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阳去拿了几瓶酒过来给他们。
“你别打这么凶。”女生轻轻碰了下李谓的胳膊,“也输几下。”
李谓一笑:“没问题。”
这三人之间暗潮涌动梁叙是真担心出什么事儿,幸好到最后也只是简单的玩几把。几个人喝了点酒抽着烟说着话,酒快完了周显又默默给他们一个个续上。
陈天阳坐在一边时而笑几声。
酒吧里的表演大概五六点左右才开始,梁叙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进里头看了眼余声又出来了。这姑娘睡得太踏实了,他在边上坐了半天都没醒。
他坐去架子鼓上敲着玩。
沙发上那四个人里陈皮话说的又快还能提点气氛,陈天阳总是会配合的笑一笑。吧里断断续续有男男女女进来了,梁叙咬着烟敲着鼓一下又一下。
台下忽然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动静。
梁叙一面敲着鼓一面抬眼看下去,来了几个边走边踢板凳不算熟的熟人。李谓他们已经站了起来,目光对视之间那个曾经说着‘来日方长’的薛岬仍勾着笑。
“你们来干什么?”李谓声音很冷。
那堆人一笑异口同声:“玩啰。”
薛岬望了一眼周显‘啧啧’两声,然后看向边上的陈天阳不怀好意的挑了下眉。这几个月他们做什么薛岬心里多少都有数,本来不往眼里放没想到这几个人还能玩的风生水起。
“混的不错。”薛岬四处看了下,“这地儿比青龙那儿强多了。”
各自都憋足了一股气要干架,陈皮紧紧扯着李谓的胳膊轻摇头。酒吧里的气流都变得紧张了,梁叙停下打鼓从台上下来绕到陈天阳身后。
“去找余声。”他低声道,“别出来。”
陈天阳看了眼李谓犹豫了下然后慢慢退开,梁叙挡着那身影走上前去。从去年惹到这堆人就一直阴魂不散,怎么说都逃不开一场架。
“招了我的人不能就这么算了。”薛岬看向梁叙。
这么一说应该是年前那时候他和陈皮遇到那伙人的事儿,以为后来没动静就那么过去了原来在这儿等着。摆明了没事儿找事儿,陈皮牙一咬气也上来了。
梁叙淡淡一笑:“那就打啰。”
那个时候李谓早就按捺不住了,拎起啤酒瓶朝着薛岬就砸了过去。后者一躲有人踢上来,梁叙直接一脚过去踢开。
酒吧里顿时混乱一团打成一片。
他们三个对战薛岬五六个人胜算不大,在那混战里周显好似都没了平时弱不禁风的劲儿也抄起拳头打下来。后来不知是谁拎起那实木板凳对李谓砸下去,梁叙侧身挡了一下硬生生撞上了右胳膊肘。
这场架打的突然全凭人家心情。
双方都下手不轻大伤小伤皆有,十几二十分钟后这场无缘无故的挑事才算消停。他们几个里就梁叙伤的最严重,那会儿右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余声和陈天阳出来的时候前台已经乱了。
梁叙的衣袖上有血慢慢渗出来,他低头瞧了一眼又看向对面。薛岬摸了下嘴角的血睨了他们一眼,双方都僵着没人再先出手。
余声看着他的伤眼圈都红了。
“不是让你别出来吗。”梁叙低头轻道,“小伤不碍事。”
老谭的朋友这会儿从外头回来了,各自说了几句话才息事宁人。余声急的拉着他要去医院挂急诊,后面的事儿便都交给了李谓他们处理。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的用纸巾帮他擦血。
后来医院里拍片子打针一套程序下来,那条胳膊伤到了筋直接骨折得打石膏住院观察一两天。余声跟前跟后问了大夫所有的注意细节,一个人又跑去楼下大厅缴费。
梁叙听话的躺在病房里。
他低头看了眼右手的石膏轻叹了口气,额头上还有些小伤口也处理了贴着白色纱布。他靠着病床一只脚搭在边上,左手枕在脑后想一些事情。
半响过后有开门的声音。
他待的是四人间,有三个都是老头躺床上各自听着广播。梁叙往门口方向瞧了一眼,以为是余声回来了。他刚抬眼过去就看见一个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淡漠的目光扫了病房一圈最后落在他身上。
“你是梁叙?”女人抬起下巴。


第61章
陆雅淡淡的瞥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又将视线移至他打着石膏的手臂。其他床位的几个老人也看了过来然后又转回去, 病房里除了广播报北京时间就剩下僵持。
安静了大概有好几秒的样子。
梁叙早已经站了起来有些艰难的半撑着胳膊, 他看着对面有些严肃的女人心底有所预感。对视之间那双眼睛充满了打量和些许轻视, 梁叙正要开口对方先开了话匣。
“我是余声的妈妈。”陆雅开门见山。
梁叙知道迟早会面对却也没有意料到会这样狼狈, 任谁都不会把女儿交到现在的他手里。他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嘴角动了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又停下了。
“你们到哪一步了?”陆雅又问。
那声音没什么感情像是警察审犯人时居高临下的询问, 梁叙的心募得一沉。他的唇抿的很紧上下牙齿撕咬在一起, 接着喉咙慢慢艰涩的动了下。
“阿姨。”梁叙说, “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外头回来的余声一句‘妈?!’给截了,女孩子很惊讶的看了眼陆雅又瞧着他。陆雅从梁叙身上收回目光,极有深意的扫了余声一下。
“我在楼下等你。”说完便走了。
余声望着陆雅离开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来, 她手里还拿着一堆发-票愣愣的站在那儿。梁叙低头轻叹了口气又抬起,走近她接过手里的物件。
“去吧。”他说,“别让阿姨等太久。”
余声慢慢才回过神来, 她垂眸想了一下去看梁叙的胳膊。白色绷带将伤处裹得严实密不透风, 怎么看都不会再有血流出来了。
“那你怎么办?”她嗫嚅道。
“我这么大人了能有什么事儿。”梁叙低头探她的眼笑了一下,随即又叮嘱, “好好和你妈说知道吗?”
余声看着他轻轻‘嗯’了一下。
“去吧。”他说。
他送她进了电梯才慢慢沿着走廊回了病房, 过了会儿有护士送来了一套干净的病号衣物顺带打两瓶消炎针。药水滴的很慢, 梁叙两只手都动弹不了只能躺床上等针打完。
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等到针打完北京城的夜晚早已是灯火通明, 梁叙动了几下那只僵硬的左臂然后困难的换上了病号服才睡下。病房里的灯后来被关了, 他却一直睁着眼睛再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胳膊就重新换了药。
药刚换好陈皮他们就过来了,李谓将余声落在陈天阳那儿的手机交给他顺便说了接到陆雅电话闯了祸的事儿。周显问了两句后来怎么样,梁叙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苦笑了一下。
病房里不方便, 他们一伙人去了楼梯口。
梁叙吊着右手,左手从兜里摸出烟叼嘴里然后靠墙上点了火机。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解开着脖子跟前的两颗纽扣,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那边没事儿吧?”他抽了一口问。
对面三个人闻言都短暂的沉默了会儿,一个个表情说不太清楚是无奈还是气愤。梁叙左指间夹着烟又递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没再多问耐心的等他们回话。
“也没多招惹怎么就甩不掉。”陈皮蹙眉道,“跟狗皮膏药似的我擦。”
周显往一边站了下和李谓隔开了点距离,后者余光注意到很浅的扯了下嘴角。楼道间的小窗户有早晨的阳光跑进来,差几分毫就落到他们脚跟了。
“我估摸着后头麻烦还多着呢。”李谓看了一眼梁叙和陈皮,毕竟最开始的那一架是他先出的手这会儿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走一步看一步吧。”
梁叙垂着黑眸一直在抽烟。
“他至少该给点谭叔面子不是。”陈皮说。
昨晚他们都打的疲乏了再闹下去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儿,各自的人都有自知之明见好就收。如果不是梁叙留了血伤得重,说不准还会再来一架。
“你觉得会吗?”李谓挑眉,“要给的话昨晚也不会来挑事儿。”
当时大概九点左右的样子,走廊里有人来来回回,踩在地上的脚步声踢踏踢踏一下一下。陈皮也掏了支烟点上像是为了缓解刚才的情绪,按下火机的动静颇大听的人耳尖一机灵。
梁叙一根烟抽到头往角落里的垃圾桶一扔。
“那两年玩了点火落难了。”他左手抄进兜里,右脚跟后跟抵着墙垂头看地声音略低,“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这话一出那仨都不淡定了。
“瞎说什么呢你。”陈皮啐了一口烟末,“咱还没算账他们就先找事怕个球。”
“陈皮说的没错。”李谓接着道,“而且当初是我先惹到他们的不能算你头上。”说完余光又瞥了眼旁边的人,“要放现在照打不误。”
这俩跟机关枪似的说来说去。
梁叙静静的看着地面笑了一下,然后抬眼瞧这俩目光黑而沉也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气氛慢慢地又好了起来,周显也随之低下头笑了。
“行了说点有意思的。”陈皮对梁叙努了努下巴,“你和余声现在什么情况?”
梁叙懒散的抬了下眼皮:“有意思?”
“…”那调子低沉缓慢里头藏着‘存心找揍’的蕴意陈皮止了声,却又耐不住性子想知道,“说几句呗怎么样了现在。”
梁叙嗓子里轻哼出一声像是自嘲。
“就我这样儿。”他停了一下,“你觉得她妈能看得上吗?”
空气里多了点沉重的安静,梁叙又塞了根烟进嘴里。右胳膊间接而来的疼痛有些麻痹神经,他的眉骨一直皱着却让人丝毫察觉不了。
“别想没用的。”李谓收回余光,“余声看得上就行了。”
四个男人围在楼梯口吞云吐雾,走廊里有护士推着医药车嚷着‘49床打针了’。梁叙沉默的将抽到一半的烟掐掉一扔,左手又插回裤兜。
“时候不早了。”他对楼梯偏了下头做了个让他们走的动作,“回吧。”
那仨没再多说直接从楼梯上下去了,梁叙心里揣着事儿走回了病房。他趿拉着几块一双的灰色凉拖脚步沉重的踩在地上,左手揉了两下脖子坐回五十四床。
他现在彻底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手臂伤成这样儿修车铺去不了了,至少两月都不能再碰吉他。梁叙躺床上枕着左手闭着眼,一会儿又睁开看天花板,反反复复最后又闭上了。
这个平常普通的一天又开始了。
街道上一片车水马龙的样子,推推嚷嚷人来人往。一排排高楼商铺早就挂上牌子开始营业,高价地段的楼层酒店这会儿也闹腾起来。
余声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从昨晚回酒店陆雅开着车一句没问一句不说,余声坐在副驾驶也不吭气。母女俩脾气很像对峙起来空气好不到哪儿去,一进房间陆雅洗了澡径自就睡下了。
她赌气饿着肚子不起陆雅也不叫。
房子外的客厅里刚有服务生送来早饭,陆雅晨起描了几幅画正优雅的用着餐。余声担心说多就是错只好按兵不动,她坐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外的高空熬时间。
半晌过后房门被人推开了。
“洗洗吃饭一会儿跟我去见个客人。”陆雅说的轻描淡写,“你现在大四实习没什么课后天就和我回加拿大吧。”
余声一听急了:“妈——”
“昨个也没见你叫着这么亲切。”陆雅不容置疑的说,“机票我都订好了。”最后一个字落下余声脸唰的白了,女人当没看见继续又道,“学校也别回去了该办的手续我都会让人办好。”
“我哪儿不去。”余声看着陆雅斩钉截铁,“就待北京。”
陆雅靠着门环起双臂在腰间,慢慢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姑娘。这些年虽说聚少离多可也是当心肝养着,忙的时候顾不上但只要闲着也算是事无巨细关心并不少。
“就为了那个混混?”陆雅冷声。
“他不是混混。”余声眼睛里透着一股坚韧,“他有理想有抱负——”
“高中辍学还在里头蹲过两年。”话被陆雅快速的凭空一拦,“有理想有抱负能当饭吃吗?”陆雅想起昨晚深夜看到助手发来的和那个男生相关的邮件,说到这儿话音一狠,“这就是现实。”
余声鼻子募得一酸:“他会出人头地的。”
她这话说的时候咬字太轻,可每个字里头的分量不少。这些年来他早就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哪怕活在闹市没了自由都不能割舍。
陆雅看着这个已出落的女儿眼睛闪了下。
“你高中离家出走为了去小凉庄和我犟。”陆雅平淡的叙述着,“考大学来北京选了个不怎么样的专业和我犟。”说着苦笑了下,“我一直担心是我和你爸闹离婚弄成你现在这样儿路也都随你挑尽量不干涉。”
余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可余声这件事不行。”陆雅闭上眼摇了下头,“作为当妈的没人愿意看自己女儿往火坑里跳。”
余声颤抖着牙齿久久开不了口,陆雅从来没有对她这样说过,即使是以前对她很严格的时候也没有。
“你年纪还小有些事儿看不明白很正常。”陆雅说,“这就得父母给你做决定。”看着床上已经泪流满面的女孩子陆雅心下一疼,“妈不希望你做一个太平凡的人。”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又一会儿,阳光打在窗帘上有光从缝隙间照进来。余声一点一点的擦掉脸颊上的眼泪,重新抬头看向门口为艺术奉献了半生的女人。
她问:“平凡点不好吗?”


第62章
余声的那句话让陆雅陷入了沉重的思考,像是哈姆雷特里‘生存还是灭亡, 这是一个问题’那样不得其解。陆雅静了十几秒从她身上撤走目光, 一面拿包往外走一面留下‘我晚上回来’的只言片语。
然后便是开门关门还有高跟鞋的动静。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余声有些庆幸陆雅没有坚持带她出去, 想起昨夜至今发生的种种她无力的垂下肩膀。
意外就像洪水,一旦决堤便不堪设想。
余声从床上下来洗了个澡吃了饭坐去阳台, 那边有很好的太阳在。门从外头反锁着她出不去, 陆雅一做起事儿来不留后路, 要不然也不会昨天刚下飞机就直接去了医院。
一场好好的回国参展被她搞得像车祸现场。
中午的时候有侍者送午餐过来,她那时正曲起腿靠着墙坐在玻璃窗跟前。事实上就算不锁门余声也不会跑,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更严重。
女侍者放下餐具正要走, 余声从阳台上下来了。
“您好。”她走过去,“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女侍者像被交代过似的看了她一眼抱歉的笑着摇了下头,转身离开带上了门。余声沮丧的垂下脑袋正不知所措, 门又被重新推开了。
她偏头看去, 张魏然走了进来。
余声实在没有想到来者会是这个人,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张魏然似乎也短暂的错愕了下, 在余声看不见的角度将房卡不动声色的塞回裤兜。
“你找我妈?”她先开口。
张魏然抬了下眉顿了片刻:“有些事情要请教陆老师。”说完将门从身后关上, 将房间扫了一圈, “你一个人?”
余声‘嗯’了下, 坐到了沙发上。
“她说出去见个人晚上才回来。”余声向门口看了一眼, “刚那个阿姨就这么让你进来了?”她指的侍者。
“这酒店是我的。”张魏然坐在她对面,笑了一下,“你说呢。”
余声暗自撇了撇嘴角垂下目光看向玻璃茶几, 她伸手将侍者刚放下的午餐盘拉到自己面前。客厅里忽然多出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余声想了一下抬起头。
“你应该吃了吧。”她说。
张魏然嘴角还弯着:“吃过了。”接着又道,“你和我不必太客气。”
这话一听耳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余声懒得想低下头开始搅拌起米饭来。她什么也没再说反正一个人也怪闷,这人也没有走的意思爱等就等好了。
一顿饭她吃了很久很久。
张魏然看了跟前这个女孩子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去她身后的那幅山水素描上,十几年前的一个日子他推开一扇门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这幅样子。
窗台边立着脚架支起的画板,一个年轻女人在作画。
张魏然那时才刚高中毕业步入大一,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腔热血立志要做中国第二个詹天佑。那时教他的老师正是余曾,有那么几次机会他去拜访总是会遇见那个女人。
原来那便是老师的妻子。
后来才知道他们结婚很早,女人那时不过才二十七八岁很冷静淡漠。他每次去女人总是会默默地回房里将空间留给他和老师,背影看起来十几岁不像是个已经有了六岁小孩的样子。
印象里有一年晚秋特别深刻。
他去找余曾报课题,学校公寓里老师不在只有女人。身上穿着单薄的露着锁骨的卡其色宽松毛衣,长长的头发一小撮披在肩膀上。可能是那天气氛实在不错陆雅第一次和他说话了,寥寥几句之后张魏然看见有阳光落在她的发丝。
“你这样的性子怎么会跟他学铁路?”陆雅很淡的笑了一下,“应该去经商才对。”
张魏然永远记得女人说这话时的样子,依旧淡然从容眼睛里流淌过欣赏和肯定。这个房间的布局和那间屋子像极了,窗台的光落下的位置都很相近。
“你要一直等她回来吗?”余声问。
忽如其来的声音将张魏然拉回了现实,几秒钟后眉目又清醒过来。张魏然抬腕看了眼时间,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我回头再来。”说完便走。
刚提脚迈出一步就被余声叫住了,女孩子也站了起来犹豫了半响。张魏然坦然的看过去一眼,余声低眸想了一下一咬牙。
“能借我用下手机吗?”
张魏然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秒便从兜里掏出递给她,然后退到了门外去等。余声一拿到手里一面拨号一面走去阳台,过了很长一会儿才通了。
说话的人却不是梁叙。
那头陈皮在讲他去找医生说要出院的事儿,余声一听便急了。她让陈皮拦住他说自己一会儿就过来,接着想起什么随口问了一句昨晚打架的那个人。
“你说薛岬?”陈皮皱了下眉,“他是薛天的弟弟。”
余声疑惑:“薛天?”
“就那个让梁叙蹲两年的王八蛋。”陈皮提起便是一肚子气,说完一愣自个傻了,“你不知道?”
梁叙什么都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打在脸上有些刺眼,余声缓缓收了线将手机还给张魏然。那神色看着明显不太好,比起刚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没事儿吧?”张魏然问。
余声跟没听见一样怔了不到十秒,然后立刻回房里换好鞋还没给张魏然反应的时间就跑远了。她在门口拦了辆计程车去医院,到地方才发觉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她所有的家当都留在酒店里了。
余声站在医院门口将兜里摸了个遍连一个钢镚都没见影儿,她正懊恼不知所措身后有人递了张五十块过来。余声又诧异又惊喜的回头,五十岁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对她笑了一下。
“没带钱就敢坐车。”男人眉眼温和,“急着找男朋友呢吧。”
余声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巴,回神后赶紧道谢让男人等一会儿她去拿钱。只是刚跑进医院大厅脑海里闪过一个相似的人影,她慢慢停下步子回头去看那处早空无一人。
面前都是来去匆忙拿药缴费的男女。
余声穿过人群进了电梯上四楼,到楼层的‘叮铃’声一响她抬头看出去。梁叙穿着病号服打着绷带左手抄着兜靠在正对面的墙壁上,静静的凝视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她两步走了出来,电梯门关上了。
可能是刚才跑过的缘故,她的发丝有些凌乱,有一束刘海打在脸颊上,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梁叙看着她舌头顶了下腮帮,随后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身后的楼梯间将门用脚一踢。
她的背抵在墙上,他的吻落了下来。
梁叙左手绕到她脑后将她的脸托起亲住,余声怕弄疼他的伤处不敢动。两个人像是多久没见似的,各自贪婪的呼吸着对方的味道。
余声轻轻伸出手臂环上他的腰。
她仰着头附和他汹涌如火的吻,嘴巴被他的舌头搅得天翻地覆低喘不止。半明半暗的角落里两个人的影子交叉在一起,像是藤蔓紧紧在缠绕。
短暂的热情过后,余声将脸埋在他胸前。
她又小声又可怜的叫他:“梁叙。”然后便不说话了。他将下巴搁她头顶,左手搂着她的腰,指腹轻柔的摩擦着衣料。
“累不累?”他低声问,“要不要进去睡会儿?”
余声在他怀里轻点了一下头。
那个时间病房里没其他人在,老头儿们都下去晒太阳了。余声真的是太累了,她乖乖的躺在他的病床上闭上眼睛,梁叙给她拉上被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等她睡着了梁叙出去抽烟。
陈皮来电话问什么情况,当时因为谭叔交代的有关地下乐队比赛的事儿过来了一下也没想那么多却闹出这场,随即就立刻招了撒腿跑掉。听见梁叙重重的吐了口烟圈,陈皮问余声怎么样。
“睡下了。”梁叙垂眸看着燃烧的烟头,“什么都没说。”
陈皮叹了一口气,梁叙把电话挂了。
走廊里穿梭着这个城市的普通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是一脸苦相。梁叙一个人上下楼将剩下的手续办完然后回去病房里,一直坐到余声睡醒过来。
距离她来时已三个钟头了。
余声还闭着眼睛耳朵里早听见他在和房里的一个老头说着什么,老头笑了一下他也笑了。那笑太轻太轻,她终于睁开眼睛看他。
梁叙已经换好昨天的短袖和牛仔裤。
“醒了。”他弯起嘴角,“还睡不睡?”
余声摇了下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发怔的看着他说话对她笑。梁叙俯身单手提着她的鞋放在床边,头微抬起就撞上她认真的目光。
“把鞋穿好。“他说,“我们一起去见你妈妈。”
余声眼眶唰一下就红了,鼻子酸涩好像再过一秒就有眼泪冒出来。她不知道梁叙怎么想的但陆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妥协,或许他面临的将是一场最难打的硬仗。
“我妈很厉害的。”她说。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梁叙笑了,“行吗?”
余声的眼泪忽的就下来了,跟断线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掉。她吸了两下鼻子又有点不好意思,房里的几个老头在下棋还往这儿看了一眼。
那一天的北京是常温下三十八度。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大概是个六点半左右,余声的手被他握着掌心冒着汗。两个人到了七层出了电梯,余声担心陆雅不在先让他等在原地。
她先他一步走过去探看。
那扇门没有关严实留着一条缝儿,余声想着陆雅应该回来了。她偏头望了一眼走廊尽处的梁叙,正要摇手让他过来却听见里面有男女的低吟粗喘。
余声脑子嗡了一下,木讷的用手推开一点儿。
玄关处男女纠缠在一起,女人一面要推开男人一面却迎接着男人炙热的抚摸。动静传来男女间歇性的停下动作看过来,门口却什么都没有。


第63章
陆雅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一场意外的鱼水之欢就此搁浅,张魏然退开到一侧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解决的, 虽说都各自单身却依旧没有过自由。
陆雅整理好妆容慢慢走去落地窗前。
酒店楼下有几辆汽车开走了, 路边人流量并不是很大。过了一会儿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 陆雅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