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忽然室内一声响动。我一惊望过去,见柜橱陡然挪开,走入了一个人影。
我惊骇间,想的是不是那个坏蛋,抱起翔翔就往角落躲。结果,待尘埃散去,定睛细看,居然是他。
31
“于凡,你就不能听我说两句再——”随后从空洞走进来的是黎若磊,他边拍打着白衣上的灰尘边数落着同伴。转头见到我,勾起了向来谈笑风生的嘴角:“刘薇,不是叫你要等我们一起看宝宝的吗?”
“那是因为——”我仿佛还在做梦,他们这是以身试险来救我和孩子吗?
黎若磊接过我手里的小孩,放平在治疗床上。
于凡翻开了一个器械包,拿起一把手术尖刀,紧接一刀滑过宝宝体表。
我猛抽口冷气:“你!”明知这家伙是小儿科权威,可毕竟不是拆炸弹的专家,这么一刀割下去,宝宝——毫无发伤!
“不用担心。”黎若磊戴上手套走过来帮忙,“于凡对这种越是精密的东西可是非常在行。”
我是早听闻过,这个可媲美机器人的男子。不得吃惊地看着他一点一滴如何精确地把黏附的电线剥离宝宝的皮肤。这期间,黎若磊一直安抚着宝宝,以免诱发炸弹提前爆炸,边吩咐我:“刘薇,你先从我们刚刚进来的急救通道先出去。”
“我不——”我自是脱口拒绝。
“听话,先出去。这里有我们两个就够了。警察很快就会过来。”
“不要!我要在这里看到翔翔脱离危险为止!”
“我向你保证,翔翔不会有事!”
“但我没亲眼看到不能放心!就像小美一样——”
漏口的“小美”两个字,使得他们两个一致望向了我。
“刘薇——”于凡欲言又止。
黎若磊垂下脸:“齐瑜应该跟你谈过了吧。”
窝藏在大衣里的钥匙突然像长了根刺,我吸吸气定下神:“谈什么?我们本来就要离婚,没什么好谈的。”
“是吗?据我所知,齐伯母的话齐瑜从来没有不听的。”黎若磊笃定地点头。
很难想象冷酷的老公是个众人皆夸的孝子。或许我该假装接受他的好意,把钥匙收藏一段日子。很快我为这可笑的动摇再三甩头。想想,不该抱有的希望还是早点断绝为妙。
而在我为婚姻和意外犹豫而惶挫之时,跟前的两双手却充满了镇定和默契。在短短的二十分钟里面,快速而准确地清除掉宝宝体表的所有电线。一切安然有序,临危不乱。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两个人配合,使得我在惊奇的同时不由加深了之前的疑惑。常理而言,这两人宛如难兄难弟形影不离,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们成为举世闻名的双刀呢?而是由我那个冷冰无比的老公和于凡?最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样的事情?我应该是讨厌他们,他们怎样都不关我事吧。
“刘薇,去开门吧。”
“嗯?”
“我知道我们两个不比你齐瑜差,你也不用看得痴呆。我们可不打算在这里为你陪葬。”黎若磊趁机哼笑道。
见对面于凡大大方方地裂开嘴角,我泱泱地转身打开了厚重的大门。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已是候在门外,在门开的瞬间冲入了手术间,并马上先把婴儿护送到安全地带。
同时间,进来了两个警务机器人取走炸弹。我褪落着手套,遥望着炸弹忽然间记起:“等等,还忘了——”大声叫喊着我追了上去。
可一只大手更快地抓住了我:“刘薇!”
接下来,两声尖锐的“嘀嘀”划破空际——“轰”!
一霎那,天翻地覆的摇撼,背部像是被飓风狠狠刮了一下。两腿向前一软,身子即刻挨着地板使劲翻滚,致命的气压像小山般追杀过来。极度的恐惧使得我双眼紧闭,只觉飕飕飕的寒刮过耳际,一个突兀的碰撞,我停驻了下来。紧接是身后一道冰冷的铁门滑过,杜绝了夺命的风。劫后余生的我这时总算得以吁出口气,胆战心惊挪开眼皮,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刘薇?”
此时炸弹的余波仍缠绕在我双耳嗡嗡嗡响,笼罩住了我的世界。我听不见,看也看不见任何东西。黑暗,向来是我的致命伤。现对着这化不开的黑团,心里不禁尖叫起害怕!完若是回到了孩童时代,母亲上夜班只好把我独自关在了家里。面对着四壁萧然的屋子,我抱着发抖的身子翘首期盼着,渴望着。在难耐的黑夜过后,往往是母亲温暖的手轻慰地抚向我的双肩,最后是:“薇薇?”
一声若是我记忆中划破了拂晓的晨光,我紧紧,紧紧地捉住了这俨然亲人的手:“妈妈,是我!是我唯唯!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妈妈——”忘情投入了亲人的怀抱。挨着对方温暖的躯体,放肆地享受着回忆里的绵绵温情。
突然间,背后传来了两个字清晰的重复:“唯唯?”
这熟悉的叫唤却不属于母亲慈爱的声音,若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我上上下下立刻打了一个打颤!而无疑,我手里抓着的这手也绝对不是亲人的手了。那么,我抓着的是谁可想而知。这生痛的现实,使得我脑子顿然一片空白。
随着应急电灯开启,光明化去黑云的刹然,黎若磊盯住我的双眸蒙住了一层忧愁。他这宛如苦旅者的愁云就这样沉甸甸地砸落在我的心头,揪发的是无法捉摸的惑然:他向来是一个潇洒的人,为何,为何,会突然这样看着我?难道,难道就只因为我刚刚的那声错唤?而另外一个人——
身子来不及躲去了,于凡反握住了我的手。可以感觉到他的指尖琢磨着我的掌心,显得疑惑重重:“妈妈和薇薇(唯唯)?”
“是的!”我猛吸口气,霍地抽出了手。“薇薇是妈妈唤我的小名。”明知此时勉强的辩驳或许会加重对方的疑问,我就此死咬着错觉为自己辩护着。
一片死寂!我别过脸,不敢看,也不想看——他们不同于往常的神情,会让我的心愈加的错乱。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个时候,外面的世界向我们呼喊了:“喂——喂——你们还活着吗?”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从未有过如此感激瞿正阳的娃娃腔。
“还活着。”黎若磊一出口,疲惫的嗓音完全不似于他平常游戏人生的调调,使得众人紧张起来。
“若磊。”于凡放开我的手,率先扶住好友,“哪个地方?”
“没事。应该是左边的第八根肋骨挨了一下。”
“我看看。”
“不用了。”
“若磊!我一定得看看!”于凡固执地争辩。
然黎若磊更坚定地按下了他的手:“于凡,我没事。你别吓着刘薇了。”
经由他这话,我才知自己已是热泪盈眶,像是个木娃娃呆坐在原地。
“你们都受伤了吗?”室外的瞿正阳早已收起了玩笑的口吻,担忧非常地敲打着墙板。
“总之,你先开门吧。”黎若磊答道。
结果,老马沉稳的步伐靠近了门板:“若磊,于凡,我们这边在想方设法打开安全阀,但是这家中心原先的安全设置超过我们的想象,可能得费点时间。所以你们必须先告诉我们,有没有人受伤?”
这会于凡抢先着应答:“若磊受伤了。我需要一些急救用品。”
黎若磊拧拧眉头显然不苟同:“你们别听于凡——”
“黎若磊!”齐瑜火怒地训道,紧接转向了搭档嘱咐:“于凡,你应该知道若磊的个性。”
“我明白。你们把急救箱先给我,我会处理的。”说到这他望向了我,迟疑道,“齐瑜,还有——”
“我没事。”我赶紧吸吸鼻涕爬起,没料到双腿还没从惊颤中恢复,膝盖打软我跪倒在地。
“刘薇——”他们两人见状,向我急匆匆走来。
而外面的人听到这声疾呼,可愈加焦躁了:“还要多久才能把门打开?!”
被急召过来的工程师胆战心惊地答复着:“最快也要四五个钟头啊。”
“于凡。于凡。”无奈的老马只好继续大力敲打门板。
于凡边把住我的手腕,边答:“说吧。”
“这里的每间房,每条通道都设有急救设备,你找找看,应该有急救箱和毛毯。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们,我们都在外面等着。”
“嗯。”应了老马,于凡起身寻找他所告知的东西。
黎若磊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脸上确实浮现出了异常的乏累之色。我很担心,捉摸着衣角却不知如何开口。在那刚刚的“妈妈和唯唯”错误后,我注定是要步步为营了。
“刘薇。”
我忐忑地转过脸。
黎若磊对我露出往常的两个小酒窝:“别担心。”
别担心什么?我仰头,别担心他的伤吗?我恍惚地看着于凡打开找到的急救箱,取出了特殊绷带替好友固定受伤的肋骨处,边也柔声对我道:“刘薇,不用担心。”
这一句,我肯定了:这不要我担心,分明是他们不打算遗忘我当时的口误。惶然间我双手忐忑地磨挲起双膝盖。眼前寒气凝聚起的雾蒙,衬发着四周墨绿色无比清冷。不由心口感叹一声,毕竟,手术室是冰冷的,而拿刀子的人呢?瞅着他们两人身上的术衣,突发心底的不再是以往对他们精湛技术的赞叹,而是一种完全相反的可怕认知。若他们一旦知道真相,他们将会如何对付一个始终撒谎的女人?没寻着答案,身子再次一个冷战。
于凡见及,立即抖开毯子裹住了我全身,关切道:“刘薇?很冷吗?”
“不——冷。”我咬着下唇想止住全身的抖动,然自发于内心的寒冷岂是用被服可以驱除的?放眼这22世纪的墨绿海洋,还会有我萧唯可以倚靠的彼岸吗?究竟谁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
答案是遥远的,就像我中午在他们书店听到的歌词:我要何去何从!
当门意外地提早挪开了一线阳光。齐瑜怒气冲冲地走在众人前面,看看黎若磊,转而火怒地锁定了我:“你——”
我此刻已万念俱灰,等着他的冰雹砸下。
岂知,难得另四个没有为虎作伥:“齐瑜——”
然后,他的手伸了过来,我忧心地合上了双眼。
32
总是以为,从第一次见面,他是从不愿意碰触我这个妻子的。第一次他抱我,是无奈;第二次他抱我,是勉强;这第三次他抱我呢,或许是太累了,以至于产生错觉,抱着我的手并没有意想之中的冰冷。
而尚有一个等候在办公室的倩影,见到他立刻迎上来:“齐瑜。”
一声甜蜜的呼唤,我怎会不知:在我与他之间,永远已经先有个她存在。
“齐瑜,我一下飞机就听说了这事,真可怕。那人抓到没有?”林秀茵喋喋不休地倾诉她的担忧。
我知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千金,家财万贯,位尊后冠,而她对他的至情至义,更无法让我视若无物。费力地挣扎了下。不经意间,口袋里的钥匙掉落了下来。我伸手没能捞住,看着它像是一朵凋零的玻璃白兰划破空气,响在地板上的“铿锵”,宛如是听到了两个字:心碎。
屏住了呼吸,看着她艳丽的娇颜在瞬间不可思议地谢白。我,该为能为死去的刘薇报复了第三者而高兴?还是因,自己其实不该成为她与他之间的第三者而犹豫?
然,拣起它的,不是我不是她,而是那个从来喜欢嘲讽我的男人,那第一个发现来到22世纪的我萧唯的男人。黎若磊把钥匙重新放进了我敞开的口袋,显得语重心长:“进治疗室是不准携带任何不经消毒的物品。”
望着他眉间隐忍的痛楚,我无言而骇怕。他会说吗?还有另一个他,会说吗?于凡对我眨眨眼。这是否意味着我可以暂松下口气。
迟疑时,齐瑜把我平放在了沙发上。我眼眶酸涩,眼皮沉重,浑身乏累,却是没能睡去。看着他们手忙脚乱把黎若磊扶进旁边的小房间,又召进一个技师。说到底,黎若磊这伤我是有点责任的,当初要不是我执意把自己和小孩关起来,他和于凡也不用为我冒这个险。这心,为此就悬着。
此时,诺大的办公间独留下我们两位女士。“刘薇。”林秀茵轻轻拉了拉盖在我身上的毛毯,“黎主任不会有事的。何况还有齐瑜他们几个在。”
我尽瞅着她脸上的婉约,不晓她这份体贴安的是何心,耐心等着她往下述说。
或许看透我过于执拗的眼神,她展眉一笑:“刘薇,我想有些事情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有什么好误会的?从第一天来到这里,她对他摆明的态度还可让我有什么误会的?我冷冷地转过脸,欲断绝这可笑的三者关系。
没料到她突然坦言:“刘薇。一直我们都没有时间好好谈谈。候时何不撞时呢。”
“好啊。”我侧耳倾听,等候她的高辩。
“刘薇,你我对齐瑜的这份心,明眼人看在眼里,彼此看在眼里。我想都心知肚明。”
开场白就硝烟十足,看来她今天是不打算放过我了。导火线显而易见,她弯弯柳眉下一双杏眼终究落在了我大衣口袋里的钥匙。而我既然之前就有决心要将其归还,还不想在这里让战火爆发。由是我保证:“你放心。我会把钥匙还给他。”
她怔了怔,反问:“为什么你要把它还给他?”
我不耐烦地摆手:“假若你不放心,我可以把钥匙给你,由你处置。”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门就是在这会儿打开的。走出来的是于凡,他一眼就看见了我掌心上的钥匙,霎时肃起脸,走到林秀茵面前,漠然道:“林董。请你马上离开。”
我吃了一惊。他这是在维护我吗?为什么?
林秀茵赶紧起身解释:“于主任,我——”
门再次打开,这回是齐瑜。他一见情形不对,问:“怎么了?”
“齐瑜,你出来得正好,林董需要去外面散散心。”于凡坦然地答他。
齐瑜的脸一沉,对着身后的老马小声说了两句。老马既而点点头,转向了林秀茵:“林董,这边请。”
林秀茵看看我,看看齐瑜,勉强起身:“那我先告辞了。”说完向于凡鞠躬表示歉意,随老马离开了办公室。
留下我,讶然地看着双刀。他们两人各立一侧,默不吭声。本来齐老爷子的那副阎罗王脸已经够铁青了,现加上一反常态的于凡,好像是在相互较量谁比较冷。室内的温度直线簌簌簌往下掉落。我是不知他们之间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是不知这两个看起来如此不搭调的男子怎么会成为默契十足的著名双刀。可面对此时此景,心口这抹担忧的苦闷又是什么。一口气提不上来,我猛咳了两下。
“刘薇——”
“别动——”
颈动脉和桡动脉瞬间同时被两只有力的手扣住。我张大眼珠子,诧异地看着他们专注的神情落在了指腹下我体内的搏动。这一刻,一秒等于一万年啊。那么,普通60秒的脉搏计数岂不等于整整60万年。不由紧张兮兮这60万的天文数字,眼角朝边上一瞄:另两个家伙竟靠在门旁俨然是看起好戏。黎若磊对着我扬起他家族得意的蓝罐饮料。看来这家伙不仅不会死,而且还伤得一点都不重。还给我之前对他全然浪费的恻隐之情。我心底咒骂着。
这时,黎若磊向双刀晃了晃表:“脉搏多少?”
我只得忐忑不安地望回收起手的两人。出乎意外,他们又同时不满地朝向黎若磊:“若磊——”
“OK。OK。我收到。在等待伤口愈合的这个星期我会老老实实休息的。”
想必这只狐狸也怕着双刀的脾性呢,我心里快活地想着,听黎若磊突兀地话锋一转:“齐瑜,于情于理,你得送刘薇回家。”
齐瑜没答话。
我皱皱眉刚想驳口,恰好来人告知翔翔被他的妈妈安全接出医院的好消息。心一安定下来,疲累上身,我再也抵抗不住睡意合上了双眼。
33
就这样饱睡了一觉。下班时分,因着狐狸的口祸,我顶着众目睽睽被迫踏进了齐老爷子的高级轿车。
乖乖,真不愧是有钱人啊,拍拍屁股下的坐垫,其舒适感绝对值那么十万八千的。若一不小心来这么道刮痕,也绝对可以赔偿一部分他对我的凶神恶煞。邪念一起,我笑呵呵取出他给我的凶器:钥匙一把。
“钥匙怎么了?”
出师不利,齐瑜一脚走进车门正好目睹我行案前的准备动作,只好把钥匙往背后一收,死命撑着嘴角:“没什么。”
冷酷是他惯有的形象,没多答睬我的傻笑,他直接问:“家住哪里?还是老地方吗?”
自来到22世纪后我是没钱搬家,唯唯诺诺地点着头:“是的。”
接到我的回复,他吩咐司机:“民江花园407幢。”
民江花园是什么地方?本想夸他难得会记得我的住址,现听来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址。我不得迟疑地发问了:“民江花园?”
“你不是说你住老地方吗?”他听出了言外之意,瞪向我。
我委屈地撇撇嘴,哪知在这之前刘薇显然已是搬过家了。
“说吧。在什么地方?”他望望表。
知道他大忙人一个,比起大总统有过之无不及,想来是要速战速决。我横起心懒得跟他多一字废话:“南山路102号18幢。”
“南山路?”他微蹙眉尖,似是没听过这块小地方。我看着心底五味杂全,似乎从来我跟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路默然,车内沉重的低气压让我几乎透不过气。不禁想起离开中心时才从警方传来的最新消息,原来在翔翔身上放炸弹的凶手竟然是翔翔母亲的前夫。这大人因爱成恨,又何必牵连无辜的小生命。就像我与他,无论怎样,都与小美无关吧?一不小心把牵挂喃出了口:“小美,她好吗?”
对此,他只嗯了一声,眼睛没有移开手里的杂志。
我不由心底咒骂:真是的,说句好不好都不行吗?
这时,车子已到达南山路。下车走进大楼电梯,摁下十三楼。老式的电梯疙瘩响了一下,才像老牛拉车一样缓缓往上升。
小心往旁瞄瞄,他一脸面无表情。暗自叹口气,为什么他这个大老爷子突发其想一定要陪我上楼呢。
步出电梯,走过廊道,停驻在家门口。无法置信,身后的他依然不离不弃。狠狠地皱眉,我转身:“谢谢你送到这里。我到家了。”
过了两秒,三秒,十秒,我脸颊肌肉酸痛麻木。他石雕般原地不动:“开门吧。”
感情他这位王公贵族兴致勃发,想巡视一下平民百姓的生活。骂骂咧咧着我拧开了门把:“现在我进家门了。喂——喂——”
他轻轻推开了我阻拦的双手,黑色的意大利皮鞋碰到了一样东西。他伏腰拾了起来。我一看,这不是我今早起身太过匆忙未来得及收拾的浴巾吗?脸一赧,我一把抢过毛巾尴尬地遣客:“我这里没有招待客人的东西。所以麻烦请——”
可是他冷俊的双眸开始扫视四周,寻找着:“水呢?”
“什么水?”
“饮用水。”
“那里有烧水壶。想喝水得等等。”所以我不是说了嘛。我这里根本就没有可以侍侯他这位王爷的金浆玉液。
“住宅区不是有饮用水供应管道吗?”
“这个啊。”我搔搔脑袋,实话实说,“管道坏了很久了,而大家都没凑齐钱,不知几时才能修好。”
他眉头一皱,盯住我:“就这么生活吗?”
“当然。”怎么了吗?何必一张脸黑成要变天。
“给你半个钟头收拾行李,马上搬出这里!”
“搬家?!”我绝对是大吼出来。早知道他来这里就没好事。“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我干吗要搬家!”
“你这叫做生活吗!立刻给我搬走!”
他一脚踢向了我上个月才新买的床垫,虽然是超市里的减价促销产品,可也是我的心血钱买下的宝贝啊。怒火当即沸顶,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他有他的皇宫贵族生活,可我有我的平民快乐生活。井水不犯河水。哪来的道理允许他这么批评我的生活!这个霸道的,毫不讲理的男人!我握紧了拳头,屏住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我明白了,你出去。”
他迟疑地看了我一眼。趁此,我双手使劲把他推出了门外,并把门用力一甩。砰!拍拍手,一身痛快。外面的他意识到了,大力敲打起门板:“刘薇!给我开门!”
鬼才理他!低头边拾掇被服边哼起小曲。
他砸门了:“刘薇!!!”
继之砰砰砰三声重力的踢门,震得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这家伙,完完全全是火山爆发了,俨是不把我的家门炸轰誓不罢休。由此摸向胸口惶乱的心,一点也不懂:他为何执意要我搬家?就仅仅因为没有饮水管道?
骇怕地等着,像是第四个火山球要破门而入,关键时刻是嘀嘀嘀的尖锐长鸣。现听到这熟悉的中心急呼电话音,无疑是天籁之音,我顿松口气。
果然,静心等待片刻之后,听室外没什么响动,我斗胆打开了门。
门外楼下,都不见了他冷冰冰的身影。而头上墨黑的夜,就中间半个月亮孤单地悬挂着。我心头一刻纷乱。
究竟啊,那两个家伙打算怎么处置我一时的口误呢?!而我一点也不觉得黎若磊那只老狐狸会放过我。吸吸鼻子,我一步一个脚印挪到家门口。
忽地是背后一寒,愣怔了下,我回望既而眨眨眼:那是什么?插着五颜六色孔雀羽毛的猫?
与齐瑜吵架,一夜担忧近乎无眠。隔日,一早回中心,没及换上工衣就被召进了主任办公室。
望望四周,没见我不小心惹毛了的齐阎罗,摸摸心口吁出口气。
“在找齐瑜吗?”黎若磊随手拿起一件皮夹克。
“没,没有啊。”我心虚得差点咬着舌头,赶紧撤退,“主任要是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回去查房了。”
“等等,刘薇,你今天不用上班了。”
“啊?”我转身。
“因为你是大功臣,要为今晚宴会的出席做准备。”
我愣怔:“宴会?”
“是的。昨天我们在恐怖事件中的英勇事迹在全市登报表扬了,市政府决定颁发我们三个见义勇为好市民称号。今晚是上层一些名流为我们举办的舞会。”
或许这对于一个普通女人是不得了的荣誉,可对于现在身怀秘密一心寻求平安生活的我而言,无疑是不得了的“灾难”。吸吸气,我努力挤出微笑:“很抱歉,我今晚刚好有事。而且这事不一般,推却不得的。”难得我撒谎如此顺口,所以饶了我吧。
“哦。”黎若磊却是老道地摸起了漂亮的下颌,“那这样吧,你直接打电话告诉荣誉市委。”
我直勾勾地瞪着他把话机递到我跟前。
见我没接过,他又哦了一声:“不知道电话号码,我给你拨。”
“不不不。不用了——”我冲过去按住他的手。还没有勇气向尊敬的市委代表撒谎啊。“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想想,那件事恐怕也没有今晚这件事重要。”
“你确定?”
“确定。”巴不得双手马上撕下他笑得老奸巨猾的俊脸。
“那么,我们走吧。”
“现在?不是说宴会是在晚上吗?”
“我们是一两个钟头就可以搞定。主要是你——”说着他上下打量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