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裕笑起来,“说说我。”
“啊?”师说一愣。
宋裕淡淡的开口:“阿说,我也三十的人了。”
“宋裕。”
“嗯?”
“你和小舅舅都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你呢?”
师说俏皮一笑,“快喝汤吧,都凉了。”
她很轻松的就移开话题,宋裕不禁心疼了疼。
他喜欢她,他知道她看得出来。他也知道,一旦他说出来,结果可能不会如预料般那样顺利,她是个倔强的女孩子,有些事儿一旦说开,她可能会选择逃避,躲开他,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从袁来告诉他,她有可能活不过30岁那天起。
他就知道,她不会轻易谈爱情。
之于她,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等待。
他在等。
又害怕等。
多等一天,就少一天。
他又别无他法,除了止步不前,除了无休止的沉默和陪伴。

、1—5—1

新的一周,又是一番景象。
清晨的阳光从窗台泻了下来。
师说翻了个身,一手摸着床头柜上的手机,迷糊的睁开眼睛看了看,七点钟了。
懒懒的坐起来,伸个懒腰。
洗漱完毕刚好七点十五分。
她拿起包下楼,看到楼下那个伫立的身影,不由得愣住。
“宋裕?”
男人正靠在车身上,微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师说走了过去,在他身前站住。
大清早的,天凉凉的,他竟然开着车等在楼下,他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
他看起来像是没睡好,眉宇间尽是疲乏。
师说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了?”
宋裕扯开嘴角笑了笑,“没事,走吧,送你上班。”
师说在心底叹了口气,没说话,径直上了车,宋裕把着方向盘,眼眸直视前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映然如光,嘴唇抿的紧紧的,雕刻般的严肃,如果不是他刚刚若无其事的笑意,她甚至以为他出什么事了。
宋裕从身旁拿出一个饭盒,“余记买的粥,尝尝。”
师说接过闻了闻,“好香啊,我和同事每次去都得排好久的队,唉?你吃了么?”
宋裕笑着摇头,“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说着,她打开饭盒,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糕点,递到他嘴边。
宋裕无奈,只好张开嘴,师说看着他,开心的问:“好吃吧?”
他点头,看着她肆无忌惮单纯的笑,不由得心情好了许多,“嗯。”
车子开了好一会儿,师说偏头,问他:“昨晚没睡好?”
宋裕揉了揉眉心,看了她一眼,“今早醒来就睡不着了,反正闲着没事就过来了。”
师说一手抠着衣角,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你工作那么忙,要注意休息。”
兴许是她关心的话起了作用,宋裕的眉尖有微微的松弛,他笑了笑,“没事儿,我骨头硬着呢。”
“宋裕!”
师说有些恼火他的漫不经心。
宋裕心底略微闪过一丝诧异,她鲜少这样生气。
他踩了刹车,将车缓缓停在一个街道边。
他转头看着她,声音带着阳光般的温暖,温和道:“担心我了?”
师说咬了咬唇,扭头不说话。
她还记得几年前袁来住院那次。
袁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当时为了公司的一笔买卖,夜以继日的工作,硬是熬出了胃出血。
师说去过他的公司,那段时间是他公司的重要关头,他在公司打了三年地铺,吃睡都在办公室。她很少见到小舅舅这样拼命工作的样子。
那时候她在想,外人都说袁来有多么多么的成功,可他们都不知道他在华丽背后付出了多少多少汗水。
袁来也投资失败过,但都一步步扛过来了。
她记得小舅舅说:失败也是成功的一部分。
所以,如今三十有四的他,是一家上市跨国公司的CEO,名副其实。
可他却也落下了胃痛的毛病,那时候师妈担心极了,在北京照顾了袁来几个月,直到他康复。
宋裕也是。
她没去过他在上海的公司,却也经常在新闻里看见他。
她知道他和袁来一样,忙起来就不顾身体。
车厢里温热的气氛蔓延着,师说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她刚回头,就看见宋裕凑过来,他的脸快贴上她的。
师说心里怦怦乱跳,不知道怎么办。
还没意识过来。宋裕已经抱住她,他将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嗅着她身体的味道。
师说忍不住动了动,被他按得紧紧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别动,让我抱一会。”
那天,他告诉她,他三十了。
师说不是不懂的。
后来,还是平淡的吃完了饭,她送他到楼下,他回了家。
师说任由他抱着,“宋裕,你知道么?”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说:“你是除了我爸妈和袁来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但是我…”
真的对不起,喜欢你的女孩子那么多,我们就做最好最好的朋友,行么?
“别说。”他打断她的话。
师说拍了拍他的背,开玩笑的说:“大哥,你都三十岁了唉,还这么孩子气。”
宋裕忍不住轻笑了声,放开她,看着她说:“孩子气?”
“嗯,难道不是?”
开车开到一半,突然就抱住她…
宋裕难得嗯了一声,承认:“是,是。”
要是公司里的人知道她说他孩子气,不知道又是何番景象。
“好了,送你上班。”
师说切了一声,“反正话由你说。”
你说停车就停,上班就上班…
宋裕笑了,“嗯。”
到气象中心楼下,师说准备下车,刚打开车门又停下动作,转头看着他:“你还是别去公司了,精神这么不好,回头再累着怎么办?”
宋裕:“公司还有一大堆子事,我不处理怎么办?”
师说撇了撇嘴,“反正你是老板,再说钱是挣不完的。”
宋裕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融融的笑意,“好了,我心里有数,快上去吧。”
“…哦。”
宋裕看着她进了大楼,才将车掉头开离。
他开得很快,路上手机响了。
“宋总。”
他带上蓝牙,“嗯,什么事?”
陈星顿了下,犹豫着说:“刚刚文先生那边来电话说撤资的事儿。”
“荣达那边什么情况?”
陈星:“听说今早他们公司有人去银行提了一大笔,估计是文先生他…”
宋裕微微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这件事先别让其他人知道,我很快就到公司。”
“好。”
师说刚走进办公室,便看见阿云暧昧的看着她笑,她不知所以,直到坐下,阿云还是看着她笑。
“怎么了?”
阿云眯着眼睛,声音娇滴滴的,“楼下那个开着路虎送你来的男人是谁呀?”
师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声调…她讪讪的笑,“什么男人啊?”
“少装蒜啊,快说。”
“就是,谁啊?”小杨也凑过来。
师说叹了口气,眨巴眨巴眼睛,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我哥。”
小杨顿时不淡定了,睁大眼睛作花痴状,“你哥?多大?有女朋友没?干啥的?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一连串的机关枪似的问题抛在师说身上,让她应接不暇。
阿云忍不住喷了,“小杨,你急什么呀?你不是这个周末去相亲了么,怎么样?”
师说也看向她。
小杨突地耷拉着脑袋,“什么怎么样啊?”
“相亲男啊?”
小杨喝了口水,“别提了,见我的第一句就是在哪上班工资多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男人!”
“呃…”师说埋头。
显然小杨还不放过她,“师说。”
师说抿着唇抬起头,“啊?”
“你哥…”
阿云插嘴:“人家一开路虎的,身边女人肯定不少,排着队的估计也一大街,要是真合适师说还能不介绍给你?你还是踏踏实实的相你的亲。”
“唉。”小杨叹气。
师说忍不住笑了,“他不是我亲哥,所以这些话我不太你能…”
“我懂,你小杨姐谁啊?我…唉?不对不对。”小杨看着师说,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怎么了?”阿云问。
“师说。”小杨的声音凌空飘过来,有点…不太像是能有什么好事的兆头。
师说抬起头,“干嘛?”
小杨笑嘻嘻的,问:“他不会就是你所谓的那个你不喜欢却喜欢你的男人吧?”
师说立即否认,“当然不是。”
“哦?”
师说眨了眨眼,“就一干哥哥,快八点了,我先忙了啊。”
说完她立即埋下头,装作看文件的模样。
阿云和小杨四目相对,忍不住一喷。
这小姑娘还真是经不起逗…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是真话假话了。
今儿一天,师说都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也不掺和,无奈小杨那双眼睛老是咕噜噜在她身上转。
中午接到宋裕的电话,提醒她吃药的事儿。
结果小杨的目光就更加□□裸了…
下午做完事,还有半小时才下班。
大家围在一块聊着天,程姐突然拿着一份报纸丢了过来。
阿云拿起一看,哇了一声。
头版封面上,男人眼神专注,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盛气凌人的气势,外界传言他处事杀伐果断,手段狠辣,往往不留余地。
“这是TNB的CEO宋裕?传言中上海排名前十的黄金单身汉?”小杨咽了咽口水,嘴巴夸张的张到很大。
程姐说:“听说TNB资金短缺,估计今中午公司门口都被记者堵实了。”
师说一听,懵了。
“不是吧?怎么会突然有这种事?”阿云问。
程姐耸了耸肩,“大公司么,一个不留意就一大窟窿,你以为那么好管理啊?”
阿云抖了抖报纸,“要是这辈子嫁给这个男人,不知道是多少女人的福气,他可从来没有花边新闻呢。”
小杨从阿云手里拿过报纸,一字一句读着:“据报道,TNB的对手荣达公司今早对外宣称与文华合作,两个公司的这场对战荣达略胜一筹,现如今,TNB公司周转困难,股票骤然下降,股市不稳,陷入两难境地…”
阿云惋惜的摇了摇头:“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么我就遇不上呢?”
程姐:“嗯,你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家林江还不好?”
“唉,再好不还得每年还车贷房贷,看着上级脸色过日子,紧巴巴的。”
“知足吧你。”程姐说。
小杨还在认真的看着报纸,压根没注意到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TNB多牛一公司,这点事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阿云接过报纸,卷成个轴,打了小杨一下,“你刚不读了么,什么股市不稳,什么两难境地?”
程姐哎了一声,“谁知道怎么回事呢,今儿刚进地铁,早报那块都抢疯了,一看全是花痴女。”
小杨她们正聊得不亦乐乎,师说的一整颗心却有点飘忽不定了。
师说很少见到宋裕在她面前露出疲惫的样子,这几年来的相处,她除了知道他经营了一家公司TNB之外什么都不清楚,平时并不怎么看新闻的她,今儿着实被惊到了。
他偶尔会上杂志,那也是她很久以前去旅游,在飞机上随便拿了一份杂志打发时间,没成想封面就是他。
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在生意场上是如此的不一样。
她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下班。
玻璃隔门突然从里头打开,几个人都望过去,是江瑶。
耳边传来她略带拔高的声音:“师说进来一下。”
说完就关上门。
师说看了看门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程姐叫她:“师说。”
“哦。”她加快步子,刚走几步被程姐拉住,程姐叮嘱:“我估计师说秦教授那事儿,你长个心眼,别死磕。”
师说笑了笑,“我知道,放心吧程姐。”
她敲了敲门,里头传来让她进去的指令,她才推开门进去。
“头儿。”
江瑶抬眼看着她,“秦教授联系上了么?”
师说摇头,“还没。
从上大官网博士生导师栏那里拿到了秦教授的电话,她这两天确实打过几次,可手机一直显示关机状态。
不知道是号码的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种情况,她也无可奈何。
“怎么回事?”江瑶皱起眉头。
师说看着她:“秦教授的手机打不通,我想应该是有什么事儿,过两天我去上大看看。”
江瑶将手边的几份文件拿起,稍整理了下,在桌上砰砰响了几声。
“这个事儿所里比较重视,你明天就过去看看,带几天假。”
“…好。”


、1—5—2

下了班,她左思右想,给袁来拨了个电话。
袁来这两天正忙的焦头烂额,手机在一边放着调成了震动,他压根就没听到。
没打通,她想了想,拨给了宋裕公司的秘书办。
宋裕给过他一个公司的电话,如果有事打不通他的电话,可以打这个。
那边很快就接起,听声音,是陈秘书。
“你好。”她的声音很礼貌客气。
师说愣了片刻,问:“我是师说,我听说TNB资金短缺,严重么?”
陈秘书没想到师说会问这个事儿,犹豫了下,说:“不好意思师小姐,这件事还请你亲自问宋总比较好。”
“那…他?”
陈秘书:“宋总在开会,会议结束后我会告诉宋总。”
师说握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汗,想了想,“不用告诉他我打过电话。”
挂掉电话,陈秘书松了口气。
来TNB工作前,她在新闻报道,报刊杂志上见到的宋裕的确是人如其闻。
波澜不惊,运筹帷幄,手段狠戾,冷漠无情。
她也一直都这样认为。
直到第一次见到师说。
她才知道,原来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一个人。
那是多么温暖如春的场景,他温和的笑意,宠溺的眼神,只对那一个女孩流露。
师说背着挎包,没有打车,而是沿着街道走着。
街上车水马龙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她停住脚步,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看着远处那座明亮如光的有些镶嵌在云层里头的摩天大楼。
模糊不清,却又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立体,棱角分明。
神思有点恍惚,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回头,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她身旁。
男人从车窗里看过来,又叫了她一声。
“上车。”
师说愣了半响,又听他说:“再不上车,估计交警该过来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停不得车的。
她很快从车门的另一侧上去,关上。
车里有着很温暖的气息,还有属于他的独特的男人味道。
她忽而想起,十年前和他一同乘坐大巴。
也是这样。
两个人挨得很近很近。
她清晰的闻到他身上那种,干净的,清澈的,少年味道。
“刚下班?”韩愈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师说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不打车?”他又问。
师说抬眼,笑了笑,“走会挺好的。”
车里有几秒的安静。
师说感觉再这样下去,会有点尴尬,便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韩愈的侧脸隐匿在车内略显昏黄的灯光下,暖暖的,很干净。
他转了下方向盘,拐了个弯,“过来看个病人。”
“这算是出诊?”她问。
她话里有明显的好奇和惊喜,韩愈淡淡的笑了笑,“嗯,怎么?”
师说轻松的摇了摇头,“医生挺辛苦的吧?”
韩愈看着前方,默了几秒,说:“还好。”
就在她以为他不再开口说话时,他突然神色一敛,“记得我做过时间最长的一个手术是17个小时,是个重症孕妇。”
“后来呢?”她看着他,轻轻地问。
韩愈忽然脸色黯了黯,声音低低的,“后来,孩子出生后百岁那天,她离世了。”
沉默。
车内很安静。
师说看着他清晰的侧脸,声音淡淡的,“心脏病发?”
她知道,他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
韩愈的眉尖突然一皱,心下一紧,半响,才从喉咙里发出轻轻地嗯声。
师说突然笑了,“韩愈。”
她叫他的名字。
印象里,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韩愈有片刻的离神。
他放缓车速,转过头,看着她,挑眉一笑,“师说。”
一来一去,她倒成了被动的那个。
她轻‘啊’了声。
韩愈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嗓音低沉,“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是的。
第一次。
十年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就像是做梦一样。
师说转过头,看着前方的路段,“是么?”
他声音淡淡的,仔细一听,却能听出自嗓子里头溢出的笑意,“嗯,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师说微微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我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所以你不必避讳这类话题,况且,你是我的主治医生,我没什么要介意的,真的。”
她说的很认真,韩愈听着每一个字却都卡在心里。
像是为了调节这种略显沉重的气氛,韩愈忽然笑了,话音一转,“你下班一直都打车?”
师说心下了然,也笑了笑,“嗯,有时候朋友会接我。”
“怎么不学车?”
师说摇头,想起之前苏莟学了半年,才拿上驾照那辛苦样儿,不禁皱了皱眉,“很麻烦啊,还得笔试什么的,而且看见就头疼。”
韩愈听她这个说话,失笑,“我明白。”
师说一愣,“你明白?”
想当初,宋裕让她学车,她就是不肯学,怎么说都不成。
懒得学,还不如出门打车来的痛快。
韩愈淡淡的嗯了一声,不温不火的吐出一个字:“懒。”
以为他真明白,竟不知是这个说法。
师说扁扁嘴,“我才不懒。”
这样的语气倒是有点撒娇的意味儿,韩愈不禁看了她一眼,可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他微眯了眯眼,笑道:“我知道。”
“你又知道?”
韩愈:“嗯。”
“什么?”
韩愈把着方向盘,扭头,眼角带着笑意,“你有你的想法。”
师说抿紧唇,闭了闭眼,又睁开。
耳边,他说:“以后有学的打算么?”
师说摇头,认真的想了想,“不知道,有时候所里会有急事出动,打不着车挺烦人的。”
“不用烦。”
师说疑惑的看着他,“什么?”
他说:“有时间我教你。”
他的声音淡淡的,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平常话家常菜似的。
师说有片刻的怔楞。
韩愈:“还没吃饭?”
师说点头。
“要不要一起?”
师说想了想关于宋裕的事儿,摇头,“今天没什么胃口,改天吧。”
韩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
车子开了有二十几分钟,在一个小区楼层口停下。
师说这才想起忘了和他说地址。
可一回头,看到外头熟悉的景致,不禁一愣,这不就是她家么?
她又回头看向韩愈,有些欲言又止,“你…”
你怎么知道?
韩愈了然于胸,笑了笑,声音不紧不慢,“你所有的资料我都有。”
“啊?”
他展眉,声音如钢琴的尾键划过,低低的,磁磁的,“换句话说,我对你,比对我还了解。”
师说的眼睛微微发颤,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她从他眼里看到一丝不一样的意蕴。
她笑了笑,开玩笑般的说:“现在很少有这么负责的医生,我挺幸运啊。”
韩愈挑眉,笑道:“对了,这两天睡眠怎么样?”
师说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还不错。”
她想说谢谢,可又觉得不太好,如今他是她的主治医生,以后免不了说谢谢的时候,这样子还是太见外,毕竟是…老同学?
也只是在同一个中学读过几年书,说过几句话而已。
“那我先走了。”
他点头,“嗯。”
下了车,直到韩愈的车影消失不见,师说才慢慢的上了楼。
她拿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
不免又担心起来。
她随便煮了点面,草草的吃了吃,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钟表指向十点。
电影频道播着看过不下十遍的哈利波特。
《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里,邓布利多说:
即便是最黑暗的日子,也能找寻到幸福,只要有人点亮那盏灯。
她似懂非懂,想了想,爬下沙发,从包里拿出手机。
刚准备拨电话,便有个来电。
是袁来。
她划过接通键,接起。
“阿说。”
师说嗯了一声,“小舅舅。”
袁来刚收拾好一大堆烂摊子,拿起手机便看见有小侄女的未接来电,他边出公司边回过去。
“这几天忙得你小舅我抽不开身了,怎么了打电话?”
师说咬了咬唇,问:“宋裕公司是不是出事了?”
“哦?”袁来突地无声的一笑,揶揄道:“担心了?”
“袁来!”
袁来好脾气的笑了,“把心揣在肚子里,这点破事都处理不了,他就不叫宋裕了。”
听到袁来这么说,师说松了口气,“今儿我们办公室里都在说TNB资金回转不够什么的,吓死我了。”
袁来勾起嘴角,“怎么不亲自打电话问?”
师说没了声音,袁来也不急,等着她说。
“小舅舅。”
“嗯?”
“我关心他,一直都把他当做很好很好的亲人一样,就像你啊,我知道你和爸妈都希望我嫁给他,可…”
袁来叹了口气,“好了,不说这个,最近身体怎么样?”
师说:“挺好,你放心吧。”
“这周末我回趟上海,一起回香山。”
“回香山?”
袁来:“嗯,恰好这周能空出时间,回去看看。”
师说笑了笑,“我经常回去来着,你忙你的,别耽误工作。”
“呦,心疼起小舅舅了?”
“那当然,听说你…交女朋友了?”
“从哪听到的?”
师说调皮一笑,“你管我,快说她什么样啊?”
袁来抚着额头笑了笑,“这周回来你就见到了。”
“真的?”
“真的。”
和袁来通完电话,师说还沉浸在她的小舅妈什么样的世界里头。
这么多年,袁来的终身大事终于要定下了。
能带回来,估计就成了。
师说又看了会哈利波特,然后洗了个澡准备睡觉。
隐约听见门铃响。
她穿着浴袍,走到门边。
从猫眼望了望,一身西服着装的人,冷冷清清,像是刚从公司回来。
她打开门,很惊讶的看着他:“宋裕。”
宋裕浅浅的笑了笑,“这么晚还没睡?”
她摇头,“睡了谁给你开门啊?”
他轻轻地点头,似是没有力气。
师说忍不住担心,“怎么了?先进来。”
师说侧着身子让他进门,然后顺手关上,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宋裕坐在沙发上,一手揉着眉心,看似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