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她一直吃药呢,药都在这里。”陈茗把桌上的一盒药递给袁和东。
袁和东看看药名,是头孢类抗菌素,又问:“她的病历呢?”
“病历应该没有吧。是临床老师找了熟悉的医生帮她开的…”见袁和东听了这话瞪着自己,陈茗将后半句硬吞了下去。
袁和东猛地把药扔回桌上,道:“胡来!”随手抓了件毛巾被裹住她的全身,紧接着抱起她大步往外走去。
陈茗跟在他后面跑着,问道:“师兄,我先跑去附院急诊挂号吧?”
“不用了!”他冷冷地打断她。现在他谁也信不过,只觉得心里满是疼惜和气愤。她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吗?病成这样了,却谁都不告诉。
钻入出租车后座,他深吸了口气,将她的脸贴紧自己的颊边,轻声道:“别怕,我会治好你的。”
许知敏迷迷糊糊地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疲惫得睁不开眼了。车子的颠簸使得她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她真的是累了,很想就这么靠着,可是…
墨深握着手机在屋内徘徊,不时俯瞰窗外的车辆,辨别着每个进出急诊室的人影,后来又停下,举拳顶住额头,却仍然压抑不住心中的焦虑。
郭烨南从外面打探情况回来,欣喜地道:“他没去教授家。”
“那是因为她生病了。”
“许知敏病了?”
“是的。”而且不是普通的小感冒,不然不会促使袁和东走得那么急。墨深跌坐到椅子上,耳畔仿佛响着她的咳嗽声。她叫他放心。以他对她的了解,是大病她也必定对谁都说是小病。想到这儿,墨深抓着手机的手抖了起来,他放心不下啊!
墨涵正好推门进来了,道:“哥和郭大哥都在啊。”
“嗯。”郭烨南应了一声,追问墨深,“你确定她真的病了?”
这话无疑激怒了墨深。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他道:“她想装病?量她也没这个胆识欺骗这里所有的医生。”
郭烨南自知说错了话,挠了挠头。
墨涵不解地站在旁边观望,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接通了:“袁师兄?”
另外两人立即看向墨涵。墨涵听着对方的话,眉头微皱。在简短的几句交流之后,他忽然叫道:“什么?是知敏姐?——我马上下去急诊!”慌忙拉开门,墨涵急匆匆地消失在楼梯口。
墨深见状脸色全变了,急急起身。
郭烨南挡在他的面前:“等等,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墨深伸手就想推开他。
岂料郭烨南纹丝不动,道:“你不是想让她进省医吗?假如你现在去看她,就别指望我同意她进省医!”
墨深一双满含怒火的眼好似要把对方生吞活剥。
郭烨南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墨深,你冷静想想,你去了不是更令她为难吗?”墨深仍然想要往前走,郭烨南忍不住大喊,“兄弟!算我求你,行不?!我实在不想看到我的两个好兄弟当面起什么口角。而且,你不是相信她吗?!”
相信?墨深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是相信她。可世事难料,嬷嬷不是也一样吗?临走时说两年后会健健康康地与他们兄弟再见面的,结果呢,他们两兄弟连老人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轻握住好友的臂膀,他低沉地道:“烨南,也算是我求你。我会躲在一边远远地看着她,只要能让我看到她没事,就够了…”
对方嗓音里夹杂的颤抖,使得郭烨南的心动摇了。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只好应道:“好吧。”
墨深旋即奔下楼梯,在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他踉跄了一下。撞开通向急诊大厅的弹簧门,他的双手不停地拨开挡住视线的路人,寻觅的眼光最终落到了大门口。只见袁和东抱着她穿过自动玻璃门,墨涵和同事推着车床迎了上去。袁和东将她轻轻地放在洁白的床单上。在墨深的眼里,她沉静的脸像雪一般白,他想起带她去看雪的那一幕,漫天的雪花像是要把她淹没了。墨深慌乱地想跑过去。
郭烨南在他身后死死地拉住他。墨深眼睁睁地望着他们将她推入抢救室,门一合,全世界变成了死寂的白色。

C22 大病一场

郭烨南长叹了口气。墨深在他面前来回地走,脸色铁青地瞅着那两扇门。不一会儿,一名护士端着放了血样标本的托盘出了抢救室,急匆匆地送去检验科。而走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不禁露出了好奇的目光。有一个小孩儿跑过来瞅着他们两个问:“叔叔怎么了?”
郭烨南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玩儿去吧。”抬头看到另一名护士打开抢救室的门冲里面喊:“袁医生,检验科的电话。”接着袁和东从抢救室走了出来,去医生办公室接电话。
机不可失,墨深立刻迈开大步。
“等等。”郭烨南伸出手,只抓了把空气。墨深径直穿过人群,轻轻地推门而入。
病床边护士和墨涵在守着。墨涵转身看见他和郭烨南:“哥?郭大哥?”郭烨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墨深的眼睛一看到她,就移不开了。他疾步走过去,用力抓住她搭在床沿上的手。她的手是湿的,手心发烫。她紧闭眼帘,两颊隐现不健康的红晕。听着她浅而快的呼吸,盯着监护仪的指数,他严肃地问:“SPO2入院时多少?”
墨涵答:“90%上下,上了氧气后,能达到99%至100%。”
“血呢?”
“抽了,结果还没回来。”
“还验了些什么?”
“血分析、生化十二项、心五酶,以及其他一些常规的检验项目,血的标本全送走了。”
“呼吸音怎样?给我听诊器。”
一侧的护士赶紧把听诊器递给他。墨深正要挂上听筒,身后的门开了,是袁和东回来了。
郭烨南见状,迎上前:“阿袁,你听我说…”袁和东对他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墨深面前,厉声道:“你来做什么?”
墨深淡淡地扫了一眼他愠怒的脸:“我来看她。”
“她是我的病人。她现在的情况不宜见客,请你出去!”
郭烨南一听,这还得了!他急忙插到这两人中间,向袁和东解释:“阿袁,那馊主意是我想的。墨深真的不知道她病得这么重,不然绝不会找她。”
“不,主意是我出的。”墨深打断他。
郭烨南急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不,有话最好先说明白,毕竟是同一科的同事。”墨深镇定地对着众人。
袁和东听到这话,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推开郭烨南,继而揪起了墨深的衣领,拳头举到半空,突然意识到这家伙是跆拳道黑带,谨慎地看了一眼,见墨深并没有要还手。袁和东吸了一口气,松开了他,沉声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吗?你是医生,应该更清楚人命是用什么都换不回来的!”
墨深的心一凛,装作没事似的整整领口,道:“检验结果怎么样?”
袁和东横了他一眼。
郭烨南也急得焦头烂额。
墨涵站在旁边始终插不上话。他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看着兄长和师兄争执,左右为难而又心急如焚。他的手不经意地放到床边,忽然被握住了。他吃惊地低头,看到病人抓着自己的手。
许知敏在噩梦中徘徊,恍惚回到了十三岁。那天她开开心心地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叫道:“外公,外公,今晚妈妈叫我们先吃饭。”没像以往听到外公的回话,她走进外公的房间,开了灯,只见外公坐在地上,背靠在桌子边垂着头一动不动。她眨眨眼,走过去拉起老人盖住脸的一只手,“外公,你不舒服吗?”老人的身子歪了歪,接着倒在地上。她的心猛然跳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爬过去想把老人拉起来,可碰到的老人的手,渐渐变化成姑姥姥的手…
蓦然睁大眼睛,她心有余悸,抓紧了眼前的墨涵:“姑姥姥呢?姑姥姥在哪儿?”
提到嬷嬷,墨涵的脸刷地白了。对许知敏的连声疑问,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墨深转头看到这一幕,立即将弟弟推到自己身后。拂开她湿漉漉的刘海,他定定地对着她忧虑的双眸,平静地说:“嬷嬷很好,她很好。所以,你也得快点儿好起来。”
“我?”她看清了他身上套着的白大褂,这次是真的清醒了,“这里是哪儿?”
“省医二分院的急诊室。”
自己怎么到急诊室来了?记忆里最后的片段是与袁和东通话。她转过头,看到袁和东神色复杂地瞅着自己。这么说,他终究是因为她而没去见教授,没有再踏错一步。许知敏垂下眼,想撑起身子。
“不要动。”袁和东摁住她,吩咐旁边的人,“准备心电图机,要做十八导联心电图。”
墨深警觉:“心五酶是多少?”
许知敏从这两句话里听出了异样,难道是自己的感冒一直没好,以至于感染到了心肌?她不由得紧张地问:“是心肌炎吗?”
“不是。”袁和东连忙否决。
许知敏瞪着他,不肯信。
“我不骗你。心肌炎会觉得胸闷胸痛的,你痛吗?”
许知敏蹙着眉尖,他的话不无道理,自己只不过是咳嗽咳得厉害,会气喘。她接着问:“只是感冒吧?”
袁和东抚着她的头发,温和地说:“至多是肺部感染。”
墨深紧盯着进来的护士把点滴换上了新的补液,见挂上去的针剂是维生素C、极化液和能量合剂,他当即意识到袁和东说的肺部感染只不过是医生酌情安抚病人常用的措辞。她的自觉症状不明显,唯有依照检查结果判断。按照这种情况推断,心酶五项的检验结果是或多或少有些问题了。想到这里,墨深面色严峻,更是紧握住她的手。许知敏感到手疼,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
心电图机准备好后,袁和东伸手去解她衬衫的扣子。许知敏慌忙摁住他的手,道:“不就是感冒吗?不用做了。”
袁和东很有经验地说:“这是例行检查。”
许知敏反驳道:“师兄,你是唬我没在临床干过吗?例行也是十二导联心电图,何必做十八导联?!”
袁和东没料到她有这一问,没话说了。墨深接上了话:“这里的急诊例行规定是要做十八导联的。你不要忘了,这里可是要打造全国心脏中心的品牌。”
许知敏怔了怔,看着墨深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皱紧眉头背过身,她坚决地说:“不做!”其实她知道他们要求她做检查肯定是为了她好,只是做心电图必须脱了衣服,当着他们两个的面裸露身子,她办不到。
“知敏!”袁和东有点儿恼火了。说起来,他还没好好数落她一顿呢,病成这样竟一声不吭的。
墨家兄弟眼底也有了疑惑。所谓当局者迷,旁观的郭烨南谑笑着想,他绕过生着气的阿袁,走近许知敏低声说:“你不做心电图你袁师兄是不答应的。这样吧,我叫名女医生帮你做心电图吧。这个人你也认识的,叫林佳。”
林佳?许知敏记起了那名在自修室握手结交的师姐,听说她留在了省医的儿科。
郭烨南见她默不作声,就知道她同意了,对墨涵说:“林佳是在急诊轮科吧。她今晚值班吗?若是在,叫她过来一趟。”
“我去问问。”墨涵点点头走了。
剩下的两人立即领悟到是怎么回事了。袁和东有点儿哭笑不得,墨深则捂着嘴低低地笑,看着她努力掩饰的一张俏脸飞上嫣红。既然她同意了,看来是下对药了。
不一会儿,林佳跟着墨涵进来,遣送走男士,准备给病人做心电图。
袁和东不放心地嘱咐:“十八导联。”
“知道啦。”林佳拉起帘子,又开玩笑地说,“不准偷看。”
袁和东撇了撇嘴,他又不是没在手术台上见过女人的部分裸体,可那种感觉与见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毕竟是不同的。想过之后他就怕了,在心中叹道:怪不得导师一个个说绝不会给自己的亲人看大病,更别说亲自上手术台为爱人操刀了。
忧心地走到郭烨南旁边,袁和东踌躇着说:“烨南,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对主任说一声,我们科今年年初不是有两个护士名额吗?看能不能再增加一个?”
墨深就等着他这一句呢,不禁低笑一声,冷眼看着郭烨南为难地挠头发。郭烨南听到了墨深的笑声,机灵地道:“我可以与你一起去跟主任说,可是我们心内与心外是同一个护理组。因此,最好外科那边也有人去说说。”
袁和东自然不乐意与墨深谈及许知敏的任何问题。他不冷不热地应答郭烨南的话:“好,那就有劳外科的同事了。”
墨深勾起一抹笑,只要她到了自己身边,他还会放任其他男人接近她的心吗?
这时,许知敏做完了心电图,林佳把心电图纸交给他们。几人仔细研究后,最担心的S-T段没问题,心电图大致正常。生化结果回来,血钾稍低,而CKMB只是略高。商量之后,林佳说:“还住院吗?她的性子我知道,她是不会同意住院的。”
在场的人皆知道许知敏执拗的个性,而且心肌炎的诊断仅是怀疑,没能完全确诊。袁和东不主张告诉病人“不排除病毒性心肌炎”的这一诊断,其他人赞同。几个人与许知敏一轮唇枪舌剑后,终于达成协议。他们给她用了少许安定,许知敏在临时观察室安稳地睡了一晚,醒来时,床边只剩下林佳。林佳对她眨着眼,道:“他们刚刚才走,因为赶着去交班。”于是,林佳顺便将她送回了M大。
宿舍里,留守的陈茗虽接到了她平安的电话,仍是担心了一晚上,还一大清早就起床等着她。
许知敏有些愧疚了,如袁和东训她的,若她早些主动联系他做彻底的检查,也不会搞到半夜上急诊。因为诚心悔过,她遵从了他们的命令,老老实实地在宿舍休息了半个多月。从医院带回来的针药,都是室友帮着她吊上点滴。
袁和东每天定时与她通话,询问她的病情之余,又跟她聊天解闷。陈茗见了,一想到那天石头阿袁慌慌张张地抱着生病的许知敏,很有感触地说:“你真幸福啊,师兄对你很好啊。”
许知敏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是?那是墨师兄吗?”陈茗笑了。
许知敏很清楚室友为何一扫之前的忧愁。这要说到前几天,隔壁的人过来探病,不小心打烂了她的两支针剂,她唯有打电话给墨涵。当天下午,有人敲宿舍的门。她以为是墨涵,急忙套上拖鞋跑去开门。门打开,门口站着的却是墨深。
墨深低头看到她的双脚,咧开嘴笑了。她也看到了自己一左一右穿反了的鞋子,局促地缩着脚趾,只想找个地洞。
“你怎么有空过来?”她问。
他熟练地给她的手背消毒,扎上针眼。她眉头皱紧,心想:他绝对是故意的,进针那么用力,疼死她啊。
他调节了点滴的速率,取出药箱里的听诊器:“躺下,我给你听听。”
她拉了拉被子:“不用了。”
他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想捉弄她,故意冷冰冰地道:“你这是不信任我的医德还是医术?”
她讶然,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继而看到了他眸子里的一抹玩味的笑,她恼羞成怒,举起手打向他的肩膀。
他没动,反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说:“心里好过点儿了吗?”
知道他指之前袁和东的事,她用贝齿咬了咬唇,道:“都说了,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他。”
刀子嘴,豆腐心,这就是他爱上的人。吻了吻她的手指,他认真地说:“躺下吧,我必须给你听听。”
她躺下来,感觉冰冷的听诊器伸到衣服里面,贴着皮肤,眼睛里映出他专心致志的眸子。她喜欢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就像在雪地里那次一样,她失神了,不由自主地探出手去摸摩他的脸。
他仔细听了许久,除了呼吸声略粗,确定心脏没有问题。呼出了一口气,他摘下听筒,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腕,道:“没见过你这么不配合的病人。”
她俏皮地挑起眉:“我从来没答应过做你的病人。”
“是吗?”念着模糊的两个字,他的嗓音愈显低沉。紧接着,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这吻柔得像是飘落的羽毛,惹得她的整颗心很暖和又痒痒的。
陈茗就是在这个时候误闯了进来:“啊?墨师兄?许知敏…”
许知敏故作镇定地起身,拿起把梳子梳理凌乱的头发。墨深则淡定地把听诊器收进药箱,转向陈茗笑问:“我听她提过你,你叫陈茗?”
“是的。”陈茗答。
之后,许知敏进了洗手间,不知他们两人小声交谈了些什么。待送走墨深,许知敏方知,陈茗从墨深口中得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招聘信息。很快,陈茗去了省医新开设的第四附属门诊应聘。因为这条招聘信息仅有少数内部人员知道,应聘者很少,条件相对没有大医院的苛刻,陈茗应聘成功。从此以后,她逢人就夸墨师兄有多好多好。
许知敏感到好笑,他是打算把她身边的人全收买了吗?
一个疗程结束,袁和东上门给她复诊。到底她的主治医生是阿袁。
陈茗不知受了谁的“教唆”,拉了把椅子坐在一边,大大方方地看着袁和东给室友检查。事实也证明,阿袁绝对是临床上那类最一本正经的老古板医生。他一步步地“望闻问切”,甚是无聊,陈茗连打哈欠,暗道:这好好的一个帅哥,怎么就这么刻板?
袁和东嫌弃她的哈欠声干扰他诊病的思绪,说:“这里暂时不需要帮忙,你不如到外面走走吧。”
陈茗汗颜,这师兄确确实实是从远古时代来的。
许知敏合不拢嘴,抓着袁和东的手臂差点儿笑岔气了。
不管如何,阿袁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对待病人,身为一名医生岂能有半点儿的不正经?她现在是他的病人,治好她的病就是他的责任。可当他的手指搭着许知敏的脉搏,他的心却随着她的脉动跳动着,几乎乱了方寸。他深吸口气,定了定心绪,认真地琢磨着她的脉理。
“有问题吗,师兄?”见袁和东把脉把了好久,许知敏不禁疑问道。
袁和东收起手,拿起笔写了医嘱,道:“康复得很好,基本没什么问题了。给你开个方子调理病后气血,还有这药要复煎。”
对于中医,许知敏从来是怀着景仰的求学心态。她把着自己的脉,指腹下的搏动像一条细细的绳子一样一跳一跳的,问:“师兄,我这脉是细脉?”
“嗯,脉细,略弦。你就是整天想的东西太多了。”袁和东写完方子,心想该说点儿笑话缓和一下气氛,就学着老人家的口气说道,“不过,女孩子嘛,不外乎想着上街买衣服,吃麦当劳、肯德基——哦,对了,这些东西不能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这绝对是世上绝无仅有的贴着阿袁标签的冷笑话!陈茗笑得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从此之后,陈茗逢人就说:“袁师兄啥都好,就是绝对不能讲笑话,会让你笑得扭了腰的。瞧瞧,我这腰还酸着呢!”说罢,捂着腰跳着脚去帮许知敏和自己抓中药。
许知敏病好上班的第二天,刘老师就过来找她。
师徒俩边走边谈。
刘老师听说了她生病的事,要她以后多注意身体,然后提起了附院招聘的事。
“一附院想提前要我?”许知敏不敢相信,她知道一附院招聘应该是在她毕业两个月后。
“我们护士长,还有你轮科过的另几名科室的护士长,她们向护理部提到你了。可是你要知道,今年我们附院的正式工名额很紧张,需要…”
需要的是关系,许知敏很清楚刘老师未说完的言外之意。这不仅仅是一个能不能进附院的问题,正式工与合同工的福利待遇是有差别的,并且私底下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合同工很难获得竞选护士长的资格。她进一步想到,即使自己能以正式工的身份进了附院,在这种大的事业单位工作若没有强硬的人脉后台,升职前景依旧不被看好。
刘老师拍拍她的手,道:“知敏啊,我的意见是一附院的整个环境是不错的,无论是领导还是同事,都比省医好很多。”
许知敏一愣:“刘老师,这…”
“你不知道吗?我刚从护理学院那边听说了,省医要你过去呢。这不我就急着来找你了,因为我以前有个同学就留在那边干,最后因内部的权利斗争被‘牺牲’掉了,现在回了故乡——知敏,你是我带过的学生里面最聪明的,去省医的事你要再三考虑。”

C23 CHANEL水之吻的安娜西斯

刘老师从医院大门口坐车回家了,许知敏绕道走回学院。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来,仰望着翠绿的叶子间露出的那片阴森森的天,空气越发窒闷。是不是人大病一场后感慨就多了呢?想起刘老师说的事,许知敏轻叹了口气,拉了拉书包带子。走到护理学院,有位老师看到了她,叫道:“许知敏,过来。你们班导找你。”
大学快五年了,许知敏从未担任过班里以及学院里的学生干部,更是从来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去讨好老师。因而,她与学院里的老师关系平平,与临床带教的老师反而亲近些。入学这么多年来,班导找她谈话不超过三次,许知敏几乎都忘了班导是姓夏。
走进老师的办公室,她发现不仅班导在,还有学院里的书记和主任。许知敏在夏班导指定的座位上坐下。
夏班导对她说:“是这样的,省医的护理部专程打了电话给我们学院的张书记,说你的实习期快结束了,希望你这两天去面试。”
许知敏没细听她话里的内容,只觉得她这话的语气如同是死命令。后来她才知道,这是省医十年来首次向护理学院直接要人。
“这两天?”许知敏小心地问。
“最好是明天。”夏班导急切地说。
“夏老师,明天太快了吧。”插话的是学院里的第一把手方书记,M大最受学生欢迎的十佳教师之一。她笑眯眯地望着许知敏,说,“别急,你先慢慢想想。后天或者大后天去也行。到时候,我带你过去。”
许知敏“嗯”了一声,起身告辞。她回到宿舍,不知何时班上的人全知道了这事,走在楼道里,不停地有同班同学和师妹向她祝贺。她刚进宿舍,方秀梅的电话立即打了过来。
“许知敏,听说你要来省医了?”方秀梅兴奋地问她。
“不知道呢。”
“什么不知道?来吧来吧。我到二分院去了,虽然不是心血管内科,而是神经外科,但是我们可以一起租房子住。”
“我说不定在省医本院…”
“不是吧?”方秀梅发出一声哀号,“我忘了告诉你,林玉琴确定在心血管内科了,王雅丽则与我在同一个科。你知道的,我和她们两个处得不好,快愁死了。你过来吧,这边待遇比附院好上几倍。”
“嗯,让我想想吧。”许知敏挂了电话。她知道省医破例要人是怎么回事的,找到墨深的号码摁下,想证实一下。
墨深笑了:“我以为你明天或后天才会打电话来呢。”
“什么时候的事?”许知敏直截了当。
“就你病了那天,你袁师兄主动提出要邀请你来省医。这点呢,我是非常赞同的,谁叫你病了呢!”
许知敏听着他懒洋洋的调子,咬牙切齿地说:“我病了和进省医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啊。这不,我们体谅你,推迟到你的病好了,才叫你过来的嘛!”
许知敏好不容易忍住了摔手机的冲动。
亦真亦假的玩笑说完了,墨深敛住笑,严肃地说:“你听好,许知敏,这是我们几个人正式向你发出的邀请,你不来也得来。”说完他狠下心挂了电话。这是他第一次逼她,没办法,他绝对无法忍受她被送到急诊抢救的事再发生。要管住她日常的作息和健康,唯有让她到自己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