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敏低着头看书,她本来就是个爱读书的姑娘。袁和东所在的地方,会无形地营造出一种特别清静的氛围。受环境感染,许知敏逐渐失去了时间概念。她甚至不知道袁和东在走之前来到了她的身旁。
袁和东瞅了她一眼,手指勾着教室钥匙轻缓地放在她的桌子上,默然离去。
P3 第三部分
C13 这个人不是花花公子,但艳史不少
一个月一晃而过。秋意浓浓,叶子纷飞,夜一深,凉意袭人。阿袁的冷比秋寒更甚,林玉琴受不了枯燥的守候,倍感无趣继而放弃。没有了林玉琴的带路,许知敏发现,袁和东每晚七点也经过她们宿舍楼的前面。是不是巧合,许知敏不知道,她依然尾随袁和东自修。
时间久了,自然有人注意到了许知敏的存在。探究的目光,窃窃的私语,遂投注在她身上。许知敏视若空气,充耳不闻。不是她故作清高,而是因为她的心早已沉浸在了书海里。
一天,许知敏手上的书被纤纤玉指轻压下。许知敏抬起头,看见一张陌生的女子的脸,眉毛修得很细,眼睫毛微翘着,五官平庸,却精于修饰。她不记得认识这人,事实上她从没留意过同一间教室里有些什么人,除了袁和东。
许知敏平和地说道:“我不认得你,师姐。”直觉对方应比自己年龄大,尊称她一声师姐。
“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你是护理学院的吧?”女子笑笑,目光逼人,“你们院不是有自修室吗,你为何天天跑到这边来自修?”
听到这单刀直入的问话,许知敏心里有了数,这人是为袁和东而来。对此,许知敏心胸坦荡,她原本就无勾搭袁和东之意。她执著于袁和东,只是为了追求石壁上所说的“求学严谨”的路子,而感觉袁和东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她坚信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早晚会遇到志同道合的知音。结果,与阿袁在同一间教室自习,她的学习效率果真大有提高。
许知敏淡淡地答:“感觉这边环境好一点儿。”
“这边的大教室是有多年历史的旧楼,怎比得上你们护理学院的新楼呢?”
“学习需要的是氛围。而我觉得,在袁和东师兄选择的教室里自修,这种氛围最佳。”该说的话说完,许知敏若无其事地埋头啃书。
女子凝视着她专心致志的脸,眸子里的厉色渐渐淡了下来,唇角勾起了微笑,道:“我叫林佳,临床医学系大四一班的学生。可以交个朋友吗?”
看到林佳主动伸出的手,许知敏略挑眉,轻握住,道:“林师姐,我姓许,叫知敏。你叫我知敏或者敏都行。”
“好。”林佳点点头,松开手,起身走回自己的位子。
几位同班同学立刻围上她,低声询问:“怎样,是不是又来追阿袁的?”
“不是。”林佳一口否定。
“那她怎么老跟着阿袁同一间教室…”
“你们别说了。从现在起她是我认可的师妹。”林佳肃然打断所有人,收起书本先一步离开教室,在门口回望,看见许知敏整个人缩在角落里静静地看书。她眯起眼,没料到护理学院也有这样的人才。够倔,够聪明,很难让人不喜欢啊。
林佳和许知敏的这段对话,袁和东竖着耳朵,一字不漏地听进了心里。
夜阑人静,他背起书包,手里握着教室钥匙,走到许知敏的桌前。他看着她,及腰的青丝垂落在脸侧,发顶的左右分界线整整齐齐,额前没有刘海,露出了光亮的额头。她柳眉下的眼睛全神贯注。
他的视线再落到她手捧的课本上,是《诊断学》,属于每个医学系学生必须学习的临床基础课程。这门课不好读,抽象。她的右手摸着身边的书包,抓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红色圆珠笔。圆珠笔迅速在文中某一段文字底下划上一道红线,在笔记本上抄了几句话,末尾打了个问号。紧接着她的指头摸向了唇,斟酌这段文字的意思。
瞅着她皱得紧紧的眉头,袁和东莫名地起了一股冲动,想开口告诉她这段话的含义,然后他可以用实例讲给她听,让她更好地理解。
用力抿了抿唇,他压抑下这蓦然浮起的心绪。他放开掌心,钥匙轻落在桌边。自始至终,她都未察觉到他的存在。他垂下眼,悄然转身。
夜很静。袁和东习惯了独自走,低着头数着自己的脚步。今晚,他却忘了怎么数。望着路灯下摇曳的树影,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他想起她很淡很淡的呼吸,淡到像是没有一般。她肌肤上飘来的那股幽香,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他一下就闻了出来——是薄荷味。
他很喜欢薄荷。中西方药典都把薄荷奉为一味有广泛功用的药,而在希腊神话中,薄荷是美丽又坚强的女精灵曼茜。
对着夜空,袁和东呼出一口气,夜空中看不见星星,只见大片的黑云遮住了半截新月。想到她还在教室未走,他的眉拢起,希望不会下雨…
袁和东猫腰穿过国际学院的小铁门。
国际学院是M大的一个特殊区域。“国际学院”这个名号,不是专指某个专业院系,而是指学生的来历。所以这里仅有三幢宿舍楼,住的是港澳台生以及世界各国留学生。
既然国外的学生付得起昂贵的学费和住宿费,M大考虑到经济效益,就把这三幢宿舍楼建设得有别于普通学生宿舍:楼下设有厚重的电子防盗门,家具电器样样俱全,再加以装修,有一室一厅、两室一厅、三室一厅、三室两厅四种类型供学生选择,与居民住宅楼无异。
袁和东住在国际学院的2幢401,但他不是留学生,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农民子弟。那为什么他能住在这里?这要从他大一的时候结交了一位叫郭烨南的同学说起。大学第一学年,郭烨南与袁和东住在普通宿舍楼的同一间寝室,两人关系还不错。
大二开学之初,郭烨南私下找袁和东,说自己要搬到国际学院去住,问袁和东要不要一起去。
袁和东吓了一跳,道:“我为什么去?那里宿舍费贵得要死,而且我也不是留学生。”
郭烨南笑了笑,揽住他的肩膀,道:“我是香港户口,绝对能带你住进去。宿舍费你不需担心。其实是这样的,我认识两位朋友,他们以前住国际学院,本来他们打算在M大读五年,却没到五年就跑了。他们预先支付了五年的宿舍费,走得急,怕退费麻烦,也觉得那点儿钱不算什么,就把宿舍让给我们去住。”
袁和东谨慎地问:“真的假的?学校能答应其他人住吗?”
郭烨南道:“学校怎么敢不给呢?人家都付了钱的。至于是真是假,我骗你干吗,你有钱有东西让我骗吗?我拉你去,是想有个伴儿陪着住,一个人挺闷的。”
袁和东本想拒绝的。他并不稀罕住好房子,但是陪哥们儿,是讲义气。踌躇了几天,他最终还是被郭烨南拉着一起挪了窝。
新寝室是三室两厅。
袁和东说:“郭烨南,你那两个朋友真怪,两个人住,怎么挑了个三室两厅的?”
郭烨南摇摇头,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是经济投资。三间房都很宽敞,可以住两个人。我们两个人住左边这间,中间的是准备出租给有钱的学生的。”
袁和东瞅着最里面紧锁的房间,按照格局来看,那间房应该是三间房里最大的,问:“那个也出租吗?”
郭烨南说:“那个有人订了,会过来的。”
袁和东在这个屋子里住了两年多。中间的卧室后来出租给两个男生,一个是临床医学系主攻外科方向的杨森,一个是麻醉学系的赵远航。这两名新室友都是极好相处的人。至于最里面的那间,一直锁着,没人来住。
直到前几天,郭烨南突然叫了个清洁工来打扫卫生,打开了那扇锁了三年多的房门,特别叮嘱要仔细地整理好。
袁和东凑过去问:“那人终于要搬来了吗?”
郭烨南笑嘻嘻地答道:“他们两兄弟这几天就过来了。”
袁和东拉开防盗门,慢腾腾地爬上了四楼。在插入钥匙孔拧开宿舍门时,他有些犹豫。他预感到,新搬来的这两兄弟不是简单的人。
他走进客厅,杨森、郭烨南不在。赵远航有脱了鞋子就乱扔的坏习惯,每次换鞋找不到鞋子了,就像长长的蜈蚣趴在地板上找鞋。
袁和东见赵远航赤着双脚,把头伸入沙发底下瞎摸。他拍拍赵远航的背,说:“你的拖鞋我帮你放在鞋柜里了。”
赵远航缩回头,道:“阿袁,你真是好人。”然后起身高高兴兴地打开鞋柜拿拖鞋穿。
袁和东放下书包,刚脱下外套挂起来,窗外轰的一声雷响。他怔了怔,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寒气由室外扩散到了室内,温度骤降。他连忙走过去关窗子,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手扶着窗棂,望着外面昏暗的世界出神。
赵远航以为他是担心出门在外的室友,说:“阿袁,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杨森和郭烨南出去的时候都带伞了。”
伞?
袁和东想起了许知敏向自己借伞的情形。很多女孩都喜欢身旁备着把伞,他却似乎没见过许知敏带过伞。他笃定她今夜一样是没有带伞的。
这么冷的天,没有带伞,这场雨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她在教室里十有八九会着凉的。不,或许她在他走后就离开了课室。但看她看书入了神的样子,应该没那么快就回去。
袁和东忽然意识到,原来,他心里放不下她…
抓了件夹克衫,他走到门口,拿了伞匆匆拉开门。门外站了三个人,领头的是郭烨南。
“阿袁,刚好,我跟你说一下。这是墨家的两兄弟,墨深和墨涵。他们今天刚从香港过来,明天办理转学手续。”郭烨南介绍。
楼梯口只有一盏暗黄的小灯泡,袁和东模糊地辨认着墨家兄弟。弟弟戴着眼镜,哥哥则看着他,那双墨黑的眸子扫过他,饶有兴致地停顿在他手里拿着的两把伞上,嘴边扬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袁和东倏地冷起脸。有关许知敏的事,他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你们坐,我去外面办点儿事。”说完,袁和东越过墨家兄弟,一溜烟地跑下楼。
“阿袁,这么晚了,又下雨,你去哪儿啊?”喊了几声,郭烨南看叫不住他,摇头叹道,“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墨深提着行李箱跟着郭烨南进了屋子,侃笑道:“我看他拿了两把伞,是去接女朋友吧?”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奇怪。”郭烨南回头道,“阿袁的人缘很好,就是不爱与别人亲近,对女孩子更是冷若冰霜啊。跟他一起四年了,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说话温柔一点儿。”
“说不定人家是偷偷有了女朋友呢!”
“嘿,那我还真想知道是谁呢。”郭烨南嘿嘿地笑着,心里打着小九九,盘算着等阿袁回来如何威逼利诱让他从实招来。
拧开最里面那间卧室的灯,郭烨南问:“你们看看,这房间不错吧。”
墨深大致瞅了几眼,“嗯”了一声。
郭烨南看向站着不动的墨涵:“墨涵,你怎么老是盯着手机看啊?从机场一路回来,我见你一直拨个不停。”
墨涵转过脸,忧心忡忡地对墨深说:“哥,知敏姐的手机一直关机。”
“她可能睡了吧,或是还在晚自修。”墨深轻松地答。虽然他和墨涵一样,很想快点儿见到她,想看看她的头发是不是更长了,有没有三餐定时吃饭,是不是长胖了一点儿。想起那个雪夜,他抱着她,她纤瘦的身体仿佛一捏就会碎了似的,他心疼了一个晚上。
“知敏姐?”郭烨南好奇地问。
“就是我一年多前拜托你照顾的人。”墨涵答。
“哦。我想起来了,许知敏,是不是?她没找过我啊。”
墨深笑了笑,这符合她的个性。他笃定,墨涵发给梁雪的那条短信,许知敏绝对是立马删掉。
见墨涵仍沉着脸,郭烨南说:“哎,我真后悔。当时应该跟你们要她的照片,因为我只相信照片和真人。若真是漂亮的师妹,墨涵,不用你交代,她没来找我,我也肯定去找她。”
听到郭烨南这一段悔不当初的话,本来绷着脸的墨涵禁不住笑了起来。郭家和墨家是世交,他们两兄弟和郭烨南自小常一块儿玩。对墨涵而言,郭烨南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真心爱戴的一位兄长。
屋内重逢的三人侃侃而谈,聊几年来的学习与生活。屋外,雨还在稀里哗啦地下着。
袁和东奔跑在泥泞的小路上。风和雨迎面而来,扑打在伞上。
跃上几层台阶,他收起伞,用力推开第一教学楼的大门。底层左边第三个自修室的一排窗户中,最末两个透出微弱的白光。
他急速撞开教室门,放眼望去,在末排的角落找到她蜷缩的身影,心怦怦地剧烈跳动。他大跨步地走到了她身边,只见她的头侧向一边枕在双臂上,闭着双眼,脸色青白,看来是等雨停等得睡着了。
袁和东心口间像是被什么咬了一下,觉得很痛。天底下怎么有这种女孩子?为了念书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学医的人更应该先爱护自己呀!
他解下自己的夹克衫,抖开,盖在她的身上。
于是许知敏惊醒了,睁开眼,仰起头望着袁和东,愣了一会儿后忽地站起,道:“袁师兄?”
袁和东一脸冷峻,不跟她说话,将滑落的外套重新盖在她的肩上,又动手帮她收拾桌上的课本和文具。
“我…我自己来。”许知敏慌乱地阻止。
袁和东轻推开她的手,把东西全部放进她的小背包,说道:“你以后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不需要这么浪费时间的。”
许知敏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袁和东见她不回答,又说:“怎么了?别看我还没毕业,也私下帮导师辅导了一些师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你天天跟着我晚自修,不就是图这个吗?”
许知敏哭笑不得。假如她说不是为了学习,等于是表明与林玉琴等人的目的一样;假如她说是为了学习,却不希望他辅导,会不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咬咬下唇,她轻声道:“谢谢师兄。”
见她的脸色略有好转,他心头的莫名之火减弱了,沉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的口气强硬不容人拒绝,许知敏无奈,只得跟在袁和东身后走出了自修室。
这会儿,又有两个响雷响起来。他们走出教学楼时,雨却渐小了,变为零星的毛毛细雨飘下。
骤降的暴雨使得校园内的一部分地方有积水,淹没了几段路,两人绕道而行。乌云慢慢散开,月牙儿重新露出洁白的脸,月光淡淡地洒在前方的石壁上,“求学严谨”四个字隐现。许知敏看看袁和东的背影,他的格子衫的袖口随风扬起。她忽然停下来。
袁和东回身,满脸疑问。
许知敏面向石壁,平静地说:“师兄,你知道这五个名人都是谁吗?”
袁和东看她一双晶亮的眼睛闪烁着执拗和认真,从右到左依次解释:“这五个石像是我们中国古代医学的先人:第一位是李时珍,伟大的药学家;第二位是华佗,外科学、麻醉学的鼻祖;第三位是扁鹊;第四位是张仲景。这四位是中国古代四大名医。最后一位是一名女性。”
“女医师吗?”
“这很难说。因为中国古代医学是医护不分的。她的形象来自于某本古代书籍上的画像,是一名产婆。”
产婆许知敏是知道的,相当于现代医学里的助产士。
“学校竖立有这五个头像的石壁,是想时刻提醒我们有继承和发扬光大的责任。”
轻柔的夜风带来了袁和东衣服上的一股草药清香,知敏道:“师兄喜欢中医?”
袁和东笑问:“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不去读中医院校?”
“嗯。”她确实觉得好奇。
“我外公是一名老中医,在那些贫穷的小村子里行医。后来,我姐姐到大城市里工作,把我带出来念高中,我考上了这边的大学。当时想过报中医院校,后来我没这么做,是因为我爸爸。”
许知敏静静地听他说着。
“我爸爸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用中医治疗,不见好转。后来跑到县城的医院看病,用了很昂贵的西药也不见效,因此去了大城市求医。当时给我爸爸治病的医师姓张,他用中医和西医双管齐下,终于把我爸的命救了回来。张医师建议我先读西医,到了临床实习阶段,再自己慢慢琢磨中医。”
原来,他遇到过这样的事。许知敏突然觉得袁和东将来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医生。“张医师如今在我们一附院内科门诊工作。你现在不是在看《诊断学》吗?这门课抽象,最好多结合临床揣摩。若碰上张医师坐门诊,我或许可以带你去学习。”
许知敏诧异道:“可以吗?”
月光正好落在许知敏仰起的脸上,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天真。袁和东的心一动,这个女孩儿并不像平常表现的那般成熟。清清嗓子,他忍不住说:“可以啊。我还可以带你到药草园看看,我想你会感兴趣的。我在那里种了一株薄荷。”
许知敏迅速低下头,微窘,看来他注意到她喜欢在脖颈上擦薄荷油。
袁和东出神地望着她轻飘的长发,只觉风里那股淡淡的薄荷味一丝一丝地沁入了他内心深处。
而此时,郭烨南与墨家兄弟正聊到兴头上,他还不忘看表,道:“咦,都快一点了,阿袁这小子还不回来?”
“可能跟女朋友在外面过夜了。”墨深懒懒地下结论。
“他不像你我一样,但是他也算不上纯情。”
墨深开始感兴趣了:“算不上纯情?”
郭烨南神秘地笑笑:“你想想,一个女人忽然冲上去吻他,吻了他将近五分钟,他动都不动,而且还是有反应的那种。”
墨深明白了,这个人或许不是花花公子,但艳史肯定不少。窗外,雨似乎早已停了。
C14 当真如此吗
第二天,郭烨南醒来,看看表已经六点半了,爬起身披上衣服,见袁和东在整理书包,问道:“阿袁,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一点半左右。”袁和东回答。
“哦,我刚睡下不久你就回来了。你昨晚去哪儿了?”
“买点儿东西。”
“买什么?”
袁和东拿书的手停滞了一下,看向郭烨南。郭烨南已戴上了眼镜,嘿嘿地对他笑。袁和东迅速拉上书包的拉链,道:“就买了几个本子,又想到药草园会不会淹了,就跑去看了一下。”
这话漏洞百出,去买东西何必拿两把伞?郭烨南不急着拆穿室友的谎话,暗自想:这小子难道真被墨深说中了,有了女朋友?嘿——是什么样的女人?
袁和东唯恐郭烨南追问,急忙走出宿舍,在门口,遇到运动回来的墨深。
“去晨读吗?”墨深礼貌地打招呼。
袁和东应付地点了下头,跑下了楼梯。
这人有点儿奇怪呢。墨深玩味地翘起嘴角,对靠在房门口的郭烨南说:“他平常都这么早吗?”
“不,平常更早,起床的时间跟你差不多。秋冬季节是六点去跑步和晨读。”
“哦。”墨深应着,走进洗漱间洗脸了。
郭烨南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到了大四,每个人都开始考虑临床方向。我们班里的人大致还是想往内科或外科方向走,女生选妇产科和儿科的比较多。”
“这是普遍现象。”
“是的。我想说的是,我找的这几个伙伴都不错,杨森想走外科,赵远航是杨森的朋友。这两个人也是世交。”
“哦,袁和东呢?”
“他的成绩很好,但重要的不是这个。这个人很有悟性,全班里自修中医的人不少,但只有他一个人能结合西医把中医慢慢地读透了,所以导师非常喜爱他。”
墨深琢磨了一会儿,表示赞同,道:“这人很值得去交往。”
“还有,护理学院那边我物色过了,大四的系花…”
“等等,”墨深把毛巾扔回洗手盆,打断道,“护理方面,我已经有确定的人选了。”
“谁?”
“过几天介绍你认识。当然,这个大四的系花先留着,因为她才大二。”
郭烨南怔怔地扶着眼镜架,一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人家才大二,你就认为她行?
墨深笑了笑也不解释。对许知敏的信任,他从来没有动摇过,那源于他的自信。
之后,郭烨南陪墨家两兄弟办理了转校手续。墨涵插入临床医学的三年级二班。
趁墨涵不在,郭烨南私下问墨深:“你弟弟怎么不在港大医学院念完再过来呢?”
“他读完了。”
“啊?”
墨深好笑地看着郭烨南夸张的表情,说道:“他不读完,怎么可能跟着我过来呢?年初我们提前申请,结束了全部理论课程,接着就在港大的临床教学医院里转,墨涵跟着我。考完、转完,我们两个想走。学校也允许我们走,但要等上一年我们才能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书。因此,我们是先作为转校生过来的。我的导师呢,更舍不得墨涵走。”
“这小子越来越恐怖了。他这么拼命干吗?想去外科,还是内科?”
“不是,他想攻急诊。”墨深说到这儿,心情复杂。他清楚弟弟为什么选最累最辛苦的急诊科,全是因为那一条疤痕的教训。墨家的祖训是不要亡羊补牢,但绝对要未雨绸缪。弟弟不希望有同样的意外再次发生。
郭烨南还有疑问:“虽说通过了入学考核,M大仍要求你们再读一年理论,你们也要先适应这边的环境。可墨涵为什么不直接进大四,而进了大三?”
墨深不好回答这个问题,那条疤痕,是他们两兄弟和许知敏之间的秘密。墨涵多读一年,只是想着若哥哥不在,他能代替哥哥在大学里多照顾知敏一年。于是敷衍了郭烨南几句后,他们走到了一班的教室。
今天刚好开班会,辅导员姓张。张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转校生的姓名,向全班介绍道:“这是刚从香港大学医学院转校过来的墨深同学。”
港大医学院的名气很大,教室里顿时一阵喧哗,除了与墨深同一宿舍的郭烨南、杨森与袁和东。
袁和东低着头,眼睛对着书里的两行字不动,似在沉思。
而他背后的那排女生则炸开了锅。
“林佳,是港大的,酷毙了,帅呆了。”
林佳单手托着下巴,眯起锐利的双眼望着讲台上的转校生。那人无论身材、外貌、资历,都堪称是大众口中的“极品男”,并且他不吱声,面对众人始终保持着绅士般的微笑。由此可见,这人属于内敛型。但当真如此吗?
“林佳同学四年来一直都是我们班的班长。”张老师说。
墨深看向左侧第三排低头看书的袁和东,袁和东后排有一名短发的女生眯着眼。这位林佳同学能稳稳当当坐了四年的班长宝座,不可能是徒有其表的女生。墨深朝向她微微点头以示友好。
林佳蓦地别过脸。这人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能一眼看到人的内心深处去,偏偏又是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林佳暗自呼了几口气,把莫名的心悸压下去。
这时,许知敏尚未得知墨家兄弟转到了M大的消息。晚饭时,方秀梅问她:“昨晚有人送你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