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一人丢在那儿,不知怎么地她竟觉得有些愧疚。
刘三娘在前面喊她了。
高莹晃晃脑袋,赶紧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快步跟了上去。
眼看着高莹离去后,惜翠收回视线。
高遗玉没一个能谈得上话来的朋友,人多的地方她凑上前尴尬,也没意思。
干脆就自己一人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顺便欣赏欣赏这里的春光。
今日这场宴会,将方圆十几里的都圈了起来,到处都有人,哪儿哪儿都不缺欢声笑语。
惜翠一个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她这样好像挺二的,自己走来走去没人搭理,看上去反倒更可怜了。
于是,她停了下来,故作深沉地盯着棵杏花树看了一会儿。
褚乐心碰巧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高挑俊俏的少女站在杏树下,杏花零落,堆了一地的香雪。
少女目光沉静,乌发微扬,清清冷冷得如同一把破开飞花的利剑。
又像极了话本中那些英气逼人的红衣侠女。
看着这和高骞极其相似的样貌,想到之前那些传言,褚乐心犹豫了一瞬,走上前去。
“高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河神:过路的少女哟,请问你掉的是这只小变态呢还是这只小奶狗呢
惜翠:对不起,打扰了,我只想回家
不要担心,这段剧情还是小变态的主场,下一章就是了
——
谢谢“段誉本誉”姑娘和“莫言”姑娘的地雷投喂=3=爱你们
☆、迁怒
这一声将惜翠从神游天外中,拉回了现实。
她回头一看,之前那个舞剑的少年正站在她身后,犹犹豫豫地望着她。
惜翠有些吃惊,没想到褚乐心突然主动叫她是为了什么事。
这褚乐心是高骞迷弟,不去找高骞,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惜翠目光诧异,褚乐心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她还没开口,自己已出声解释道,“我方才只是看高娘子你站在这儿,才想过来打个招呼。”
他觉得这高家三娘虽然确实木了点儿,但远远还没到那种传言中那种地步。
看她一人孤孤单单地站在这儿,褚乐心莫名觉得她有点儿可怜。
她是二郎的妹子,二郎不在,自己也要照拂她一二。
“娘子是不是在找高郎君?”怕惜翠尴尬,褚乐心很体贴地给她找了个理由,“我刚刚看到二郎他回到帐子里去了,娘子若找不到帐子,我带娘子一起去罢。”
惜翠看了他一眼。
少年好看的眼中略含紧张,但更多的是天真与清澈。
“那便麻烦你了。”她很给面子地顺坡下驴。
回到帐中,高骞果然已经回来了。
瞧见是褚乐心带着她回来的,他可能也猜到了些什么,当着褚乐心的面,没有多言。
“可累了?”将茶盏和果盘推到她面前,高骞问。
惜翠摇摇头,“没走几步路呢,哪里累。”
高遗玉的身子骨不像大多数的士族少女们那样弱不禁风。
她从小就帮着田家干活,有一把力气,身体也特别健康,没病没痛。
高骞想想确实如此,至少在健康方面,遗玉从没让他操心。
回到高家后,高家不单单是找人教高遗玉学了诗书翰墨,还教她学了些捶丸、马球和投壶一类时下正流行的游戏,好让她能尽快融入京城的社交圈中。
高遗玉诗书学得不怎么样,却很喜欢骑马,有事没事常去马场转转。
褚乐心一屁股坐下后,就不肯走了。
他似乎格外珍惜这次的机会,一直逮着高骞问东问西。问的内容大多与兵营有关,末了,再一脸艳羡向往,“倘若我也能跟二郎你一样便好了”
高骞:“为何要这么说?”
褚乐心蔫吧吧的,“家父一直想让我走科试这一条路。”
他们褚家以文传家,褚乐心倒像是生错了。他自小就喜欢唐传奇里那些剑客游侠,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仗剑走天涯,再不然就是投身兵营,剑斩夷狄。
正因为如此,他一直就特别崇拜这大名鼎鼎的高家二郎。
听说,前些日子有贼子摸入皇城想要行刺官家,还是高家二郎反应迅猛,当机立断,将贼人斩杀于御前呢。
这等威风,每每想起都让他热血沸腾,好像自己也跟着亲身经历了一遍。
帷帐被拉开,帐外能看得一清二楚。
惜翠坐在案几前,捧着茶杯,看着帐外的春景,漫不经心地听褚乐心在和高骞说话,倒算惬意。
中途突然有人入帐来寻高骞,似乎又有什么要紧事。
高骞要走,褚乐心不方便继续多待,也跟着他一块儿离去。
临近午时,高莹总算回到了帐中,但高骞却一直没再回来。
侯夫人吩咐下人们在柳树下摆上了酒席,叫大家一起来吃酒。
大梁民风较为开放,男女同席不算稀奇。
惜翠坐下来的时候,卫檀生正巧坐在她对面,而吴怀翡却坐在她身侧,惜翠与吴怀翡问了声好,又看向了卫檀生。
瞧见惜翠正看着他,他温润端方地笑了笑。
她对这场酒席的剧情有印象,待会儿席上要行酒令,而吴怀翡正是在此间脱颖而出,获得京中贵族们另眼看待。
毕竟是女主,吴怀翡从小跟着学医的恩师,其实是游历至乡间的当世圣手,同时也是个博学的耆儒。
她天资聪颖,跟着恩师一起既学医又学文。直到今日,才在这场酒席上大放异彩。
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吴怀翡,惜翠静静地想。这段剧情吴怀翡的主场,她只要做个捧场的观众就没问题了。
席间果然有人提议要行酒令。
行的是“春”字令,“春”字在句首,依次论吟。
这没什么难处。
褚乐心吟了一句,“春江潮水连海平”。
吴怀翡看了眼桌前的酒盏,吟了一句,“春风送暖入屠苏”。
众人依次吟了下来,轮到惜翠的时候,席上的目光不由得都看向了她。
毕竟都听说这个高家三娘性子蠢笨,高家虽派人教了,却还是大字不识几个。
坐在她对面的青年僧人,眼珠一转不转,安静地看着她。
惜翠:“春……春眠不觉晓?”
她确实没文化,跃入脑中的却是只有孟浩然这首诗。
虽然没见识了一点,但确实是过了。
一轮一轮下来,大多数诗句都让人念过了,能吟咏的已经很少。众人纷纷败下阵来。
卫檀生想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也弃了权,以茶代酒自罚了一杯。
此时,席间只剩下吴怀翡与另一个妙龄少女在对垒。
这是詹士府贺詹士家的女儿——贺妙,是京中鼎鼎有名的才女,也是这段剧情中衬托吴怀翡女主光环的小炮灰。
就连饱读诗书的贺妙,此时也不免要思索一番,才能对上。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女却能脱口念出一些生僻的诗词,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就要被吴怀翡比下去,贺妙神色已有些难看。
眼见着如此下去不好收场,赶紧有人替贺妙打圆场,换了规则,重头再来。
这次规则是要求第一人所吟诗句,“春”字居首位,第二人所吟诗句,“春”字处第二位,依次而降。
轮到卫檀生时,他未有思索,吟了一句,“柳色春山映”。
顿时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这一句贴合时景,酒席设在柳树下,远处正是绵延青山。
而“柳色春山映”出自于王摩诘的《春日上方即事》,正是一首禅诗。
此句一出,有人喟叹道:“不愧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卫家三郎,果真是天资不凡。”
先被吴怀翡比下去,现在风头又被这和尚抢去了。贺妙心中不平,面上却笑道,“背前人的诗实在无趣,不如我等一块儿行酒联诗好了。”
背诗惜翠还能蒙混过关,但作诗,她还是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贺妙她自己起令,先作了一句,其余人稍加思索,也随其后。
等到惜翠的时候,又不免好奇起来,这高家三娘要如何作诗。
褚乐心望向她的目光隐含担忧。
惜翠摇摇头,端起了酒盏,“我愚笨,不会作诗,自罚一杯。这场酒令我还是不参与了。”
贺妙突然拦住了她,笑道,“娘子无须自谦,随便作一句即可,这都算数。”
惜翠抬眼看着这个京中久负盛名的才女。
她不慌不忙,好像确实不知道她不会作诗,只以为她在自谦。
惜翠心里很清楚,贺妙她性格自负,心眼极小。不过是看她与吴怀翡相识,而且关系不错,这才迁怒于她,将气撒在了她身上,顺便衬托自己。
在场众人都在等她会作何反应。
褚乐心闻之不由得一愣,忍不住开口道,“高娘子不愿你又何必逼她。”
贺妙还没回答,卫檀生却替她回答了。
他望着褚乐心微笑道,“六郎你此言差矣,贺娘子这如何算得上在逼?”
作者有话要说:小变态:我生气了:)
明天入V三更了解一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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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三合一)
惜翠:甘霖娘!
就算脾气再好, 眼下惜翠也要按捺不住骂人的欲|望了。
贺妙的反应也十分迅速, “六郎你误会我了,我确实没有要逼高三娘的意思, ”她面露歉疚,“不过确实是我太过唐突了,我给三娘赔……”
她本来还觉着这和尚实在讨厌, 现在看起来倒顺眼许多。她门前向来不缺仰慕她才学与美貌前来提亲的, 贺妙有些自满地想,没想到这和尚还颇有些眼光
“承蒙贺娘子高看一眼,”惜翠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 “我确实是不会作诗。”
“一杯不够的话,那我自罚三杯不知够不够?”
说完也没等贺妙反应,端起面前的白玉细嘴酒壶,在卫檀生的目光中, 连倒了三杯饮下,“吨吨吨”全喝了进去。
三杯下肚,贺妙脸色一黑。
她生得美, 个性清高,向来不缺跟在屁股后面追捧着的士族子弟们。
眼见贺妙她面色不好, 在座中已有人心生不满,觉得这高三娘子未免太不给人面子, 贺娘子也是不知者无罪,她这样认真倒弄得人下不了台来。
有人看不下去了,出声道, “贺娘子也是好意,高娘子你未免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正是如此,大家玩得开心便是,凡事何必如此较真?”
褚乐心忽然也站了起来,“这席上虽有像贺娘子你这般高才,但也有像我这种不通文墨的,要是如此联诗,却是叫我接不下去了。”
平日里看多了那些话本,见众人纷纷议论着一个姑娘。褚乐心看不过眼,热血上头,那股侠气蠢蠢欲动,气鼓鼓地端起酒杯,也连饮了三杯,“我也跟着自罚三杯如何?”
惜翠:……
被褚乐心这么一打岔,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倒是更加紧张。
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就在此时,高莹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杏眸圆睁,怒目而视道,“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娘不会就是不会,你们为此事还要争到何时?”
她早看不惯这贺妙的德行了,自恃甚高,眼高于顶。她不喜欢高遗玉,更看不惯贺妙在那儿装傻充愣,扮相可怜。
高莹开口,周围替贺妙说话的,气焰顿时一弱。
他们敢这么说,也不过是看到这高三娘在高家并不受宠,而高莹对她容色冷淡。如今一看高莹替她说话,掂量掂量其中利弊,自是不敢再多言。
褚乐心虽常常冲动行事,但人并不傻,意识到自己如此贸然出头反会遭人误解,在高莹开口后,他顿了顿,接着说,“不如这样,都听我一句,这联诗就算了,接下来还是掣签行酒如何?”
在一片沉默中,还是吴怀翡率先附和,“好,便听褚郎君的。”
眼看气氛已有些尴尬,吴怀翡起了头,其余人哪有不愿意的,自是同意了。
贺妙脸色微僵,下意识地看向卫檀生。
却没想到,他正看着褚乐心与那高三娘,竟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她脸色有些挂不住,悻悻地坐下。
装着象牙签的竹签桶端上了桌。
共一百二十支,正面刻唐人七言诗句,背面刻令约。
褚乐心先掣签,摇落一支,拿起来一看,顿时便笑开了,“这支签,理当是高二郎来饮,不过二郎不在席上,便由我来饮罢。”
正面刻“骑弓任臂箭横腰”,背面刻“习武者饮一杯。”
褚乐心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痛痛快快又饮下一杯,将签筒交由了身边坐着的下一位。
席间的气氛终于渐渐复归热络。
吴怀翡摇出一支“拈来细想无人赠”,背面刻“自饮一杯”,当下便倒了杯酒饮尽。
签筒转到惜翠手上,惜翠也有些好奇自己能摇出些什么。
捡起象牙签,只见正面书着“与君双栖共一身”,再转过来一看,不由得一愣,背面上刻着“与对坐者饮一杯。”
坐在她对面的,除了卫檀生之外还能有谁?
她看着象牙签不说话的模样,惹得人好奇地催促起来。
“摇出了什么,快说来给大家听听。”
惜翠看了一眼卫檀生,“上面刻有……‘与君双栖共一身’,要与对坐者共饮一杯。”
对坐者?
对坐者不是卫家三郎吗?
在座的一脸茫然。
虽说卫三郎他剃了头出了家,但毕竟是个男人,哪有陌生男女共饮一杯的道理。
“要不……这令约就算了罢。”有人提议。
褚乐心也看了过来,关切地道,“三娘你再摇一支。”
惜翠拿着签筹看着卫檀生。
卫檀生对上她的目光,突然袍袖一卷,将面前的琉璃酒盏拿了起来。
他端着酒盏,看向褚乐心,神色从容地道,“不必如此麻烦,我既入了禅林,便是佛陀座下的弟子,不过共饮一杯茶罢了,这又何可避讳的。”
他袈裟垂落,神姿秀俊,见之脱俗。
再计较这些世俗规矩,好像也随之变得古板迂腐了起来。
褚乐心摇头,“这不行,三娘她毕竟还未出阁,倘若传出去,对三娘不好。”
贺妙讥讽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说你信不过我们?”
在这一点上,褚乐心却很固执。
男女有别,哪里能让高娘子与卫檀生他共饮一杯的道理。
两人争执当中,卫檀生已站起身,施施然地饮了半杯。喝完,又借了条帕子,将杯口擦拭干净了,将剩下这半杯递给了惜翠。
惜翠低眼看着琉璃酒盏中半杯青色的碧波。
卫檀生也不催她。
惜翠抬头,接过酒盏,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纵使擦干净了,共饮一杯茶,也有些微妙的暧昧感。
心知卫檀生在看,惜翠故意喝得很慢。
杯口触上淡色唇瓣,好像也跟着含入了隐隐约约一缕檀香。
剩下来的半杯碧波,竟映入了僧人眼底的艳色。
茶水入口,在唇上留下些莹莹的水渍,惜翠卷起舌尖舔了舔,将唇上的水渍一并卷入口中。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面前的僧人眼神微凝。
脸上虽是在大大方方的笑,但在内心深处,她好像听到了自己节操破碎的声音。
这细微的小动作,惜翠保证了只有她和卫檀生才能看见。
将剩下的半杯茶也饮尽,惜翠将酒盏还给了他,顺便留意了一眼卫檀生的反应。
青年僧人伸出手,佛珠轻摇。
他看着她,唇角微弯,好似十分满意。
不……不会真的有用吧?
惜翠愣愣地想。
她刚刚只是想试一下而已。
如此,总算是揭过了,接下来惜翠也没再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签筹,安安静静地走过了后面的流程。
这一场酒席,别人的目光其实没有放在她身上,他们中大多被吴怀翡吸引了注意力。
她容貌秀丽,举止文雅,才思敏捷,又得侯夫人另眼相待,旁人还以为她是出生于什么隐士家中。有向她搭话的,也有向她求医的,吴怀翡都一一对答如流。
一场酒宴,替她博得了不少好感与赞誉。
吴怀翡俨然也一成了这场宴会上最惹人注目的存在。
褚乐心记挂着酒席上的事,酒宴散去后,也并未离去,而是站在惜翠身旁安慰了她一两句。
毕竟,发生了贺妙一事,有不少人已对她心生不满,觉得这高三娘确实是愚笨不堪,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不过,虽然有不少人站在贺妙这一边,但也一些人早看贺妙不顺眼,眼下这么一闹,反倒对惜翠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只能说祸福所依,有所得也有所失。
惜翠没怎么在意。
她又不是钱,不能让每个人都喜欢她。她的目标自始至终就只有卫檀生而已。
可能是喝了些酒的缘故,回到帐中,惜翠有些困了,就睡了一会儿。
她是被高莹推醒的,一睁眼就看到高莹娇艳如花的俏脸。
“快醒醒!”她一脸嫌弃。
“怎么了?”
高莹鄙夷地看着她,“睡什么睡,快与我一起去马场!”
“去马场做什么?”
“打马球啊,”高莹道,“还能做什么。”
惜翠刚睡醒,其实不太愿意动弹。
高遗玉喜欢骑马,但她之前只在动物园的时候摸过一次马,根本不知道怎么骑马。
“我不去了。”惜翠困倦地说。
“你躲在帐子里像什么话?”高莹眉毛一扬,“你不去,就是让人看笑话,旁人说不定还以为你是心虚,怕了贺妙,才不敢出来见人。”
马场距此处不远,打马球也是今日早早已安排好的活动。
被高莹从帐中拖出来,刚到马场,惜翠就看见了褚乐心正牵着匹马,兴高采烈地冲她笑,“三娘!六娘!你们都来啦?”
高骞不在,高莹硬要骑高骞骑过来的那一匹高头大白马。
惜翠则问马倌要了一匹性格温顺的小红马。
第一次骑马,本来惜翠还有些担心,但她的身体却好似格外熟悉。
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这种熟悉的感觉使得惜翠放下心来。
她不会打马球,没有参与进去,只骑着马在场外看。
褚乐心兴致极高,跟高莹一起在马场上驰骋。
春日天高云淡,马场上尘沙滚滚,争相追逐,衣袂翻飞。
因为马场宽阔,惜翠没有看见卫檀生与吴怀翡的身影。
吴怀翡想来是不会去参加的,而卫檀生他腿脚不利索,不可能上场,想来两人都是在场外看着。
惜翠绕着马场走了一圈,果然在场外看见了卫檀生。
卫檀生他竟然没和吴怀翡在一起,只一个人站在那儿。
惜翠没贸然凑上去。
就她目前看到的来说,想要卫檀生对她动心还很难。
想到这儿,惜翠有些犯难。她没有经验,就算瓢儿山上的那一次,也是因为当时卫檀生还是小孩,她没什么心理压力。
这几日待在空山寺,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有任何进步。
难道真的要她像在酒席上所做的那样,想法设法勾引他吗?
他好歹是个和尚,勾引一个和尚,似乎没那么容易。
正沉思间,场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混合着马的嘶鸣声与人的尖叫声。
依稀能听见有人在惊慌失措地大喊,“惊马了!”
“惊马了!”
惜翠猛然回神,只见场上浓烟滚滚,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正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其他还在场上的人吓得纷纷避让,一时间马蹄纷乱,场上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这……这是高骞那匹马!
那高莹呢?
想到这儿,惜翠大骇,慌忙扫视了一圈。
终于在一处角落里瞧见了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她正和褚乐心站在一块儿,面色苍白,看起来吓得不轻。
还没等惜翠松一口气,只见受惊的白马突然一头冲了出来,朝着卫檀生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卫檀生他有腿疾,一时竟闪躲不开。
惜翠想都没想,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拖离出马蹄之下。
她用足了吃奶的力气,由于惯性没站稳,倒退了两步,跟着卫檀生一起摔倒在地。
白马如一阵飓风般冲过,卷起漫天沙尘,遮蔽住了视线。
惜翠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背上传来一阵闷痛,而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小山,她差点被压得断气。
“下……下去。”惜翠吐出嘴里粗粝的沙子,使劲儿推了推身上的重量。
灰尘渐渐散去,她终于看清了眼前。
卫檀生正低头俯视着她。
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一指那么近,鼻尖贴着鼻尖。
惜翠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卫檀生他绀青色的眼中倒映着的她吃惊的面容。
在日光的照耀下,他瞳仁好像细细地描上了一层金色的弧光。
他一只手抵在地上,正好将她圈入了怀中,袈裟垂落在她身上,冰冰凉凉地摩挲着。
卫檀生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那圈金色的弧光好像在缓慢地流动。
圆滚滚的白色佛珠先落在她脖颈间,在她脖子上滚过时,一股森寒仿佛在瞬间钻入了肌肤,渗入了四肢百骸中。
接着是指尖,他伸着另一只手,缓缓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那双泛着金色弧光的眼,好似毒蛇的竖瞳一般,冷冷的。
惜翠完全没反应过来,顿时愣住了。
卫檀生他在做什么?
他眼睫垂下,五指慢慢地收紧。
呼吸霎时变得困难了起来。
命门被他扣紧,就在惜翠觉得他可能真的想掐死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收回了手,也收回了压在她身上的身体。
脖子与身上的压力猛地一空,惜翠呛咳了两声,看向了他。
他已经恍如无事地站起,甚至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拉她起来。
黄沙散去,终于有人跑过来查看他俩的情况。
惜翠愣愣地摸上脖子,虽然卫檀生他刚刚没使上什么劲,但她好像能感受到他确实是想要杀了她的。
就像当时他用碎瓷片割开了她喉咙一样。
他确实是动了杀心的。
眼前倒映入了一截雪白的脖颈,就像剥了壳的鲜菱。
白得发腻。
纤细柔软的,好像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扭断。
这杀意只短短地在心头掠过一瞬,旋即他又放弃了。
很快,两人被赶来的其他人团团围住,卫檀生抬起眼,敛下眼底的浮光。
谁都没想到会在马场上发生这种事,还好白马很快就被人制住带了下去。没有发生人员伤亡。
受此牵连的也只有惜翠和卫檀生两个倒霉蛋。
高莹跟着褚乐心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
见惜翠没事,都松了口气。
安阳侯夫人崔氏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亲自察看两人的情况 ,见两人毫发无损,顿时松了口气。
她想想都还有些后怕。
倘若卫三郎和高家二娘在她这儿处了事,她当真不知该如何交代才好。
“不过,你这也实在太过莽撞,”拧着帕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崔氏仍不忘教训道,“倘若没拉回来怎么办?”
没想到面前的少女神色却依旧镇静。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要救人。”
崔氏又看了面前的这高三娘一眼,眼中不禁掠过一抹赞许,看她这般模样,确实是有其兄风范。
“檀奴,”崔氏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卫檀生,“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谢谢高娘子的救命之恩?”
听了崔氏的话,卫檀生依言上前,合掌行了一礼,神色恭谨,看上去诚意十足,“多谢高娘子救命之恩。待我回去后,定会在佛前为娘子点上一盏长明灯,日夜照料,以佑娘子在日后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惜翠看着他一副真情实意的模样,头一次感觉到她快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吐槽欲了。
刚刚还想趁人不注意掐死她的人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