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岸只看着她,没说话。
易胭吸吸鼻子,撇过头不看他。
两人僵持半晌,易胭转回头,对他说:“我还没吃早饭,很饿。你带我去吃早饭,不然以后休想我理你。”
“嗯。”
易胭这才高兴了,把手里的东西塞到苏岸手里,起身走在苏岸前头。
走着走着,易胭转过身子倒退走,又问刚才苏岸没回答的问题:“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去春游,你们班里也有我认识的人的。”
苏岸还是不说话,但这不妨碍易胭说话,她说:“我不管,家属只能家属带去,你没去,所以你不想让你女朋友过去,肯定是这样。”
一中这条小路小石子多,易胭倒退着走,走着走着踩到小石子,忽然脚下一歪。
苏岸一直注意她动作,迅速一步上前拉住她手臂,眉心微皱:“好好走路。”
易胭一个机灵,故意顺势往前栽进了苏岸的怀里,双手猛地搂住他的腰。
苏岸身体一僵。
少年身上味道干净好闻,易胭贪婪地搂着他不松手。
这是苏岸第一次没把易胭从怀里拎出来。
易胭记了很多年。
那时候的苏岸真好。
……
易胭一觉睡到傍晚七点。
最近到了另一座城市,换了个城市,换了个床,她睡眠反而变好。
醒来时天幕已落,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边地毯被外头月光映亮一角。
梦里是他,梦醒也是他。
她忽然想到以前某一晚她半夜醒来,忍不住给苏岸打了电话。
打过去苏岸还挂断了。
真他妈绝情。
易胭在心里暗骂一声,但却笑了,肚子叫了声,她从床上爬起来,下床准备叫个外卖。
易胭手机一般随处扔,她下床捡起扔地毯上的手机。
刚碰到手机,屏幕适时亮起。
在看到来电号码那瞬,易胭怔住,手差点没接住手机。
那天删掉苏岸的号码,终是没舍得拉进黑名单,只从通讯录里删除了而已。
是苏岸打过来的电话。
第18章 执迷不悟
换作以前,这个来电易胭早接了。
可这次没有。
十几秒时间里, 易胭都没动作, 只是攥着手机看上面那十一个数字。
直到某一刻,易胭主动挂了电话。
屏幕熄灭那刻, 易胭忽然卸力一般,松了一口气。
苏岸对她仍有莫大吸引力, 其实方才有那么一瞬, 她是想接听电话的, 她想苏岸,很想。
从认识到现在,想了这么多年,从未停止过。
这世界好的人那么多, 可她偏偏想这个绝情玩意儿, 还执迷不悟忘都忘不了。
可那又能怎么办, 自己当年一走了之, 他身边有了别的人,怪不得别人。
虽然她还是怪他, 电话也不想接。她也不觉得苏岸给她打电话能有什么好话, 自从见面来都是冷言冷语。
易胭在床边坐下, 自己安静一会儿后打开手机, 继续刚才自己想做的事,点了个外卖。
几千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
南郊公路发生一起毒驾车祸。
警戒线围起来的现场, 一辆红色敞篷车撞上了一辆黑色奔驰。
车头已面目全非, 看不清车牌号, 驾驶座里的人也没救出来。
禁毒大队刚好外出处理案件路过这个地方,几人都下了车。
警戒线里医护人员,警员格外忙碌。
崔童:“卧槽,这还开敞篷车,命都没了。”
陈宙:“你没看见人都甩出去了。”
红色敞篷车车主正是毒驾人员,撞上人那刻直接飞了出去,曝尸公路。
许骋正要问苏岸一点问题,凑过去:“苏队——”
在感受到苏岸周身冷凝气场时,许骋下一瞬立马住口,况且苏岸还打着电话。
眼前的苏岸目光沉沉锁在警戒线里那辆黑色奔驰上。
只一眼,他便认出了车型号,与易胭开的车一样。
手机屏幕的光线映着苏岸苍白侧脸,周围环境杂乱,警笛声响成一片。
许骋这个位置能看到苏岸屏幕界面。
直到某刻屏幕显现被挂断提醒,许骋意外发现身边苏队松了口气,紧攥着手机的指节力气一松。
主动挂断则安全。
许骋下意识问:“苏队,怎么了?”
只不过一秒,苏岸脸色已恢复一贯漠然,收了手机:“没什么。”
苏岸这个动作正好袖子往下掉几分,身为警察,许骋警惕性较强,一下子发现苏岸手腕往下似乎有伤口结痂的划伤。
他瞬间一愣。
但来不及看清楚,苏岸已经走向案发现场。
苏岸最近很少回苏家。
苏母打了很多电话,但苏岸都未接听,毫无例外。
苏岸自己外面有房子,一般都回自己住居休息。
苏母等不到他,终于自己找到了苏岸的家。
苏岸性子冷,房内装潢都是冷意,墙体一色白,地毯灰色,但不阴暗,落地窗外光线打进来,一室明亮。
进玄关,苏母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后,不知到底在纠结或是顾虑什么,在沙发上就那样坐了半个小时。
半晌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从沙发上起身。
停顿两秒后径直走向苏岸房间。
这套房房间不少,但却只有苏岸一人住,空荡寂寥。
即使整套房子取光好,也驱不散室内寂寥的清消感。
苏母来过次数不多,但知道苏岸住哪个房间,她打开房门,进屋。
房内装饰也是一片冷淡,白色床单白色被单,叠成整齐的豆腐块,整个房间干净整洁得仿佛没有人气。
在这个冰冷的房间里,任何一丝烟火都显得突兀。
而苏母一下子便注意到这丝突兀。
苏岸床头柜边放着一个实木盒。
实木盒形状好看,干净无落灰,一看便被主人保护得很好。
苏母有一瞬勇气尽失。她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但分秒过去,门口的苏母终还是有了动作,手从门把上离开,迈步走了进来。一步步沉重。
她停在床头柜边,低眸看着那个盒子,长时间没动。
又是愣了一会儿,她才拿起盒子。
这间房子一大片落地玻璃阻隔外界,正是下午时分,室内窗明几净。
苏母来到苏岸房里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
她没给自己任何犹豫时间,一刻不停打开了实木盒,怕自己反悔。
实木盒打开,几样沾着时光的旧东西映入眼帘。
一簇红布条绑着的断发,几十张整齐叠放的泛黄纸张,还有一张映着口红印的糖纸。
在看到这些东西那瞬间,苏母整颗心脏被攥紧,紧接着,愤怒、不可置信、伤心等情绪一起涌来。
她甚至能想到,这么多年来,苏岸就是这样靠着这些东西一遍遍想易胭,等着她回来。
他从来什么都不说,自己想什么、要什么,他从来都不会讲。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跟苏父苏母说过他要什么,像是没有喜好一般,唯一一样跟苏母要过的,就是易胭。
木盒底一张张泛黄纸张被好好保存着,边角甚至没有一丝褶皱。
这些算不上礼物的东西,全被苏岸偷偷藏起来。
情绪冲击太过强烈,苏母手止不住微抖,她拿起最上面那张纸张。
易胭的字就跟她的性格一样,张扬不羁,没有秀气之气。
[我是二中的易胭,你一定要记住,不准忘了哦。]
[写情书很俗套,但我就想跟你做俗套的事情。天天做。例如,你给我亲一个。]
易胭的情书大多不长,反而像是挑逗苏岸的玩笑话。
[今天我的朋友们嘲笑我了,说我像个90年代山里来的猴子,怎么追人还写情书,苏岸你看我为了追你都变猴子了,你别让我当猴子了好不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我用新时代的方式追你。]
[我头发又长了,今天剪掉十厘米,然后用红布条绑了起来,本来想收藏的,后来想想没什么意义就扔垃圾桶里了。]
一封封看过去心拔凉的苏母在看到这封信后,整颗心瞬间跌入冰窖。
情书里那簇易胭剪掉的头发,现在就躺在这堆纸张旁边,多年过去红布条微褪颜色,而黑发却柔顺依旧。
苏母手轻颤了起来。
她缓缓闭上眼睛,胸口微微起伏,这些年她不是不知苏岸在想什么,只是她不愿承认也不愿想。
无论如何她都接受不了易胭,接受不了这样一个性格不好、不上正道,家庭还不干净的女生。
但其实最无能接受的,是因为她,拐走了自己听话的儿子。
鬼迷心窍,执迷不悟。
苏母情绪越来越不稳,连带着想起火灾丧生的苏泊,头晕疼起来。
就在她情绪濒临崩溃那刻,房门口忽然传来声音。
声线冷漠又苍白。
“你在做什么。”
第19章 找到了
苏母抬头。
苏岸忽然出现在门口, 她无一丝慌乱。
苏岸刚回来, 身上外衣还未脱下, 手还放在门把上。
苏母既然会过来这里, 就已经做好被苏岸发现的准备, 她不慌不乱将纸张放进木盒里。
苏岸目光跟着她的动作走, 似乎在确认自己东西是否毫发无损,而后才重新抬眸看向苏母。
这些小动作瞒不过生性多疑的苏母。
苏母看他,忽然说:“你刚从水湾小区回来, 对吗?”
她声音依旧温柔,瞧不出一丝心态上的可怖不健康。
苏岸与她对视,没说话。
苏母也不用他回答,继续道:“妈妈知道你最近天天一直去那里找她、等她。”
苏岸仍是安静。
她轻飘飘撕开苏岸忌惮,因为长相原因竟给人一种无辜之感:“找到了吗?她是不是又走了?”
苏岸面无表情, 没有一丝情绪破绽。
苏母盖上木盒,脸色些许苍白,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却显得惨淡。
“苏岸, 为什么我们家不能像以前一样, 好好相处, 当做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
苏岸这次没有沉默,笃定出声:“不能。”
虽苏岸平时性子冷漠, 也一直跟苏母不热络, 但很少顶撞苏母, 苏母脸色一僵。一向总被身边人温柔对待的苏母眼泪瞬间盈眶。
“苏岸, 爸爸和妈妈比不上她,是吗?”
苏岸皱眉:“这不一样。”
苏母长相无害,稍显柔弱,她嘴唇微颤:“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你和你哥一样,都不能听听我的话?”
“你看看你哥,他但凡听我和你爸爸一句,如今就不会这样。”
苏母道:“那女生与你门不当户不对,拈花惹草身世不干净,她会活活把你折磨死的。”
苏岸脸色寒了几分。
“还有,她妈妈吸毒,她也不是善茬,有一天也会——”
苏岸冷冷打断:“她不会。”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苏母说,“明眼人都知道她会,泥堆里出来的人能好到哪儿去?”
苏岸视线冷寒,看着苏母,分毫不让一字一字道:“我了解她,她不会。”
苏母眼泪彻底掉下来:“那你了解她根本就没那么喜欢你,次次都会把你踹开的事实吗?”
话再次绕回原点,苏母一直很清楚,苏岸身上最放不下的点是什么。
苏岸眸里坚定一涣,一时无言。
沉默几秒,苏母知道硬来没用,开始服软:“当年我把你关起来,是我的错,我很后悔当时没控制住自己。这些年来,你是不是一直认为如果当年我不把你关起来,她或许就不会走了?”
苏岸被苏母道中心事,但也无一分不悦,安静无话。
苏母将木盒搁单人沙发上,起身:“她其实没走。”
苏岸原本低眸,听这话,思绪一愣,才抬头。
苏母了然:“你最近找人问了吧,医院上边那些人也问不到什么,是我不让他们说的。”
苏母理理鬓发,拎起手包:“你也是成年人了,我如今不会再关着你,等你自己想好要家还是要她,再回来跟我们商量。”
分明是给苏岸下了一道难题。
选家,还是易胭。
苏岸没应,苏母擦肩而过,离开他的房间。
苏岸许久没动,苏母全程说的话,他只把一句放心上。
她没走。
苏岸走进屋,到单人沙发边,拿起木盒,修长骨感的指节贴着木盒微不可察摩挲了下。
他转身,走过去把木盒归回原位,重新放在床头柜上。
几天过去,易胭结束学习生活。
隔天所有人坐飞机返回,意外的是钱宇也与易胭坐同班飞机。
钱宇还特意与易胭同事换座位,与易胭坐到一起。
但易胭没什么兴致聊天,也丝毫不跟钱宇客气,直接眼罩一拉睡到下飞机。
即使坐到一起,两人返程也没怎么说话。
飞机落地时天色已晚,拿行李的时候几位同个医院同事商量一起去吃饭,易胭睡了一觉精神不少,但也无心聚餐,她自从脱离校园环境后很少参加这种团体活动。
同事也清楚易胭从来不聚餐,平时私底下聚餐的确不会喊上她,但今天大家在一起便有人象征性问了易胭一句:“易医生,一起去吃饭吗?”
易胭手插兜里,身上还有股刚睡醒时的慵懒:“不了,你们去吧。”
有比较爱八卦的小姑娘闻言探出头,往易胭身后看了眼玩笑道:“易医生是要去约会吗?”
钱宇正站在易胭一同等行李。
几位同事笑了起来,人本性喜欢凑八卦热闹。最近去哪儿钱宇都在易胭身边,旁人早就好奇。
传送带上行李过来了,易胭欠身将行李箱拎起来放地上。她自然知道小姑娘们都在八卦什么,只言简意赅一句:“不是。”
多了的也不必解释。
几位同事八卦欲望被一句话浇灭,又敷衍几句绕开话题。
钱宇被易胭当众拒绝也不介意,易胭正单手推着行李要走,钱宇一把伸手轻拽住她手臂:“急什么,等我拿好行李送你回去。”
易胭一边手插大衣兜里:“不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传送带上钱宇的行李刚好过来,他松开易胭手,拎起自己行李:“有免费车不坐,故意花钱?”
两人同行,易胭毫无压力道:“坐车钱我还是有的。”
钱宇:“晚上你一女生坐车不安全。”
易胭不置可否,转头上下看他眼,才道:“我看你也挺不安全。”
钱宇被她看笑了:“看来你对我很有意见啊。”
易胭也笑:“我只是实话实说。”
“也是,”钱宇痞散点点头:“我什么样瞒不过你。”
易胭收回目光,没说话推着行李往前走。
期间钱宇又与易胭搭了几句话,两人出了机场。
临省气温要比本市高,外头风带着刺骨的凉,易胭一头黑长直散在身后,发尾翩卷。
钱宇:“空窗多久了?”
易胭难得一次没怼他,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沉默。
过了一会儿,易胭吸口气,又呼出:“大概我头发没长到腰几年,就单身几年了吧。”
钱宇闻言挑眉,几分兴味:“什么意思?”
易胭高中头发要比现在长些,有一次她剪了发,心血来潮与苏岸说等她头发长到腰了,苏岸就跟她在一起。后来果真等易胭头发留长到腰,苏岸终于答应她了。
后来分手这些年来,易胭头发长了便剪,一直没长到腰处。
对于钱宇的探寻,易胭答非所问:“没什么。”
钱宇当然知道不是没什么,易胭会这样说背后就有故事。
不过他也没继续问,凡事得让人松口气,逼太紧没什么好处。
看着易胭还继续往前走,钱宇又拽住她手,吊儿郎当道:“喂,不是说坐我车回去吗?”
易胭被他拽得回身,易胭翻了个白眼:“谁说要坐你的车——”
话未说完,易胭余光捕捉到不远处迅速隐匿进黑暗的人影,眉心微不可察一凝。
她一向机警,稍有些不对劲便能感知。
但脸上表现却不明显,钱宇还在继续说服她:“我的车稳又快,还免费把你送到家——”
话说一半被易胭打断:“行。”
易胭瞬间变了副表情,笑着看他道:“麻烦你载我一程。”
她忽然态度转变,钱宇反而不习惯,脸上表情一瞬滞僵。
但下一秒他便继续恢复自然,也不追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巴不得上我的车。”
易胭也恢复惯常神情,把刚才他说过的话抛还给他:“当然是因为你的车免费,可以省一百多呢。”
钱宇身上装束已经没有前几天参加交流学习时那么正式,一身朋克装,气质懒散痞坏。
听易胭这么说,他偏头笑了下:“走吧。”
易胭也不客气,推着行李箱便走。
今天是第七天她不见了。
天色昏暗,树影拦截路灯光,苏岸坐在无光的车厢里,死寂般沉默。
他找不到她,已经七天了。
可是七天这个数字,苏岸是满足的。
毕竟相比八年,近三千个日夜,七天不过其四百分之一。
主驾车窗打开着,隐隐传来马路上鸣笛车流喧嚣声,一辆辆飞速而过,远了近近了远。
苏岸背靠椅背,一手搭放在方向盘上。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背脊没有平时挺直,稍陷进座椅,搭方向盘上的手也无力放松。
颓败又沉寂。
车灯划开黑暗,一辆车从转角出现,朝小区驶去。
苏岸车停路边,没注意车外动静,只看着小区门口。
车一骋而过。
周围环境安静,隔壁车窗没降,两车擦过之际里头说话声短暂一瞬滑过。
无需清晰,苏岸便辨认出来声音主人。
他侧过头,眼风捕捉到副驾上易胭身影。
多日等不到的人忽然出现,苏岸一向坚定漠然的眼睛忽然空茫,人在绝望或无准备情况下忽然被莫大喜悦砸中,反而不会哭笑,而是茫然。
镇定的人遇事也有不镇静的时候。
苏岸没反应过来,一瞬没动。
直到前方车停,红色尾灯在黑暗中明亮。
苏岸这才有了动作,搭方向盘上的手垂下无意识要去推门。
易胭推车门从副驾出来,紧接着驾驶座那边钱宇也下来。
苏岸推门的手一顿,他认得这个男人。
上次在酒吧约易胭过夜的男人。
钱宇动作迅速,开后备箱把易胭行李箱拎下来,推着朝她走过去。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易胭嘴带笑意。
聊着聊着钱宇俯身,笑着靠近易胭耳朵,不知说了句什么。
苏岸原本有些许迷茫的眼睛瞬间一暗,茫雾尽消。
第20章 不认识
水湾小区楼下。
“不请我上你家坐坐?”钱宇跟易胭说了几句后, 俯身贴近她耳朵。
易胭早有防备, 迅速往后退一步, 保持距离。
她直截了当:“不了, 明天还要上班, 没时间招待你。”
钱宇手还扶在易胭行李箱拉杆上, 把行李箱往她那边一推,也不介意她如此直接:“行,我有的是时间等你招待。”
易胭接过拉杆, 一边插大衣兜里,没接他的话:“先上去了。”
钱宇轻点了点下巴:“行。”
易胭一手拉着行李箱进了小区。
钱宇也没就久留,易胭一走他便上车离开。
周围又恢复一片安静,黑暗重新吞噬苏岸车厢。
易胭态度明显,他不会误会易胭与那人关系。
不过他一直记得那男人与她耳语的动作。
苏岸很久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所动作,驱车离开。
易胭回来轮白天班,回到医院上班, 护士小娜给她讲了很多八卦还有最近医院发生的事。
工作烦闷之时琐事当消遣。
小娜前几天遇到一位病人, 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
老奶奶有阿尔茨海默病, 最近身体有点小毛病家人将她送来医院。
那天老奶奶见到她就跟她聊天,前言不搭后语, 小娜这人虽然平时咋呼, 但对病人很有耐心, 不然也不会做护士。
“那个奶奶就拉着我讲话, 她问我有没有糖,,”小娜说,“我说我没有,那奶奶忽然就不高兴了,瘪嘴不说话。”
“我当时正想着怎么让她开心,奶奶忽然对我笑,她叫了我声姐姐,我当时就愣了。她说,我叫你姐姐你就给我糖好不好?”
“然后呢?”病房里另一位护士问。
“我就去办公室找孙医生要了几颗糖给了奶奶。后来奶奶又来医院几次,一看到我就喊我声姐姐,找我要糖。”
护士笑:“这奶奶还挺可爱。”
易胭正写东西,闻言也莞尔。
小娜却是叹了口气:“但后来她家里人告诉我,奶奶之所以会叫我姐姐,是因为小时候这位奶奶的姐姐对她不好。后来我想是因为我一开始说没有糖,让她想起小时候了。”
老年痴呆症是一种让人类无力的疾病,老年人身体衰落的不可逆结果,药物治疗也无法根治。
令人唏嘘又无能挽回的事儿。
“哦对了,”小娜忽然想起什么,“其中有一次我身上没备糖,然后你们还记得吗?就上次那个破窗进来抓吸毒的人的警察,是他给了奶奶糖,没想到那么冷一人身上还有糖呢。”
易胭手里的笔一顿。
另一位护士显然有印象:“啊记得,长得很好看那个对吧,他怎么会在医院?”
“不知道诶,以前我也见过他,不过那是他来外科处理伤口,但最近几次都是在走廊遇到他,又不像来看病的。”
“老人家是不是也叫他姐姐啊,他什么表情啊。”
“才不是,奶奶很聪明的,看见是男的就不叫姐姐了。”
“会不会他自带高冷气场把奶奶给吓到了,不过这种人身上还带糖,很萌了。”
“对啊,真的很好笑,给奶奶糖的时候表情还很正经。”
小娜说完正好有病人进诊室,几人没再交谈。
易胭却没忽略小娜的话。
她记得,高中苏岸虽不至于讨厌吃甜的东西,但也不会喜欢。喜欢吃甜的,是她。
那段时间她在外地,苏岸来医院,不是处理伤口,那是来做什么。
不过这些想法带来的猜测也只是闪过一瞬易胭便瞬间收敛,病人在她桌前坐下来,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瞬间被易胭抛到脑后,开始工作。
早上风平浪静度过,下午有两台紧急手术,都是易胭协助陈主任手术。
忙完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易胭到诊室给手术后的病人开药。
病人手术后疼痛,易胭纸上龙飞凤舞,在写到盐酸曲马多时笔尖一顿。
最近因为去外地学习交流,易胭差点都把这事给忘了。
易胭直觉昨晚在机场遇到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追踪自己的。
但昨晚有钱宇在场,易胭懒得应付,也不想让人知道她难处。如果跟踪她的人是崔环杰,在看到易胭身边有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且这男人身材看起来也算高大,会担心自己无法应付而不会追上来。
但如果是另一批人,也会担心事情败露不会跟上来。
不过易胭至今不知道那盒盐酸曲马多是怎么一回事,无缘无故给人这盒药不像是陷害或者报复,更像是在恐吓。
不过好在易胭一向不怕恐吓,从小便没怕过。
唯一怕过的,大概是因为怕某些事发生没能和苏岸好好过生活。
虽然后来两人还是分手了。
易胭思绪不自觉又绕到苏岸身上,她颇有些无奈,叹了口气,继续开药。
下班易胭离开诊室。
刚出诊室门,便在走廊遇见钱宇。
钱宇看到易胭并不惊讶:“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易胭手插白大褂兜里:“那你还真挺会碰。”
钱宇:“可不。”
易胭没停下脚步,往前走。
钱宇跟上:“下班了,一起去吃个饭?”
易胭每次对上钱宇就没一次好脸色:“你就这么闲么?钱医生,你自己都不用上班?”
钱宇:“这不刚下班就来找你了,你当我很闲啊。”
“饭你自己去吃吧,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这话一语双关,钱宇也听得出来。
没心情与他吃饭,也没心情谈一段感情。
钱宇笑了声,一副不正经样,抬手拽住易胭手臂。
“我又没那么急,”他高易胭一截,朝她笑,“骑摩托去不去?咱俩拼个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