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吴怀翡,从整本书开头到结尾,卫檀生跟高骞就没能有过和谐相处的时候。
大部分时间,双方都十分冷淡。
如今,男主、女主和男配大三角集齐,气氛却尴尬地好像能具象化出来,让惜翠也有些招架不住。
在卫檀生开口前,惜翠抢先了一步,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前天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她三言两语简略地带了过去。
“就是如此。”惜翠道,“因为我怕被大嫂发现,才累得诸位师父要半夜到山林中寻我,确实是我做的不妥。”
“便是如此?”高骞问。
惜翠答:“便是如此。”
你身上的伤也是因此而来?”
“嗯,只是些皮外伤,今天就已经大好了。”
自始至终,兄妹二人都没再多看卫檀生一眼。
“伤?”吴怀翡听了,不由得又是一愣。
不止吴怀翡,卫檀生也微微一怔。
目光自然而然地全落在了惜翠身上。
这点小伤,惜翠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平静地说,“皮外伤而已。”
“郎……娘子前天受了伤?”吴怀翡顿了一顿,显然还不太习惯这称呼方式。
“可是因为我的缘故?”她面色犹豫。
惜翠摇摇头,“不关你的事。”
话虽如此,落到了吴怀翡耳中便又是另外一番含义。
一定是当时为了拉住她才受了伤。
想到这儿,吴怀翡愈加感到羞愧。
原来“高郎君”其实是跟她一样都是女人。而她前天却给高娘子添了不少麻烦,还要麻烦她照顾自己。自己竟未曾留意到她也受了些伤。
卫檀生的神情依旧平静。
眼前却浮现出那天跟在慧如身旁的少女。
沉默着,一声不吭。
他其实看见了,但也只不过是一眼扫了过去。
本以为只是个任性的高门贵女,没想到,竟也有两分无用的自尊心。
她乌黑的发丝利落地束着,薄唇半抿。
想到此处,卫檀生袖中的指尖又是轻轻震颤,连带着双眼中浮现出自己也未有察觉的暗沉。
高骞看了一眼吴怀翡,这才收回了视线,面向卫檀生,“了善禅师可在寝堂?”
卫檀生也在此刻转回了目光,松开了手,笑道,“禅师正在堂中休息。”
“即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扰禅师养病了。”他从袖中摸出个药包,递到卫檀生面前,“烦请你将这株人参交与禅师,也算是我高家一番心意。”
“我来吧。”吴怀翡突然道。
高骞看了过来。
吴怀翡低下头,咬紧了牙关,白皙的双颊红得像个番茄。
这几日与她相处的“高郎君”是他妹子。
想到自己这几日的悸动,吴怀翡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到了极点。
她干巴巴地解释,“这几日……一直由我负责禅师的病。”
高骞:“好,如此便麻烦你了。”
竟将药包直接搁在了她手心。
高骞向来不苟言笑,但在面对吴怀翡时,眼底的冷意却微有融化,只不过,变化极小,很难看出。
抬头,高骞沉静地说,“舍妹顽劣,我这个做兄长的在此向吴娘子与小师父赔个不是。我和她尚有事在身,便不继续打扰了。”
说完,带着惜翠就要离开。
临出门前,惜翠回头停下脚步。
“吴娘子。”
惜翠:“这些日子,欺瞒了你,我很抱歉。”
吴怀翡摇摇头,“娘子你扮做令兄的模样,想来也是因为女子之身不方便出入寺庙,是我误会你身份在先,错不在你。”
惜翠笑了一下,“多谢娘子宽容,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这一笑,吴怀翡竟是又愣住了。
三人站在门前,远远看去竟如一家人一般亲密。
卫檀生眼睫颤了一颤,嘴角泛起一抹讽意。
*
惜翠离开前,特地去跟慧如打了个招呼。
“施主这么快便要下山?”
惜翠笑道,“佛经我已抄好了,家中还有事,自然不能在山上多待。”
慧如得知她要离开后,虽有不舍却也没拦。
“那施主定要多回来瞧瞧,大家都很舍不得你。”
“这是自然。”
在空山寺待得时间虽不长,惜翠也挺喜欢这儿的。寺里的大和尚人都很好,斋饭也好吃。
慧如刚满十岁,从小在空山寺长大,一直跟着寺里的师父师叔们修行,还没经历过什么离别。
如今眨巴着眼,眼里已经有不舍的泪花冒了出来。
惜翠揉了揉他光净的青色头皮,“又不是见不到了,过些时候,我再上山来看你。”
告别了惜翠后,慧如碰上了卫檀生。
他一个人站在茶堂中,吴娘子也不知去了哪里。
慧如惊讶地走上前,“师叔没去送高施主吗?”
“你去送了?”
“施主临走前特地找我道了别哩。”慧如抓了抓头皮,“高施主就这么走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我知道了。”卫檀生淡淡地道。
慧如瞧见他蓦地冷下脸来,愣了一愣,不知所措地放下了手。
师叔……
这是因为高施主没有向他道别在生气吗?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瞥见他腕上佛珠后,却是一个哆嗦,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小变态是局外人系列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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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侯府
她离家的消息,高骞帮她瞒了下来,李氏那儿也找了借口应付过去。
高家没多少人在意她,惜翠安安稳稳地没出一点状况。
离开空山寺后,高骞本来担心她会有所不满,但见到惜翠像没这回事一样,照常吃吃喝喝,他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自家妹子这么懂事乖顺,高骞心中其实格外复杂。
她没认祖归宗前,一直在市井乡野中长大,活得随心自在,远不如现在这般谨小慎微,战战兢兢。
他自己虽是恪守礼节,但那也只是性格使然,骨子里,他倒是不太看重那些礼数。
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抽个空,带她出去转转的时候,恰逢安阳侯府的崔夫人送了帖子到府里。
看着茶色泥金请帖,高骞略一思索,叫来了惜翠。
“安阳侯夫人送了帖,打算下月初二在侯府办一场私宴,你可愿去?”
看出她反应颇为冷淡,高骞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去去也不妨事,你回到家后,便不曾出过什么门,这一回,也正好借此机会,出门转转,总比闷在府里要好上许多。”
高骞说的话其实并非没有道理。
高遗玉自从回到高家,除却开始那两天出门频繁了些,之后便不曾赴过什么宴会。
高家曾经找了夫子和嬷嬷教导她,高遗玉也努力学了。但这十几年所缺的东西,又岂是一时半会能赶得上来的。
可能觉得这个三妹上不了台面,太小家子气,小辈们也不爱搭理她。
站在那些贵族子弟中,她始终都像个格格不入的另类。
那些贵族子弟,教养良好。
他们碍于礼节,不曾轻视高遗玉,态度十分亲和。
也仅仅只有亲和,没多少人愿意同她深交。
这一点,高遗玉何尝看不出来。
她自己愿意出去,久而久之,其他人也都随她去了。
不过高骞一直都没这么想过。
娘亲去世得早,爹和大哥不管事,他一个做二哥的只能挑起了娘亲的担子。
在他眼中,他这小妹独一无二,是一块璞玉,不应该只待在家里。
惜翠认真地想了想。
卫檀生一时半会拿不下来,她还不知道要在这儿继续待多长时间。
再有意避着,似乎也不大合适,总归是要走出去的。
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得知惜翠也要跟着去后,高家其他人却有些不满。
“她跟着去做什么?”
说话的是六娘子高莹,她是三房的嫡女。
三房一家都在朝中做官,颇有实权。高莹深受高老夫人喜爱,说话做事也都有些骄纵,不怎么过脑子。
她打小就崇拜高骞,总爱黏在他屁股后面。高遗玉一来,高莹觉得她抢了高骞对她的关注,一直都看高遗玉不太顺眼。
这回,听到她也要赴宴,顿时不满地撇了撇了嘴,心中嘀咕,像高遗玉这种人,跟个算盘似的,拨一下动一下,畏畏缩缩的,带出去都嫌丢人,她才不要跟她一起去侯府哩。
往常这种宴会,高遗玉向来是不去的。
他们也都习惯成自然,这一次,突然听到她要去,不止高莹,其他人都愣了一会儿。
高莹在府上向来是众星捧月,她一开口,也有人跟着附和,只是说出来的话没高莹那么直接罢了。
“三娘怎么突然要去了?”
“是呀,三妹你要不要再多想想?我晓得你对这些场合不感兴趣,到时候怕是会觉得无趣。”
安阳侯夫人崔氏爱做媒。
下月初二的私宴,其实也是想让各家适龄的儿女们多处处,促成几桩好姻缘。这些事没有放到台面上说,但其他人心里都明白。
而高遗玉,她怕是什么都不懂,就这么眼巴巴地赶了上去。
不,或许也是懂得。
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生得一点儿都不好看。
有人心中嗤笑。
她这幅容貌,让男人生来,是俊美。
她一个女人长成这样,就是不男不女。
高家本还在为她的亲事发愁,她倒好,眼皮子浅,跟个做油饼的纠缠不清。
高遗玉是高家的子孙,去不去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
现在她要去了,怎么就显得她不识好歹了起来?
惜翠木着脸,回答得很礼貌,同时也很冷淡,很不客气。
大体就一个含义,她想去。
如此简单清新毫不做作的回答,偏偏却把其他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高莹一噎。
她坚持要去,他们就算再惊讶不满,却是没理由阻止。
年纪大些的,懂事的,只能讪笑两句,打了圆场。
惜翠没想过在宴会上要搞出什么大事,一举扭转别人对她的看法,惊艳全场什么的。
她对自己有自知之明。
不过既然是侯府,她也不能怠慢。
她还要借此机会好好了解她如今所处的环境。
往日,丫鬟给高遗玉打扮的时候,总是要弱化她冷硬的外貌,穿着些清新淡雅的衣裳。
但高遗玉的容貌本就硬气,这么一打扮反而更加古怪,总有种高骞穿女装的诡异感。
惜翠看着镜子里的人觉得实在辣眼睛,干脆自己来,没让丫鬟帮忙。
换好衣裳,跟着就是挑首饰。
她能带的首饰很少。
高家没短过她的吃穿用度,旁的小辈该有的,她也都有。
但田勇良不争气,花钱如流水,高遗玉一直在替他补窟窿,再加上去年田老头做生意亏了本,也是高遗玉出钱还的债。回家一年有余,她非但没存下什么银钱,高家给的首饰也典当了不少,全塞给回了养父母家里。
惜翠找不到能搭配的首饰,只能拿了一条红色嵌银线发带束在发髻上。
车马已在门外准备好了。
瞥见惜翠从门内走出来,站在门外的其他人都有些吃惊。
她今日衣着暗红色绣金牡丹上襦,下着白色高腰烟霞长裙,裹住纤细清瘦的腰身。
黛色长眉锋锐如剑,唇若点朱。
虽说没多美,但扬长避短,很有一番潇洒挺拔的风流意态,也是其他女人所不具备的。加上个子高,在一众姑娘在中显得格外出挑。
高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扭扭捏捏地想:没想到,她打扮起来倒……倒还挺俊俏的……
当然她不会承认就是了。
高骞他看不出来什么美丑,见她打扮得素净,皱皱眉,借下了腰间白玉麒麟玉佩给她挂上。
虽看不出来什么美丑,但只要是遗玉,都很好看。
低声夸了一句,“很好看。”
说完,就翻身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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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怀翡:虽然我脸盲,但我觉得高娘子很好看
高骞:虽然我也脸盲,但小妹就是最好看的
换个副本,小变态在下章
☆、褚小郎
此次安阳侯府的宴会设在了京郊。
正值初春,冰消雪溶,春风骀荡。
京城的士族们,憋了整整一个冬天,终于能好好地释放一次自我,趁着春光出游。
安阳侯夫人崔氏今年三十有二,脾气好,爱交际,喜欢和小一辈聚在一起,常常在府上大宴宾客。
前些日子崔氏得了病,不见得,直到请了个医术高明的女大夫,按照女大夫的药方,吃了几服药,没两天就好全了。
病好了的侯夫人心中高兴,忙不迭地就要办一场春日宴,请大家都来好好玩一场,赏赏春光,驱一驱病气。
惜翠到的时候,场上已经来了不少人,铺了一顶接着一顶的帷帐。
有贵女们牵着衣裙正在斗草玩儿。
不远处还有个少年郎在舞剑,身形如上下翻飞的鹞子,英姿勃发,剑光清越,剑招如行云流水般宣泄而下,透着股勃勃的青春朝气。
春风一吹,芳香轻送,晴光正好。
高骞低声道,“那舞剑的是褚家的幼子,褚六郎,褚乐心。”
正好,那少年在此时收了势,歇了剑招,无意中一抬眼,刚好瞥见了高骞。
他眼睛一亮,越过人群,竖着剑快步走了过来,“高郎君!”
与褚乐心的兴奋而言,高骞的反应可谓十分冷淡了,“褚郎君。”
褚乐心恍若未觉,一双眼亮晶晶地笑道,“好久不见!你今日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是个极为俊秀的少年。
眼睛似乎不该称秀美的,但他这一双眼却好似春光潋滟的江面,秀美动人。
少年白皙的肌肤上渗着层细密的汗珠,看着高骞的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喜悦和崇拜。
高莹似乎也是认识他的,高高兴兴地上前问好。
和高骞与高莹说了几句话后,他才意识到高骞身边还站了个姑娘。
“这是?”
褚乐心没见过高遗玉,疑惑也实属正常。
高骞:“这是我三妹。”
褚乐心顿时了然地点点头,瞪着一双好看的大眼,将惜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都听说这高家三娘性子怯弱,小家子气,如今一看,倒不像传言所说的那般。
褚乐心:“原来这位便是高家三娘,早听说是个美人,今日有缘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要是夸旁的姑娘倒还好,但夸惜翠难免会让人觉得这是在讥讽。
不过褚乐心个性似乎本是如此,也没人计较他的失礼。
高莹只是无语地撇了撇嘴。
惜翠点点头,礼貌地同他打了个招呼,“见过郎君,郎君客气了。”
想到自己之前听信了传言,失礼地错认为她性格畏缩,又看着眼前这和高骞极为相似的容貌。
褚乐心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娘子和高郎君生得真像呀。”
惜翠看他俊脸飞红,一时有些懵。
他在脸红个什么?
褚乐心好像想要再说些什么,对着她憋了半天,却没说出来,又看向了高骞。
“侯夫人正在前面那顶帐子里,高郎君你们要过去吗?我送你们。”
不过高骞却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郎君的的好意某心领了,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不用再麻烦你。”
褚乐心脸上掠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失落,“那好吧。”
告别了褚乐心后,路上又跟着碰上了不少人。
他们其中大多数,惜翠都不认识,也没有主动上前攀谈的心思。
一路上她都安静地走在高骞身后,看他做什么,她照做就是了。
倒是有些没见过她的,对这个高家三娘子颇为好奇。
面对旁人隐隐探究的目光,惜翠选择淡定以对。
侯夫人就在中间一顶帷帐中。
惜翠跟着高骞过去行礼,才发现崔氏身旁还陪侍着两个年轻男女。
青年身着一袭玉色禅衣,貌若好女,笑意温和,膝上摊着本佛经,腕上悬着串佛珠,正同侯夫人说着些什么。
少女面容沉静,她穿着青绿色上襦,外罩豆色斜纹半臂,下着藕荷色软纱长裙,温顺婉约。
那是——
惜翠一怔。
卫檀生与吴怀翡?
安阳侯夫人一手搭在吴怀翡手背上,显得十分亲昵。
高骞与惜翠一步入帷帐,帐内讲经声顿停。
卫檀生抬眸,绀青色的眼静静地望着他们,眼中没有惊愕,出奇得平静,好像早料到他们会出现在这儿一般。
倒是吴怀翡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他们,愣了一愣,目光微讶。但碍于场合,还是将惊讶之情按了下来,没有表露。
高骞也是一愣,但见吴怀翡故作不相识,他也就收回了视线,沉声转向安阳侯夫人行礼。
卫檀生停了讲经,侯夫人这才察觉不对,扭头瞧见高骞,一讶,“阿骞?”
“夫人。”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侯夫人面色温和地招招手,“许久不见了,快上来让我瞧瞧。”
“看来又沉稳了不少。”
“我晓得你的性子,向来不爱这些宴会文会的。没想到你这次还算有良心,给我了这个面子。”侯夫人往后一看,笑道,“莹娘也到了。”
高莹笑嘻嘻地扑上前,“莹娘好想夫人呢。”
崔氏的目光又落在了惜翠身上,“这可是你三妹子遗玉?”
惜翠适时上前见礼。
侯夫人崔氏没见过高遗玉,今日乃是第一次见。
她也听说过京中那些传闻,不过这些传闻她向来是不怎么在意的,更觉得对一个女儿来说未免太过刻薄。
一见身前的少女个子高挑,俊俏洒脱,生得跟他二哥一个模样,崔氏心头便浮现了些好感,说话语气也亲近了不少。
惜翠看着安阳侯夫人,总觉得好像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安阳侯府……
崔氏……
惜翠沉神细思,但脑中念头却始终飘飘渺渺,抓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高骞迷弟褚小郎君上线,你们确定还要看百合吗?!
褚小郎:ヽ?゜▽゜)ノ
卫檀生:呵
——
这文快要入V啦,谢谢这段时间的陪伴,希望入V之后我们还能继续走下去=3=爱你们,到时候会有万字更新和红包掉落,入V就不用再压字数啦
再次谢谢“段誉本誉”姑娘的地雷,以及(null)姑娘的地雷,看到这昵称我还以为晋江又崩了(懵逼)
☆、奶狗
崔氏无意中一瞥,瞧见吴怀翡正看着惜翠,只当她是好奇,拉着她,便为她介绍。
“你怕是没见过这两位,这是靖国公府上二郎,这是府上的六娘子与三娘子。”
安阳侯夫人笑着道,“这便是前些日子治好我那病的吴娘子。我这一病,病了有个把月,躺在床上不得起来,可把我闷死了,幸得有檀奴介绍,这才将吴娘子请了过来。这京城里的大夫,倒还不如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
崔氏这么一说,惜翠终于想了起来。
这位安阳侯夫人是书中吴怀翡的靠山之一,在吴怀翡前进的道路上对她提携颇多。
前段时间吴怀翡治好了她的病,崔氏与她一见如故,心生欢喜,就将她带在了身侧。
这场宴会,也有帮吴怀翡踏入这个圈子的意思在其中。
说着,崔氏仿佛想起了什么,将卫檀生也拉了过来,“这是卫家的,卫家三郎,阿骞你兴许是认识的。”
高骞点了点头,“我与卫郎君确实曾有过几面之缘。”
“当真?”崔氏一挑眉,笑道,“那再好不过了,不必再累得我为你们介绍。”
卫檀生缓缓地合上了经书,抬眼笑道,“高郎君,我们又见面了。”
他话虽是对着高骞说的,目光却停留在惜翠身上。
高骞见了,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嗯。”
惜翠回了个标准化的礼貌笑容,好像前几日在寮房的狼狈此刻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卫檀生望着望着她,嘴角也牵起了抹笑。
崔氏平生最爱便是替人拉关系,见这几人处得好,不禁更加高兴起来。
又看吴怀翡仍坐在自己身侧,不禁轻轻推了她一把,笑道,“你们既然认识,那我也不拘着你们这些小辈陪着我了,帐外春光正好,快趁着这个时候出去走走罢。”
“尤其是你,我这病是怀翡你救好的,你是我的恩人,也是客人,今日在这儿不必顾忌。若哪个不长眼睛的叫你受了气,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撑腰。”
卫檀生缓声道,“夫人此言甚是,”他微微笑,“夫人放心,吴娘子也于我有恩,我定不会叫娘子受到轻慢。”
在安阳侯夫人面前相谈甚欢的模样,本为装腔作势的客套,如今一离开侯夫人跟前,自是无法再维系下去。
出了帷帐,谁都没主动说话。
而高莹似乎也没有想和卫檀生、吴怀翡相交的意思。
在沉默的气氛中走了两步,高骞冲卫檀生与吴怀翡略一颌首,便要告辞。
吴怀翡显然有些措手不及,“郎君与娘子这就要离去了?不多再——”
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说这话太过唐突,后半截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高骞看她。
被他的视线看得有些紧张,吴怀翡不自觉地撇过头。
高骞的嗓音含着些不易察觉的柔和,“嗯,尚有些事。”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卫檀生蓦然开口笑道:“郎君倘若有事就先去忙罢,稍后我们自会再相见。”
高骞的目光移到了卫檀生脸上,半晌,淡淡地道:“多谢郎君体谅。”
侯夫人也信佛,同卫老夫人交好,每月中定有一次,叫卫檀生来府中为她宣讲佛法。
今日在此地见到他,但愿并非他多想。
*
高骞确实是有些事。
他已经不是个懵懂不知事的少年郎了,身处官场,也有自己的社交。
他抽不开身,不能全程陪着惜翠与高莹,只能在离去前特地嘱咐了惜翠一两句,又让高莹带着她些。
高莹虽然不乐意,但碍于高骞的面子上,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此时,高家带来的仆役们已将帷帐扎好。
前往帷帐的途中,迎面撞上了四五个衣袂翩跹的少女,正相携着走来。
高莹面色一喜,立即奔上前去,那都是她平日里交好的小姐妹们。
“莹娘!可算找着你了!”说话的是个着茜红色襦裙的少女,就要拉着高莹跟她们一起去荡秋千。
一见到她们,高莹顿时就把高骞的嘱咐给忘了个干干净净,连连应声,恨不得马上就要扑到秋千架前。
几人亲亲热热地互相问过好后,再看惜翠,却客气疏远了许多。
听说这高家三娘在家中并不受宠呢,到现在也不认得几个字。
其中一个少女站出来,客客气气地问惜翠要不要跟她们一起。
高莹不高兴地说,“你叫她做甚么?”
她这几个好友,不是内阁王学士家的孙女,就是礼部刘侍郎家的幼女,哪个不是知书达理,聪慧过人的。
高遗玉她那么蠢笨,念个书都念不明白,跟她一起出去,肯定要在她这几个好友面前丢脸,她才不乐意。
话一出口,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不太妥,高莹话锋忙一转,“三姐性子静,对这些怕是不感兴趣呢。”
说着忙看向惜翠,拼命给惜翠使眼色,希望她有自知之明一点儿,别什么都上赶着去。
她看了她一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平静无波,竟使得高莹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她该不会要跟着去吧?
惜翠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
她移开视线,“嗯”了一声,对面前这几个姑娘道,“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如今有些乏了,只怕是不能相陪,娘子和莹娘一起去罢,不必顾忌我。”
高莹听她这么说,轻轻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