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琼还是被拉维克带回了家。琼还有个拉维克。”而我呢——悲凄的江畔,少年的手伸到了我跟前。
“其人?”月光下少年的手背泛起了柔光,惊刹了我的双眼。
这时候,突来一股疾速的风,闪动的是动魄惊心的警笛。因着这少年的手似乎在消失,我一慌张,牢牢地握住了它们。于是我们两人就像上一次,疯狂地奔跑在这巨大的都市迷宫。
一路的风,像是刮走了脑袋里所有的烦忧。一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我跌坐于一座小天桥底,摆摆手:“其人,歇一歇吧。”
少年放开了我的手,蹲□子,随手握起地上一颗小石子,如往常一样涂画起来。我模糊地望着少年的涂鸦——巨大的院子里立着着一棵苍天大树,树底下立着两个小孩子手牵手环抱着树干。隐隐约约像是在翻看旧照片,记不清了那是在哪里见过的风景。
之后那一晚,忘却了是怎么睡去的了。
醒来时,是一个老婆婆把我唤醒的。
“姑娘。姑娘。该醒醒了。再不醒被警察发现了就不好了。”
我伸了个懒腰,身上散落下来些过时的报纸,也算是昨夜抵御了凉意的被服。左右望望,惟独不见了其人的踪影,焦急地询问向正在收捡垃圾的老婆婆:“是个这么高的少年,穿着很破旧的灰色大衣和蓝裤子?”
“没看见。可能走了吧。”老婆婆摇摇头。
“走了?几时?”
“我怎么知道?”老婆婆疑惑地看看我,深炯的慧眼停留在我的礼服,“姑娘,我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像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还是快点回去吧。家里人肯定担心着你呢。”
老人口中的“家”未免使得我鼻头一酸。祈祷着少年的安危,我心事重重走出阴暗的桥底,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一望街边竖立的公共钟表吓了一跳:七点三十分。没时间返回宿舍换洗了,我马不停蹄赶往中心。
先跑进值班休息室换上了备用的工衣,用水冲洗着脸上昨日残留的一切。毕竟,人活着,就必须为了一口饭忍下所有。整整衣服,振作精神,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天。
按下密码解锁门自动滑开,迎面是小余破天荒的惊叫:“刘薇?!”
感情她把我看成鬼了!居然抱住我大哭大叫:“你跑去哪了?!你究竟跑去哪里了?!你知道吗?我们找了你整整一夜!”
好不容易在好友紧抱的怀里透出口气,在听到这最后一句,我傻眼了:“一夜?找了我一夜?!”
“刘薇,你昨晚上哪了?”闻声而来的是我的好上司小马医师,他焦急地追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你有没有受伤?”
我傻傻地摇了摇头。原来,在这22世纪仍是有人关心我的。只是这关心让我受宠若惊,措手无策。
小余这会儿放开了我,急道:“你得赶紧到主任办公室去。”
“不去!”我的反应是即刻的。经昨夜的痛惜后,现在心里边还隐隐作痛着。不想再碰旧患,更是没勇气去添新伤。
“刘薇,你都不知道啊。主任他们找了你一夜,还发动了警察——”
警察?!难道昨夜听到的警笛是在寻找我?那么是我连累了其人了?心里顿时五味俱全。他们找了我一夜——
“刘薇!!”
这么大声的厉吼只有一个人。顿仰起头,齐瑜向我直线冲了过来。背面是门,没得躲了,我慌措地去摸解码锁。结果他的大手一抱,我直直撞进了他胸前。砰!满眼金星眼前飞。感觉着他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别于往常的小心翼翼惊得我心湖翻涌。紧随耳畔降落下他温柔的低唤:“刘薇——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昨晚到哪里去了?”
冷水当空浇灭温情的假象。
“不知道!”我用尽力气一推,紧贴墙壁,对着他,对着老天爷:“我不知道!你杀了我,我都不知道!!”
未及查看他的表情,火热的空气中漾来一声女子的笑。
“刘薇,你真的是——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36
她是我在22世纪遇见的女子之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位奇女子。因她的高贵,不怒而威;因她的淡雅,倾国倾城;因她警徽上的五颗星星,神圣不可侵犯。而这是她第二次对我这么说:刘薇,你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事实是,我确实不是刘薇,心不免惶惶地跳。
对面,翻开笔记本一页,她没看我,没问我,只有她手中的英雄钢笔。唰唰唰,一分钟;唰唰唰,五分钟;唰唰唰,加上旁边四个候着看好戏的家伙。对了,还有一个——于凡上哪去了?不过四个也足够让我抵御不住了:“请问——”
“刘薇,我说过我姓谭。”她的笔没有停顿,眼睛没有看我。
“我知道。”我小心地应答,“谭警官,请问——”
“说吧。”
“我可以走了吗?”我暗指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和大门两侧竖立的武警官兵。想着从我胆战心惊跟她走进主任办公室,俨然审问者和被审问者面对面的姿态,过了这么久她都没开始打算审问我,那我也可以走人了吧。
四周因而散发出几声轻笑。我无奈地暗叹口气。
肃然严谨的她听着笑声没有间断,用笔杆敲了下桌面。很轻的一声,竟使得全场刹那噤声。
我震惊地望向她。清丽的一张容颜辨不清喜怒哀乐,却是如此轻易地降服了那几个不可一世的家伙。记得,他们常常这么敬称她为“谭姐”。其中,她与黎若磊的关系似乎最不浅。
“若磊。”她唤他,亲切中夹了丝威严。这就是他心目中的蒙娜丽沙吗?完全不像情人间的口吻呀。我又迷糊了。
“我们把我们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禀报了。”黎若磊很老实地回答。
“当真?”没料到,她反问了一句。
“确实如此。天地可鉴。”这狐狸撒起谎来真是气不喘,面不改色,想想,加上一句,“日月可昭。”
“行了。我知道你这脾性。”谭警官没好气地摆摆手。想来她对于他也没有应对之策,我憋笑。
这笑,使得她转向了我,睿智的眸子紧紧地盯住我的所有逃避。“刘薇。你要知道,你犯下的是无法饶恕的错。”
她训人的口吻很重,一点也不亚于那几个家伙在科室发脾性的时候。我的笑自然消释得无影无踪,沉落下的心头重石随着她忽然转移的话题:“你住在南山路?”
“是的。”
“几时搬的家?”
“不——记得了。”
“你上回说过,你失去了记忆。那你忘了什么?”
她不像其他人问我还记得什么,而是问我忘了什么。我自是一愣,老半天磨磨口唇:“比如说,我忘了怎么开门。”
“若磊。”她微微皱皱眉,“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她来这里的第一天我们就发现了,她忘了怎么开门,忘了怎么用饮水机,忘了怎样用自动取食机。最离谱的事情你也知道,那就是她把垃圾箱当成凳子了。”
想到还上了新闻报导搞得众人皆知的丑事,我发窘。
“不像是——”谭警官似乎有悟。
“所以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提早得了老年痴呆症。”
老年痴呆症?!我惊愕,继而忿忿地瞪了黎若磊一眼。
这时候,门敲响,走进来一个穿便服的警员。他递给谭警官一份文件,并低声道:“昨晚和她在一起的,好像还有个少年——”
少年?难道是——我忧心,不觉唤出了口:“其人——”慌忙把手捂住嘴巴,才发觉太迟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让我埋下小脑袋,心蓬蓬蓬乱跳,为了不知安危的流浪少年。
耳听传来谭警官笔杆慢悠悠敲桌的声响,好一会儿之后突然一顿:“其人吗?刘薇,让我猜猜,其是其实的其,而人呢,就是一个人。”
她一语命中,我惊诧非常地抬起头。见她垂下了眼帘,唤道:“若磊。”
“我明白。”由是我再次惊讶地看见了黎若磊很是忧郁且默然的脸,虽是一闪而过的神情,使得我误以为是一时眼花。
接着她转向了齐瑜:“齐瑜。这显然已不是你的家务事那么简单,我们警方将会正式介入调查。”
这话听得我又惊又骇。警方介入调查什么?其人吗?还是其实我是萧唯的身份将会被揭露?那么我自首是不是可得到宽大处理?不。我马上否决。身体是刘薇的,他们怎么查也绝对查不出来。只是其人呢?想到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少年,心里边这股莫名的忧愁是什么?
她终于对向了我:“刘薇,你的住所昨夜已被我们警方封锁了。所以你暂时回齐瑜家里住。”
“不。”对此,我大眼瞪小眼,连连摇头。我与他向来水火不容,同一屋檐下岂不把屋子都炸了。
“刘薇!”谭警官却肃起了面孔,“其实上回我就很想说你了。你是一个成年女性,却冒冒失失,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你知道你自己的错误在哪里吗?”
我只能低头,向这位非常热心的警官认错:“我不应该随随便便认识陌生人。”
“不!”她一字一语认真地教导我,“你最大的错误是,你没有向你的亲人和朋友提出求助。”
我明白她意指的是上回回不到A市时没有打电话给齐瑜他们,不过那不能怪我:“那时我身上没带钱和信用卡,唯一的手机被我弟弟扔出了飞机。最后你接的那个电话花掉了我最后几毛钱。”
“那你没想过打电话向政府机构求救吗?”
我不解地眨眨眼睛:“我说过了,我没有钱可以继续支付电话费。”
岂知这话,使得在场的人忧虑地盯住了我。
“刘薇,这类电话是完全免费的。”谭警官叹息着告诉我。
至此,我才发现,原来22世纪也与21世纪一样,有着许多像119等免费向政府机关求助的电话号码,只是我傻傻地一个都不知情。
她的手伸过来安抚住了我的手背,显得一副语重心长:“刘薇,或许之前你受了很多的苦,或许那些苦痛让你变得无法相信他人。但是,希望你记住,无论你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你出声,我谭蓉一定会伸出援手。”
蓦然,呈现在眼前的这双无比真诚的眸子,使得我一股无法形容的感动涌在心头。我紧紧抓住了这双状似无情却是真情的手。
她对此,仅是亲切地搂住我的肩膀:“你之前肯定发生了不少事情,可以慢慢告诉我吗?”
感觉到她温暖的双手就像21世纪的母亲一样的温柔,而耳畔一一传来她的温言软语,洗涤着我心灵的伤痕,霎时引发的激情淹没了我。此时此刻,我俨然把她当作了母亲一般的亲人,开始向她一一吐露来到22世纪后太多的委屈和痛苦。甚至突然冲动地想告诉她:我不是刘薇,我是萧唯。然而,最终面对着她帽子上铁面无私的警徽,我还是没有勇气把秘密说出口。
发泄过后的疲累几乎征服了我。迷迷糊糊时,听她最后像长辈一样抚慰和告知我:“今天先这样吧。毕竟今天是你们婚姻的最后一天,你和齐瑜两个人放下所有的一切,好好谈谈吧。就算不是为了你们自己,也得为了你们的女儿。”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女儿。谭警官的一句话说到我心底最深的痛楚。对于这个即将降临的残酷现实,我又能怎办?嗯了一声,我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37
感觉漂浮在汪洋大海中,舒适得想永远就这么沉睡下去。可残酷的现实不容我休息,打了个大哈欠,我从睡梦中惊醒。顿入视野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环境,我忽地爬起了身。
搔搔脑袋,回想起自己好像是在跟谭姐谈话时不知不觉睡着了。而记起她似乎说过,要我今晚住夫君的家。难道,这里是——四周寻望,很快我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相架,里面正是我天底下最可爱的女儿恬美的笑容。
“小美——”我叹着拿起女儿的相片,回想的是来到22世纪后这段无法逃避的婚姻。我那相遇的第一天就想跟我离婚的他,一向冷冰冰的他。而在昨夜,他为了第三者吼我,他找了我一夜,今早他第一次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我狠狠咬住欲止这心中不该存在的悸动。毕竟,我来到这里的那天,就知晓我们之间的婚姻寿命不长。却浑然不知,原来今天就是这一纸白书失效的最后一天。
心中不免有丝不明的酸楚,我放下了相架。最终,这女儿的牵绊,也是无力挽救这桩本来就没有丝毫感情的婚姻。
步下床,我打开房门。放眼大厅陈列的琳琅满目,全然是黑白主调,强悍地显示了主人雷厉风行的性格。而空气中飘斥着的是屋主随身的,淡淡的,消毒水味。包裹着全身,激荡的是他第一次抱我的记忆。那时起,就总是在想,这个男人,究竟冷不冷?
寻觅的目光最终停驻在了一件与众不同的水晶饰品:那是一只海豚造型的水晶,泛着幽蓝的光芒。值得留意的是海豚独特矫捷的立姿,呈一尊优美的半月,惹人遐思菲菲。
“在看什么?”
我转头。他走进大厅,俨然刚刚从浴室出来,仅披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裕袍,颇颇显露底下健硕的男性身子。
霎时我头垂下180度角,感觉薄弱的脸部皮肤一阵阵烧烫,想着这家伙怎么就这么随便。虽说是他的家,可还有我啊。
“过来坐下吧。”他压下桌面的按钮,砰跳出的是果品和酒水。打开红酒瓶盖,冰红的液体淌流入两个高脚杯,在明辉的灯光下摇曳着血样的诱惑。
热,不禁添了添嘴唇。定下一时慌乱的心神,我摇摇头。
“还想睡?”
我再次摇头。
岂知他否定道:“不用摇头。从你到这里一睡一整天,看得出,在那样的地方住,你平时的睡眠并不好。”
知道他是为了上次我拒绝搬出我的小窝而教训我。撇撇嘴,我道:“才不是。我在家向来睡得像只猪,不知醒的。”
他一听,冷笑一声:“看来我给你的那把钥匙,完全是多此一举。”
钥匙?他这一提,才突然发现他给的钥匙遗忘在中心的工衣口袋了。不禁心虚,我道:“也——不是。最少,小美——”
“今晚不要提女儿!”
他骤然大声地打断,我自是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跟他结婚不就是为了女儿吗?不为了女儿,难道还可以为了什么?心里,为此怪异地漏跳了一拍。眼见他玩转着高脚杯,沉吟道:“你,不过来坐吗?”
这样的他完全不似以前的他。有种感觉再这样下去今晚肯定会发生什么,我心一慌,道:“我,我想还是先洗个澡吧。”
“那么,浴室在那边,不会使用就出声。”吩咐完他举起了酒杯,倒映着的是一抹孤独的影子。
看得我心莫名地揪起,逃进了浴室。
没多细虑,褪下全身衣服扔进回收换洗衣物的箱子。我拧开了蓬蓬头,任激烈的水流冲刷心底的茫然。究竟,我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无辜的女儿?究竟,我与他,真的过了今晚,将会怎样?不能忘却的是,他还有那个林秀茵啊?
无助的痛楚中,双手扶住墙我大力喘息着。
不知过了多久,室外传来他的询问:“刘薇,你洗好了吗?”
“还,还没有。”我在热浪中迷糊着答。
“刘薇?”他的嗓音带了些担忧,“你有没有打开通风口?”
我当然没有,也不知道这高级的浴室有什么通风口。手摸索着去关水龙头,不小心时脚下一滑。砰!双膝跪落在地。
不及起身,是背后的浴室玻璃门哗然打开。
气顿时散去,我清醒了,大眼愣着看他高大的身躯就竖立在我面前,一双黑色发亮的眼珠紧紧地瞅着我的——
慌然间,我推开他就往外跑,顺手拉起床单急忙裹住身子。眼前,他一步步走过来,伸出双手握住了我双肩。
“齐瑜!”我用拳头抵住他火热的身躯,慌忙垂眼吸两口气,低声祈求,“我们不应该——”
“不应该?”忽然拂过的是他一声凄厉的冷笑,“你不是说你是个很理智的妻子吗?即使是最后一夜,你也应该履行作为妻子的义务吧。”
我不可置信地仰视。他高大的身影伏落下来,罩住了我整个身子。
我本能地瞪大眼睛,感觉他强悍地压迫着我的双唇。
关键时刻,嘀嘀嘀——嘀嘀嘀——现实破开了梦境。
是电话吗?难道又是中心急诊?
我微怔开口的刹那,他炙热的舌体侵入了我的口里。
嘀嘀嘀——嘀嘀嘀——
电话没有止歇地叫着,看来真的是急患。
我挣扎着欲推开他:电话?
他一手扼住了我不安分的双手,一手摁住了我的后脑勺。随着他唇间不断地深入,我毕竟是未有过此事,只觉浑身被迅速点燃了一团火,层层裹着我,爆发的火热情感几乎令我的灵魂窒息。一霎,吸不到气,我胸部剧烈地起伏,微闭上眼,好似难受?
他蓦地抽离了唇吻,大掌抚住了我的胸口。
心跳在他安稳的掌心下逐渐舒缓。
我迷乱地睁开双眼,见到他深邃的眸子如此专注地盯着我。这不是男女交合中的神情,可也不是他以往对我凶神恶煞的高姿态,那么是什么?他怪异的目光,就这么坚定不移地停留在了他五指下我的——
“你——?”
空气一刻剑拔弩张。
嘀嘀嘀——嘀嘀嘀——咔哒——“齐瑜,齐瑜,是我秀茵啊!我爸爸晕倒了——”

人比人,气死人。是俗话,却也是真理。想当初刘薇的父亲病危时,根本没能为老人作些什么。那时黎若磊甚至铁面无情地对我说:要我放弃父亲的生命。
而现在,因她的一通呼救电话,他立刻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着上外套。边安慰电话里哭泣的她,边通知中心的急救人员接应病人。
这算什么?前一刻的激情瞬间变得如此可笑,我对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纵使他口中承认了我是他的妻子,可也只是发泄□的工具?失去了温暖的身躯不禁一阵发抖,我强自镇定地重新裹好被服。
他看见了:“刘薇——”
我自是不理他,双手想方设法欲打开壁橱寻找衣物。
背后他握住了我的手,体肤残留的惑人温感让我咬住唇止痒。倔强地不回头望他,另一只手探出去,歪打正着碰到了我之前没能找到的开关。
柜门开启,密密麻麻陈列的都是上流社会名贵的饰服,其间,我一眼就辨认出了那夜宴会她身着的那件白色天鹅绒裙袍。为此心口一直郁闷的怒火濒临爆发的边缘,隐忍着我转过了身:“我去拿浴室里的衣物。”
他紧紧扼着我的手腕没松开。
我火了:“你不是要去接她吗?!”
“是的。我必须去接我的病人。”
“那为什么还不去?!”
“因为你——”
他簇起的眉尖就这么对着我,对着我的胸口。
我暗自换气,心里不明他这奇怪的眼神又是用意何在?
一时默然间,中心的呼叫器再次响起,他沉吟道:“总之,我必须走。希望你能明白。”
“我当然明白!”大声地说完,我一把甩开他的手。
背对的同时,感觉他瞅了我一眼,渐之他稳重的步伐消释在了门口。直至屋里一片死寂。无法置信,这最后一晚,他真的就这么把我抛弃了!虽说是为了病患——也是为了那个第三者的女人——
为此有点难受。可自己毕竟也是个医务人员,心想还是应该体谅他的。于是我着好衣物,取回自己的手提包。环望这个本来就不是我家的地方,根本不应该让我留恋。
忽地拉开门,我顶着寒风迈出门槛,步下阶梯,才发觉门口停着的正是他的车子。
他没走?!一愣怔,见隔着车窗他侧脸纹丝不动对着我:“上车吧。”
“我,我干吗上车?”
“上车!”
“我没有理由上车!”
这无疑激怒了他:“你非得我说得一清二楚吗!”向我吼着他拉开了车门。
我躲避不及,被他一手拽进了车厢,不甘地叫道:“你这是干吗?放开我——啊,我的包——”这混蛋,竟然把我的手提包扔进车厢的抽屉,且牢牢锁上。
“系上安全带。”
“你去接她,关我何事?”
“不要我说第二次!我是去接我的病人!还有——”他骤然逼近的脸让我咽下辩驳的话,“至少今晚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这代表着什么?不管是代表什么?异样的情愫飘斥在车厢内,我望着明亮的窗几上他模糊的侧影,心再次地茫然起来。
不多久,他的车快速将我们带到了中心。在这个黯淡了无星光的离婚之夜,我无法逃避地看到了自始自终存在于我和他之间的她。
她一见到他,宛如电影里遭受离别之苦的情侣飞奔而来,径直扑进了他怀里,泪眼愁眉道:“齐瑜,我爸爸——”
他立刻握紧她纤弱的奴手。
我别过脸,果然看到了黎若磊一张欠扁的俊脸在旁恭候好戏。
“若磊——”齐瑜问向接诊的好友。
“已经处理了。不过你还是进去看看吧。这样林总监才能放心,是不?”黎若磊答道,眯着的眼睛停落在我身上。
“那我陪她进去。”齐瑜点下头。
“对了。还有件事。本来想过了今晚再说的,不过事到如今——”清清嗓子,黎若磊向我解说道,“刘薇,齐伯母之前打了通电话到中心,本想询问你的联络方式。可你在齐瑜家里,现又出了这趟意外,她没联系到你,所以只好找上我。我替你答应她了,见到你就通知你。她会在中心底层的咖啡厅十四号桌台一直等你。”
婆婆找我?为什么?我震惊地看向他们。齐瑜悄然转过脸,皱起眉,俨然不想答我。林秀茵局促地绞着秀绢。而黎若磊勾起他向来的两个小酒窝,等候着我的答复。
就像他所说的,事到如今,是祸躲不过,是福从来没期望过。思定,我道:“那好。我下去。”
“那我就通知齐伯母了。现在是十一点二十分,你到下面应该用不到十分钟。”黎若磊点下头。
我只得泱泱地坐上了电梯,不由紧张地摸起了衣角。所谓丑媳妇第一次见婆婆,却连件礼物都没有准备。细想想又不对。过了十二点我就跟他分道扬镳了,她当然也不再是我的婆婆,我没理由害怕的。
心事重重来到底层,远远就从咖啡厅的透明落地窗望见了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士。不多久,跟着引路的服务生来到十四号桌。此刻端坐在我对面的婆婆,丰姿冶丽,神情端庄,举止大体,还有那十只与儿子同样修长绝美的玉指。是听小余说过,齐瑜的家族是很了不起的医学世家。那么,这位婆婆想必也是位很有名的医学家。
“刘薇是吗?”她扔落手中的杂志,继而摘下鼻梁上黑色眼镜,一双透彻的明眸尖锐地对准我,“你迟到了,你刚刚坐下的时间是11点30分30秒。”
好苛刻的婆婆!我慎重道歉:“对不起!”
“你也是名医师。应该知道生命从来不等人。尤其对于一位心脏专科医师而言,一秒钟就可以决定一颗心脏的生死。这些齐瑜没对你讲吗?”
“他——他很忙——”婆婆说话很快,像机关枪噼里啪啦射出一连串子弹。我冒着枪烟炮雨艰难地透气。
“忙不是理由。连妻子都不能好好照顾,怎么去管理几万名医务工作者和数千万病患的性命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