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酒的都说自己没喝酒。”
“我为了今天能来见你,把酒杯里的酒都偷偷倒了,然后找了借口摆脱他们…”
许知敏无语了,这不像他,不像冷峻而高傲的他。
“就今晚,我很想见你。”
她的手握紧手机,掀开了被子。
墨深徘徊在宿舍楼门前,眺望着安静的大楼里她宿舍的那一角。夜深人静,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每一声都在渴望着她。
从医是他作为长男继承父业的责任,因而知道了通过执业医师考试的一刹,他突然感觉到空虚。他甚至羡慕起了墨涵,能因为那条疤痕使得未来的路变得有意义。而在今晚的庆功宴上,他很难不妒忌袁和东,因为袁和东几年来的努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袁和东酒量不行,被不知情的几人硬灌下几杯白酒后,倒地不醒。他们只好草草收场,把袁和东送回宿舍睡觉之后,各自找乐子去了。他则跑到了她这里来。
终于,她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在她钻出宿舍楼小铁门的同时,他已是迫不及待地迎上去,用力抱住她。
许知敏整个人撞进他的怀里,鼻间是他的味道,耳畔是他的心跳。她眨了眨眼睛说:“墨深…”
“让我抱一会儿。”他用尽全身气力搂着她,像是想从她身上获取力量。
她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似乎悟到了什么,便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越过他宽厚的肩膀,她看见枝丫在夜中交互穿梭,沙沙沙摇曳的声响融入他和她的呼吸声里。他抚着她的长发,在她耳际低声絮语,她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他看到百米远的路灯下有一个人影。在昏黄的光圈中,郭烨南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沉默地瞅了瞅他们两个,转身离去。
一阵风吹来,许知敏清醒了,自己愿不愿意是一回事,而当下的时机并不适宜她去省医。
墨深也慢慢地从放纵的沉沦中清醒了。他用掌心摩挲着她冰凉的脸,将自己的围巾解下,一层层细心地裹住她细细的脖颈。把围巾的一端拉了拉,他很满意地笑了:“这样就暖和了。”
“不用了,你会着凉的。”她试图解开围巾。
他摁住她的手:“我更讨厌看到你生病的样子。”
她很自然地想起那个雪夜,他抱着她睡就是怕她感冒,手讪讪地垂落下来。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想起刚才见到的人影,神色便变冷了,目送着她走回去。
踏上台阶,她不敢回头看他。他和她面前的路有太多的未知数,一味沉迷于失去理智的泥沼不适合他和她。在梦中回味这种偶尔的静静相处,这种时刻越发显得弥足珍贵。趁宿舍里的人都睡着了,她谨慎地把他的灰色围巾藏在了箱底。
冬日的阳光带着懒洋洋的暧昧。第二天,袁和东酒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发短信给她。
“知敏,本来昨晚想带你去看药草园的薄荷,我知道你又种上了几株薄荷。得知它不再孤单,不知为何我的心里也安定了。”
接到短信的许知敏把头俯在膝盖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们通过了执业考试留在了省医,而自己呢,是顺了郭烨南的意思独自在这儿——她突然感到好笑。
嘟嘟,他又发来一条短信:“改天,我们一起去看。”
知道阿袁是以朋友的身份提出的邀请,她淡定地回复:“好。”不过,袁和东忙,她也忙,约定变成了遥遥无期。
比起爱情,许知敏更看重亲情。
过年时,许知敏所在的实习科室因为人手不够,护士长找她商量,希望她能留下帮忙。
许知敏不能拒绝。M大一附院的老师对她的印象都不错,这里将是她毕业后就业的最佳保障,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破坏自身形象。
她在电话中如实禀告父母,父母表示理解,要她以事业为重。通话的最后,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担忧,许知敏向母亲提起了姑姥姥。母亲支吾道:“你姑姥姥是回老家了,你两个表姨近来都没来串门子,具体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
许知敏挂上了电话,担忧之情仍未能平息。自实习后课业繁忙,又因平常皆是非节假日休息,她未能去大表哥家拜访,最近的一次上门,是在中秋节过后与方秀梅一同去的。方秀梅在席桌上透露了她们被墨家邀请参加中秋宴的事。当时纪源轩的脸色很冷,于青皖也悄悄放下了碗筷。之后,于青皖曾找许知敏谈了一次,问及的全是有关墨家和纪家之间的事情。许知敏自然不敢随意揭露其中的矛盾,装起了糊涂。于青皖是明白事理的人,没再为难许知敏。
虽是知道了墨家过年后要去姑姥姥那儿拜年,她早已委托墨涵带新年祝福过去,可是表哥的态度有点儿古怪,或许该寻个空儿找表嫂旁敲一下。
而在许知敏想着这前前后后的事的时候,墨家一家人正赶赴嬷嬷的故乡西庄。
因为嬷嬷回老家时硬是把手机归还给了墨家,在临去之前杨明慧拨了纪楚丽的号码,对方显示是空号。
杨明慧一愣,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在嬷嬷回纪家后,墨家每次拨打纪楚丽的手机,均是陌生人接听,不是说嬷嬷在睡觉,就是说嬷嬷和女儿去逛街了。墨家始终未能与纪家人或是嬷嬷直接通上电话。他们本来想着,可能纪家对墨家心存芥蒂,故意不让他们接触老人,那也就算了,只要他们真心对老人好就行了。然而,现在完全与老人失去了联系,素来冷静的杨明慧不免也慌了。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墨振面对妻子的犹豫,摆摆手坚决地说道。
杨明慧点头。这次墨家夫妇是排除万难,凑足了一个长假组织全家上门探望嬷嬷。更何况,嬷嬷得的是绝症,此次若再见不上面,以后更难说了。
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墨家四口抵达离西庄不远的A镇。墨家夫妇在一家旅馆略作休整,墨家兄弟先去西庄探路了。
“哥,你说嬷嬷见到我们突然出现,会不会很惊讶?”墨涵兴冲冲地走在前面。
“会吧。”想到老人,墨深不觉也咧开了嘴。
两人找到嬷嬷临走前留下的纪家地址,只见大门被一条长长的铁链拴住,一把大铁锁扣在了中央。两兄弟大吃一惊,没听说纪家搬家了啊。
他们匆匆向左邻右舍打听情况。在一家杂货店,店主说:“是搬了,搬到哪儿就不清楚了。这小洋楼是纪家空置抵债的。不过也奇怪,他们在三个月前老人过世后就搬了,小洋楼却至今没有卖出去。”
“老人过世?!”墨家两兄弟只觉得五雷轰顶。
“是啊,纪楚丽的老母亲嘛。很好的一个老人家,从香港回来与一家大小团聚,却没活过三个月,可怜啊…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是纪家的亲戚吗?”
墨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心口却被千言万语堵得闷得慌,眼眶涩痛,泪未能淌下,赶紧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弟弟。墨涵整张脸苍白如纸,双目空洞仿佛人失去了魂魄。
“墨涵!”他狠狠地捏了捏弟弟的手。
墨涵喘了口气,转过脸祈求道:“哥,这是骗人的吧?嬷嬷她…”
“不知道。”回答着弟弟,墨深走到一边,紧张地拨打母亲的手机。
在旅馆的杨明慧接到大儿子的电话,也惊呆了。三个月?!老人去世了整整三个月,纪家都没通知墨家,而且这期间墨家完全被蒙在了鼓里。可见纪家这次是横了心,把事情做绝了!
杨明慧继而又想:以老人的病情,若坚持吃药和化疗,延上一两年是绝对没问题的。是什么使得老人回纪家后病况急速恶化,三个月就过世了?至于自己的丈夫,自从放老人回去后就不时后悔,担心纪家不能好好照顾老人家,或是老人家回了纪家不开心。不敢想象墨振得知这个消息的反应,杨明慧只好当机立断,嘱咐儿子道:“马上打探老人安葬的地方。”
两兄弟于是在村里四处询问,得到的全是不明确的答案,因为老人出殡那天,仅有纪家人。老人安葬在哪儿,是土葬还是海葬、火葬,村里人一概不知。
“妈,”墨深再次与母亲通话,“都说不知道。”
杨明慧思索着说:“试试问问纪家的亲戚。对了,问问许家,知敏应该知道吧?”
这话一出口,母子俩骤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显而易见,许知敏不知情。在获知他们要去拜访老人后,许知敏还一再交代墨涵帮她带东西给老人呢。
墨深一拳砸向砖墙,沙土大片掉落,他像是听到自己的心也全线崩溃了。他该早点儿告诉她嬷嬷得病的事,而当时压根儿没料到纪家会如此绝情,现在怎样都已经来不及了。若说之前他对纪家仅是没有好感,那么在这个瞬间他已产生了恨意。
转头见坐在土墩上的弟弟站起来朝纪家大门走去,墨深急忙追上去。墨涵使出全身气力拍打着门板:“开门!开门!把嬷嬷还回来!”
“墨涵!”墨深使劲从后面抱住了弟弟,“我们回去!”
“不!”
“回去!”他揪起弟弟的衣领,对着弟弟的眼一字一语说道,“你听好,纪家的这笔账我们会记着的!永远记着!”
风从兄弟俩的身边卷起一阵尘土,肆虐地撞击着木门,链条哐当当的声音在空中响起。R市阵阵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浇在地面上,然后升起一片白茫茫的雨雾。
许知敏闪进宿舍楼,拿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屋外又是一声响雷,径直震到了她内心深处。她的手一哆嗦,纸巾掉落在地上,瞬间被雨水浸透。她眨了眨眼,脑海里闪过前几天栽的几株薄荷幼苗,急急忙忙跑回宿舍拿了把伞就往外冲。她顶着狂风暴雨跑到了药草园,只见积聚的雨水已快淹没了那几株可怜的幼苗。她把伞往旁边一放,抓起个花盆,心急也找不到铲子,就徒手挖泥土。总算把幼苗抢救了出来,回到宿舍,这一浇一淋,她受寒了。
方秀梅忍不住数落她:“你的命重要,还是那几株草重要?”
许知敏边咳嗽边道:“都重要。”
方秀梅摸摸她的额头:“发烧了啊,用不用去医院?”
许知敏摇摇头:“只是感冒,吃点儿药就行了,不用去了。”
吃了药,睡了一天,她感觉好了一点儿。实习期请假过多会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而科室里又缺人手,许知敏没请病假,继续回去上班了。
二月过后,省医招人,宿舍里的人跃跃欲试,除了许知敏都去应聘了。本来在那里实习的林玉琴和王雅丽,加上方秀梅三人通过了省医的面试。她们跟省医签了试用合同,方秀梅从M大一附院转去了省医实习。
许知敏仍老老实实待在一附院,墨家两兄弟过年后一直没给她打过电话。她疑惑,拨了墨涵的电话,却是郭烨南接的。
“墨叔病了,他们回了趟香港。”郭烨南告诉她。
墨叔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呢?许知敏吃惊地问:“什么病?”
“没什么大碍。”说完,郭烨南冷冰冰地断了线。
许知敏知道郭烨南不喜欢自己,没有办法,她只能等。等到四月份,与墨涵通了电话,墨涵劈头就问:“知敏姐,你为什么不参加省医的面试?”
她愣了愣,未答话。墨涵生气地说:“我很失望。”紧接着,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许知敏咬着手指头琢磨了老半天,想不通她不去省医和墨涵气愤之间的因果关系。墨涵的脾气向来很好,这是他第一次向她发脾气。她的心里为此更不安了,想详细问问大表哥有关姑姥姥的近况,可是自己的假期一直与表哥表嫂的工作时间有冲突。
墨涵挂了许知敏的电话,想到嬷嬷,感到懊悔和难受。
墨深走过来问:“你告诉她了?”
“没,我说不出口。”墨涵吸了吸鼻子,“哥,这样真的好吗?都瞒到现在了。”
墨深没回答。为这事,母亲私下找过他们两兄弟。杨明慧的意思是嬷嬷去世的消息应由纪家的人告知许知敏,如此一来,纪家人就不会误会他们墨家有意搬弄是非,破坏许知敏对纪家的印象。毕竟,许知敏和纪源轩的感情非一般的远房兄妹。
他们唯有期望纪家人早点儿把这件事告诉许知敏。但是,墨深怀疑纪源轩想把这件事瞒住了。他们墨家未能给老人送终,而经多方查询,也未能找到老人安葬的地点上前祭拜,墨振因而大病了一场。若是纪源轩想把事情做得更绝,他是有理由继续隐瞒许知敏的,以防墨家从许知敏这条渠道得到信息。
“哥,不管怎样,我都要知敏姐来省医。”墨涵摘下眼镜,发狠说。
墨深拍拍弟弟的肩膀。她来省医是必然的,只是有一个人的顾虑需要先消除。那晚他在宿舍楼门前搂着她,稍一抬眼,恰好见到了郭烨南往回走的背影…

C21 抉择

或许是二月份的那场淋雨落下了病根,尽管天气回暖了,许知敏依然不时地咳嗽。临床的老师帮她找了个内科医师,开了些消炎药和止咳剂。许知敏每隔一段时间发作,就遵从医嘱吃药,但是未见痊愈。
人病了就很容易脆弱。就着水吞下药片,她会时不时想起那年她受伤在墨家,有人日日夜夜握着她的双手,睁开眼就能看到墨深沉思的脸。他对着她一字一字吐出:“我不喜欢你病的样子。”
因而,她不会告诉他她生病的事,连家里、墨涵和袁和东都瞒着,又不是大病,不该说出去让人操心的。
躲在被窝里咳嗽,她咬牙忍受着病痛带来的思念的煎熬。闭上眼,她不能想他,不能想他…最终却是念叨着他的名字睡着了。
六月了,离毕业越来越近了,班上没找到单位的人更是心急如焚。陈茗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个子太矮,连续被数家医院拒绝。方秀梅与林玉琴、王雅丽搬去了省医附近住。宿舍里另两个人上夜班。半夜传来嘤嘤低泣,许知敏下床,轻唤道:“陈茗,陈茗。”
“老师要我回家找工作。”陈茗以手掩面,泪已成河。
许知敏也没法安慰,M大一附院八月才招聘,自己的前途一样渺茫。静静地抚摸着室友的手,直到对方安静了下来,帮着盖好了被子,她这才钻回自己的被窝。
她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是袁和东发来的。这段日子他常在值夜班时发一两条短信给她,内容皆是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语句也很紊乱。这个月他们应是回了本科室,难道出什么事了吗?上次约好说去看薄荷,他也迟迟抽不出空来。许知敏闭着眼睛想着。虽说这几年来,她和他并未发展为恋人关系,但是她曾为他心动过,即使没有爱情,也有友情,她会关心任何一位真心交往的朋友。
袁和东确实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谁都知道,现在国内的介入手术领域是块肥肉。可偏偏省医的心血管内科有两个权威教授,一个姓王,一个姓辛。王教授是从美国留学归来的,所率领的介入团队被誉为美派;辛教授的一套介入技术来自于日本,带领的团队是日派。郭烨南一直跟着王教授。袁和东刚回省医那会儿,辛教授的爱徒张亦悦就找袁和东谈心,对袁和东的日常工作、生活都爱护有加。
袁和东心知张亦悦可能是奉了导师的命令,有拉拢自己的想法。因此袁和东用尽各种法子推了他们的种种好意。可是,他若与郭烨南一起跟了王教授,联想到郭烨南和墨深毕竟是多年的老友,他的心里又有了疙瘩。对于墨深这个人,他说不上厌恶,但也确实没有好感。除了许知敏的因素外,他与墨深的争议主要集中在对待医学和生命的态度上。最糟糕的是,对于这些他们有争执的观点,郭烨南似乎倾向于墨深的看法。
摇摇头叹了口气,轮完科回到本科室,袁和东更不安心了。
张亦悦天天找他谈话。科室里有辛教授安排的介入手术,助手的位置不是张亦悦就是袁和东,简单的手术则由他们两个自己做。袁和东与张亦悦相处久了,觉得张亦悦这人还算差强人意。
大部分医学院的学生怀着悬壶济世的梦想踏入了医学院,然而,当历经艰辛终于迈进了社会的门槛,却发现梦与现实还是有差异的。想实现身着白衣的梦,就必须先成为一个能在社会里生存下去的人。无论袁和东如何挣扎,他必然不能脱离集体,只能选择一方求得共存。
经过再三考虑,袁和东开始向张亦悦靠拢。天平失衡的原因很简单,王教授对中医一窍不通,张亦悦则向袁和东表示了辛教授对中医很感兴趣的看法。
郭烨南这下可急了。美派和日派相争,终究必定有人要落败,郭烨南不想跟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变成对手。
那晚,张亦悦约了袁和东,打算将袁和东正式引荐给辛教授。这次正式的会晤之后,袁和东可能会就此加入辛教授一派。
郭烨南别无他法,只好找墨深商量。
墨深知道自己苦等的时机来了,于是认真地反问:“你确定要阻止他,无论我用什么办法?”
郭烨南正色道:“是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张亦悦又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你和我都很清楚。”
墨深笑了:“我承认,他是我们羡慕的那类人,让他落到张亦悦手里是很可惜。OK,我帮你,也算是为了我自己。”
翻开手机盖,寻到号码摁下,墨深听到几声嘟嘟后,许知敏略微沙哑的嗓音传来。
“你好,请问哪位?”
墨深敏感的神经因为她的两声咳嗽倏地绷紧,问:“感冒了?”
许知敏愕然,以他的性格,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忍住咳嗽,她回道:“不是感冒。找我有什么事吗?”
墨深望向漆黑的夜色,低语道:“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许知敏拢起眉:“你说吧。”
他长话短说,用最概括的言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她听。
她听完后,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要我阻止他?”
“是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问这话的同时,她的心里隐隐作痛。对于他而言,她究竟是什么?关键时刻为了利益,他也可以将她拱手让给其他男人?
“我希望你明白,这样做对他有利无害。”他对此晓之以理,又说,“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才会让你这么做的。”
这最后一句算是什么呢?变相的表白吗?她没有欣喜的感觉,但他说这话的口吻让她想起了那天在教堂,他说他会为了某些人而向神祈祷。许知敏突然感觉,因为某些事他变了,明显地收敛了。那么这改变他的原因必是不同寻常的了。一阵心慌意乱,她猛地咳了起来。
“许知敏!”他的口气加重。
她摸摸胸口顺了顺气,思绪兜回到袁和东的问题上。诚如他所说的,他叫她这么做是迫不得已。据她所知,心脏中心的外科基本掌握在墨深和杨森的导师手里。心血管介入手术有风险,一旦内科失败必得找外科解决,外科与内科息息相关。若袁和东与他们成了敌手,袁和东在省医的前景堪忧。再有,她不相信袁和东如此一个重感情的人,怎么会与郭烨南真正决裂!袁和东这一步迈错的话,最终遭罪的还是他自己。可能袁和东只不过是比较迷茫,被对方抓住了这个弱点进行诱导了。想必在省医的任何人说的话袁和东都听不进去了,只剩下她这个置身事外的人了吧。
“你放心吧。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他。”说完,许知敏挂了电话,喝了口水,接着拨了袁和东的号码。
袁和东刚与张亦悦走到了医院门口,张亦悦去停车场开车去了。袁和东接到了许知敏的电话。
“师兄,你在哪儿?”
袁和东乍听她的声音,唇角微扬起。这是她第一次打电话给他呢。
“我刚下班。你呢?怎么有空…”他的话说到半截,就听到她频繁的咳嗽声,忙紧张地问,“你生病了?”
“没事。”
他知道她执拗的个性,她口中的“没事”令他更加担忧,说:“知敏,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感冒了?有没有吃药?”
“我的事等会儿再说。现在,我问你,师兄你是不是和郭师兄闹别扭了?”
袁和东皱眉:“你郭师兄给你打电话了?”
“不管郭师兄有没有打电话给我,主要是师兄你是怎么想的?师兄觉得和什么人一起工作比较好呢?”
袁和东本来就有点儿犹豫,与郭烨南这么多年的友谊,他比郭烨南更舍不得。
“师兄不是说过要与我一起工作吗?”
“知敏。”他低哑地唤她。他是很想和她在一起工作,自遇到她的那刻起,就觉得她是最能理解他的那个人。
“师兄,那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和你、郭师兄在同一个科室工作,你却与郭师兄不和…”
“我不可能与他不和!”
她轻轻地、满意地笑了:“那就对了。”
袁和东心头的结因为她这一笑而豁然解开。他不禁也笑道:“行,我被你打败了,说出了心里话。虽然不知道是谁叫你打的电话,不过今晚我还是得去,得去明确拒绝人家。”
许知敏可不像袁和东这么乐观,若让袁和东去了那里,说不定他又被对方给说服了,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对方的动静上,她的掌心湿漉漉的,手机几乎握不住了。
“知敏,就这样,结束后我再打电话给你。”
“等等!”她脱口而出,心脏跳得厉害。
“怎么了?”
她要怎么办?她能以什么名义留他?既然确定了自己不能去爱他…张着嘴她什么都不能说,又酸又涩的东西堵住了气管,她拼命地咳着。
袁和东愈听愈害怕:“许知敏?你回答我啊!”
总不能让他担心吧,她边咳边道:“没…事。”放下手机,她跑到洗手池边干呕起来。
袁和东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响声,久久地盯着地上的影子。他不是个糊涂的人,谁能让她打电话来,他大致能猜得中。他的眼睛眯起,想起那时墨深的那一拳,恐怕这一辈子都会烙在他们几人的心上。与这个人为敌绝不是件明智的事。他袁和东会以自己的方式去争取他喜爱的人,也会尊重许知敏的任何决定。可平心而论,把许知敏交给这么个人,他怎么都不会安心。
见张亦悦的车出现在路口,袁和东走下台阶。停在车门前,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到三楼的某个窗口上映出了墨深的身影。袁和东放在车门上的手直战抖。他这叫爱她吗?明知她生病了,既不陪在她身边,还让她担心其他事。而自己呢,明明听出了她病得不轻,却一样…
“和东?”张亦悦从车里探出头,叫道。
袁和东垂下了手:“张医师,抱歉。我今晚不能和你去见教授了。”
“什么?”张亦悦讶异,“和东,我已经跟教授说好了啊。”
“你跟教授说一声,我有个急诊。”袁和东迅速回身,绕过轿车,扬手截了辆的士。他不是墨深,他会到她的身旁,无论她最终选择的是谁。
“喂!和东!”张亦悦慌忙下车,却已经来不及叫住袁和东了,出租车飞驰而去。他气急败坏地跺跺脚,抬头看着三楼墨深的身影隐没于暗处,愤怒得一掌拍向车子。
陈茗打开宿舍的门,屋内漆黑一片,喊道:“都不在吗?”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摁下,室内一片明亮,瘫倒在洗手盆边的许知敏映入眼帘。
“啊?!”陈茗惊惶地拍她的脸,“许知敏,你说话啊?别吓唬我啊。”
许知敏努力地握住陈茗的手撑起身子,到床边坐下,已经大汗涔涔,喘着气说不出话了。
陈茗看她整张脸苍白,毫无血色,被吓坏了,道:“你在这里躺着,我去叫人来帮忙。”疾步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个人,她仰头一看惊呼道,“袁师兄?”
袁和东看向屋内,一眼扫见许知敏扶着床头浑身在哆嗦。他连忙推开陈茗,快步走过去,一把将许知敏揽入怀里,才发现她瘦了整整一圈。他的呼吸跟着急促起来,慌忙给她把了一下脉——脉浮紧。他焦躁地质问陈茗:“她没去看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