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横竖是一死,何不试一试呢?”陶悦的口气是把王智利当成试验台上的小老鼠了。
李斯瞪她。尚未失去意识的王智利哆嗦,想开口说话被陶悦拿抹布塞住了嘴巴,一口的酸水蒜头味让他痛不欲生。李斯仍在犹豫,手不敢挪开。陶悦二话不说掰开他手,一针像是道尖光扎入流血处。李斯愣愣的,望着她手里的针线好比精确的织布机快速在皮肤和血管层穿梭,好久才发出一声:“你——”
陶悦速度飞快地掐断线,检查伤口是否还有血渗。
“我说,你在哪里毕业的?”李斯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不太确定她是谁了。
“在一个叫做黄老夫子的人那里毕业的。”陶悦说到这戏谑地向他眨眨眼睛。

米州市的黄老夫子为此猛打了个喷嚏,在午觉的被窝里爬起来挖挖鼻孔:“谁啊?这几天停诊了。”
砰砰砰,诊室外敲门的人俨是有誓死不罢休的趋势。
“我说了,不接诊!”黄大夫气呼呼地哼着,拨开门闩。

NO55-NO56
NO.55

回到旅行者酒店,王智利有种大难不死的心有余悸。偏偏陶悦坐在他床边,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撕下一条香蕉皮,放到嘴里咬一口,神态是“我吃我的,你死你的”。王智利不死,这会儿也有被她气得噎死的冲动。
李斯在酒店里四处找急救箱,打算给王智利进一步处理伤口。他跑到服务台,服务生个个给他一成不变的机械式答复:我们酒店不提供这类物品。
“这类物品是酒店行业规定必备的!”李斯拍桌子吹胡子,可惜他口才不好也没有胡子吹,说两句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他悻悻然回到客房,发现夏悠好像条死鱼仰着头四肢张开瘫软在沙发里,差没吐泡泡和翻白眼。
“怎么了?”李斯没好气,推推她。这个下属一点也不专业,铁定被他在实习评定里划为不合格。

夏悠哪顾得着实习成绩,毕竟大家得以离开维纳斯拍卖会,是她用1200万的“器官抵押”换来的。维纳斯拍卖会的规矩是,每个团队必须拍卖下至少一件物品方可离开。如果携带款额不够当场支付,可以先签订器官抵押书。
1200万,1200万…夏悠挠挠头发,难道真要去找兑扬做交易?
李斯是有想过1200万这个问题,但是他不紧张,原因在于陶悦。一路来,陶悦轻而易举化解各种危机,在他心里已经像神一样无所不能。他不屑地哼哼,对夏悠说:“找她行了。”
“陶医生有主意吗?”夏悠抓着救命草,两只眼露出可怜兮兮的小狗神态。

啃完一只香蕉的陶悦,把香蕉皮盖到王智利的额头上。
王智利怒火中烧:“你做什么?!”
“垃圾桶太远了。”陶悦抽出支牙签剔牙缝,“刚好香蕉皮能滋养衰老起皱纹的老人皮肤。”
“你…你骂我老!”王智利上气不接下气,“我再过一个月才是五十岁生日。”
“老人不叫生日,叫寿辰。”夏悠帮陶悦纠正他的错误用词。
眼看王智利要吐白沫,李斯赶紧打和场:“你们都少说两句。”接着他瞪向陶悦:“你说说办法,要债的很快要到了。”
“我没有办法。”陶悦说话向来爽快,行不行,不行就不行,从不考虑对方的感受。
夏悠一拍额头,啊一声完全死鱼状倒回沙发里。

由夏悠的表现李斯突然茅塞顿开,原来他的这群同伴个个都有表演天赋。
果然,陶悦来句转折: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夏悠立马从棺材里爬起来,喜悦非常:什么办法?
为此李斯很有预感地退两步。
陶悦吐出:“你找个最有钱的担保人帮你担保。”
李斯扯扯衣领子,抢答:“夏悠,最有钱是你爸。”
陶悦翘二郎腿,摸摸眉毛:“这话就不对了。”
“是谁?”夏悠伸长脖子。
李斯直走过去,情急地拿手捂陶悦的嘴。
“什么什么呀,为什么不能说?”夏悠的娃娃腔嚷嚷。
李斯正奇怪自己掌心里怎么痒痒的,想来想去,有点像是被母亲养的猫hellokiki的舌头舔。他炸毛,把手挪开,果真见陶悦的舌头舔着唇周一圈。“你…”他喊不出话,是因为随着陶悦这个舔嘴的动作,心肉跟着痒痒起来。
“别担心,老大。我说的人,是汪达泉。”陶悦懒懒地倚回座椅上,吹支口哨。
众人这才记起来,雇主汪达泉至今未出现,汪达泉的特约厨师惠也突然神秘地消失了踪影。

“惠去了哪里?”夏悠如她自己所说的,喜欢美丽的人。看不见那个美丽的少年又拨不通汪达泉的电话,她感到不安。
“他进酒店门口时,说他要去买面包。”陶悦说,“好像酒店右边方向有一家莎贝尔西点店。”
“我去找他。”夏悠兴冲冲地从沙发里跳起来。
陶悦伸出条长腿绊住她脚:“你找他做什么?”
夏悠委屈地揉揉碰地的膝盖头:“我肚子饿了嘛,想吃蛋糕。”
“不行。”陶悦斩钉截铁。
然而,过了两分钟,夏悠还是以另一个借口溜了出去。当她在酒店四周寻找惠时,惠却是已回到维纳斯拍卖会场,在交易登记处与会场人员说话。

“我才是汪达泉先生的正式委托人。”把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委托书交给会场判定,惠一排白牙笑得阳光灿烂。
“事实上,惠先生,不止你一人向我们表明是汪达泉先生的委托人。”女职员麻利地敲打电脑键盘,将结果告知,“当然,我们已向汪达泉先生求证,你和他都是汪先生的正式委托人。你们两个何不先协商一下呢?”
“我正想找他说话。”惠再一次笑眯眯的。
“需要我们安排场地吗?”堪比模特儿的女职员回以一个微笑,神态过于妖美,很容易把人的思想带回电影片场。
“如果费用另计,就不需了。”惠说。
“小气。”女职员嘟起小嘴的小动作,与夏悠的可爱有一点的相似之处。

惠眉角边的笑容淡去,浮生起一层墨云:“请不要耽误我们宝贵的时间。”语气有几分生冷,使得女职员缩缩脖子。
“这位你要找的先生是叫——”女职员的指头在空格键摁下,屏幕弹出一辆通身漆黑的CCX。
惠眯眯眼:“麻烦你转告他一声,我们在莎贝尔西点店碰面。”
“这个不是问题。”女职员魅然一笑,“问题在于,我们想再次确定一下汪达泉先生需要的拍卖物品。虽然你们两位才是汪达泉先生的正式委托人,但是之前那位夏悠小姐所拍下的商品,不正是汪达泉先生所需要的吗?”
“你…问得太多了。”

陶悦在客房里啃完一串香蕉,套上皮鞋准备去外面把夏悠拎回来。她两手插着裤袋沿旅馆内的走廊太空漫步,走完本楼层一圈不见夏悠的人影,乘坐电梯下到底层。
在路过大厅服务台的时候,服务生指着她对一年轻绅士说:“王先生,你要找的人在那里。”
陶悦停住脚,转过头。
年轻人漂亮的脸展开灿烂的笑容,叫道:“陶陶姐,我可想死你了。”

NO.56

人与人的关系是非常奇妙的事情。
陶悦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的家人中,偏偏是最尊贵的王家继承人唯独对她好,比她的亲生父母对她还要好。
王睿是个怪胎。
这是陶悦唯一得出的结论。
怪物都有可怕的习性,何况王睿流着王家的血液,所以她从不把王睿对她的好当成真的好。
虽然,她从不拒绝王睿送来的任何东西。大篮子水果、西餐免费用餐券、代购物券、电子复读机、二手光碟机、便携音箱,诸如此类,被她转手卖出去又赚了一笔。
想想,她这个姐姐也当得蛮可耻的,把弟弟送的礼物都拿去卖了赚钱!
最可笑的是有一年她生日,王睿送了台最新上市开价10万的名牌小冰柜给她,因为他知道她喜欢吃自制冰欺凌。可怜他早上刚送来,下午陶悦就联系好了个出手大方的买家。

下午午休时间,王睿瞒着看护,自个坐着电动轮椅兴冲冲来到陶悦住的车库。远远见着陶悦,他高兴地挥手大呼:“陶陶姐,你用我送的冰柜制作冰欺凌了吗?”
陶悦正埋头清点现金,一捆捆花绿绿的钞票要仔细验明真假,没空答睬他。再说,冰柜送到她这,她连包装都没拆就卖了出去。这是她拿王睿的礼物做生意久了累积的经验,东西未拆卖出去总是能把价格抬高一点。
奇怪的是王睿,明明看她在点钞票,明明见到他送的小冰柜上了卖家的小货车,仍然脸蛋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在意:“陶陶姐收了我的礼物,我就很高兴了。”
陶悦歪个脑袋,把钞票叠好放进布袋,说:“你是有钱人,当然可以当大善人。”
“陶陶姐。”王睿追着她,进到她和她妈妈住的屋子里,“我还没有对你说声生日快乐。”
“不需要。我都忘了我自己的生日。”陶悦对待自己好一点的方式是,永远洒脱,不拘束,不纠结。
听她这么说,王睿耷拉下小脑袋:“陶陶姐的生日,和其他人不一样。”
陶悦扫他一眼,未有怜悯:“你是想吃冰欺凌吧?”
“是,想吃陶陶姐做的!”王睿像条摇尾巴的小狗大声吠吠。
陶悦心里暗道:这小子果然够狡猾,送她冰柜是要她当苦力。
最终,陶悦亲手给他制作了冰欺凌。最终,王睿因为身体本不能吃寒食,吃了她的冰欺凌回去拉了肚子在床上虚弱地躺了两天。
王晴水调查宝贝儿子得病的原因,追溯到陶悦那里,扬手便给陶悦一巴。那一巴打得陶悦嘴角的淤痕一个星期方才消肿,然比不上王晴水吐出的脏话——“你这小贱人,他是你弟弟,你都勾引他,你还有没有人性!”
陶悦明白了一个真理:人性这东西,果然是没人性的东西才会去讲究。

现下在旅行者酒店与王睿重逢。
王睿精神烁烁,箭步如飞,一身白西装和金领带,完全舍去了病瘫子的形象。D.J的名声果真不是“盖”的。
陶悦露出牙锋,对着像以前那样汪汪汪摇尾巴扑过来的王睿道:“你真能确定我是谁?”
“能!”王睿响亮的声音引得大厅里的路人纷纷注目,“陶大宏说在拍卖会场看见你,但不敢确定。我一路让人调查追到这里来的。”
怪事年年有,怪物家家有。怪人在她周围层出不穷。她这个怪弟弟从来不叫陶大宏一声爸。

眼见王睿兴奋的程度像是被打了针昂奋剂,陶悦扫视门口走进来陈东,拽起王睿一只胳膊到角落里。
“陶陶姐?”
“闭嘴。”陶悦冷丁丁两个字。
王睿老实地闭上嘴巴。
“多少人和你一起来?”
王睿点点头,又摇摇头。
陶悦很聪明,示意:“你现在可以开口、小声回答我的问题。音量保持在仅我一人能听见的程度。”
“跟我来的只有陶大宏。”王睿吱吱声说。
“你其他家人呢?”
“妈妈留在家。爷爷和蕊姐不知去了哪里。”
“他们怎么肯放你来?”
“因为都教授他没有空,要求我到这里让他复诊,只准陶大宏陪我来。”
这么说,在这里遇到王家人和陶大宏只是巧然了?陶悦砸吧砸吧嘴唇:D.J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陈东走到服务台,出示证件:“调查。”
服务生扫完证件,不睬他:“请便。”
陈东本是急匆匆要上楼找人的,听到这样的回话顿住身体摸了圈下巴:“你们老板呢?”
“老板不在。”
“去了哪里?”
“无可奉告。”
陈东换了个站姿,正准备进一步打探。他鹰一般的眼睛扫过去,恰好与服务台边角站着的陶悦对了个正眼。他愣了愣:十分记得这个医生,因为这是他见过的最像屠夫的医生。也就是说…他不断来回捉摸圆滑的下巴:在游民给他的通缉令里,这个陶悦确实是在米州市医院里碰见的陶悦。
“陶陶姐,他盯着你做什么?”王睿不悦地从陶悦身后闪出来。
陈东看到王睿,更来兴趣了:哎,这不是赫赫有名王氏集团的继承人吗?他刚刚称呼陶悦什么了——姐姐?!

单肩背了个大布包的惠穿过旅馆的自动玻璃门,一眼发现陈东、陶悦和王睿三人,立即把头低下转身。
与他同步进来的兑扬把酷毙的赛车手墨镜戴上,堆堆头发:“汪先生在催这个事,这么说定了。”
惠道:“你做事果断点。”
“但…她不是你的同伴吗?”兑扬嘘嘘声。
“她也不是你的交易伙伴吗?”惠冷笑。
“我其实怕的是——那个女人。”兑扬的墨镜锁向陶悦。
“她的事你不要多管!”惠道完,怕是引起陶悦的注意慌慌张张走出酒店。
陶悦把视线跳过陈东肩头,捉到隐入行人中的兑扬和消失在门口的惠。夏悠仍不见人影。


NO57-NO58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没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在守这个文。喜欢的人帮我多宣传吧,OO哈哈~
(*^__^*) ,还好,有人看,不然我就会坑了的。NO.57

R.P.T会议厅
当地时间下午四点,都真从真皮沙发椅里站起来。他起身的动作很轻,却足以吓软一批荷枪实弹的警卫。
他,他想做什么?
不管他想做什么,这人可是政府的头号通缉犯,罪不可赦的黑市医生!
离他最近的两名警卫立刻摸到枪支的扣板,随时准备着——英勇就义!
都真不声不响拎起他的黑色公文包,白皙的指尖扶扶金丝眼镜架。前面两名向他走来的警卫只稍微对上他的眼镜,立马摸住了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震到了耳膜,好像得了突发心脏病。于是其他警卫又惊又恐地望着都真,有人刚把枪举起来:
“别动!”
都真很配合地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状。
对方反而呆若木鸡。
都真耸耸肩,规规矩矩将公文包塞到腋下,慢悠悠地走出了会议厅。
没有一个警卫敢阻拦他,至于原因,谁也说不清。

游民接到通知急匆匆赶到现场时,都真等人已是从各个出口分散离开。
“操—蛋!”游民气急败坏,给在场的警卫一人一个耳刮子,打到他自己的手都痛了,“他没枪,你们有枪!”
“他会迷魂术。”警卫队长给自己和部下们找了个十分完美的借口。
迷魂术?游民眯眯眼珠子,是想起了跟随都真的妖艳女人——唐诗玛。原来,都真勾引美女是用了这招。似有所悟,游民转身命令:“关闭所有通道,还有,关闭所有摄像头。”
“主电脑室失灵,所有设施不受我们控制。”助手在空调风头下擦冷汗。
“什么叫不受控制?!”游民霍地伸出指头掐上助手的脖子,眼球和助手的一块凸了出来,“找轰炸机,炸掉电梯!”
“会长,电梯一炸,我们这里也完了。”助手奄奄一息吐道。
“他逃了,我们才是真的玩完了!”游民直把他掐到快没气了才气急败坏地放开手,来到R.P.T指挥中心的主机电脑面前,接连下达一串指令,“封锁港口,向本国和其他国家发布通缉令,调集就近的所有武装队伍。”

在旅行者酒店的陈东听到R.P.T总部的命令,立刻从腰间拔出驳壳枪,结果,就这么一会功夫,本来在他前面行走的陶悦和王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哪里了?”陈东不相信人间蒸发。他迅速推开四周的出入口,均不见有人逃亡的迹象。为此他当机立断,欲从电梯直达王智利和李斯的住房。乘坐电梯摁下数字键,电梯簌簌上升,门叮咚一声开启。他迈出电梯厢,一愣。
这是什么地方?!
一条条的十字回廊像是扭曲的国际象棋盘,黑白格子的墙壁上冒出一个个探究的脑袋。
浑身的冷汗像潮水一般瞬间淹没了陈东。
这些从酒店住房里探出脑袋的房客,一个个装扮奇特,尤其是眼睛的四周描绘浓墨眼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他们看见陈东,发出一连串嘻嘻嘻的笑,好比猴子们。因此他们盯着陈东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一道美食,有人不时用舌头舔一圈嘴唇。
陈东举起枪的手便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他万万不敢开枪,只要他扣动一下扳机,他相信这群生化危机里的怪物们会立马扑上来将他四分五裂。

“陶陶姐——”王睿仰头,是从通透的天花板望见了站在上面一层的陈东。他为此讶异地张大口。
陶悦直接将一支棒棒糖塞进他嘴里,推推他背:“乖,回家找你爸爸去。”
王睿甩头,四肢却不由自主地听从陶悦的命令向外移动。嘴巴被棒棒糖塞住,他只能偶尔回一下头,用可怜的小狗目光寄望地看一看陶悦。
陶悦把他目送出了酒店,两手塞进夹克衫的口袋,吹支口哨慢悠悠地从楼梯爬到李斯他们的住房。

进入客房,见李斯坐在床边,正一口一口地给王智利喂粥。
“你不是去接夏悠和惠吗?”李斯问,右手揪条手帕帮王智利擦嘴。
陶悦其实想笑,因为他这动作实在很像老妈子。
“他们两个去了哪里?”王智利到底是名警察,不忘保护公民的本职,脖子伸长焦急地追问。一种潜在的危机感告诉他,如果陶悦不能搞定,或许这世上真没人能帮他们脱离险境了。
陶悦走到一边的沙发条里坐下,小指头挖挖耳洞:“我什么时候说过会帮你们了?”
听到她突然转变一百八十度的语气,王智利因吞不到气呼哧呼哧地喘息起来。李斯搁下粥碗,给王智利拍背顺气,温和地说:“别急,她不是这种人。”
陶悦听李斯说话胸有成竹,嘴角一勾,一抹似有若无的暗影显在她眼底里。
王智利一见到,捉住李斯不放:“你怎么就能相信她呢?!”
李斯实际上心里没底,可是能怎么办呢?王智利是伤者,夏悠下落不明,而惠…他已经笃定夏悠的失踪与惠必有关系了。可见得,李斯是个老好人,但绝不是个蠢蛋。该想的东西他会想,而且脑子精明。毕竟他是个专门研究脑子的专家,不比一般人聪明怎么能成呢?
陶悦的视线便是在他废了的鬼手上来回游动,时而捉捉下巴颌。

外面的夜色深了。啵、啵——几颗礼花炮弹在黑幕中怒放,一条条五彩缤纷的烟缕蜿蜒过整个城市上空。
市民们惊奇地仰目,观赏这前所未有的奇特美景。
是节日吗?
政府为什么没有通知?
只是飞队表演队的例行演习?
很多人议论纷纷,更多人是一笑而过。
因为礼炮的碎花像仙女散花,蜿蜒的彩烟好比女仙的飘带。此等美景是天上人间,让人沉醉,以至于一时忘却了黑夜的降临。

李斯撩开窗帘布,看着像是蜡笔描绘的城市夜空,忽然是心口一凛。只因近日来的所见所闻,都与“美丽的生物”有关。而且愈是美丽的东西,愈是见不得光似的。比如妖艳的女人…他的面色慢慢暗淡下来,放落窗帘,回转身。
王智利在睡梦中打呼噜,声音闷重。陶悦睡在长条沙发上,上身披的是一件男人的褐色夹克衫。
李斯捉起条毛毯,摊开后轻柔地盖到陶悦身上。当他将毯子拉至陶悦的肩头,听不见陶悦的呼吸声。他吓了一跳,慌慌忙忙伸出一根指头触她的鼻息。结果陶悦嘴巴一张,伸出的舌尖正好舔了他指头一圈。
“你——”李斯缩回手指,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孩子行为,像是生气地绷紧脸皮。咳咳两声,他犹如老父亲想教训她几句。然而,她把眼睛重新闭上了,侧过身。
李斯只得叹口长气,感觉被她舔的指头痒痒的,皱皱眉头。他是觉得心里头被可怕的病毒入侵了,病毒的名字就叫做——陶悦。于是他摇头晃脑跌回到床上,不一会儿也像王智利打起了呼噜。

夜里,钟敲响了十二点。
陶悦掀开被毯,下地穿上靴子,并仔细盘绕好鞋带。离开之前,她必是要再看看李斯的。在她眼里,李斯才是个小孩子。她蹑手蹑脚地凑近他,像个恶作剧的小鬼对着他的脸吐气。
李斯痒得不行了,咕哝一声,抬手挥打:“蚊子,酒店里怎么可以有蚊子?我要退钱!”
又是钱?陶悦扬扬眉,吸住气。
他的手便垂落下来,呼呼呼,睡得正是香甜。

“老大。”陶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在他像孩子般的表情里细细砸吧着,“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可是,比起喜欢,我更爱钱,更爱风。而且,你太弱了——”
伴随最后一句,她的指甲轻轻划过了他的脖颈。只要她稍一用力,随时能像兑扬一样置人于死地。
于是,躺在她背后的王智利惊恐地缩圆嘴巴,但不敢出一句声,喉咙里是噎了颗大大的鸭蛋。黑暗中陶悦的半张侧脸,五官的比例被黄金分割线完美勾画,在月光下散发出惑人的柔光。美,是真的美,神圣的美,能令人联想起英俊的月亮女神戴安娜。
然而王智利的喘息声愈来愈重,眼看陶悦微勾起的嘴角像是死神的一把镰刀。
她的话,像是对李斯说,又像是对王智利说的:
“但我现在还不能让你死,不然太无趣了…”

…..

NO.58

礼炮啵啵啵在夜空中百花齐放。街上行走的市民们喜气洋洋,都已经在心里认定这是政府送给市民的节日礼物。
因而,应R.P.T急招的警队只能在各街道要口设置常规检查,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毕竟,避免引起公众危机,相比抓拿几名黑市医生,政府绝对是选择其一。

一辆没有牌子的、破旧的、外体油绿的小轿车慢腾腾地来到十字路口。
负责检查的警长敲敲车窗。玻璃窗摇下,探出一张麻子脸:“警官,有事吗?”
警长捏住鼻子:“你,你是——”
“以前麻风病落下的。”男人无辜地用手指指自己脸上的疙瘩。
麻风病三个字,已足以让要往车内探头的警长退避三尺。
“我可以走了吗?”男人眨眨眼睛,眼皮上的小疙瘩跳一跳。
警长胃内作呕,抡起手臂:“走,快走!”
于是小轿车尾部吐出一串呛人的黑烟,一路畅通无阻向海岸线慢吞吞前行。

闻到海风畅爽的气息,后座的车窗打开。唐诗玛呼出口气,像是无聊地有一下没一下用指头叩打车座上破旧的垫子:“我说,阿D,十年了,你这辆古董车居然还没换掉。”
“我恋旧。”麻子脸司机老实巴交地承认。
“哼。”唐诗玛斜着眼,笑弯弯的,“我听J说了,你还念着一个女的很多年。”
“我是个好男人。”司机耸耸两边肩膀,表情有点委屈,“为什么别人就是不信呢?”
“你是好男人——”唐诗玛对这个全世界最大的笑话笑不出来,是从车前镜里看见都真的眼睛。
卸下金丝眼镜架,戴上隐形假膜,谁也不能看透他的眼瞳是什么颜色,包括与他最亲密的J。即使他遮盖自己的眼睛,可无论是谁,还是会惧怕,当他有意与对方对视的时候。
唐诗玛迅速噤了口,喉咙发紧。
都真淡淡的眼神已表达的一清二楚:那个女人,是你说不得更碰不得的。
“切。”唐诗玛也是有脾气的,装作若无其事地唾弃道,“全世界的女人我都放不在眼里。”
都真只是拉下操纵杆,让龟速车停靠在海岸的公路一边。

“港口不是封锁了吗?”唐诗玛被迫下车,在有点冷的海风里缩缩两个肩头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