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魏然扯了下领带,偏过头去看窗边的人。
“什么都没发生过?”张魏然缓慢的说, “你一个人还没过够是吗?”陆雅没有说话, 张魏然一直望着那个背影又提醒道, “我已经不是他的学生了,陆雅。”
女人像是一颗冰冷的石头沉默不语。
张魏然就那么站了很久,女人也同样的姿势站着。有些感情太沉重说出来就跟泡沫似的容易碎掉, 半响过后张魏然掸了两下西装外套转身向门口走去。
“一天是,一辈子是。”陆雅说。
张魏然的脚步虚停了下右拐不见了,走廊上的那几十步里给助手拨了个电话。短短几句没有任何声音起伏, 这些年所有的事都变成了一句‘江司, 以后别再给我安排了’。
世界好像霎时安静了下来。
张魏然离开后陆雅依旧站在那儿动也不动,目光看着楼下夜色里某处远方。一对年轻的男女依偎着走在一起, 花树公园的路灯下两个老人坐在长椅上说着话。
等老人搀扶着走了, 陆雅拨了个号。
女人又重新变得冷静骄傲起来, 说话时的简单干练又回来了。寥寥数句过后两人客气的道了声再见, 没有一点儿曾经相爱过的痕迹。
那会儿余声已经和梁叙回到了红砖胡同。
路上女孩子一句话也不肯说拽着他的衣角不撒手, 梁叙只听到最开始说的‘她不在’后便被她硬拉着走了。她一回来便说累了躺去床上,这副样子实在太罕见。
梁叙站在房里看着被子下的姑娘。
他皱了皱眉头然后出去了,过了会儿又回来了。梁叙将从小卖部买到的一盒蜡烛都摆好在桌子上, 然后将房间的灯关掉,摁下火机一支一支去点。
蜡烛全被点亮了,将房子照的通红。
他将打火机放在一边回头,余声已经坐了起来平静的盯着那些火光。其其像是会看脸色似的一直躲在衣柜里,两只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
“胳膊还疼吗?”她开口却问了这个。
梁叙松了一口气:“小伤。”然后坐去床边,余声将他的绷带轻轻整理了下。她的表情很平淡没什么波澜,低着头的样子乖巧极了。
“还小伤你看这块又红了。”她一面摆弄一面轻责,“让你别出院偏不听。”
梁叙笑了,低声说:“那地方晚上我睡不踏实。”
听他说完余声抬眼瞪了他一下,烛光照着两人的侧脸像一幅温和的画。梁叙问她现在困不困,她说不困话似乎也多了起来。
“我今天遇见一个熟人就在医院门口。”她对他说,“几年前火车上见过也拿着吉他还哄我说不哭。”说完歪头一笑,“巧吧?”
梁叙微微蹙眉:“那时候哭什么?”
余声:“…”
那个晚上她一直说个不停,好像眯一眼就睡过一觉似的格外精神。梁叙问她脑筋急转弯,余声一直没有猜出来。后来直到睡下还在研究,为什么人死前会说我好冷。
烛火一闪一闪打在墙壁,然后都睡着了。
余声第二天一直在睡不想起床,梁叙中午接到个电话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饺子。余声正穿着睡裙抱着胖猫在浇花,一帆风顺有两束都开了。
“干吗去了这么久。”她还低着头。
梁叙的视线偏了一下:“陈皮学校有事儿让过去一趟。”
楼下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忽然热闹起来,房东老太太笑呵呵的大着嗓门说话。余声放下喷壶抱着猫去门口望了一眼,院子里好几个老人站在那儿。
梁叙摆好小桌板叫她:“吃饭了。”
余声依依不舍的从门口进来坐在小凳子上,用勺子往嘴里搁了一块芹菜馅儿饺子。然后听见梁叙说胡同里两个老人黄昏恋,好像下个月就办婚礼。
“…哦。”余声目光一凝。
午饭时间一过余声还想再睡一觉又被梁叙拉起来,他单手的力量依旧大的吓人。恰逢陈天阳打电话说学校实习的事情,梁叙便和她一起过去了。
余声去了教室开班会,他站在外头等。
还是教学楼前的那棵树下,梁叙用左手上下兜找烟抽。他抬眼瞧楼顶那一层的窗户,没有找到玻璃边她的身影。
半个多小时后,余声从教学楼里出来了。
她和陈天阳走在一起,后者看见他摇摇手先走了。余声慢吞吞的朝他走了过去,两个人沿着校园路往外走。梁叙走在她右边,左手牵上她的。
“老师怎么说?”他低头。
余声右手插在衣兜里摸着刚才震动过的手机,慢动作回放似的‘嗯’了声说下周就去某建筑公司见习。那地方距离红砖胡同有一个多小时的路,早晨六点就得起床挤地铁和公交。
梁叙沉吟片刻:“要不在那边给你租个房子?”
“不用。”余声说,“我还是喜欢挤公交。”
梁叙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手。当时他们已经走到足球场附近,那边有一个大屏幕正播着午间新闻。台上的男人搂着一个漂亮模特配合记者拍照,提及薛氏房产业男人说会考虑继续和魏然兄合作。
他们很自然的都看到了这条新闻。
从昨晚开始她就一直不怎么吭气,即使说了那么多话依旧四两拨千斤不给他机会。事实上什么都不必再解释,他们都知道‘过去的就过去好了’这个道理。
“三个月前我看见镜子姐了。”余声目光凝视前方,“她已经离开北京了。”
梁叙看了她一眼,轻声‘嗯’了一下。
“还有那个人我见过几次。”她眼神示意屏幕上的男人又继续说着,“早知道是他干的我当初就该给点颜色瞧瞧。”然后恼怒的皱紧眉头,“太便宜他了。”
梁叙闷声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做?”
“先生煎再煮上七七四十九天熬成汤。”余声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小女孩的样子,“方杨最近复习那么辛苦正好补身子。”
梁叙一下子就笑大了。
“还有那个王八岬。”余声停下脚步,咬牙切齿的说,“以后别让我见到他。”
梁叙摸了下鼻子,侧过头又笑了。
“走吧。”他嘴角噙笑,“余大小姐。”
余声泄了气翻了他一眼从他身边径直走过,梁叙笑着跟了上去。那段日子他的胳膊使不上力弹不了吉他,为了不闲着便在胡同附近找了一个网管的活儿。
一般都是晚上十点过去清晨七点回来。
然后再坐公交汽车去琴行那边,右手虽然不行但他最近开始尝试左手。余声有时候忙会直接住在公司宿舍,不忙了就会立刻赶回来。
有些事情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们现在依旧可以平静的生活下去,像大街上来往的最普通的行人一样。逢周末她会陪他去医院换药,眼看着他的伤一天比一天好。
地下乐队的比赛也开始提上了日程。
十一月初的那个下午梁叙正试着用右手拨弦,老谭电话先到没几分钟人就来了。地下室里周显一遍遍的改着新写的谱子,陈皮也忙的焦头烂额。
“胳膊怎么样了?”谭家明问。
梁叙说:“再过些天就可以拆线了。”
“那就好。”谭家明看了他们一眼,“我刚得知比赛推迟到了明年三月。”停了一下才说,“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要忙起来了。”
“推迟了?”陈皮兴奋起来。
刚好是一个月前梁叙受伤那天得到的确切消息,上海一个音乐公司打算举办一个大型的地下乐队比赛。这对他们来说千载难逢,是个出头的机会。
北京赛区晋级名额只有十个乐队。
“我听说奖金这个数。”陈皮伸出三个指头,“真的假的?”
谭家明哼笑了一声。
“这次参加的肯定有不少殿堂级别的乐队。”老谭说,“他们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接着又慎重道“你们只要能进决赛这些便是九牛一毛。”
梁叙低眸看着吉他,左手拨了一个音符。
傍晚的时候他才从琴行回了胡同,赶上周五余声很早就回来了。房东老太太特意端了一盆水果上来要他们明天留下吃席,金色的夕阳落进来将老人的脸照的温和慈祥。
两个人吃了顿饭,梁叙去网吧上夜班。
余声躺在床上打开电脑找电视剧看,TVB的家庭伦理剧让人揪着心眼花缭乱。楼下的屋子里有几个老人的笑声,像是明天要嫁女儿了一样热闹。
翌日天还暗着楼下就嚷起来。
余声是被门口一阵烟花爆竹的声音闹醒的,她简单洗漱好跑下楼钻进了一群小孩子堆里跟着看。要出嫁的老太太是房东的亲妹妹,二十年前没了丈夫之后就搬进了这条胡同。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将天色照亮。
梁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了,他本来想走过去叫她却看见姑娘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她走去安静的地方喊了声‘妈’,然后他就什么都没有听到了。
胡同里响着炮竹声小孩欢呼着往院子里探头。
他想起那天接到电话去机场附近见陆雅,女人的眼里充满着哀伤。他们谈了一个多小时,从余声喜欢的一切开始说起。
“我给你一年时间。”陆雅上飞机前说,“到时还未成气候就别怪我带她走。”
天上有飞机飞远了,地上有老头赶着热闹过来卖糖葫芦。梁叙至今都不清楚那次谈话陆雅的退让,余声不愿意讲的话他也不会多问。大门前的红灯笼被清晨的风吹着摇,胡同里办喜事传遍了整条街。
梁叙低下头去,微微笑了起来。
第64章
鞭炮将地上的尘埃炸的迎风飞扬,闻着那味儿像是过年时的样子。余声听见陆雅问她你那边干什么呢, 她说完陆雅笑了一下喃喃道真有福气。
加拿大现在刚入夜, 公寓里只有陆雅一个人。
余声低头看了一眼蹦到她脚下的指头大点响炮, 心底忽然疼了一下。自从父母离婚后她不排斥陆雅再找, 可能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对方是张魏然而已。
母女俩都避重就轻不再谈起。
像现在这样和气的说一两句话陆雅多少已有安慰,作为母亲实在担心她们又回到小凉庄那一年的相处关系。余声说了一下最近的实习情况, 陆雅安静的听她说完。
挂了电话余声做了个深呼吸, 回到人群里。
梁叙看她脸色平常然后走了过去, 他左手自然而然的握上她的。余声仰头去看身边的人,他目光直视望着院子里忙碌着的老人。
“今天回来这么早?”还不到六点。
梁叙低头看她:“老板人好。”
屋里的光从窗户上倒映出来打在墙壁贴的喜字儿上,身后有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说新娘子。余声一直歪头瞧他不挪眼, 细白的脖颈沉溺在暗光里。
“不是溜出来的?”她还不信。
梁叙抬眉:“我可是一等良民。”
那一天的红砖胡同热闹极了,他们也跟着沾了些喜气。梁叙的右胳膊要蓄积力量不能经常用,余声一闲下来就跑去菜市场买鸡鸭鱼肉还熬起了鸽子汤。
租屋里的盆盆罐罐多了起来, 调料一个不少。
刚开始实习的那一个月还比较忙, 后来的每天晚上她都能赶八点前到胡同。然后会在半个多小时里熬好稀粥和他一起吃完,然后又开始熬起她的汤来。
等汤熬好了, 他都已经去了网吧。
有时候她会熬好汤给他送去, 网吧就在胡同街口近着呢。不过一般情况梁叙不让她这么晚出来, 距离不远可毕竟路上人不多。
有一天晚上她照样熬好汤过去了。
梁叙当时正坐在柜台前看着戴着大号耳麦, 一面听音乐一面在笔记本上写音符。她看了一眼网吧里的那些男女, 抱着盒子进去柜台里将他的耳麦扯了下来。
“吃饭了。”她说。
梁叙无奈又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伸了个懒腰拧了两下脖子接过饭盒。他低头尝了一下那汤,很意外的味道很不错。
“怎么样。”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喝掉一大半的汤, 眼里带笑,“好喝吧?”
她开始学煲汤没多久,味道虽说有些差强人意梁叙也从来不说。可今天这汤确实比平时好喝了不少,搁外头都能上一道菜了。
“说吧。”梁叙又喝了一口,“想要什么?”
余声裂开嘴一笑,眼睛弯成了月亮。
“但是——”梁叙话音一拐,“下次不许这么晚过来了听到没有?”
余声慢慢的收回笑意鼓起脸颊瞪他:“我过来是——”说到一半她也一停,“谁知道你有没有沾花惹草?”
梁叙被嘴里的汤呛了一下差点噎住。
余声‘哎呀’一下去拍他的背,还小大人似的‘慢点喝你急什么’惹得梁叙笑也不是凶也不是。他顺好气正要开口说话,柜台上过来了一个长头发的美女。
“嗨。”美女喊梁叙,“我那台机子有点问题你能帮忙看一下吗?”
余声清了下嗓子低头翻出自己手机玩。
“…”梁叙垂眸笑着将饭盒放在桌上,看过去的时候刚刚的笑意收的干干净净,“几号桌子我一会儿过去。”
美女报了个数字瞥了余声一眼扭腰走了。
“都走远了还看?”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头。
梁叙一听眯起眼睛细细瞧着她,余声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躲开他的视线还没一秒就感觉下巴被捏住,他手指的温度瞬间弥漫了她的神经。
他很深的亲了一下她的嘴。
“呀——”她吓得打掉他的手,“被人看见怎么办?”
梁叙看着她白皙的脸蛋,偏头笑了。
北京在十一月结束的时候开始进入了冬季,余声畏寒那时早已穿上了棉绒外套。梁叙除了准备比赛还要生活,等胳膊好的差不多了他又重新回了修车铺。
时间又像是被拨回了几个月之前。
一周近两三天他都会和陈皮周显去酒吧弹唱,可能是由于年后赛事的缘故薛岬那伙人再也没来闹过。他们一般会撑到一两点酒吧歇业,在夜深人静时回琴行继续忙活。一天二十四个时辰基本上连轴转休息的时间很少,也只有周末单休在余声的坚持下多睡一两小时。
他这两个月来左手弹唱进步很快。
谭家明念着他的伤怕留下病根子,轻易还是不愿意让他动右手。地下室里的气氛轻松又紧张,有满足有汗水。就抱着吉他往那一坐,可以几个小时不挪位置。
下旬的一个傍晚,谭家明给他们放了一天假。
陈皮当时还以为自个儿幻听了,愣生生没有反应过来。老谭的严格训练那是出了名儿的,一旦开闸没有达到预期是不会喊停的。
“你没发烧吧老谭?”陈皮还是不可思议。
梁叙活动了两下胳膊,和周显对视两人都笑了。陈皮傻了吧唧的还征在架子鼓跟前,直到谭家明真的离开才回过神来。
“不对劲啊我说。”陈皮手指摩挲着下巴,“明天几号来着?”
周显说十二月二十六了。
“你俩还记得我以前说老谭只收过一个女徒弟吗。”陈皮说,“听人说好像车祸没抢救过来。”
梁叙抬眼皱眉:“哪听来的?”
“让我先说完。”陈皮想了下,“老谭那个手表记得吧,我估摸着应该是那女的死亡时间。”
梁叙和周显这时候都沉默了。
地下室里莫名的寂静下来,陈皮也关了话匣子不吭声了。梁叙放下吉他揉了两下脖子也出去了,他走在路上给余声拨了电话。
那头却一直占线。
梁叙坐上公交车返回租屋,正是下班时间路上很堵。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他正要再拨过去试试,余声刚好打进来了。
“跟谁说呢?”梁叙问,“这么长时间。”
余声站在公司楼下的十字路口,一面拦车一面说是方杨。有计程车过来了,她赶着时间坐上车匆忙和司机师傅说了个地址。
“去那干什么?”不是租屋方向。
“明天方杨研究生考试。”余声终于缓了一口气,“她在考场外租了个房子让我陪两天。”
梁叙的眉间霎时一个川字,良久后闷声‘嗯’了下。余声没有听出他的情绪,自顾自的说完便挂掉了。方杨近几天状态不是很好,她一心念着那边都顾不上梁叙了。
他那头堵车,余声这边也堵着。
等到了考场那边都已经是九点了,方杨亲自出来接她又买了些零食带回旅店。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梁叙电话又来了,问她到了没有注意安全啰嗦了好几句才收线。
方杨笑着揶揄了她两句。
“这会儿还能和我开玩笑。”余声‘嗯’了一下,“就保持好这种心态。”
提到这个方杨又蔫了:“不说还好一说又紧张了。”然后拆开了一袋零食往嘴里搁,可怜巴巴的伸出四个手指头,“几千号人只要四个——输了怎么办——梦想这玩意儿真能折腾人。”
余声这会儿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其他多余的话了,她想起身边坚持着栋笃笑的陈皮沉默寡言的周显还有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摇滚的梁叙。
“只要你不说放弃。”余声看着前方黑黑的巷子,“它就一直在。”
那两天是个周末,余声一直陪着方杨到考试结束。平凡的一年就这样轰轰烈烈的过去了,有得到有失去一帆风顺还活着,梁叙也走上了正轨。
余声在一月下旬实习结束了。
那个时候距离新年已经不到一周时间,外婆打来电话问她回不回小凉庄。余曾一个项目正在进行重要的收尾,说年后完事儿就来北京看她。
二○○八年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余声买了很多过年的小玩意儿,她写对子梁叙贴对联。屋子里的墙上挂着过年的日历和福来到,房东老太太送了一大盘花生瓜子牛奶糖。
红砖胡同里小孩子揣着红包迎风跑。
大年三十梁叙买了很多烟火堆在楼顶放,她穿着羽绒服戴着棉线帽子眼睛比星火都亮。上头的风很大吹得她脸蛋都红了还舍不得回房里,后来还是梁叙将她抱回去的。
那几个夜晚他们总闹得筋疲力尽。
余声拥着被子懒懒的躺在他的怀里,逢半夜还能听见有人放烟火。房子里烧着她喜欢的蜡烛,胖猫躺在地毯上舔着自己的尾巴毛。
“我又长了一岁。”余声说。
她那会儿刚被他欺负完,一根指头都懒得动。梁叙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只手搁在她赤-裸的腰间轻轻抚摸,清晰的感受到了她的乳-头擦过他的前胸。
“嗯。”梁叙轻声说,“可以考虑要小孩了。”
余声的后背一僵,脸一红埋进被窝里不说话了。梁叙笑着掀开被子低头看她,刚经过情-事的味道从身下弥漫上来。她的手指还搁在他的手臂上,梁叙目光扫过她的胸脯喉结动了一下。
“说着玩呢。”最后一个‘呢’字刚落下他又压了下来,用嘴堵住她的,一只手往下伸去,“把眼睛睁开,声声。”
正要进行下一个挺身而入的动作,电话响了。
梁叙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那铃声太锲而不舍。余声偷笑着看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手机,那眼神示意着她赶紧解决。来电显示是方杨,这女生总坏事儿梁叙烦了。
几分钟后结束了通话。
梁叙重新亲下来时被余声一挡,女孩子红着脸蛋眼神俏皮。刚才方杨告诉她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余声脑筋一转想逗逗他。
“方杨说——”余声看见他的脸黑了,声音更小了,“让我现在过去一趟。”
大晚上的说这话谁信,梁叙缓缓压低头至她嘴边。他的手揉上她的胸脯,闹得她忍不住仰起头来。双腿处的物件已经贴上她的柔软,蓄势待发。
“玩我?”声音危险。
余声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梁叙将自己推了进去。大年初八的夜晚月光很亮烟火很美,光秃秃的树上压着沉甸甸的雪,有着‘如果有人问起这段感情,他会说永远那种’的样子。
第65章
二月下旬的时候春节便过去了。
梁叙他们几个已经在为三月初的比赛做最后的准备了,忙碌起来跟陀螺似的钻在地下室里连轴转。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紧迫神经绷得太紧的缘故, 练习时某些节奏上三个人配合的一直不是很好。
那个晚上又熬到了凌晨两点。
“这个音区怎么回事儿。”陈皮皱了眉头, “要不咱降个调算了。”
梁叙当时正坐在架子鼓前, 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他靠着椅背仰头看了会儿天花板, 从兜里摸出根烟叼嘴里然后用火机点上。
“周显你说。”陈皮又道。
被提到的男生想了一两分钟不赞成的摇了摇头,降调难度变小却没有了他们最初想要达到的那种效果。地下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梁叙垂眸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不能降。”他慢慢吐出一口气, 抬眼看他们语调低沉缓慢, “再试试看。”
他们磨合到将近天亮才眯了眼,一个个东倒西歪将就着睡在地铺上。梁叙的灰色衬衫都被压皱了,袖子卷在胳膊肘不修边幅的侧头睡着。
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进来又出去了。
梁叙一会儿还要去车铺上班, 半睡半醒的睁开眼看见有人将周显踢到一边的被子又给拉好了。他将手盖在眼睛上静了一会儿然后坐起来,一面起身将皮带重新系好一面穿上外套往出走。
六点多的巷子比湖面还宁静。
他经过琴行一楼的走廊去到门口,四十五度角的方向李谓在那儿站着抽烟。梁叙看了那背影几秒搓了把脸走过去, 也要了一根咬嘴里。
“来这么早?”他手拢着火点烟。
李谓低头抽了一口:“睡不着过来溜溜。”
清晨的冷风吹到脚下, 卷起了地上的灰尘。有几只瘦鸟在墙角啄来啄去,不时地叫一两声。梁叙沉默了一会儿, 夹着烟的手指摸了下鼻子。
“玩玩就算了。”他说, “别到时候收不了手。”
李谓淡淡笑了一下,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巷子里不知是哪家的树上落过来一只大鸟, 将本来寂静的街道弄出了点动静。
“我知道。”李谓偏头看他, “你们最近练得怎么样?”
梁叙舌头顶了下腮帮子,正要说话路边走过来一个人。谭家明边走边打低着头电话好像没有看见他们,嘴里说着‘放心吧老哥’一抬头瞬间止了话。
“回头再说。”谭家明一边挂电话一边看向他们, “站这儿干什么。”
梁叙咬着烟对李谓扬了扬下巴,又动了两下肩膀有骨头嘎嘣响了下。他看了眼时间将最后一点烟抽干净,然后丢向路边的垃圾箱。
说了两句梁叙便上班去了。
车铺里最近人手不够也是挺忙,他几个汽车底来回钻来钻去。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同事坐在一起聊一会儿,梁叙几分钟吃完又忙活去了。
余声在半个钟头后来了个电话。
他们现在这种相处是常态,他忙比赛和工作很少陪她。余声这段时间要写毕业设计回了学校,逢周末才能和他回租屋在一起待个把小时。
北京的烟花三月跟着一场春雨到了。
毕业季的校园里兵荒马乱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儿,找实习单位考公务员当教师还是参加工作或者已经在准备GRE复试了。余声年底那会儿刚结束了建筑公司的实习,具体下一步怎么走她还没有想好。
宿舍里今天就她一个人在。
余声看了很久的资料找课题,敲了会儿电脑想上床睡一觉。宿舍门被人无力的轻轻推开,陈天阳默不作声的走了进来直接爬上床去睡了。
看那样儿她不好询问也上了床。
刚躺下便模模糊糊听见头顶有轻微的抽泣声,余声蹙眉想了一下翻身拍了拍陈天阳身上的被子。女生抽了两下鼻子,顿时哭的更凶了。
“怎么了?”余声轻问。
陈天阳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掀开被子将脑袋露出来,趴在床上和余声面对面。那眼泪无声的就往下砸,看的人怪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