时的牛马,也好消些罪业。”
吴怀翡:“可是……这……毕竟于礼不合。”
卫檀生依旧温柔,只是脚步却没有丝毫停滞和犹豫,“小僧为出家人,娘子还怕这些吗?”
“小师父,你的脚……”
“这些年来,我已习惯,不妨事的。”
慧如眼睛瞪得像核桃,“师叔,这吴娘子说得也并非无道理。”
卫檀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慧如,你着相了。”
这一眼看过来,慧如小和尚打了个寒噤,忙低下眼来,匆匆念了个佛号。
惜翠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
自始至终,卫檀生都没往她这儿看一眼。
兴许是看了。
但他的眼神疏离,看她同看这山间草木没什么不同。
他在生她的气,惜翠记得卫檀生生气的模样。
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眼神疏离,不爱理人,冷淡得像坚冰。
今天的事错确实在她身上,是她连累了吴怀翡受这无妄之灾。
但惜翠却没时间多想这些,她胳膊上一阵火烧似的疼,手腕也有种几乎脱臼的感觉。
惜翠皱眉。
她身上可能有哪里流血了,但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等回去以后,她还要检查一下。
还是慧如小和尚看出了她的狼狈,低声问,“高郎君,你没事吧。”
惜翠摇摇头,“小伤。”
回到客堂,惜翠打了盆水,将衣服脱了下来。
之前为了拉住吴怀翡,扑上去的时候扑得太急,再加上春衫单薄,胳膊肘和膝盖都让地上石子刮蹭破了皮,流了点儿血。
当时没察觉到,现在才开始一阵接一阵的泛疼。
好在都是小伤。
略作处理,惜翠就穿上了衣服,重新找了条腰带系上。
折腾了大半夜,她确实是累了,倒床上仰面睡了过去。
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等到晚上,惜翠去斋堂正好又碰上了吴怀翡。
今晚寺里吃粥,粥是吴怀翡和饭头一起熬的,说是赔罪,昨夜麻烦大家了。
她厨艺很好,做的一手好菜。
今日的粥由她精心搭配熬煮,全素粥,但胜在鲜美软糯。
惜翠顺口问了问她的伤势。
“都是小伤,今天都已大好了。”
“那就好。”
“对了。”吴怀翡轻声道,“郎君的腰带我收起来了,等我洗干净,再还给郎君。”
“不用这么麻烦,这腰带我不要了,你拿着罢。”
吴怀翡眼中滑过一抹难辨的失落,只不过惜翠没看见。
她正要离开之际,吴怀翡却叫住了她,转身拿出一个食盒,让她帮忙把食盒转交给卫檀生。
“卫小师父他还在做晚课,他身子骨弱,这粥我加了几味药材,益气补血,麻烦郎君转交于他。”
“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惜翠接过粥问。
吴怀翡摇首:“男女有别,我不便亲自前去。”
看来吴怀翡确实已经看出了卫檀生对她的好感。
她性子温和,人聪慧,不愿给人压力,连在书中拒绝卫檀生的时候,也是用一种比较含蓄的方式。
虽然含蓄,却果决,从不拖拖拉拉。
惜翠收了粥,“好,我这就去。”
吴怀翡踌躇:“总觉得,高郎君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吴怀翡扯出一抹淡笑,“当时的郎君可同现在不一样。”
当初她见到高骞时,正值半夜。
夜深人静,天上的云遮蔽住了星光,黑乎乎的。
她刚出诊回来,就一脚踩上了什么绵软的东西。
吴怀翡吓了一跳,忙低下身察看,这才发现是个人,是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面如金纸,薄唇紧抿成一线,显然伤得不轻。
她赶紧蹲下来为他处理好了伤口,扶着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当时只觉得此人着实冷漠,不爱说话。
如今……
如今触多了,才晓得他内心是温柔的,只是不善于表露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小变态下一章还要继续作死,但很快就会被打脸(顶锅盖)

☆、阿修罗

拎着食盒,惜翠找到了卫檀生所在的禅堂。
绕过正壁,门上垂下一块布幕,上面挂了个木牌,书有“放参”二字。
禅堂此时已经空了,僧人都已经去斋堂用膳,唯独卫檀生还在里面参禅。
他前几天一直在招待吴怀翡,侍奉善禅师,昨天半夜几乎没合眼,一直到今天晚上才得空到禅堂里参禅。
惜翠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贴有他名姓的椿凳上打坐。
禅堂中空落落的,山风卷起布幕,吹入室内,四角点燃着的烛火微微摇曳。
中央佛龛中供奉中的药师佛,面容温慈宁静。
烛光倒映在他脸上,泛着如玉般的光泽,明明灭灭。
香案正中设有慧命牌,上书:“大众慧命,在于一人,若尔不顾,罪在尔身”。
屋中安静,衬得她脚步声清晰可闻。
卫檀生盘坐在椿凳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惜翠知道他没睡着。
没打扰他,惜翠出了屋靠着门,抱着胸等他禅定结束。
很奇怪,当初瓢儿山上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却出家当了个大和尚。
四周很安静,她能听到风吹帘幕,闻见从禅堂中传来的缕缕芳香。
夜已深。
惜翠等得有点儿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卫檀生终于出来了。
“高郎君?”
惜翠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双眼迷蒙间仿佛看到了一双沉沉的绀青色双眸,眸中含着抹讽意。
冷得透骨。
惜翠彻底清醒了。
但一晃神,这一抹讽意霎时又消散得无影无踪,化为了平日温和的笑意。
好似刚刚的讽意只是她的错觉。
惜翠甩甩脑袋,将食盒提起来,伸到卫檀生面前,“喏。”
“这是?”他抬眼。
“吴娘子要我转交与你的药膳。”
卫檀生接过了食盒,脸上神情说不上来是何种模样,他莞尔,“麻烦郎君跑一趟。”
经过昨天这事,惜翠也不太清楚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卫檀生。
见他接过食盒,便准备告辞。
但卫檀生却主动叫住了她,提着食盒,定定地问,“郎君可否同我去寮房一议?”
他腕间的佛珠泠泠的响。
*
卫檀生正跪坐在一张矮几前点茶。
他今日穿了一件青绦玉色袈裟,僧袍宽大曳地,眉眼镇静。
惜翠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小师父叫我过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