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一步一步走在石板路上,两边的大树遮盖了世间所有的动静,她想起了世间梵唱的《十诫诗》。
诗尾如此写道: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不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我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
这一瞬,她忘记了所有的大喜大悲,只想做一个平凡的枕边人。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
这佛光闪闪的高原,
三步两步便是天堂。
却仍有那么多人,
因心是过重,
而走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你是我的全部1-1
从布达拉宫出来后,她给许南庭打电话,他站在落地窗前,将手机贴在耳边,听着她动听的声音。
“许南庭,阿切拉嘎。”
相隔3753公里,两颗心却紧紧的缠绕在一起,许南庭笑,温柔的回应她:“阿切拉嘎,恬恬。”
沈恬无声的弯弯唇,笑的动情,像极了雪域最美的姑娘。
电话结束,她关机了。
她没和秦雨打招呼,直接就飞了西宁。
秦雨将电话打到许南庭那里的时候,许南庭并不惊讶,反而淡淡的嗯了一声,直接吩咐她回北京。
潜意识里,他知道沈恬去了哪里。
西宁的家一点未变,只是家门两边布满了爬山虎,已有许久未见人来了,她从暗格里拿出钥匙开了门,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收拾屋子,开窗让阳光照进来,点开收音机,清清凌凌的歌声荡漾在整间屋子。
她翻开七年前的日记本,笔迹仍旧停在01年五月初。
而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许南庭,是01年除夕夜,那个烟火洒满星空的夜晚,她的天使来临。
似乎每一页回忆都是美好而让人满足,她将日记本装在包里,在屋里睡了一晚,第二天就离开去了墓园。
墓址是从邻居口中得知的,七年前有人亲自为沈父沈母主持了葬礼,她想,那个人一定是许南庭。
父母是合葬,两人的合照放在墓碑的正中间,笑的很合适,父亲搂着母亲,像是得到了世间最宝贵的事物一样,像一个满足的孩子。
沈恬将花献上,轻轻开口:“爸,妈,我回来了。”
墓园里,偶尔会听见有人的抽泣,风吹着衣角,将她的头发吹得飞舞,沈恬满足的笑了笑,“我嫁人了,是你们喜欢的那种类型,他很疼很疼我,你们放心。”
眼泪踱在眼眶,她忍着不让它流出来,依旧笑的很灿烂:“我很好,不会再做傻事了,下次我带他来看你们好不好?”
“他很帅,性格像爸爸,顶天立地,也有妈妈的温柔,我就像一个小孩,总是被他惯着,他有点烟瘾,下次我带他来爸爸你说说他,以前妈妈让你戒烟你就是不听,后来妈妈气的也没辙了,最后你尝到苦头了吧,整天这里痛那里不舒服的,所以你要帮我好好教育他,还有啊…”
她靠在墓碑上,小声的说着,风渐渐的变小,她说着这几年她的生活,一大串的流水账,像是怎么都说不完似的,她舍不得漏掉每一个小细节。
“我想请子楠做我的伴娘,你们说好不好?”她轻轻蹙眉,叹息,“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你们知道吗?我在西渚生活的时候见到的泠泠,原来她是子楠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前一段时间才想起来,怪不得刚见到她的时候很熟悉,她七岁的时候还在我们家住过几个月呢,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奇妙。”
她最后又说了好多好多,从墓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直接就去了机场飞北京。
她想,迫不及待的见到许南庭。
航班两个小时,到北京的时候,是夜晚九点。
她坐在出租车上给许南庭打电话,这两天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现在打过去,许南庭会不会凶她?
听到嘟声响了几秒,然后那边接起,声音没有半分怒气,反而是笑意融融,许南庭问她:“想起我了?恬恬。”
她突然笑出声,不答反问:“你现在在哪啊?”
顿了半秒,许南庭说:“公司。”
她皱眉,看了看手腕的表,“都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许南庭像是得到了吐苦水的机会,声音也变得委屈了起来,“家里没你,还不如在公司。”
她笑,“我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他挑眉,之前的意兴阑珊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嗯?”
这个时候,她早已经在他公司门口,她踏上电梯,用了不到三分钟,就步行到他的办公室门口,然后用着时间最动听的声音轻轻地说:“扎西德勒,许南庭。”
他们之间只隔了一扇玻璃墙,许南庭背对她的身影定了有半响,才转过身,一眼就看见玻璃墙外的她咧着嘴傻傻的笑着,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向他挥动,然后,停住挥动的手掌,轻轻的敲击着那扇玻璃墙。
仿佛这一画面被定格似的,他就这么注视着她,浓浓深情,静而专注。
他收起电话迈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来,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回来了,他将她抱在怀里,贪婪的嗅着她的味道,“我很想你,恬恬。”
她反手拥住他,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手指轻轻的在他胸口写着字,“我也想你。”
他低低的笑,“有多想,嗯?”
他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边,痒痒的,她想躲开,却被他抱的更紧,他们都在渴望彼此的温暖,他们都是佛的有缘人。
晚上,许南庭开车带她回了家,一路飞驰,她想笑,却一直忍着,许南庭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压抑着声音说:“别惹我,恬恬。”
她立即抿紧唇,刚到家,许南庭就反手锁上门,将她抵在门上,手已经开始不安分,从衣角探进去不停的在她的腰间抚摸。
小别胜新婚。
沈恬终于知道男人的野性原来可以这样疯狂,他比任何时候都强势,这一晚不停的在她身上索取,直到她昏睡了过去。
半夜他抱她去了浴室清洗,然后将她放在床上,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他站在阳台上,点了支烟,抽了几口,有些烦躁的靶了靶头发,凉风吹在他的身上,他只穿了件白色背心,此时像是没有半分冷似的,一根烟一根烟的抽着,眼里的阴霾时而深沉时而浅淡。
北京连续大雪。
许南庭去上班不在家,她随手披了件外套,坐在阳台上的摇椅边,腿上放着笔记本,开始大脑的旋转。
前几天,接到一个活。
给最近开拍的年度大戏《程门立雪》写词。
她起初推辞,无奈是导演组的人亲自和她沟通并言辞恳切,她才同意下来,其实她也不过是屈居三线的无名氏,闲暇的时候写点词而已,这次邀约着实让她吃惊不少。
可是,她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拿起手机,直接按下许南庭的号码,她看了眼时间,以至傍晚,她将手机贴在耳边等着,嘟声一波接一波,她轻轻皱眉,将手机拿在眼前看了看又贴在耳边,然后,接通。
是一个女声。
清丽,柔和,甜美。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声音不像是他的助理秦雨的,那会是谁啊?她还没说话,那边就开口了:“请问你是谁?找南庭有什么事吗?”
南庭?叫的这么亲切。
来电显示明明有名字,沈恬撇了撇嘴,翻了翻眼,然后轻声细语道:“我是他未婚妻,请你让他接电话。”
女人显然不会按她说的那么做,她嗤笑了声,“未婚妻?小姐你说笑吧?我从来不知道南庭有未婚妻。”
沈恬不禁蹙起眉,一把将电脑合上,声音微微加重,“请你让许南庭接电话。”
还没一秒,那边突然传来一些模糊的声音,然后沈恬便听见许南庭叫她:“恬恬。”
她嘟起嘴不想理他,迅速挂断电话。
许南庭皱眉,将电话装进口袋,转身对略施粉黛的女人说:“闻辛,你越界了。”
“她是谁?”闻辛穿着有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在许南庭面前,却仍旧显得弱小。
许南庭没有很快回答她,反而坐到办公沙发旁,拿起身前桌子上的烟盒,从中抽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半搭着手,点着,然后缓缓的吸了几口,夹在指间。
半响他抬头看向仍站在他面前等他一个解释的女人,才缓缓开口,却是答非所问:“过几天你还是回美国吧,出来这么久,骅叔会想你的。”
闻辛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绝情的男人,心里的失落越来越重,声音也有些颤抖,“是因为她对不对?”
许南庭又吸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抬头看她:“我视她如命,所以闻辛,别试图挑战我。”
“原来你都记得。”她慢慢的留下了泪,心里的痛却越来越深。
那还是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学校里有女生喜欢他,并且当众和他表白,只因为许南庭轻轻的吻了那个女孩,她便在私下里雇人将那个女孩毁了容,至今许南庭都无法原谅她,甚至和她多说一句话都会感觉到累,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估计许南庭都不会让她随便出入他的公司。
许南庭将仅剩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声音低沉冷漠,“你该走了。”
闻辛咬着牙,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却在门口停住脚,忽然转身笑了笑,“许南庭,她应该不知道你以前的那些黑历史吧?”
许南庭猛地抬头看她,眼神里充满弑杀的狠绝,闻辛嗤笑了一声,“看来还真不知道。”
他淡淡的开口,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挑衅我的后果你应该知道。”
闻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太多的黑暗与恐惧,没有说话,立即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闻辛走后,许南庭的眼神从冷冽又转为平静,他又点了根烟,烟雾缭绕在他的周围,房间渐渐的黑暗,这样的他,像极了可怕的撒旦。
良久,他才起身出了公司。
第20章 你是我的全部1-2
路上他给她打电话,嘟声响了几十秒才被接起,沈恬已经趴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看见他的来电立即转醒,话音里带着微微的怒意,“干嘛?”
“哼,我为什么要生气?”她将头扭向一边,深埋在被子里,手机仍贴在耳边。
他笑出了声,好脾气的挑逗她:“吃醋?”
“才没有,谁吃醋了?”她好气的反驳。
“唔,”他故作思考状,“我记得她一头长发,眼睛大大的,嘴巴很小,吃起来味道很甜,虽然脾气坏了点,还有…”
她羞得打断他:“许南庭。”
他爽朗的笑了笑,不再逗她,“好了,我很快就到家了,你想问什么知无不言好不好?”
“不许耍赖。”
他笑,“好。”
许南庭回到家的时候,并没有在客厅里看到沈恬的身影,他将外套丢在沙发上,直接扯掉领带,将衬衫上的几粒扣子统统解开,走进房里。
沈恬还趴在床上玩着游戏,听到动静抬起头,许南庭已经压了下来,吻住她,她不停的反抗,无奈力量悬殊,很快就被许南庭剥掉衣服,吃的干干净净。
直到两人都平静下来,她软软的窝在许南庭的怀里,手指轻轻的在他怀里画圈圈,“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许南庭挑眉,“还记得?”
她邪邪一笑,白皙修长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我很记仇的。”
许南庭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嘟起嘴巴抗议,他又将她往怀里搂紧,不疾不徐的开口:“一个长辈的女儿。”
“嗯?”她从他怀里抬起头。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我还在美国的时候,当时创业急需一笔资金,她父亲帮我解了燃眉之急,后来我将市场转回国内,偶尔会联系。”
她想了想,说:“那就是说,恩人的女儿喜欢你咯。”
他配合她嗯了声,“可以这么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身相许?”她眼睛里充满亮晶晶的光芒,许南庭忍不住吻她。她推开他,手肘抵在他的胸口,“快说,有没有?”
他无奈的笑了笑,“没有。”
“是吗?”她怀疑的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点头,“那时候,我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
“唉?”她愣住。
许南庭将她的手禁锢在手里,慢慢低头,声音里充满诱惑,“2001年,我遇见了天使。”
“明天是个好日子,去领证好不好?”
她已被他弄得全身发抖,完全不知道他问了什么,便胡乱点了点头,“好。”
接着,又是一场耳鬓厮磨。
夜已深,爱情刚刚开始。
早上,许南庭已经在洗漱,沈恬还穿着睡衣趴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昨晚的运动已经让她彻底没了力气,她愤愤的将脑袋埋在被窝里。
许南庭洗漱好进了房间,白色被子里那个瘦小的身影此时缩成一团,姣好的脚踝□□在外面,他笑着走过去,挠了挠她的脚心,沈恬忍不住将脚缩进被子,“痒。”
他绕到她的脑袋边,将被子揭起,“还不起床?”
沈恬嗯嗯啊啊的回应着,“不想起。”
他趴在被子上拥住她,“记得昨晚答应了我什么?”
她的声音懒懒的,“嗯?”
等到她许南庭拎着到民政局门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蹙起好看的眉头,向他抗议:“你还没向我求婚就嫁给你,太不公平了。”
许南庭笑着刮她的鼻子,“先领证,不该少的一样都不会少。”
他们坐在窗口,工作人员让他们填写表格,沈恬往许南庭的那张表格上瞄了瞄,看到年龄一栏,惊到:“你都三十二了?”
这一出声,倒是引来周围人的侧眼,工作人员也好笑的看着她,这姑娘要结婚了,连自己未婚夫的年龄都没搞清?
她看了眼许南庭突然冷掉的眼神,募得低下头不再说话,迅速的填完自己的表格,然后恭恭敬敬的交给工作人员。
当那个大红戳往上一盖的时候,沈恬突然笑了,她微微侧脸看许南庭,他的眼睛很温柔很温柔。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许南庭走在前面,她跟在他的后面,忍不住叫他:“你走慢点。”
许南庭停下步子,她没看清撞在他的背上,边揉着额头边轻声嘟囔,“干嘛那么快?”
他挑眉,“看来我昨晚对你动作太轻了。”
“什么啊?”话音刚落她立即羞红了脸,“许南庭。”
他玩味儿的笑了笑,轻轻搂住她的腰,“我很老?”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过来他在别扭什么,突然笑了,倾身蹭在他的怀里,“我喜欢你大我八岁,这样你就可以无尽的宠我疼我,许南庭?”
他的心柔软的不可思议,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轻轻嗯了声,笑的温柔极了,“怎么了?”
“我爱你,老公。”她轻轻说。
许南庭的身子有半秒的僵持,然后将她抱得更紧,“我也爱你,老婆。”
艳阳高照,北京的天也变得蓝了些。清风吹在身上暖暖的,他们彼此相拥,像是画里最动人的风景。
距离婚礼不到两周的时间,沈恬只负责试婚纱,剩下的许南庭已经安排妥当。
她刚将《程门立雪》的词写好,已经邮箱给导演组,结果那边的负责人却提出要和她见一面,因着这部戏的投资花费都很震撼,词也一定要有亮点。
双方约好时间:下午五点半。
地址:半岛咖啡屋。
这个名字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她一闭眼就可以想起很多画面,她想提出拒绝,可对方丝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舒了口气,闭上眼,平静心情。
其实,已经有许久未见了。
她迅速上网搜了搜《程门立雪》的总导演,然后愣住。
是叶熙。
那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孩。
如今,早已不复温存,她嫁了人,他,应该会过得比她还好吧。
午后的阳光照在房间里,洒了一地金灿灿的印花,靠窗而坐的女人半披着头发斜靠在墙上,远远的望着窗外,如此甚好。
她推开半岛的门的时候,里面很安静,她微微侧身,桌前的那个身影此时正襟危坐,除了他们,咖啡屋里没有他人。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他本来微低着的头突然抬起,就这样注视着她,直到她走到自己的身前。
眼前的男人早已变得成熟沉稳,精炼的短发,黝黑如墨的眼睛,早已没了当年那个阳光男孩的影子,反而变得深沉神秘。
沈恬微微一笑,轻轻坐在他对面,“你的电影剧本很打动人。”
叶熙愣住,突然笑了笑,“我以为你会说好久不见。”没想到第一句,谈的是除情分之外的事情。
她也笑,“这又不是写小说,我哪那么会斟酌。”
她如此的云淡风轻,似乎早就忘了多年前的事情,反倒是他,有些微微的拘谨,叶熙抿了抿咖啡,“尝尝,以前你很喜欢的。”
她拿着勺子的手愣住,微微扯扯嘴角,“难得你还记得,不过这么多年了,口味早就变了。”
叶熙刻意忽略她话里的疏离,转移话题,轻轻搅拌着勺子,“你的词写得很好。”
她抬起头,身子全部笼罩在阳光下,“谢谢。”
半响,他说:“我前一段时间见到岳子楠了。”
她猛地抬头,“子楠?”
沈恬已经顾不得其他,急切的问他:“她在哪儿,过得好不好?”
叶熙没说话,递给了她一张纸片,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乌水寺。
她看不懂这三个字的意思,老北京的乌水寺,她在那里干什么?
叶熙叹了口气,“五年前,旬沂出车祸去世了,她出了家。”
她惊住,这七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的承受能力实在太小,她捂住嘴,不让眼泪流出来,“怎么会?”
他递上纸巾,轻轻的说:“别难过,恬恬。”
沈恬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裤子上,叶熙偏头看向窗外,“或许这就是命。”
命中注定,他们爱得太深,爱的太傻,幸福溜走了也不自知。
“旬沂找了两年才找到岳子楠,她在一所小学教书,她看见旬沂的时候,旬沂站在路对面,和她隔着几步的距离,却不曾想,下一秒,便阴阳两隔,后来,岳子楠便消失了,直到前一段时间我去庙里上香,才遇见她。”
沈恬沉默着听他说完,“我一直以为,你们都过得很好。”
叶熙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角,淡淡的启唇:“小恬,生活就意味着不断失去,不是吗?”
她低了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开口:“你还好吗?”
叶熙沉默了半响,淡淡的笑了笑,“好。”
他们都彼此沉默,沈恬忘记了叶熙曾经带给她的绝望,似乎面前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几年未见的朋友,聊聊天,叙叙旧。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到三十分钟,却用尽了叶熙半生的力气,从沈恬离开,他就垂下了肩膀,眼里的痛楚深深揪着他的心脏,让他无处闪躲。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
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叶熙觉得自己就像布达拉宫里禁锢着的那个□□喇嘛,痛苦不堪,却无从说起。
他的女孩,爱上了别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暴风雨来临前夜1-1
沈恬回到家的时候,天还半亮着,天边的晚霞美得有些不真实,她的心却像是徘徊在悬崖边,一碰就会掉下去似的。这些年来一直到她想起的那一瞬起,她一直以为,他们都过得很好。
只有她,在许南庭的羽翼之下,生活的无忧无虑。
她是该有多么幸运。
第二天,她简单收拾了一下,瞒着许南庭,直接打车去了老北京的乌水寺。
她站在寺庙门前,腿脚却像定在原地似的提不起来,沉重的像是脚底灌了几百斤的铅,她的唇有些淡淡的发白,直到看见一个尼姑拿着笤帚走了出来。
她慢慢上前,双手合十微微弯腰,“你好。”
尼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她,微微颔首,“施主,有事吗?”
她向里面看了一眼,“请问岳子楠是在这里吗?”
尼姑皱了皱眉,轻喃,“抱歉,我们这里只知道法名。”
沈恬哦了一声,“谢谢,我可以进去转转吗?”
“您随意。”尼姑侧身,让她过去。
乌水寺是老北京人最稀少的尼姑庵,很少有人来这里,一是太偏僻,二是太普通,却是出家人最喜欢的地方,安静清幽无人扰。
路很干净,没有堆积的雪,即使北京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沈恬沿着小路往里走,寺庙不大,路却很绕,她的旁边偶尔路过几个尼姑,点头示意。
直到,她在殿门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单薄的灰色衣衫,清瘦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手肘旁放着一本黄色封皮的佛经,正在专注认真的抄写。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似的,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眼泪已经留了满脸,模糊了视线。
然后,在距离两米处停步,声音颤抖,轻轻地叫那个身影的名字:“子楠。”
那个身影轻轻颤了一下,有墨水洒在白色的宣纸上,岳子楠怔了几秒,然后不急不缓的放下毛笔,轻轻抬头,阳光照亮了院里的每一个角落,沈恬几乎可以看见岳子楠身上跳跃的阳光,却永远不再属于她。
岳子楠轻轻笑了一下,“恬恬。”
仍然是熟悉的语气,像是和以前一样,从来没有分开过似的。
沈恬擦了擦泪水,开玩笑的说:“我以为你第一句会叫我施主。”
岳子楠站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替她擦拭眼泪,“傻丫头。”
两人都极其默契的没有提及那分别的七年时光,重要的是现在,此时此刻。
她们坐在佛前的门栏上,还像是小时候似的,紧紧的挨着,岳子楠像是知道沈恬要问什么,“一切都随缘。”
沈恬低下了头,“这就是一辈子吗?”一辈子呆在这个寺庙,青灯伴古佛。
岳子楠突然站起身,整个身子掩盖在阳光的余照里,眼睛里没有半分波荡,她看着远处,轻轻开口:“我法名净空,恬恬,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沈恬看着她的背影进了禅房,然后门吱呀的响着,随即,门被紧紧地关上,将她们的视线隔开。
最难以逾越的,却是这扇佛门。
岳子楠所想的,沈恬都懂。
世界上最遥远距离不是你我永不相逢,而是你就距我咫尺,下一瞬,却阴阳两隔,天堂地狱。
沈恬转身看着高高在上的佛像,然后弯腿,匍匐在地,默默祝福。
或许,这个归宿不是最好的,却是最适合岳子楠的,不,是净空。
她回到市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许南庭中途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关了机没接上。
刚开机,电话就响了,她快速接起,“许南庭。”
那边嗯了一声,“还没吃饭?”
沈恬握着手机的手出了一层汗,还是撒了谎,“刚吃,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几天很忙,可能会加班,晚上你先睡,别等我了。”他一一交代着,眉头依旧蹙起,她说谎的时候,总是犹犹豫豫,在一起这么久,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得出来,听得出来。
沈恬应了一声,怕被他发现自己说谎,很快挂断电话,她在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然后告诉他所有的事情。
她回到家就睡了,许南庭却开着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医院里四处弥漫着医药水的味道,因着夜已深,周围安静的吓人,只有走廊里明亮的灯光闪烁着,不时地走过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