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这辆一模一样的越野车再次出现了,打破了易胭所有侥幸。
上次在公路上的冲撞不是偶然,这次也不是。
那帮人,早就重新找到她了。
甚至也盯上了苏岸。
如若这辆车单纯只是冲自己而来,易胭不至于这般失措。
可对面车里的人同时也是苏岸他们碰到的袭警贩毒那批人,易胭清楚那帮人在生意上一向是行事格外严谨的人,不会做这般鲁莽的事,这样做缘由也只有一个,他们在警告易胭。
他们又再次盯上了易胭,不让她好过。
每次对方凭空出现,从来都不是为了真正伤害她,而是警告,威胁她身边人安全。
除了手术室里那个是意外,早上苏岸几乎是他们之间伤势最重的一个。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易胭遍体发凉。
她握着奶茶的五指骤然攥紧。奶茶杯被挤压,塑料声响有点突兀。
正打电话的苏岸瞥了易胭一眼。
手里奶茶被易胭捏得变形,苏岸手臂一伸抽走她手上的奶茶。
易胭这才回过神来。
苏岸示意她手里奶茶:“不喝了。”
易胭点头。
苏岸已经挂了电话,推门下车,奶茶扔路边垃圾桶里。
回到车上时易胭已经恢复正常,不会像方才那般失神。
易胭没与苏岸多说什么,只问:“是早上袭警那帮人?”
苏岸点头:“嗯,同一辆车,但早上调取各路段监控没找到去向,现在出现了。”
易胭目光从窗外收回:“看见他们脸了吗?”
这问题可以说是问得丝毫没有意义,如果早就看见了的话便可以直接通缉了。
但苏岸还是看她一下,回答:“没有。”
易胭也没看苏岸,直视前方:“嗯。”
苏岸没再在原地停留,调转车头离开。
回到交通匆忙,鸣笛喧嚣的城区,易胭有些不真实感。
她一直侧头目光落窗外,车到半路,她忽然说:“他们认识你。”
苏岸嗯了声。
“为什么?”
车正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苏岸侧眸看她:“不清楚。”
易胭头转回来,看向苏岸:“他们袭警了。”
苏岸:“嗯。”
“还贩毒了,”易胭目光安静,安静到一种死寂,“或许还吸毒了。”
苏岸也看着她眼睛。
易胭说完轻声一句:“你们警察可以把他们抓到吗?可以把他们绳之以法吗?”
她的询问很轻,像是一个小孩不切实际地向大人要天上星星。
绿灯亮,前方车流开始流动。
易胭梦醒一般,收回视线,正想说没什么。
身旁已经没再看她的苏岸却是一句:“可以。”
易胭一怔。
车往前走,苏岸道:“我没办法跟你保证一定,但至少会尽力。”
易胭转头,几秒后很轻地笑了声:“你真好啊,苏警官。”
第一次,易胭口中说出的苏警官不带任何调戏不正经意味。
苏岸没理她,车驶过红绿灯路口。
回家吃晚饭后,苏岸照旧没在家里待着,易胭一人留在家。
厨房收拾完毕后易胭到浴室冲了个澡。
晚上睡前想起明天是5号,5号是戒毒所探视的日子。
易胭上个月没去看易檬,上次她给她留下的钱足够她花上两个月。
她没去看,易檬也没给她打电话,上次见面还是易胭陪崔依依去看崔环杰,顺便她也探视了易檬。
卧室一片黑暗,易胭平躺在床上,视线无焦点。
今晚的事打断了她这两年来的平静,一直以为总算是风平浪静了,才知道人一直在暗处盯着,时不时出来猎物。
她们母女根本从没逃出过他们视野。
不知过多久,易胭闭上眼睛。
某刻易胭眉心顿皱。
为什么她注定出生便命运不公。
睡前易胭眉心还是紧皱的,明天该去看易檬了。
凌晨三点苏岸回到家。
易胭傍晚回家时,说想让苏岸回来,他回来了。
卧室一片漆黑,苏岸也没开灯,从浴室冲澡后才上床。
不过刚在旁边躺下,还未来得及沾枕,身旁的易胭忽然挤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腰腹。
她在黑暗中出声:“回来了?”
苏岸手穿过她脖下:“没睡?”
易胭顺势枕上:“睡了,你吵醒我了。”
易胭一向警惕性强,平时一人睡觉稍微有点动静她便警觉。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苏岸吵醒她,而是她也根本没睡。
苏岸清楚易胭没睡,但也不拆穿她:“嗯。”
男人身上带着干净的沐浴露香,刚才被窝外进来,身上稍带一丝水润凉气。
易胭却抱着他不撒手,苏岸也任由她抱。
易胭睡的位置有点下,苏岸托住她臀部往上托了托。
易胭微抬头,去亲苏岸下巴:“苏警官,为什么摸我?有损职业风范。”
苏岸:“……”
黑暗中隐约能看出对方轮廓,他淡淡看了她眼。
易胭不撩苏岸便心痒,总得说点什么,但或许今晚心情有些异样,她也没再继续下去。
易胭躺在苏岸怀里,过会儿问苏岸:“我记得你以前是裸睡,现在怎么不了?”
苏岸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话出口也不是十分正经:“你不也是。”
深夜给男人低沉嗓音染上浓重倦色,带着点平时没有的慵懒。
易胭:“……”
她再次抬头,声音佯装不满:“你这怼人毛病跟谁学的。”
苏岸很镇静一个字:“你。”
易胭:“……”
以前高中易胭可不少怼苏岸,苏岸不喜说话,而她对他又停不住口,这种差距经常会使易胭感觉被冷落,每当这时候她都会怼苏岸。
反正埋怨了他也不会回嘴,任她骂。
“行吧,”易胭又往苏岸怀里缩了一分,“的确是我。”
苏岸自律性高,从来不受旁人言语行为影响,更不会有被人教坏一说。
从来只有他自己自愿学坏。而他也只让易胭教坏他。
苏岸没说什么,只是将易胭又往怀里揽紧一分,嗓音有些熬夜沙哑:“睡了。”
苏岸睡眠一向不足,易胭也不吵他:“嗯,睡觉。”
被窝里很快暖和起来,苏岸体温比她热些许。
原本易胭根本睡不着,此刻待在苏岸怀里开始渐渐发困。
两人呼吸交缠。
过不久易胭也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易胭原本需要上班,但因为要去戒毒所探视,易胭与一位同事调班,换成夜班。
早上醒时身侧已经没人,苏岸走了。这样也好,便不用告诉苏岸她去做什么。
不用上班易胭在床上多躺了两个小时。
十点才到戒毒所,戒毒所有看人的规定时间,易胭照例登记交钱后到隔壁等易檬出来。
易胭来看她易檬明显很高兴,不停跟易胭说话。
隔着玻璃,易胭发现易檬要比上次见到的瘦了不少,原本下巴就尖,现在显得越发尖了。
易胭问:“钱不够?”
易檬对着电话讲:“怎么问这个?够呢。”
易胭:“瘦了。”
易檬安静一瞬后才道:“我好着呢,应该是最近热胀冷缩了,最近降温了。”
易胭看着她没说话。
她一没说话易檬便心慌,话出口有几分小心翼翼:“这是戒毒所,没办法吸毒的,你别怀疑妈妈。”
“我没怀疑你。”易胭说。
易檬笑:“没怀疑我就好。”
易檬是长得很漂亮的,易胭长得便像她。但母女性格截然不同,易檬反倒比易胭这个女儿还要小女孩,性格也比较天真。
她忽然问易胭:“他们没再找过来了吧?”那帮毒贩。
易胭正琢磨遇到的事要不要告诉易檬,易檬突然这么问,易胭看向她。
易檬看易胭这眼神,唇角的笑慢慢消失:“他们、他们找来了?”
易檬会吸毒也是受这帮人迫害,那双总带几分天真的眼睛里现在满是恐惧。
易胭看着她眼睛,话到嘴边改口:“没有。”
易胭说什么易檬便信什么,她骤松一口气,微拍胸脯:“没有就好。以为我们躲了这么多年,他们又找来了,果然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易胭心绪忽然悲哀起来。
他们的安全地早就不安全了,她的身边人也陷入危险。
第53章 抱抱
市局会议室里, 所有人围在桌边讨论。
禁毒二队队长李旭阳翻阅手里资料:“这次截获的这批毒品不是传统毒品,是一种新型化合物。经法医提取, 与上次崔环杰死者体内残存化学成分一样。”
说完李旭阳抬眸看向众人。
崔环杰的死可以说是让这种新型毒品开始进入警察视野, 警察从那次也开始追查来源渠道。
苏岸低眸看桌面上资料, 嗯了声:“这批毒品来源西南一片区域, 但具体位置不清楚。”
所有人都清楚,西南那片区域是毒枭洛的地带。
这是警方最近查证到的线索,但中途线索断掉, 紧接着出现昨天袭警的事。
而那些人留下的毒品化学成分与崔环杰体内的一模一样。
会议室里有人说:“也就是说, 崔环杰的死与毒枭洛有关, 这种新型化合物毒品来源于毒枭洛, 袭警的那些人是毒枭洛手下。”
李旭阳扣上手中的笔:“可以这样说。”
这时会议室里有一个不和谐声音:“我有不同意见。”
众人循声望去, 正是禁毒大队队长, 周蓝星。
周蓝星是苏岸队长,就坐在苏岸旁边, 他道:“这种毒品是早就存在的, 只是一直没流入我们境内。毒枭洛这半年来势力被削弱很多, 手下大大小小的贩毒链都被端掉不少。如今这种新型化合物毒品开始在境内出现, 并引起我们警方注意, 以毒枭洛的行事风格不会如此张扬。不仅毒品让我们截获,还进行袭警, 这对他们来说百害无一利, 只会更引起警方注意。”
苏岸翻看手里资料, 没发声。
周蓝星手里的笔点了点桌面:“毒贩最怕的不过就是引起警方注意, 任哪个想赚得盆满钵满的毒贩都不会这般自断财路,不是吗?谁想没事被枪毙?”
说到这里周蓝星顿了顿,说:“但这种毒贩也不是没有,只有一个,映沙。”
映沙,中缅边界一位活跃的毒枭,行事风格诡异又嚣张,这种毒枭反倒更让警方忌惮,很难推断出他们的行为,不能以平常人思维去推断他们。
传闻称映沙是个女人。而现在正在映沙那边的卧底警察也证实了这一点,映沙是个女人。
但由于所处位置不高,至今未知映沙长什么样,况且映沙神出鬼没,底下很多人至今未见过她。
“所以我觉得昨晚袭警那批人并不是毒枭洛手下,”周蓝星侧头看向苏岸,“苏岸,怎么看。”
期间所有人讨论时苏岸不怎么说话,虽然不是刑侦,但苏岸推理能力一向不错,周蓝星经常喜欢跟苏岸探讨一些想法。
苏岸开口:“嗯 ,西南毒枭洛一带映沙觊觎已久,让警察解决毒枭洛,他们不用自己动手。”
黑吃黑在一些黑色地带一直是常事,不用自己动手当然少些麻烦。
周蓝星笑了声:“好一出借刀杀人,不过这帮祸害还是要杀的。”
二队队长道:“反正两边一直都在追查,谁也跑不了。”
临近中午时易胭给苏岸发了信息,说自己今天不用上班。
于是苏岸中午也没在食堂吃饭,驱车回家。
刚进小区便看到楼下的易胭。
现在天气还没暖和,易胭就穿着一件毛衣在楼下。
等苏岸停好车,易胭也不过去苏岸那边,就看着苏岸朝她靠近。
头顶枝杈已微冒嫩芽,天空一片灰蒙,没有一丝阳光。
“穿少了。”苏岸走到易胭面前。
易胭弯唇笑:“是啊,我好冷。”
说完她看向苏岸身上外套,意图明显:“你让不让我到你怀里待待。”
易胭的确是无聊,她没下来多久,也不过刚站一会儿,下楼时故意脱了身上外套。
虽已经二十多了,再过几年奔三。
但易胭仍旧乐此不疲于这种小把戏。苏岸不主动她自己便厚脸皮。
更重要的是看着苏岸识破她把戏还是故意掉她坑里的纵容。
苏岸风衣里白毛衣,风衣衣扣敞开,易胭只见自己话落,苏岸没一丝犹豫打开衣服。
下一秒易胭整个人被他裹进了怀里。
温热的体温瞬间从四面八方来袭,直驱易胭四肢百骸。
易胭意图得逞,唇角得意弯起。
苏岸也低头看她得意眉眼,没说话。
易胭搂住苏岸腰,虽下来没多久,但她的手已经完全冰冷,在苏岸温热怀里取暖。
她仰头看苏岸:“苏警官人冷体暖。”
苏岸:“……”
易胭平时在别人面前话出口不会不着调,一到苏岸这里十句没一句正常。
恩爱之时总是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像苏岸这种性格冷肃的人,肯定觉得直接上楼会更暖,但现在却在这里陪她做这种看起来毫无智商可言的事。
但易胭就喜欢拉着他做这种事,而对方刚好也乐意。这也算这世界上难得的一件开心事了。
早上会议室里不少人吸烟,苏岸虽没吸,但身上也沾带上烟味。
易胭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吸吸鼻子:“你吸烟了?”
“没,早上办公室有人吸烟。”
“染上味了,”易胭说,“上楼吧。”
苏岸垂眼,深深一层双眼皮被扯宽,他面无表情,冷漠道:“抱够了?”
易胭像个得到纵容的小孩,笑了笑:“抱够了,辛苦你陪我做这么弱智的事了。”
苏岸:“……”
等上楼时易胭才知道苏岸已经买了饭菜,因为知道她肯定不会那么快上楼,东西放车里没拎出来散热。上楼了才把东西从车里拿出来。
易胭照旧吃得比苏岸快,也吃得比苏岸少。
苏岸没吃完易胭也没从餐桌前离开,就坐在对面看他。
苏岸吃一半,易胭忽然开口:“袭警那帮人抓到了吗?”
像是熟人之间很平常的一问,没有过多探究。
而对面苏岸抬眸看过来时,易胭脸上也是一派淡定。
苏岸重新低眸:“没有。”
“大概查出上面的人是谁了吗?”
易胭话落,苏岸再次掀眸看去。
平常易胭不是一个不看眼色的人,她知道苏岸也发觉她有些异常了,即使她面不改色。
但就算被苏岸发现异常她也不会承认。
苏岸放下筷子:“为什么这么问?”
易胭直视苏岸眼睛,没有一丝慌乱,四目对视气氛凝滞几秒后,易胭笑了声。
停滞的空气仿佛一只即将爆炸的气球,这声笑瞬间像在气球上扎了一针,瞬间泄气。
她说:“因为他们针对你了啊,昨晚那种情况下要不是他车技好点,早就撞上了。”
她说得仿佛似真的一般,只有易胭自己清楚,那些人不是针对苏岸这个缉毒警,而是针对她,是因为她,苏岸才有危险。
可她不能将这些事告诉苏岸。
苏岸沉默看她几秒,没再说什么,继续拾起筷子吃饭。
换班后易胭上夜班,傍晚便出门去医院。
苏岸中午吃完午饭便回市局,没在家里多待,这几天都是苏岸来回接送易胭去医院,易胭自己车也没开来。
但今天她提早一些出门,上出租车后易胭给苏岸发了条消息。
——今天不用送我上班,我已经打车过去了。
苏岸也没多问,回了她好。
从昨晚公路上差点撞车、早上在戒毒所跟易檬见面,到现在易胭的心还紧绷着,从头到尾都没喘一口气。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她回来这里两年多,对方从来不曾找上她。如今她不过才与苏岸再遇几十天,对方很快便出现了。
像是一个潜伏在黑暗的鬼魅,不急着猎物,而是等她开始侥幸,开始觉得幸运之时便出来狠狠攫住她致命点,将她拉入噩梦。
车上司机开着广播,信号不稳定,几秒女声几秒滋滋电流声。
司机说:“明天就要升温咯,总算熬过去了。”
易胭靠在出租车椅背上看窗外,半晌闭上了眼睛。
最近今天因为天气原因流感再次盛行,今日的急诊到了晚上人也不少,内科医生忙得焦头烂额。
诊室里有位小护士也感冒了,本来还来上班,但后来实在撑不住请了假回去。
有一位穿着黑色短风衣的中年人受伤来了普外科。
当时易胭正坐桌后翻看病例,抬眸看到男人身上的黑风衣时脑中一现。
前几天那位声称腹泻却来看外科的人,穿的就是这种黑风衣。当时易胭还提醒那人走错诊室,那男人匆忙起身,但却是离开了医院。
易胭抬眸看眼前这位刚进诊室的人,不是前几天那个人,就是一平常来看病的人。
她起身给人处理伤口。
前几天看到男人离开时她便有些起疑,但当时觉得或许只是自己想多,她倒是宁愿自己想多,但事实证明不是如此。
到医院看病会走错诊室的人,一般只会是那些不常来医院看病对医院看病流程不熟悉的人。
再加上行为诡异,基本上易胭已经确定就是那些重新找上她的人了。
那些毒贩平时有些小病小伤根本不会到什么医院,他们内部会有专门的医生。一个毒贩团体就像一个部落,五脏俱全。
易胭没再想,专心致志给病人处理伤口。
凌晨晃眼便过。
清晨开始有些晨光,的确如昨天出租车司机所说一般天气转暖。
早上苏岸说来接她,易胭没推拒。
上车后苏岸想找家早餐店,易胭拒绝:“不要。”
她看着窗外:“你做饭给我吃吧,我想吃炒饭了。”
苏岸侧眸看她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
从医院回家苏岸一直有固定路线,还是会经过昨晚那条公路。
车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易胭看看手机,对苏岸道:“别走昨晚那条路了,换一条。”
路口红灯,车停成行。
苏岸终于没再沉默,侧头看向易胭:“遇到什么事了。”
第54章 小男朋友
很多人说危险事应当双方一起承担。
易胭很清楚以苏岸为人, 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任不管,更何况他是她男朋友。
让苏岸知道关于她的过往,根本承担不了, 只会危及他性命。
易胭最爱的, 就是苏岸了。
苏岸的命, 对她来说远远比自己危险重要。这个想法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
苏岸问遇到什么事了。
不过一秒易胭便做抉择, 展颜一笑:“没什么。”
苏岸盯着她,易胭亦回视。
路口红灯跳转,苏岸终于收回目光, 车驶过路口。
今天天气晴朗不少,车里气氛没似外边和暖, 易胭却仿若未觉。
稀薄一层阳光照进车窗, 打在她脸上,她若无其事靠在靠背上, 微眯眼晒太阳。
又过了两个路口, 易胭扭头跟苏岸说话, 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很久没去一中, 想过去逛逛。”
这是谎话,易胭回来后后来去过一中一次,还看了以前自己刻在树上的字。
那时的苏岸还不喜欢她,易胭当时刻在树上的字还在。
她当时满脑子都是苏岸为什么不喜欢她, 就刻了那么一句矫情话, 幼稚又中二。
不过当时她也是真难过。
易胭问苏岸:“你毕业回去过吗?”
苏岸看她自如转移话题, 没再追问, 也没冷落她:“有。”
易胭来了兴致,视线灼灼看着苏岸:“回去过啊,你回去做什么啊?”
没等苏岸回答,她细数苏岸不可能回去的几个理由:“第一,你不可能回去看老师,你跟老师关系没好到那个程度。第二,你不可能是回去逛逛学校,你一向没有这个兴趣。”
苏岸被她一说,没话说,侧眸瞥她一瞬。
易胭嗤嗤笑:“被我猜对了吧。”
她笑了笑又问:“所以你是回去做什么了?我很好奇。”
苏岸:“拿成绩单。”
易胭:“……”
她无语看他一眼:“敢情你回去过就是为了拿高考成绩单,这才不算回过学校。”
“不过说到高考,”易胭停顿一下还是问,“你当年成绩怎么样。”
“还行。”
苏岸是个学霸,易胭不信他的还行是真的还行的意思,她问:“你当年考了几分?”
其实当年离开后,易胭偷偷查过苏岸所在省份的高考分数线。那一年高考正碰上改革,试卷难了不少,一批分数线相比前些年降了几十分。
苏岸也没有隐瞒意思,两人缺席了对方这么多年,没陪伴那段时间皆是空白,没办法一起经历,她想知道的她都会讲给她听。
“720。”
这个分数说出口,易胭一愣:“七百二?”
虽知道苏岸一定考得不差,但在知道这个分数时易胭还是有些惊讶,七百二十已经超过清华分数线几十分。
苏岸因为成绩好,在高中时是老师们重点培养对象,学校一直把他列入成绩稳上清华的几个学生其中之一,就等着他为校争光。
这些易胭是通通知道的,久而久之,易胭也一直认定,苏岸以后肯定会上清华。
可苏岸没有,他做了缉毒警,回来后两人见面易胭得知他职业那会儿是惊讶的,她甚至想过他是不是因为考砸才选择提前批。
“你妈妈不是希望你上清华吗?”
苏家是书香之家,苏父是教授,苏母也是大学生,那个时代的大学生还是稀少物。
苏岸做什么也许苏父还会尊重他的选择,但易胭格外清楚苏母肯定不会,她肯定要求苏岸顺着她安排的路线走。
易胭难以想象当年苏岸当年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苏母完全有办法改了他志愿。
主驾上的苏岸一直没什么情绪,声音有点冷:“我不想上。”
易胭看着苏岸侧脸,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件事,倏然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话已出口:“苏岸,当年我被举报吸毒的事,是不是与你妈妈有关。”
手正握方向盘的苏岸一根指节微动了下。
苏岸很少会有露出破绽之时,这点微小动作瞬间被易胭抓到,她知道自己大概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苏岸也没否认,几秒后嗯了声。
他们之间都清楚为什么苏母会举报易胭,苏母会动易胭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苏岸。
因为跟苏岸沾染上了关系,因为让苏岸跟她早恋,易胭才会被举报。
很快苏岸又再次开口:“对不起。”
可易胭却是笑了声:“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这一切不怪你。”
她完全不想追究当年是谁举报的她,只是问苏岸:“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违背你妈意愿,当了缉毒警。”
这个问题,易胭一点也不想听到苏岸肯定的回答。
她一点也不想苏岸因为她做出不利于前途的事。
可苏岸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没任何表示,话锋转向了她:“当年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离开。”
苏岸话落,易胭脸色微僵。
有些话在两人之间根本不可提,提了便是一把锋利刀尖扎心上。
易胭没再看苏岸,坐回了身子,她说了实话:“不是。”举报吸毒这件事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苏岸声线冰冷,根本没打算这样放过她:“那是因为什么。”
易胭侧头看向窗外,胸口微起伏半晌,只道:“你能别问了吗?”
不是因为矫情,也不是因为她不自量力,反而是她太清楚自己力量了,知道只会害了苏岸才选择不说。她离开无非因为那些对她们母女紧追不舍的人。
性命的事不是闹着玩的,易胭不傻。
原本稍有和缓的气氛这一刻再次降至冰点。
但即便如此,易胭说了句想回一中逛逛,苏岸还是带她去了。
易胭是隔壁二中学生,不是一中学生,但因为追苏岸她在一中待的时间比在二中还多,对一中反倒更有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