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越奕祺在不在场,都是这样生的嘛。
她都生了俩了,熟练工啦,放心。
信的末尾,穆元华还补充一句——
在家里阿好已经代替你的位置管老二了,你的事他都包了,你就放心在漠北自~由~飞~翔~吧~
!
收到这样的信,越奕祺除了气死,也还是气死。
于是他气死了。
————
日子过得快,穆元华怀老三也七个多月了,身形越显笨拙。
阿好见到母亲行动艰难,干脆将弟弟连同他的奶妈丫鬟们一块儿打包,送到了越夫人那儿去,省得弟弟笨手笨脚的碰疼了母亲。
要是以往,阿爽非得闹个天翻地覆才是。
不过这一次阿好对他进行了完美的洗脑,小阿爽是怀着为着母亲弟弟英勇就义的心情,自觉滚蛋的。
入了秋,天越来越冷。
越奕祺那边战事进行得顺利而又缓慢,看着他传来的书信,原本还抱着侥幸的穆元华这回是彻底死了心——
一旦入了冬,大雪封山,这去往漠北的路就会十分难行,就算越奕祺一月内拿下敌军,这也回不来啊。
虽然失落,穆元华还是振作着给丈夫写了回信,告诉他家中一切安好,让他别急,顺势而行。
信寄出后,又过了七天。
这日一早起来,穆元华就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太对。
伺候她的柳芽一大早就是红着眼圈的,看其他人,个个都是难掩悲伤神色。
扶着柳芽的手坐起来,穆元华还打趣了他们一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跟死了妈似的。”
穆元华话音一落,阿好就迈进了屋里,答母亲道:“奶奶屋里丢了一件飞天白龙佩,查出来是她屋里头的丫鬟干的。偷儿被打断手脚也就罢了,以敬效尤,所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妈子都罚一个月的月钱。”
穆元华一听,惊住了——
一个人手脚不干净,所有人连坐…婆婆这一手也太狠了啊。
看到母亲惊讶,阿好扶着她起床:“娘你也别管她们了,先吃饭,别饿着我弟弟。”
儿子这话说得在理,穆元华便没再深想这回事,简单洗漱更衣后,准备吃东西。
早饭吃到一半,穆元华突然发现儿子全程是低着头的,不由得伸手,勾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怎么都不敢正脸看你娘?”
阿好不自在地扭过头,可还是没逃过穆元华的火眼金睛。
双手扶着阿好的脸扭正他,穆元华关心地问:“阿好,你这眼睛,怎么也红红的?”
阿好答:“早上风大,沙迷了眼。”
“阿好你逗我,你从你屋里到这儿才几步路,哪会被沙迷了眼…”
说到这儿,穆元华突然一阵心跳,一把抓住阿好的手,问——
“你可别瞒着我…是不是你爹他…”
出了什么事?
第4章
阿好一脸正色:“娘!你瞎说什么呢!爹好好地在漠北,能出什么事!”
穆元华扭住阿好的耳朵:“得了别和我装了!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脑袋里想什么?快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阿好咬紧牙不承认:“没事就是没事!娘你不信问奶奶去!”
“问就问!”穆元华怒了,“等等我就去问!”
穆元华才说完,一个丫鬟托着个托盘进来了:“大奶奶,大爷的信到了。”
穆元华瞧了阿好一眼,发现除了红通通的眼睛以外没其他奇怪的地方,心头的疑云也消散了些去。
扭头,穆元华对那丫鬟说:“把信拿过来。”
丫鬟恭恭敬敬地呈了信,穆元华拿了,拆开来看。
果不其然是越奕棋寄来的,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大一通边境风光,然后是自己日常起居,最后才以简明扼要的语句,将匈奴人的惨状说了一遍,再次抱怨匈奴人太烦。
越奕棋这封信发挥正常,保持了他一往祥林嫂的文风,穆元华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点异常来,便搁下来,作罢。
接下来数日,穆元华每日每日都收得到越奕棋寄来的信,这悬起来的心也就放下了。
这日,穆元华用过午饭,小憩片刻。
阿好在书房教弟弟识字。
穆元华睡得正酣,突然梦到了丈夫越奕棋。
梦里面白雾浓浓,越奕棋就站在雾气的那头,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奕棋?”
穆元华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追上去。
可是越奕棋就跟天边的月亮似的,穆元华走他也走。
穆元华追啊追,可怎么追,也追不上。
穆元华也隐约觉得这是个梦,可是就算是梦,能见一面也是好的,于是又高声叫了一回——
“越奕棋!”
这一声终于起了作用。
一直背对着她的越奕棋转过身来,脸色苍白,两眼空洞,脖子上老大一个口子,血肉模糊,涓涓往外冒着血。
一身血迹。
“啊——!”
穆元华惊叫一声,醒了。
柳芽忙不迭进屋来:“大奶奶,怎么了?”
穆元华抚着突突突跳得飞快的心,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没事…就是梦靥了。”
柳芽点点头:“那小的扶您起来。”
惊魂未定的穆元华让柳芽服侍着坐起来,更了衣。
柳芽让小丫鬟将炉上煨着的安神汤送来。
喝汤的时候,穆元华对柳芽说:“我刚刚梦到大爷了,他…不太好。”
柳芽闻言一静,然后开口到:“梦都是反的。大奶奶您梦到大爷不好,那么说明他这时候正好得不得了。再说了,不好的事情,说出来,也就破了。”
被柳芽这样一说,穆元华不但没放心,反而更难过了:“可是我这心里头堵得慌…我还是去大佛寺上个香,给他祈福,希望佛祖能保佑他平平安安归来。”
“奶奶!您这正怀着小少爷呢,怎么好车马劳顿的?”柳芽赶紧劝她,“您要是真想让佛祖保佑大爷,就在家里叠佛塔抄佛经,到时候让人替您拿到庙里头去献给佛祖。这样和亲自去寺里是一样的呀。”
穆元华听到这话,摸了摸自己已经跟西瓜一样鼓起来的肚子,斟酌一番,觉得柳芽所言极是:“好,那么你下去替我准备准备,我晚上就开工。”
柳芽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
————
吃了晚饭,穆元华在屋里头叠佛塔。
阿爽看着有趣,也过来凑趣。
阿好赶紧把弟弟抱下去,不让他去打扰母亲。
安安静静地叠了一会儿,穆元华觉得坐得久了有些乏,叫了一声“柳芽”。
结果没叫来柳芽,叫了另外一个丫鬟冬雪进来。
对着穆元华福一福身,冬雪道:“柳芽姐姐被夫人叫了去,不在。奶奶您有什么事,就吩咐小人。”
穆元华也没往心上去,微微颔首,对着冬雪伸出手,道:“我坐得腰疼,你扶我出去走一走。”
冬雪应了一声,一万个小心地扶起穆元华。
往屋外走的时候,冬雪问了穆元华一句:“要不要小人再唤人跟着?”
穆元华摇摇头:“不必,我就在外面长廊走走,不需要那么多跟着。”
冬雪低头应了,加倍小心地伺候。
穆元华在家里慢慢地走着,往她和越奕棋院子附近的小花园那边走去。
小花园是当初她初嫁时,越奕棋怕她惦记家,按照幕府后花园的样子给建了个微型的。
假山微型,湖泊微型,就是花草树木和秋千不微型。
走了好一会儿,穆元华微微出汗,让冬雪扶着自己在秋千上坐下,吩咐她:“我渴了,你去拿杯热茶给我,我坐这儿等你。”
冬雪一听,犹豫了:“这…我走了,大奶奶就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都在家里的,还能有什么事。我还能插了翅膀飞走不成?”穆元华笑着催她,“快去!”
大奶奶一向严厉,冬雪不敢违背,躬身告退,小跑着回去找水给穆元华喝。
这秋千越奕棋亲手扎的,穆元华坐在上头,回想丈夫当初做工的模样,心里软软的。
只可惜肚子揣着个包子,不能动,要不然穆元华非要摇一摇秋千,飞到月亮之上去。
————
冬雪才离开不久,穆元华就听到自己身后假山外边有两个小丫鬟说着话走近。
“艾草,你说咱们大爷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就让匈奴人割了脑袋去?”
“采薇你闭嘴!夫人的话你没往心里头去吗?!大爷的事,谁也不能提!让大奶奶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我这不就只和你说吗?大奶奶天天就关在屋子里透叠佛塔,哪听得到咱俩的话!”
这一段对话穆元华清清楚楚地听在耳朵里,身子似萌地扎到冰河里,从头冷到脚。
连自己怎么叫住那两个小丫鬟的,全都想不起来,
迷迷糊糊的,她只听见自己问那艾草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俩刚刚说了什么?什么大爷的脑袋让匈奴人割了去?!”
被大奶奶当场抓包,艾草和采薇两个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回她的话?
穆元华急火攻心,拔高声音怒吼一声:“说!”
艾草和采薇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磕头如捣蒜,口口声声求大奶奶饶命,却不敢再提越奕棋。
取了水回来的冬雪见到小花园这架势,也是吓得半死,茶水都捧不住了,快步奔上来,扶住穆元华:“大奶奶,这是怎么了?”
见到冬雪,穆元华狠狠地捉住她的手腕,问:“冬雪你说!越奕棋怎么了?!”
冬雪一听,心中大叫不好,可还是不敢正面回答穆元华的话:“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大爷不是好好儿地在漠北吗?今早上您还刚刚收到他的信来着。”
“你们有事瞒我!”
穆元华激动地站起来,可是这起势太猛,秋千又不是固定的,她脚下一滑,往前扎去!
冬雪拉不住,和穆元华一块儿摔倒在地。
“扑——”
一声闷响。
见到大奶奶肚子朝下地摔在地上,艾草和采薇胆儿都吓破了,齐声叫出来——
“来人啊!大奶奶摔倒了!”
————
穆元华和越奕棋的屋里,灯火通明,人来来往往,热水一盆一盆地端进去,血水一盆一盆地接出来。
闻讯赶来的阿好见状,赶紧蒙住弟弟的眼睛:“别看!”
阿爽乖乖地任哥哥蒙着自己的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哥哥,娘怎么了?”
阿好正不知道如何作答时,越夫人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两个孙儿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子里,越夫人疾步走上前,扶住阿好的肩膀,交待他:“阿好,娘在里面生小弟弟,你带阿爽先回避。等生好了再回来。”
听到奶奶这话,被蒙着眼睛的阿爽不明白的开口:“娘现在就要生小弟弟了吗?不是还要三个月吗?”
阿好一听,就知道母亲情况不容乐观,赶紧答应了奶奶:“好,我带阿爽下去。”
越夫人摸摸两兄弟的小脑袋,又匆匆走开,去忙儿媳生产的事了。
阿好牵着弟弟,去了爷爷的书房。
————
书房里,阿爽心无旁骛地捧着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煎饼哼哧哼哧地啃着。
阿好一脸担忧地透过窗户,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屋子的方向。
那边火光旺旺的,没声没息的,却紧紧悬着阿好的心。
吃了一大半煎饼,阿爽打了个漂亮的小饱嗝,歪头问阿好:“哥哥,娘生小弟弟,要多久呀?”
阿好摇摇头,答:“我也没生过,不知道。”
说完,又想了想,补充:“不过我记得娘当初生你,哗啦一下就生出来了。”
阿爽小脸皱起来,抱怨道:“小弟弟真不乖,让娘生那么久。”
阿好默默地抱住阿爽,说:“没事的,娘和小弟弟都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一定会的。
第5章
穆元华仅一个感觉——
痛。
肚子下坠的痛,下|身撕裂般的痛,头痛,心痛,五脏六腑绞在一起的痛。
身边人来人往,越夫人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
可是越夫人说了什么,听在她耳朵里就像信号不好的收音频道一样,全是沙沙沙的声音。
似乎有人叫她用力。
可是她全身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上力。
嘴里含着的参片苦得透喉,穆元华想吐掉,也是…使不上力。
干脆就这样死掉算了吧。
望着顶上大红色的帐顶,穆元华心灰意冷地想。
本来就是上天赏赐的多出来的人生,如果接下来要难过,那么干脆就这样死掉算了吧。
————
守在穆元华身边的柳芽看到大奶奶突然缓缓地合上眼,心一急,跪倒在她床边,紧紧地捉住她的手:“大奶奶!想想大少爷!想想二少爷!他们还小啊!您可不能抛下他们啊!”
柳芽话音一落,就看到穆元华猛地睁大了眼睛。
也不管这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穆元华回光返照,柳芽继续握着她的手,急切道:“您再想想咱们家老祖宗,想想侯爷夫人!咱们穆家人可都想着您好好的,您可不能让他们伤心啊!”
柳芽话音方落,产婆就在那边激动地叫起来:“看到头了看到头了!奶奶您再坚持一会儿!”
眼泪止不住地落,柳芽轻轻地摇着穆元华的手,哽噎着叫她:“大奶奶,大奶奶,您可别睡着啊,您醒着啊,醒着啊!”
在柳芽一声声的叫唤中,穆元华的手腕突然一翻转,反过来抓住了柳芽的手。
柳芽心跳猛地停止,就听到身后一声虚弱的婴儿啼哭。
“快快快,别让少爷受凉!”
产婆急呼呼地抱了孩子起来。
柳芽根本没回头看新生的三少爷,直扑穆元华床头。
此时,穆元华已经…闭上了眼睛。
柳芽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痛呼一声“大奶奶!”,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
阿好心惊胆战地在书房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越夫人跟前的大丫鬟香玲。
香玲还没行礼,阿好就扑过去抱住她:“香玲!我娘怎么样了!”
慢一拍的阿爽不甘落后,小短腿迈得飞快,抱住香玲的大腿:“我娘怎么样了!”
香玲跪下来,安慰地拍拍阿好的后背,再抱住阿爽,道:“两位小少爷不必担心。大奶奶已经平安诞下三少爷,母子平安。”
阿好一听,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去看她!”
“阿爽也要去!”
阿爽挣扎着也要跑出去。
香玲赶紧一手抱住一个小男孩,拦住他俩:“大奶奶才生产完,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两位少爷不要去惊扰她。”
阿好想了想,问:“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一眼,行不行?”
阿爽连连点头,重复强调:“就远远地看着!就一眼!”
香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这时时候不早了,两位少爷先歇息下,明儿一早请示了夫人,咱们再去看大奶奶好不好?”
阿好慎重地思考了一下,转去问其他的:“那…那我和阿爽可以去看看小弟弟吗?”
阿爽简直是哥哥的脑残粉:“阿爽想看小弟弟!”
香玲摇摇头:“不行呢,小少爷早产,也很虚弱,不能见太多人的。”
“亲哥哥也不能见吗?”
阿好还在争取。
阿爽振臂高呼:“我和哥哥是弟弟的亲哥哥呢!”
香玲怜惜地搂住阿爽的肩,语气却强硬:“亲哥哥也不行。等小少爷渡过难过了,你和大少爷再去看他,好不好?”
阿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香玲的问题,求助地看向哥哥。
阿好又是一番思忖,回答:“好。”
————
阿爽这天第一次与死亡靠得这样近,心里害怕,接下来的日子死死地缠住阿好,打死也不要和他分开。
洗澡也要在一起,上厕所要在一起,睡觉…
被阿好哄着在床上躺下,看着他要走,阿爽只抓着他的手不放:“哥哥,不要走。”
阿好看着弟弟,问:“要我陪着你睡吗?”
阿爽掀开被子:“要!”
弟弟盛情邀请,阿好没有拒绝。
拖了鞋,上了床,阿好在弟弟身旁躺下。
阿好一趟好,阿爽就跟条蛇一样缠了上来,死死地抱住哥哥:“哥,我怕。”
其实阿好心里也很怕,可是他没表现出来,怕影响到弟弟。
抱住阿爽,阿好拍拍他的小脑袋,说:“别怕,哥哥在。”
阿爽轻轻地“嗯”了一声,反而将阿好抱得更紧了。
兄弟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相互安慰着,一齐睡去。
————
穆元华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是——
“婆婆呢?”
守在她床边的人一愣,马上叫小丫鬟去请越夫人。
被丫鬟半扶起来用汤药潤了嗓子,穆元华才想起自己刚出生的小儿子:“小少爷呢?”
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回答:“三少爷让夫人照顾着呢。太医说他太虚弱了,不能出屋。等奶奶您大好了,小人再扶您去看他。”
穆元华点点头,又问:“那大少爷和二少爷呢?”
“这大奶奶您就更不用担心了。大少爷将二少爷照顾得好好的,都不用夫人操心呢。”
“那穆侯府…”
“昨天穆侯夫人和穆太夫人来看过您了,还有谢夫人和薛夫人。只不过您那时候还在睡着,她们看您睡得好,就没将您叫醒。”
关心的人都问过了,知道他们都好,穆元华放了心。
这时候,越夫人刚好到了。
看到穆元华挣扎着要起来,越夫人赶紧示意她躺下:“你生小三大伤元气,得好好养着。哪些虚礼就免了。”
穆元华苍白一笑,不再坚持。
在儿媳床边坐下,越夫人开口道:“你这次生产来得凶险,好在最后我越家祖宗保佑,母子平安。女人月子里不要乱想,免得以后落下病根。太医交待了,你这情况,得坐双月子才成。”
对于越夫人这话,穆元华不置可否,问起其他:“奕棋…到底是怎么样了?”
越夫人猛地眼圈一红,低下头顾左右而言其他:“那天冲撞你的两个丫鬟,我已经狠狠地罚了。还有你屋里的冬雪…到底是你的人,等你好了,再由你亲自发落她吧。”
“婆婆您不要瞒我…奕棋,到底怎么样了?”
穆元华只问越奕棋。
越夫人强忍住泪水,抬手压住穆元华被子下的手,道:“奕棋…就和你听到的那样,被匈奴人…”
越夫人不忍说下去,拿手绢拭泪,又说:“我和你公公已经商量好了。如果你愿意为他守节,我们便待你如往常一般。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告诉我,我寻了穆侯夫人,咱们穆越两家一起商讨这和离的事…你还年轻,你可以有其他的归宿。”
从越夫人那儿得到确切的回答,穆元华脑袋猛地一空,连她后面的话都听不清了。
“阿好阿爽还有小三都是我们越家的孙儿,我和你公公会好好地照顾他们长大成人…你也无须牵挂。”
穆元华回过神,听到的就是越夫人这一句话。
凄凄一笑,穆元华道:“我怎么会丢下他们呢。我也…只有他们了。”
————
穆元华在床上又躺了七天,终于能见人了。
阿爽这回不粘着哥哥了,守在母亲的身边不肯走。
阿好慢哄好哄,哄了一下午,才将他哄走。
阿好带着弟弟离开了半个时辰后,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阿爽呢?”
穆元华不解地问。
“睡了。”
阿好说着,走到母亲的床前跪下,趴在她床边,沉静地看着她,说:“娘,就算爹不在了,你还有我呢。”
穆元华笑着,摸摸他的头,问:“你看过小弟弟了吗?”
阿好点点头,答:“小弟弟小小的,黑黑的,脸皱成一团,可难看了…不过奶奶说了,这是因为他还没长开,长开了就好看了。”
穆元华勾着大儿子的后脑袋,交待:“你是哥哥,以后要好好地照顾两个弟弟,知道吗?”
阿好慎重道:“知道的。而且,我不仅要照顾弟弟,我还要照顾您,照顾爷爷奶奶…”
说着,阿好怯生生地看向穆元华:“所以,娘你…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
“傻瓜。”穆元华眼中噙着泪,勾过儿子的小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
生下三儿子的第十五日,穆元华见到了两个姐妹穆紫若和穆安若。
穆紫若眼睛红通通的,像是才哭过。
穆安若倒是没哭,只不过神情也很凝重。
穆元华坐在床头,看她两个携手进来,马上就打趣穆紫若了:“哭什么呢,我都还没死呢!”
穆紫若冲上前来捂住她的嘴:“呸呸呸!百无禁忌!瞎说什么!”
穆元华好不容易挣脱开穆紫若的手,转头对穆安若打了声招呼:“你也来了?”
在姐姐床边坐下,穆安若问:“最近可还好?”
“还凑合,能坐起来能下床了。”
穆元华答。
穆安若顿了顿,又问:“那…将来打算怎么样?”
穆元华略一沉吟,道:“你们来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我想一出了月子,就去漠北。”
第6章
穆元华这话一说出口,穆紫若和穆安若两个都惊到了。
穆安若头一个反对:“你出了月子都快十月了,天气一日日冷下去,怎好出门?再者塞北比咱们京城不知冷上多少倍,你才到那边就大雪封山了,回不来和我们一道儿过年了。你要真想去,开春了再去。”
穆紫若回过神,也不附和安若,只问:“你为什么要去呢?”
穆元华说:“我觉得越奕祺没有死。”
穆安若和紫若两个面面相觑,半响穆安若才说:“可战报上白纸黑字…总不能欺君吧?就算姐夫真没殉国,那…在家等他回来也不成?”
“我等不了了。”穆元华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亲眼看到,我不死心。”
穆安若看穆元华说得动情,眼眶竟然红了,连忙劝她:“哭出来吧,别憋坏了。”
穆元华长长吸了一口气:“我不哭。月子里哭要落下病根的…再说,也没确定他真的死了。”
“你…可想好了?”
穆紫若问。
穆元华点点头:“想好了。这次去,要是真的是他…我就认命,回来好好将三个孩子拉扯大。要是不是他…\\\\\\\”
穆元华一顿,没再说下去。
穆紫若上前来,坐在穆元华床边,握住她搁在被子外的双手:“想去,就去吧。我支持你。”
————
穆元华在生产后的第二十日,终于见到了自己可怜的三儿子。
渡过了危险期,小三儿开始吃嘛嘛香,睡嘛嘛好,整个儿白胖起来。
一旁,阿爽探头探脑地来看小弟弟。
穆元华淡淡地笑着,问二儿子:“想抱弟弟吗?”
阿爽文言眼睛一亮,飞快回答道:“想!”
这时候,阿好在后面咳嗽了一声。
阿爽脖子一缩,又摇头:“不过小弟弟太软了,我怕我一个不小心碰疼了他。”
穆元华见状,不再坚持。
母子三个逗了一会儿越家三少爷,越夫人来了。
阿好看到奶奶一脸严肃,猜她有话要和母亲说,便在向她请安完毕后,扯了弟弟阿爽回避。
越夫人免了穆元华的礼,在她床边坐下,开口道:“我们两家的长辈商量过了,同意你去漠北。但是有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