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华闻言一喜,连忙问:“什么要求?”
见到儿媳妇这样,越夫人心下幽叹,说:“我们要求你,一路上以自己身体为重,切不可贪图赶路之快,坏了身子。”
穆元华眼睛一涩,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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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元华没有做双月子。
在屋里呆够了三十日,她忙不迭地就出来见风了。
因为越奕祺的事在那儿,越家也没有大张旗鼓地给小三做满月,就请了两家的亲朋。
又是三日过后,穆元华给穆越两家长辈磕了头,便由堂兄穆锦章护送,前往漠北。
————
一路风光旖旎,穆元华却无心欣赏。
要不是越夫人一开始将要求摆在那儿,她估计要亲自骑马去。
马车太慢,慢得她受不了。
所以,原本每日行五个时辰的计划,在穆元华的坚持下,变成了八个时辰。
每到一处驿站,一行人都累得不行倒头就睡,穆元华和堂兄穆锦章都没叙旧的空隙。
这一个月来,漠北军没有越奕祺的带领,不再延续之前辉煌的战绩,被匈奴人压制得动弹不得。
好在,没有进,亦没有退。
赶了半个月的路,穆元华终于在漠北落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抵达了。
一直跟着越奕祺的副将王蒙一早派人守在城外,待穆元华一到,便迎了她进城。
这座防御城是目前漠北罪安全的一处,也是埋葬越奕祺的地方。
穆元华下车后脸也不洗水液没喝,就要求:“带我去越奕祺坟上。”
负责给穆元华接风的侍卫愣住了:“夫…夫人,这不太好罢?。将军尸骨未寒…”
“就是趁着他尸骨未寒的时候。”穆元华淡然道,“你若不愿意带我玩去,那玩就自己找去。”
侍卫一听不得了,连忙让穆元华休息休息,他去问问城里主管的将领。
不一会儿,守城的参将郑翔匆忙赶来。
对着穆元华行了全礼,郑翔开口道:“本想待夫人您大好了再带您去给将军上香,可夫人若一再坚持,末将悉听尊便,陪夫人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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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奕祺坟前。
穆元华怔怔地看着墓碑上丈夫的名字半饷,突然开口说:“把坟给我挖开!”
郑翔惊住了:“夫人!万万不可!将军已经入土为安,这么好惊扰他在天之灵!”
穆元华并没有将视线从墓碑上移开,只坚持道:“挖开,我要见他一面。”
“这…\\\\\\\”
郑翔正犹豫着,一旁陪着穆元华的穆锦章开口了:“难道我妹子作为越奕祺的遗孀,连这个要求你们也不能办到吗?”
郑翔垂下头:“不敢。末将马上为您起坟。”
————
郑翔的手下人效率高,不一会儿就将棺木起了上来。
拍掉棺木上的泥土,郑翔再次向穆元华确认:“夫人,真的需要开棺吗?将军已经葬下多时,怕是…不太好看。”
穆元华面不改色,直直看着眼前的棺木,答:“开棺。”
穆元华如此,郑翔不好再拒绝她,便下令——
“开——棺!”
————
棺木上的长钉一颗一颗地被取出,穆元华的心也一点一点悬起来。
当所有的钉子取走,两个士兵一齐用力,慢慢地推开棺盖…
一股腐烂的恶臭飘出来。
穆元华也顾不上熏人,上前一步,低头看向棺内。
一旁的穆锦章急了,一手捂着自己的鼻嘴跑过来,另一手给穆元华递了块帕子。
穆元华摇摇头,没接。
穆锦章正要劝说她一句,就看到眼前棺盖已经推掉了,面前是一具已经半腐烂的尸体。
衣冠整齐,却,没有头。
穆元华呼吸一滞,忍着要晕倒的冲动,慢慢地蹲下来,一把扯下那尸体腰上的平安符和玉佩。
郑翔在她身后给她解释:“我们就看到这两样,才认出将军的…哦对,还有将军腰眼上的箭伤。”
穆元华不说话,默默地掀开衣服验了尸体腰上的伤,又去掀衣袖。
尸体手臂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纱。
郑翔继续充当解说:“将军一向在胳膊上缠着白布,说是幼时烫伤了手,难看。”
穆元华还是没说话,抽掉了白纱。
盯着这支狰狞的手臂看了半饷,穆元华突然说:“把他烧了吧。”
郑翔沉默片刻,问:“夫人这话,可是认真?”
“我是认真的。把他烧了吧,我好带他回去。”
第7章
郑翔对着穆元华长揖至地:“夫人请三思!将军尸首分离,若是就这样烧了,怕是要变作无头幽魂啊!还是待我们夺回他首级,您再带他回去。”
穆元华静默片刻,问:“那…他首级在何处?”
郑翔一脸不忍,答:“在…匈奴人侵占咱们的陆洲城门上…”
看到穆元华低下头,郑翔一阵内疚,说:“王副将已经派过三轮死士去抢回越将军的首级…可均敌不过匈奴人的残忍,没夺回还…全军覆没。”
穆元华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你去告诉王蒙,别让他再这样。奕祺一定也不想我们的兄弟为了他,折了性命。”
郑翔动容,道:“夫人!这是我们能为越将军…做的最后一点事了。请夫人成全。”
“谁人没有父母妻子儿女,不值得为已经逝去的人,让活着的人送命。”穆元华态度强硬,“我会亲手给他做一个棉布首级,就当他全了身首。请郑参将不要再拒绝我的请求——把他烧了吧。”
————
当天晚上,穆元华拆了一个枕头,给那棺木内的尸体缝制了一个假头颅。
这头颅有鼻子有眼,虽然谁都不像,但是也能当做慰藉了。
越夫人如此坚持,郑翔不好再拒绝她的请求,当夜就将尸首连同棉布首级一同火化,将骨灰装入坛子中,慎重地交给穆元华。
骨灰坛子按照穆元华的要求,用的是酒坛子装的。
因为她说了,越奕祺喜欢喝酒。
看着穆元华小心翼翼地将酒坛子放在越奕祺旧时住着的房间的桌子上,郑翔走向她,从身后士兵的手里拿过一个木匣子,开口道:“这是将军出发前交予我们的信件。他说他此去凶多吉少,而您又在孕中,以往万一他出了事瞒不住您伤了您和孩子,连着三个晚上给您写的五十多封信,要求我们每隔三日给您寄一封,一直寄到您平安生下孩子出月子…可现在您来了,我们也不需要再一封一封寄了。”
穆元华低低应了一声,接过信件,还是不言语。
郑翔觉得她这是伤心过度,不便再碍着她的眼惹她嫌,于是告退了。
送了郑参将出了门,穆锦章走到穆元华身旁,在她肩上拍了拍,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你是亲眼看到了…”
穆锦章说着叹了一口气:“元华,好好地活下去,你的路,还很长。”
穆元华只是点头,并没有答话。
穆锦章即是心疼又是可怜,可是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好半饷才指指门口:“今晚上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叫出来。虽然说越奕祺余威犹存,可也拦不住那些见色忘义的狂徒…”
说着,穆锦章从腰上解下一把匕首,塞到穆元华手里:“这把刀你就放在枕头底下防身。不过,出鞘之前先掂量好对方的份量,莫要伤敌不成,反而伤了自己。”
穆元华这回终于有了动静。
握紧匕首,穆元华扭头对穆锦章惨白一笑:“让堂兄操心了。”
“哪的话。一笔写不出两个穆字,出门在外,我们俩已经是最亲的亲人了。别想那么多了,收拾收拾就歇下罢。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再不歇息,你的身子要吃不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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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穆锦章,关上房门,穆元华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看着书桌上的骨灰坛子,穆元华心里发怵,对着它拜了拜,口中默念——
这位仁兄,对不住了,我一介女子不好和您同屋而居…只能委屈您到外边去了。回头一定让越奕祺那个混账给您立个豪华大坟,全大理石砖铺地,雕个威风凛凛的大墓碑…如果您对此有意见,就找越奕祺那个混蛋去吧!
祷念完毕,穆元华寻了个布包,将骨灰坛子包了起来,藏在大氅下,出了门。
穆锦章听到隔壁有动静,忙推开屋门来问:“怎么了?”
穆元华面有赧色:“我…想出去寻点热水泡脚。”
“这城里都是男人,你不好出去。你要热水,我就去帮你端来。”穆锦章说着,将堂妹推到自己屋里,“你就在我屋里坐着等,我马上就回来。”
穆锦章的好意,穆元华领了:“那就有劳堂兄了。”
“你我何必如此客气。”
穆锦章说着,给穆元华倒了杯热茶,转身出了屋。
合上门前,穆锦章还交代:“你过来上门闩。不是我回来,就不要开门。”
穆锦章如此婆妈,穆元华不觉得烦,只觉得感动。
上前对堂兄一福,穆元华拴上了门闩。
————
听着穆锦章走远了,穆元华从大氅里拿出骨灰坛子,开始为难——
现在是出不去了…这位兄台,应该安置在哪儿呢?
左右查看了一番,穆元华咬咬牙,做了决定——
堂兄!对不住了!你和他都是男儿,只能…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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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元华将骨灰坛子在穆锦章屋里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藏好,等着穆锦章回来。
穆锦章打了水回来,帮穆元华拿到她屋里,背过身去等她洗完脸手脚,又帮她拿出去倒。
堂兄服务如此周到,穆元华心中有愧,寻思着什么时候再给那骨灰坛子中的仁兄搬个家…
是个好鬼也便罢了,如果不是个好鬼…
穆元华叹气——
堂兄您就担待一晚上罢。
送走了穆锦章,穆元华将她要郑翔送来的两坛黄酒中的一坛尽数倒到窗外,分了火盆子里的半盆火灰到坛子里,盖好盖子,端端正正地摆到了桌上。
事情办完,穆元华捧了郑翔留下的那个木匣子,掀了被子上床,读越奕祺留下来的信。
可到底是太累了,穆元华才看了半封,靠着枕头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这一晚,是穆元华自生下越小三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上。
————
次日早晨,穆元华在早饭桌上,遇到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穆锦章。
“堂兄你这是怎么了?”
穆元华关心地问。
穆锦章打了个哈欠,答:“说来太玄妙。我昨晚上梦见了一个威风凛凛的汉子,一身戎装,使□□的。我俩在梦中相谈甚欢,从古至今从关内到塞外,真是相见恨晚啊!最后,我和他还比试了一场。虽然是我输了,但是我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穆锦章长叹一声——
“要是今晚上,能再与他切磋一番,就好了!”
穆元华…惊呆了。
看着穆锦章一副余兴未已的模样,穆元华呆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
“今,今晚上一定会再梦见的。”
第8章
穆元华这次出远门,一个丫鬟都没带。
大宅门里头的丫鬟们自幼就活在那一方天地里,就如同温室里的花朵,带出来,是要挂的。
穆元华自己倒是不怕。
早年有与刘谨南下的经历,她知道怎么好好地照顾自己。
而穆锦章则更不必说,年少便离家求学,还读的是清苦的住校学院,说起来,比穆元华还老练很多。
两人一路上忙着赶路,衣服也不好洗晒。这回到了漠北,满城都是大老爷们,寻常大妈大婶给他们做饭都忙得脚不沾地的,更不消说抽时间精力给京城远道而来的越夫人洗衣服了。
非不愿也,实不能而。
大妈大婶们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听越奕祺说过漠北艰辛的条件,穆元华知道自己这时候再端着贵妇架子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于是在吃完早餐后,自觉地将换下的多日未洗的衣服堆了一大盆,准备拿出去洗。
穆锦章正吃着馒头呢,看到穆元华这架势,急了,冲上来抢她手里的盆,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才生完孩子,别沾凉水!我等等也要洗的,我顺手帮你一块儿洗。”
穆元华没穆锦章力气大,一下子就被他抢了盆去。
穆元华倒也不矫情,对着穆锦章道:“那就有劳堂兄了。只是有些衣物,得我自己洗才好。”
穆锦章一听,知道她说的是贴身的衣物,闹了个大红脸。
将盆放下,穆锦章转身回去在桌边坐下啃馒头:“那你先把那些好洗的拿出来,等等我烧热水给你用。我先把这两个热馒头趁热吃了,最近天开始冷了,吃得慢馒头要便砖块的。”
穆元华应了。
穆锦章也不去看穆元华拿衣裳,吃着早饭,说:“咱们在漠北休整三日,趁着漠北还没落雪,路还好走,赶着回去罢…兴许还能在年前回到京城,和家里人一块儿过年。”
穆元华手上一顿,轻咬下唇,道:“我想…多在这儿住几日。也好好看看他待过的地方。”
当穆元华还处在丧夫之痛中,穆锦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那便依你。什么时候心里头舒服些了,咱们再回去。”
“多谢…堂兄成全。”
————
穆元华这一住,五日就过去了。
穆锦章是个仔细的人,洗自己和穆元华堆积下来的衣服,也花了足足五日。
漠北天阴,好在空气干冷,衣服也不难风干。
捧着叠好的衣服敲开穆元华的房门,穆锦章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风干的衣服味道不太好,要是在家里咱们就能熏个香去个味。可是在这儿没这个条件,你就将就着穿罢。”
说着,穆锦章将衣服在穆元华床上放下,一扭头,看到她搁在椅背上的男人的袍子。
心存疑惑的穆锦章看向堂妹,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针线,明白了。
“奕祺他都…”穆锦章到底不忍心劝说,最后也不过化做叹息,“你帮他补衣服也成,就是也要注意些,别伤了眼睛。”
穆元华点点头,道:“我这些天都没离开这院子半步,闲着也是闲着,就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穆锦章了然地点点头,揉揉自己有些微微胀痛的太阳穴,说:“你慢慢来,不要急…实在是不想走,咱们在漠北过年也成。”
————
又是三日过去。
这日一早,穆元华吃完早饭,正琢磨着将越奕祺的棉衣拆了加点棉花作件新的的时候,自无名尸体火化后就未见到过的郑翔兴冲冲地推开了门。
看到穆元华和穆锦章兄妹两个一脸愕然,郑翔也顾不上赔罪,对着穆元华抱拳,喜悦道:“夫人!将军没死!”
“什么!”穆锦章激动地站起来,手中汤碗的汤水洒了自己一裤子也不自觉,“越奕祺没死?!”
那元华屋里贡着的骨灰坛子是什么?!
听到郑翔这话,伪装了多日的穆元华终于可以收起寡妇脸,冷笑:“他现在在哪?”
郑翔光顾着高兴了,穆元华的怪异一点没上心,回答:“我刚刚收到王副将的飞鸽传书,说将军弑敌归来,今日之内,必到漠北军大本营!”
穆元华“呼”一下站起来:“那个什么快乐大本营在哪!带我去!”
“是漠北军大本营。”郑翔纠正了穆元华的口误,又道,“从陆洲前往大本营需两个时辰的车程。夫人无须急躁,王副将说了,待将军回到,马上将您在陆洲的事情告诉他,让他赶快回来与您团聚。”
“等他?!我看是猴年马月都等不到!”
穆元华快步回屋取了大氅披上,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郑翔说:“郑参将请借我一匹快马,我要亲自去快乐大本营揍越奕祺那个混蛋!”
“是漠北军大本营…诶诶诶,夫人您等等我!您真要去,也要让我给您带路啊!”
————
一路上,穆元华手上的马鞭子挥得哗哗哗的,郑翔领着小弟们在后头追得是心力交瘁,脑内咆哮万千。
越夫人您慢点!您一介巾帼,骑术比我都好我以后怎么在手下面前立威啊!
再说了!您在我前面,我怎么给您带路啊啊啊啊!!
————
穆元华凭着自己雷达卫星一样的观测能力,十分速度地赶到了漠北军大营外。
守营的兵卒见到有一个女人骑马飞奔而来,一身煞气,猛一戒备正准备唤弓箭手出来时,就听到死死追在那女人后面的一个男人高声大喊:“这是越将军夫人!放行放行!别轻举妄动!”
兵卒认出那男人是陆洲城守将郑翔,且这些天穆元华寻夫来到漠北的事也传遍大营,不疑有他,收了长矛,让穆元华通过了。
一路上有郑翔的呼喊护驾,穆元华畅通无阻地杀到了大营深处。
看到最里面最大的那个营帐,穆元华勒住奔马,滚鞍下马,一甩大氅,杀气腾腾地往将军营帐走去。
守帐的士兵看到个女人过来,齐刷刷亮了兵器:“站住!”
穆元华不再往前冲,插了腰,气沉丹田,望着帐内大吼一声——
“越奕祺你给我出来!”
这女人对将军如此无礼,士兵们勃然大怒——
“放肆!”
追在穆元华身后快要猝死的郑翔见到两边剑拔弩张的气势,吓得赶紧大喊:“别动手!这是将军夫人!”
就在此时,有一人拨开帐帘走出来,看到穆元华一脸震惊——
“元华?”
那人一脸络腮胡子,脸黑漆马虎的,可也看得出来是越奕祺。
穆元华气得牙痒痒,举了鞭子就冲过去。
“哎呀呀你别生气!”
越奕祺一把抢了穆元华手上的鞭子,抓住她的手就往帐里拉。
“越奕祺你松手!”穆元华使劲甩着越奕祺揪着他的手,“你不松手信不信我…”
狠话说到一半,穆元华自动消声了。
因为她看到一个教室那么大的营帐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个个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和越奕祺。
妻子猛地安静下来,越奕祺赶紧对那些围观的将领挥挥手:“今天就说这么多,你们先退下,有事我再一个一个地找。”
听越将军这话,大家伙都知道他是处理完公事要处理家事了,齐齐对他抱拳:“属下告退。”
紧接着,鱼贯而出。
越奕祺压制着穆元华,低声在她耳边道:“等人走完了你再生气…等人走完了随便你怎么处置都成。”
穆元华是个明白人,压着这几日来堆积的怒火,等帐里的人退散。
好不容易最后一个人走出去了,穆元华挣脱开越奕祺的手,毫不犹豫地往着他的脸上一抽——
“啪——”
声音清脆响亮,守在帐外的侍卫不小心听到,只觉得自己的腮帮子一阵火辣辣的,牙疼。
“仔细别打疼了自己的手。”
越奕祺说着忙不迭伸手去抱人。
帐里没其他人,穆元华也不用顾及着越奕祺的面子,对他又踢又打的,要将这些天担惊受怕的委屈尽数撒在他身上。
妻子出现得突然,越奕祺猜到其中必有隐情,也不求饶也不阻拦,由着她怎么痛快怎么来。
夫妻两个闷声闷气地来了一场单方面的斗殴,其中声响听得守在帐外的侍卫心惊肉跳。
由穆元华撒了大半天气,累了停下了,越奕祺这才将人圈到怀里,歉然道:“让你受怕了。”
穆元华只觉得打了一场还不过瘾,扯了越奕祺手撸了他袖子,照着他缠着白纱的胳膊上狠狠咬下去。
越奕祺连声告饶:“夫人三思!我这都快一月没洗过澡了,味重!”
穆元华狠咬到他手臂见了血,这才松开,转过身来凶神恶煞地看着越奕祺,一字一顿地开口,问他:“假死很好玩是吧?!”
越奕祺不好意思地一笑:“怎么就让你知道了…母亲也真是…”
穆元华简直被越奕祺气死,干脆撇开了脸不去看他。
穆元华消停了,越奕祺这回才得好好地看她。
看到她消瘦了憔悴了,越奕祺一阵心疼:“这大老远的,你来干嘛。”
穆元华回头来剜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
越奕祺一脸委屈:“我一切都算得好好的,这不还有半个多月才到你的产期嘛…我想着今天白天把事情吩咐完了就骑马回去陪你生孩子的…谁知道你来了…”
越奕祺说着,低头看看穆元华的肚子,然后,又怕又怯地问:“小三儿呢?”
“生了!”
穆元华没好气地回答。
越奕祺不可思议惊道:“不是还有半个月吗?!”
穆元华抬手在他脑门上戳一下:“知道你死了,小三都吓出来了,还半个月呢!他都快两个月了!”
穆元华说得轻巧,越奕祺略一想,就知道其中必定惊险万分。
心上麻麻刺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情的越奕祺只能紧紧地抱住穆元华,愧疚万分道:“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对不起,让你和孩子历险了。
丈夫的怀抱温暖安全如昔,穆元华只觉得这些天的难过心伤和忐忑不安都烟消云散。
人世间哪有事情比失而复得更能让人感动落泪的?
路途再遥远,再难捱,也都是值得的。
心情平静下来的穆元华默默地抬手,环住越奕祺的腰,勾紧——
“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第98章
穆元华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将越奕祺用一顿乱拳打过,她的怒火就泄光了。
然后,想起来…
“你们刚刚好像在开会?”穆元华双目囧囧,“我刚刚只图一时爽快…现在我爽完了你让他们回来继续吧…”
“嗨呀别管他们!这儿我最大~再说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有什么不明白他们自己琢磨去呗~”
越奕祺十分不介意地朝天挥挥手,然后低头去看穆元华平坦的小腹,紧张地问:“这…生出来的老三,是男孩还是女孩?”
看着越奕祺一副等待千万福彩开奖的模样,穆元华嘴角抽抽:“怀着的时候太医不验过了吗?”
“太医没准也会有错啊!男孩女孩?”
越奕祺心情忐忑,握住妻子的双手。
穆元华翻了个白眼,答:“男孩。”
越奕祺一脸见鬼的表情:“居然真的是男孩!”
右边眉毛一挑,穆元华斜视越奕祺:“你嫌弃?你敢嫌弃?!”
“没有没有没有!天地良心!绝对没有!!”
越奕祺捂心发誓,保证了一番绝对不敢嫌弃也绝对没有嫌弃,然后给穆元华解释道:“老大老二都是男孩,我这不是希望老三能是个女孩,给你当贴心小棉袄嘛!不过也罢了,没有贴心小棉袄,你就将就着批四件虎皮大衣吧…”
穆元华不解其意:“为毛是四件?”
越奕祺小心可怜地反问:“难道我不能算一件?”
“你?”穆元华嘴角一歪,皮笑肉不笑:“呵呵。”
————
越奕祺为自己虎皮大衣的地位争取了半天,仍没获得一席之地,干脆停下休整,回头再战。
问完了孩子的性别,该问名字了。
“名字?”穆元华轻叹一声,“我走时,大名还没娶。婆婆倒是给取了个小名,叫阿难。”
听到这个小名,越奕祺心头猛地一刺——
当时世人以为他越奕祺战死,而穆元华又早产,老三未足月便出世…
这不是一场解难,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