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说抬眼:“为什么要做医生?”
韩愈忽然一笑,“这个问题你问过。”
师说:“嗯?”
“我的答案不变。”
那天他送她去高铁站,她也是这样问他。
他说:等你学会开车,我再告诉你。
韩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三天测完,我教你学车。”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
不是商量。
是通知。
师说咬着唇,“你不用上班么?”
韩愈恍然一笑,“教你学车的时间还是有的。”
师说看着他的眼神,不明所以,立即转移话题,“那个…你在斯坦福学医的时候,金融课那边就从来没有被你父亲发现过么?”
韩愈:“所以你猜到这个人就是白杨?”
师说:“我也是瞎猜,你之前说找人替你读金融管理。”
韩愈点头,“我们的内部档案掉了个,所以假亦真时真亦假。”
“白杨也是被家里人逼得学医?”
韩愈:“他家是中医世家,到他这儿是一脉单传。”
师说叹了口气,“那他父亲一定很生气吧?”
韩愈的声音募地一低:“断绝关系了。”
“啊?”
韩愈寥寥几句:“走一步看一步。”
师说:“那你呢?”
韩愈:“几个月前回的国,他还不知道。”
“知道后会怎么样?”
韩愈摇头,淡然一笑,“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时间过得不是很慢,两人像老朋友似的随便聊着。
很快就要八点了。
韩愈拿着测试器和记录表出了小店,师说原地等着。
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是夫妻一样,她等他回家。
她看着夜色弥漫的上海,心底莫名的暖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将测试器装进她的包里,又递给她记录表,笑的孩子气,“没错吧?”
师说拿着那张纸,一怔。
顿时觉得有种不可思议和莫大的惊喜将她贯穿。
熟悉的字体和笔迹。
铿锵有力,力透纸背。
他写着:20时,17摄氏度,风向南,晴。
师说募地抬眼。
他的眼神依旧清澈,或许是刚从深夜中走来,衣服外头蒙了一层细细的凉意,却软软的滴在人心里头。
师说想问他:那个便签是你写的么?
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韩愈:“怎么了?”
师说慢慢的摇头。
忽的,韩愈的手机响了起来。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的眉头紧皱。
等到他挂掉电话,师说忍不住问:“怎么了?”
韩愈嗓音低沉,深深的看着她:“一个病人,我现在得回趟医院。”
师说:“那快去啊。”
看出他的担心,她又补充,“我自己打车就可以回,你赶紧去吧。”
韩愈皱了皱眉头,“我给白杨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师说:“不…。”
“在这等着。”
师说看了他几秒,乖乖的点头。
韩愈无声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又想说点什么。
嘴张开又闭上,最后还是点头离开。
他的身影消失在墨色里头,直到变成一个小点。
夜色正浓,江边的汽笛声悠远绵长。
宁静,安详。
师说在小店里等了没有一会儿,就看见白杨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她其实想走的,可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
白杨看见她就苦着一张脸,“大妹子啊,我可是头一回来中国,姓韩的竟然让我来送你回家?再怎么着也是你们送我比较合适吧!”
师说忍着笑,“嗯,有道理。”
“你也这么觉得?”白杨说。
师说点头,“不管怎么样也得尽尽地主之谊。”
“大妹子啊,你比姓韩的可真是好一百倍啊!”
师说轻轻地‘哦’了一声,“才一百倍啊?”
白杨立即摆手,“不不不,一千倍一万倍!”
两人说的很热闹。
师说:“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白杨眉毛一挑,潇洒的大手一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的普通话怎么这么标准啊?”
白杨忽的一笑,“想知道?”
师说点头,“愿闻其详。”
“那我也得问你一个问题,这在中国叫等价交换是吗?”
“可以。”
白杨一笑,“我的普通话是姓韩的教的。”
师说微微一笑,“你想问什么?”
半响,他问:“你喜欢他?”
、1—7—2
深夜时分。
师说躺在软软的床上,眼底一片苦涩。
她翻了身,闭上眼睛,继续睡。
又转醒。
还是睡不着。
干脆爬起来,去客厅倒了杯水,放了点他送的中药小颗粒,一口气喝了光。
像是她第一次喝的时候一样,甜甜的,像是有股青草香灌在里头。
地板很凉,光着脚站在上头,冰冷冰冷的。
直接蹿到她心里头。
夜里,□□静。
不一会儿,眼眶湿润一片。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
一部分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没有信仰和自我。
一部分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一件干净的衣服,都穿不起。
还有一部分,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日子简简单单,衣衫单薄,饭准饱钱够花,不图太多,乐的满足。
剩下的那一部分,大概就是她这样的。
数着时日不多的日子过活。
作家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头这样写: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师说想:是啊,有一个舔补伤口的地方,竟也不会孤单。
那么她呢?怎么选择。
日子还是得一天天过,直到最后一片叶子落下。
不留牵挂,没有遗憾。
他那么好,她那样差。
怎么般配都不般配。
等到她重新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在半个小时之后。
脑袋刚碰上枕头,手机突然短暂的亮了一下。
屏幕显得格外刺眼。
她拿起,是宋裕的来电,铃声响了一下便断了。
深更半夜,他还没睡么,或者是不小心碰到的。
咬了咬唇,她关了机。
苏莟是说她挺狠,尤其是对感情,尤其是面对宋裕。
其实她是怕,她根本给不了他什么,而他已陷得太深,无法自拔。
天上繁星闪烁。
夜深人静。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早晨六点。
手机闹钟响了几秒后,被她摁掉。
竟意外的发现有一条短信躺在里头。
她心已了然的打开。
他说:这两天我都得在医院待命,不能陪你去外滩了,我已经嘱咐白杨,他会陪你。注意别吹风。
他的话那样熟稔,像是一个丈夫在关心妻子的语气。
师说闭了闭眼,半响,回复了个:谢谢。
师说简单的收拾了下,便下了楼。
院子里,白杨悠闲的站在那儿。
车子是黑色奥迪,她认得,韩愈的车。
还未走近,白杨便笑着向她招手,“大妹子。”
师说笑着点头,“我一人去没事儿的,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中国,还是好好去玩玩。”
白杨唉了一声,“姓韩的嘱咐的我可不敢怠慢。”
师说看着他,“他会把你怎么样?”
白杨扬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斜斜划了一下,做出咔嚓的姿势,表情也上演到位,舌头半吐,头一歪。
师说忍不住一笑,心底却酸涩的很。
“你怕他啊?”师说也忍不住逗他。
白杨‘切’了一声,“我什么时候怕过他?”
师说轻轻地‘哦’了一下,“那你刚刚…”
白杨撇嘴,想了半天:“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君子一言,八马难追。”
师说忍不住一喷,结果他还在那自顾自的解释,“我既然答应韩愈陪你,就得说到做到,你说是不?”
师说弯唇,点头,“有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
师说:“有俩儿字错了。”
白杨:“什么?”
师说咳了咳几声,淡声道:“是‘十马’,不是八马。”
白杨:“十马…”
师说忍住笑,点头:“…”
其实,外滩那边今儿风向东南,不大。
两人沿着外滩走,坐到江边的长椅上,吹着散风。
师说和他介绍,“看到对面那栋最高的摩天楼了么?”
“嗯?”
“那是金茂大厦,是目前上海最高的摩天楼。”
“旁边那个呢?”
“东方明珠。”
“啊,这就是传闻中的东方明珠啊。”
“你听过?”
“那当然。”
白杨舒服的喟叹:“这儿可真是个好地方,以后年年都得来一趟。”
“中国有很多漂亮的地方比这里还有美,你以后可以都去玩玩的。”
“哦?比如呢?”
师说:“中国有一句话叫做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这地儿我太熟了。”
“你不是第一次来中国么?”
“我心里已经来了无数遍了。”
他这话说的有点低沉,师说偏头看着他。
白杨感受到她的注视,看了她一眼,半响说:“我母亲和我讲的。”
师说抿唇,他的肤色偏黑,眼睛有点深蓝,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美国人,“你母亲是中国人?”
白杨看着江面,缓缓地吐了口气,“嗯。”
“那她一定很漂亮。”师说真心赞赏。
毕竟,儿子帅的很养眼。
“哦?认识你不到24小时,倒是第一次听你夸人。”
他笑的揶揄,师说:“是么?”
白杨点点头,目光悠长,声音淡淡的,“她很漂亮。”
他说:“但我父亲不爱她。”
他的目光里有点伤感,声音涩涩的。
“不爱?那为什么要和你母亲结婚?”
师说问出来才觉得不太合时宜,“不好意思,我…”
“试验品。”他打断她,说了三个字。
师说:“什么?”
白杨苦涩的笑了一下,“我父亲是中医,那时候我母亲是医院的护士,他追求我母亲,一个月后结了婚就有了我。”
“后来呢?”
白杨:“我三岁那年我母亲跳楼了。”
师说募地一惊,抬眼看他。
他的眼里很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毫不相关的事儿。
那是一种压抑的久了的表情。
“他发了疯让我学医,后来遇见韩愈我才有了抵抗的欲望。”
师说的声音很轻:“韩愈说你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白杨自嘲一笑,“我十岁那年翻出了我母亲的日记,那时候才知道她活的很痛苦。”
他说:“他一直认为中西结合生出的孩子会有更好的遗传。”他呵笑了一声,“我母亲符合他的择偶标准,所以有了我之后他就时常不着家,外面有多少女人数都数不清,你说,这样的家我还渴求什么呢?”
“况且,那时候歧视很严重。”
师说找不到话安慰他。
二十多年前,中国的经济还没有现在这么好,直到邓老实行改革开放,中国的GDP才快速增长了起来,后来经济全球化,随之而来的各种肤色的等级较量也慢慢缓和。
白杨深深的呼吸一口,又慢慢的吐出来,“你知道我的偶像是谁么?”
师说:“谁?”
白杨:“斯蒂芬霍金。”
江边的风慢慢的小了点,他的声音慢慢的回了暖意。
“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么?”
师说轻轻摇头。
他玩味一笑,“除了突然有倾诉的欲望之外,还有一个。”
“什么?”
他说:
因为你是韩愈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他压得很重。
“谢谢。”
师说一笑,说完又补了句:“你是个很不错的人。”
白杨耸肩,“几个月前韩愈要回中国,我很意外。”
“为什么?”
“他没说,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师说垂眼,“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学医么?”
白杨蹙眉,半响,说:“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了两个字。”
“两个字?”师说的声音轻轻地。
“救人。”
白杨侧头看着她:“他母亲是舒缓性心脏衰竭,你不知道么?”
师说只觉得头顶募地轰炸开。
她倏地抬眼。
“什么?”她颤抖着声音。
白杨皱眉,“他初三那年没的。”
初三。
十年前。
她第一次遇见那个少年的时候,他满身狼狈,风雨不顾,眼里只有篮球,像是在压抑,痛苦的发泄。
那时候,她打着伞,很想走过去。
后来,传言里他就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
从问题学生转变为香山市的理科状元。
师说忽然明白了。
她缓缓地叹了口气。
她的病和他母亲的一样。
舒缓性心脏衰竭。
医学界断言:活不过35岁。
也就是说:她剩下的日子不到十年。
她望向江里,海浪翻滚。
一波又一波。
像是她的心情一样,久久不能平复。
时针指向八点的时候,测完了最后一次。
师说坐在小店里,听着悠长的轻音乐。
不一会儿,白杨就回来了。
下午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放她去外滩。
他递给她测试器和表格,“这仪器还挺好用的啊。”
师说莞尔,拿起表一看。
20时,15摄氏度,风向东南,晴。
她的心情不是晴天。
她的心情零下十度。
回去的路上,出租车里。
白杨熟练的转着方向盘,师说偏着头看着外头的一片漆黑。
忽的,耳边他说:“你心情不好?”
师说一愣,回头淡笑,“没有啊。”
白杨挑眉,“我可是火眼金睛。”
师说回他一笑,没再说话。
白杨:“想韩愈了?”
师说突地抬头,“啊?”
白杨看了她一眼,耐心的解释:“他昨晚手术做到半夜三点,病人情况不稳定,他走不开。”
师说:“那么晚?”
白杨方向盘一转,“这是常事。”
三秒后,他又换了个嬉皮笑脸的语气,“这两天一过,他就来陪你。”
师说:“不是,我和他只是老同学,你别误会。”
“只是老同学?”白杨挑眉,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
是啊。只是么?
昨晚白杨问她:“你喜欢他?”
她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她说:“不是。”
似是担心他又乱开玩笑免得不可收拾,师说又加了一句:“他也是我的主治医生。”
这句话,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这样的话,医生关心病人,很正常。
白杨:“你生病了?”
师说轻点头。
良久,白杨想着觉得又不对劲。
他停下车,偏头看着她,慢慢的说:“什么病?”
师说淡淡的笑了笑,抬眼:“你猜到了啊。”
白杨不可置信,使劲的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和他母亲一样?”
“嗯。”师说轻轻地点头。
韩愈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
他是她的主治医生,白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师说歪头一笑,“用不着这么吃惊吧?”
白杨嘴角苦涩,“你心态不错。”
师说:“这算是夸人?”
“算是。”
“白天你问我他为什么学医?”良久,白杨说。
师说‘嗯’了一声,“你说救人。”
白杨:“我猜还有一个解释。”
师说看着他:“什么?”
“救你。”
、1—7—3
师说沉默了半响,将头偏向夜幕中。
白杨叹了口气,重新发动汽车。
到楼下的时候,师说下了车,白杨送她到楼梯口:“我是不是今晚说的有点多了?”
师说的脸色微微缓和,点头,“嗯。”
白杨皱巴着脸,“姓韩的不会宰了我吧?”
她轻笑着摇头,“有那么惨么?”
“当然有了。”
师说:“以前发生过?”
白杨重重的点头,可怜兮兮的说:“斯坦福的时候,我撮合他和一个女生约会,结果他狠狠的拒绝了人家,回来还揍了我一顿,好几天都不让我进屋,还藏了我的身份证□□,我足足饿了一周!”
师说:“够惨的。”
白杨撇嘴:“可不是。”
是啊。中学时代没少见到他拒绝别人。
又狠绝又果断。
不留情面。
师说笑笑,“天不早了,开车小心。”
白杨叹了口气,自知安慰不了她,还是问了句:“心情好点没有?”
师说知道他是在逗她开心,“嗯。”
白杨:“唉,还是得男一号拯救你。”
师说笑,忽略他话里的调侃,“赶紧回去吧,很晚了。”
“成吧,早点休息。”
白杨踱步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她摇了摇手。
***
电梯徐徐上升。
反光镜里头倒映着她的身影。
纤细瘦弱。
师说足足发了几分钟楞,电梯至七楼,缓缓打开又关上。
她双手自然的垂下,右手手指无力的勾着包带。
眼底竟慢慢的湿润。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活的那么安静,平淡无波。
装着幸福。
多累啊。
师说回到屋里,习惯性的按下门口的灯。
等到视线回笼,这才发现沙发上竟坐了个人。
上周没打招呼他就离开了,几天未见,他的背影似乎颓废了点,萧条了点。
师说不觉有点心闷。
“回来了?”
宋裕的声音沙哑低沉,压抑在嗓子里头。
师说轻轻地‘嗯’了一声。
宋裕一直都有她这里的钥匙,像今天这样不打招呼就进来,一定是心情差到极点。
她轻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宋裕:“阿说。”
“嗯。”
“去外滩为什么没告诉我?”
师说怔住。
两年前的那个事儿宋裕一直放不开,自此不许她再去那半步。
白天,他去外滩附近谈生意,意外中看到她的身影,和一个男人。
是啊,男人的欲望总是如此的强烈。
她坐在窗前,笑的那么开心。
宋裕头疼。
她默了一会,轻声说:“我不没出什么事么,只是去工作。”
“工作?”
他的语气轻蔑,师说忍不住皱眉。
她看了他一眼。
宋裕嗤笑:“和男人你侬我侬?”
师说忽的一滞:“你跟踪我?”
宋裕摁了摁眉心:“路过。”
师说:“宋裕,你别这样。”
宋裕哼笑:“哪样?”
师说别开眼。
宋裕:“我要是不主动,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靠近我?”
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轻微的涩意。
师说脚步轻轻,坐到沙发上。
她低着眼,脸色很淡,“嗯。”
安静的客厅里,只能听见两人轻轻地呼吸声。
他突然沉默的吓人。
师说不由得抬眼看过去,他的眼睛里头聚着一股劲儿,黑而压抑。
又过了一会儿,他嗓音沉沉,说:“只是因为你不爱我?”
师说闭了下眼,又睁开。
‘嗯’了一声。
她的眼睛看着地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我给了你错误的信号,是我一直太依赖你,可宋裕啊,我是真的一直当你是和小舅舅一样的,耽误了你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宋裕两只胳膊搭在随意跨开的双腿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清淡,“从来没有爱过是不是?”
师说沉默了半响,闭着眼‘嗯’了声。
空气凝结。
他一直没抬头,“这几天我一直给自己找理由说服自己不去想你,我也很想像你说的那样做你的兄长,可感情这事怎么能这么衡量,阿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我宋裕办不成的事儿,可一到你这儿,”说着他自嘲的嗤笑了一声,“我就他妈不会来事了。”
“…宋裕。”师说看着低下头的他。
“阿说。”
“嗯?”她轻轻地应了声。
“我做不到。”
几秒后,他又重复:“我做不到,不去爱你。”
师说生生别开眼不再看他。
“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他没有动静,缓缓地抬起头,落在她身上。
“阿说。”
师说叹了口气,回过头。
“记得我第一见你吗?”
模模糊糊的画面。
师说抿着唇:“宋裕,你…”
宋裕低笑了一声,“我记得。”
师说看着他。
宋裕:“那时候我没有预料到几年后那个已长大成人的女孩就会和我不期而遇。”
师说的眼眶微微一湿。
宋裕笑了笑:“再次见到你是08年你大学毕业的典礼上,你弹着钢琴像是个天使。”
师说垂下眼。
宋裕的声音清清淡淡:“后来你问我怎么会认出来你的?”
师说:“你说…”
宋裕接下去:“我说,见过你一次的人都很难忘记你。”
师说:“我问你为什么?”
宋裕:“我说可能是上天的安排,让你我相遇。”
师说眼泪落了一滴。
宋裕:“阿说。”
师说抬眼。
他说:“我要是做了件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良久,师说点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一次。”
她记得他所有的好,唯独没有爱。
宋裕的眼神募地变的深沉,勾了勾唇。
师说抬眼,还没有看清,只觉得一道身影压了过来。
她反射性的想躲,脚刚抬起只觉得腿腕一热。
他的手掌稳而有力的握着她的脚踝。
跟着,人便扑了下来。
他的呼吸浓重,身上有淡淡的烟酒味。
师说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他从脚踝处收了手,双手置于她头两侧,脸压了下来。
她眼底有慌乱有害怕。
两只手从撑在胸前,抵着他。
声音微颤:“这就是你要我原谅的错事?”
他的声音冷漠果决:“是。”
“宋裕,不可以。”师说颤抖着。
空气凝滞。
到处都是重重的呼吸声。
宋裕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白皙的脸颊,声音温柔:“我想要你。”
“阿说,我想要你。”
话音刚落,他将她的手握住置于头顶固定着。
唇便落了下来。
师说心底一凉,头一偏,吻落在她的脖颈。
潮潮的,凉凉的。
宋裕皱眉,将她的头掰过来摁住,狠狠的压了上去。
他的唇重重的吻着她的,师说不能动弹,在他身下没有用的扭着。
宋裕狠下心,贪婪的吸吮着她齿间的香甜,舌头在里头打转,吻得她直喘。
师说用足劲想从他手中抽出手,无奈男女力量悬殊太大。
根本就没用。
她急的眼泪快要落下来,却被他吻得死死地出不了声。
恍然间,宋裕用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胳膊,腾出另一只手已经慢慢向下,动作轻柔却霸道。
陡然的不舒适,让师说猛地睁开眼,她看着他,眼里是无尽痛苦。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慢慢手下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