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你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奈美看着平谷浓重的黑眼圈,微微皱起了眉。

“嗯,最近休息得不好。“平谷淡笑,认真地整理手头的报纸。

十月份的,二十九号,三十号……

“奈美,三十一号的《东京晚报》怎么不见了?”平谷有些着急。

“你右手拿的不就是?”奈美翻了翻白眼。

枫还是老样子,对工作上心得很。就算这些报纸真的丢了,又有谁会注意到呢?

平谷看着右手拿着的报纸,啼笑皆非。

莫非,真的老了,忘性这么大……

经济版,社会版,女子细细地分类,眉眼很是专注。

真田世家家主即将传位二子弦一郎……

幸村财团与迹部财团融资百亿,收购东京卖场……

不二财团二少日前控股,全部转移至其兄姐手中,赴英留学……

“枫,天阴了,是不是快要下雨了?”蓦地,奈美摇晃平谷的手臂,打断了她的思路。

平谷抬头,望向窗外,天果然阴沉起来,风很大,刮得法国梧桐上挂着的残叶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嗯,大概是。”平谷轻叹一口气,心在哀嚎。

她一向没有在储物柜中准备伞的习惯,而图书馆离地铁站大概有十分钟的路程,看这架势,到下班时,淋雨的可能性百分之百。

“啊啊,好遗憾!”奈美嘟嘴,看着墙上的挂钟即将指向的五,有些郁闷“都快下班了,那位先生大概不会来了吧。”

平谷把报纸整理好,再望向窗外时,雨丝已如织。

风中弥漫着雾气,雨滴砸在黄色的落叶上,溅出水晕。

天比初时更加阴暗。

果然,直至下班,那位下雨时必定出现的先生这一天并没有出现。奈美有些沮丧,和平□别后,便撑着伞,背道而驰。

平谷站在馆前,看着无处躲藏的水色,忍不住,暗骂奈美没有良心,也不晓得送自己一程。

好吧好吧,其实雨很小,很小很小…...

平谷闭上眼,满头黑线,自我催眠。

再睁开眼时,平谷挽起了裤脚,用手挡住头,冲入了雨中。

可刚跑到拐角,便停下了脚步,有些尴尬地看着前方。

“Te…zuka君?”她脱口而出,看着水雾中的那个黑衣男子。

男子靠在墙角,金色的额发垂在眉心,半掩住凤眼,表情淡淡的。他穿着黑色的低领毛衣,颈部的肤色白皙若冰,依旧带着纯白色的冰丝手套,指线修长而清晰。

他的指尖,是一截未燃尽的烟。青色的,随着风,缓缓上升,隐入雾色。

看到她走过,男子微微颔首,轻轻弹指,把烟熄灭,随手丢入旁边的垃圾箱。

“平谷小姐,一起走走?”男子表情冰冷,轻轻地,走到了平谷身边,将伞移至她的头顶,与她一掌之距。

淡淡的皂香混着烟草的凉涩,扑鼻而来。

平谷不晓得如何拒绝,她虽与眼前的男子算不上熟悉,但也称得上相识。

男子看着她有些犹豫的表情,酒色潋滟的眸色淡了几分。

“tezuka先生的书看完了吗?”平谷轻笑,向前走了一步,算是委婉地答复。

“嗯。”男子音色清冷,伴着雨声,奇异的清晰。

“您很喜欢看书吧?”平谷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平谷小姐呢?”男子淡淡反问。

“简单的还好。”平谷轻笑,唇角弯弯的“我识字不多。”

男子凝视着他,凤目有些不解的神色。

“上完初中,我就不念书了。”平谷解释,纤长的指放入口袋,轻轻握紧。

“平谷小姐的名字是什么?”男子把眸子转向前方,淡淡询问。

“枫。”她知晓,男子看过她制服上的铭牌,但是,那个铭牌上只有姓氏,用以保护隐私。

“这个吗?”男子伸出左手,放在雨中,萦绕在指尖,起伏的,俨然是风。

“嗯,不是。这个。”平谷淡哂,低下身子,轻轻捡起一片枫叶,红色,迷艳的色泽。

他凝视着她手心的那片落叶,嘴角淡淡上扬,隐约含糊的微笑,昙花一现,迷惑了女子的眼睛。

“很美的颜色。”男子的眼睛,那么清淡冰凉的眸子,一瞬间宛若回春,暖得融化所有。

“谢谢。”平谷不自然地低下头,轻轻咳了一声。

“到了。”男子停下脚步,音色依旧冰冷,仿佛刚才的所有都是错觉。

平谷抬起头,发觉两人已走至地铁站,这才恍然明白男子的用意。

“谢谢您,手冢先生。”平谷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男子把伞轻轻塞入平谷手心,随后躬下了身子。

平谷吓了一跳,小腿上的肌肤突然触到了一片冰凉,未及反应,微挽的裤脚已被轻轻放下。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有了怒意。

可那男子,却站起身子,青松一般的清冷直挺,淡然离去。

在雨中,渐行渐远,她却开不了口。

当平谷走出站台,雨不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并且大多行色匆匆。

小不点大概快饿坏了。

想起家中小丫头咕噜着肚子死命玩psp的样子,平谷加快了步伐。

她所居住的公寓前是一个小公园,供居民散步。平时,平谷若是抄近路,都是从小公园经过。
小公园的路灯,已经许久换新,因此很是昏暗。再加上刚下过雨,路有些滑,因此,平谷只得低着头看路,生怕摔倒。

突然,耳边传来细小的声音,像是在挪动什么东西。

转身,看着四周,不远处的长凳上蜷缩着一团黑影。

平谷的母亲是巫师,那些灵异古怪的事听说的不在少数,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冷汗都流了出来。

咽了口唾沫,她小心翼翼地朝黑影走去。

离近了,昏暗的灯光下,赫然是一个人。

它身上裹满了报纸,报纸吸了雨水已经湿透,贴在那人身上。

而它因为寒冷,瑟瑟发抖着。

平谷颤抖着手,掀开报纸,却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湿透的报纸下,是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蓝色FILA运动衣,戴着白色的FILA网球帽,短发紧紧贴着脸颊,双手紧紧地抱着一把网球拍。

平谷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掀开少年的帽子,心仿佛被人攥着,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

少年有一双纯净的眼睛,水一般的清新,却没有任何焦距,稚弱得像个孩子。他的嘴唇冻得乌青,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

他的脸庞苍白而没有丝毫血色,颧骨清晰可见,若非瑟瑟发抖着,同死人的颜色也不差几分。

少年的嘴不停地张张合合,但因为太过虚弱,声音极小,平谷把耳朵凑到他的唇边,微弱的气流,只有重复单调的一个音符,

“忆……”

平谷把外套脱下来,裹到了少年身上,眼睛酸得不行,好像每次熬夜犯困的感觉。

少年抬头看了看她,抓住她的手腕,像是溺水中抓到的最后一块浮木。

但平谷猜想,这大概只是求生的本能。因为,少年的眸中,除了空洞,还是空洞。

她叹了口气,将酸涩咽回肚子,吸了吸鼻子,轻轻搀起少年。

“小不点,开门……我现在腾不开手。”好不容易到了家,平谷已经气喘吁吁。少年虽然瘦弱,但平谷把他搀回来,还是有些费力。

女子的力气么,能大到哪里……

平谷如是作想,刹那间却被推到一旁,一时间站不稳,跌到了地上。

那个少年,看到前来开门的布娃娃,瞪着她,神情激动起来,满脸竟都是狠色,眸子一瞬间变得锐利,像是张牙舞爪的野兽预备吃人一般的凶狠。

他抱紧那个孩子,尖长的指甲甚至陷入了平谷刚给娃娃织好的线衣中。

“忆,小忆,不要怕,不要怕……”

少年的嗓音沙哑而疲惫,虚弱至极,却搂紧娃娃,几乎令那个孩子难以呼吸。

但是娃娃却很奇怪,即使被那少年以近似粗暴的方式搂进怀中,却始终冷着漂亮的小脸,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轻轻小心翼翼地回报少年,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直至少年恢复冷静,恢复之前空洞的模样。

“小不点,他……”平谷撞到了栏杆上,背极痛,但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低声询问。

那个孩子本来扶着少年,听到她的问话,小小的身子却转了过来,带着一丝戒备,像个小刺猬一般,冷冷盯着她。

平谷有些心凉,却勉强笑了出来,到洗手间热了毛巾,想要给少年擦擦手脚,让他暖和一些。

可是,手还未触及少年,小姑娘白嫩嫩的小手已经拍掉她的手,冷冷警惕的目光。

“咳,好吧,你给他擦。”平谷微努唇,心中暗想小不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小娃娃接过热毛巾,想要擦掉少年脸上的灰尘,却显得十分笨拙,擦到了他初时不知在何处蹭到的细碎伤痕,少年倒吸了一口冷气。

“唉,还是我来吧。”平谷轻叹,转过小姑娘的身子,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努力用诚挚认真的表情看着她。

小姑娘看了她半晌,最终吸了吸小鼻子,不情愿地把毛巾放到了她的手心。

平谷看着少年依旧空洞毫无反应的眼睛,敛了心神,细致地帮他按摩手心,却看到少年残缺断裂的指甲,一时心酸,眼泪掉了下来。

蓦地,一双小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顶,笨拙地拍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并不均匀,但却是很温暖的感觉。

平谷抬起眸,却看到小姑娘望着天,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红晕。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姑娘更加努力板着脸,可惜脸颊上的那抹红已经和小辫子漂亮的玫瑰色不分仲轩。

还好还好。

平谷唇角轻扬,连眉眼都笑了出来,身旁的少年,空洞的眸中却一瞬间闪过迷惑。

 

当晚,平谷到达Tiramisu时,已经接近十点钟,迟到了将近两个小时,领班的经理人好,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下次早些到。

平谷换好制服,到达前台时,人声正是鼎沸时。

照旧低调地坐在自己负责的吧台前,平谷,不,是奈卡开始擦拭吧台中的各色酒,预备迎接客人。

“喂,来杯‘红焰’!”有些粗的嗓音。

奈卡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身材矮小,长着鹰钩鼻,眼睛有些浑浊,面色发青,像是长年沉浸在酒色之中的模样。

不是熟客。

“是,先生,您稍等。”奈卡有礼貌地回答,转身制酒。

红焰,干红加伏特加,很烈的酒性,一般的客人不会轻易尝试,但若是喝惯了,倒也是戒不掉的口味。

只是,长期混迹在酒吧的人都知道,红焰,有微量催情的作用。一般,点这种酒,大抵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奈卡心知,浑身紧绷,高度警惕起来。

奈卡扬酒,红色的液体翻出一颗颗气泡,细长晶莹的手指映着鲜红,有着别样的妩媚。

那男子,盯着奈卡调酒的手,眼睛愈加炽烈疯狂,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

“开个价吧!”男子声音粗哑阴厉,令人极是不舒服。

“先生,对不起,我不做这个。”果然中奖了...奈卡强装镇定,背脊开始流冷汗。

“十万怎么样?”男子冷笑,声音中带着嘲讽。

“对不起,先生。”奈卡苦笑,心中暗叹自己做女子时无人问津,做男人倒身价百倍了。

“你知道上千财团吗?”男子挑眉,脸慢慢靠近奈卡。

奈卡后退一步,粗扫男子的眉眼,因平日常常研读报纸,倒也认出,这男子是知名企业上千财团的会长。

“我身份粗鄙,自然不知道。”奈卡轻笑,干净磊落的模样。

“好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biaozi!”男子怒,抓起刚制好的红焰,整杯泼到了奈卡的脸上。

红色的液滴顺着奈卡的脸流过,洇湿了白色衬衣的冷口。奈卡握紧拳,血液几乎冲上头顶,但终究咬着唇,浑身颤抖着,忍了下来。

“上千社长,好巧。”蓦地,温柔清恬的嗓音,宛若丝绸一般,清晰而温存,无法忽视的存在。

“啊,是不二社长,扰了您的兴致?”那男子神色立刻峰回路转,低眉哈腰。

“哪里的话。只是,您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奈卡使劲低下头,恨不得钻进地缝。

“这个biaozi不识抬举,我看上他,他竟然敢拿话顶我!”上千气不打一出来。

“哦,上千社长日理万机,何苦为了一个Prostitute生气呢?”依旧如沐春风的语调,高雅而带着慵懒。

Prostitute

男……ji(第四声)么?
奈卡想象那个温柔俊俏的男子,粉色薄唇微弯,张张合合,那么随性自然地说出Prostitute,本来紧紧垂下的头,却缓缓抬了起来。

她注视着他,看着他弯弯的眉眼,认真而沉默。

男子肤色若玉般无暇,眉眼甚至未皱一下,带着微笑,任由她的审视。

一旁的上千看到奈卡的眸子流露出的沉静,瞬间点燃了心中的怒火。

“不过一个下贱biaozi,借了狗胆吗!”

他伸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起手,煽了奈卡一巴掌。

奈卡一个趔趄,头磕到到了桌角。瞬间,白皙的额角浮现一片淤肿。

他的唇角,是一丝鲜红带着腥热的血迹。

本来便丑,这次恐怕要毁容了。

奈卡冷笑,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要忍,忍不住忍出内伤也要忍,于是咽了口中的血沫,拿西装袖口蹭了蹭唇角,站了起来。

“不敢,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社长,望二位海涵。”他低下头,温顺地站在原地。

“老子一肚子火气,你要怎么赔?”上千伸手攥住奈卡的下巴,眼中一片阴狠。

“上千社长。”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男子不沾丝毫人间烟火的模样,笑容不曾错过半分,此时淡淡开口。

“不二社长,您放心,我会好好教训他。下贱的东西,竟然敢这么看着高贵的您!”
上千面对男子,腰弯得更很,恭恭敬敬的模样。

“上千社长,您不觉得很无趣吗?”男子轻轻笑出声,音色温柔而带着流水一般的清恬。

“是是是,您说的是,无趣得很。”上千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唯唯诺诺,连连点头,背脊几乎流出冷汗。

当不二世家的家主说出“无趣”二字,无论他笑得多么温存和善,都只代表了一个事实——他不耐烦了。

“为什么我觉得很有趣呐?”娇俏爽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原来衣之勭小姐,又见到您了。”不二微笑,莹白的指轻轻将领带向下扯了扯,额发微垂,漫不经心的模样。

“不二社长,又见大驾,好巧。”衣之勭笑容可掬,直接忽视上叶,款款上前向不二打招呼。

“衣之勭小姐觉得什么事有趣?”上千并不介意,看到衣之勭貌美,涎着脸上前打招呼。

“上千社长原来也在,抱歉抱歉,忽略了。”衣之勭轻捂红唇,一副才看到对方的模样,可是明媚的眼中却闪着不怀好意的光泽“不知道您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只狗在跳梁,当真称得上有趣!”

“你你!”上千听到衣之勭暗骂自己“跳梁挟狗’”,脸瞬间变得青青紫紫,好似调色盘。正想发怒,但转眼却看到不二蓝色的眸似睁未睁,望向自己,精光半掩,明艳无比,只得讪讪,干巴巴说了几句客套话,匆匆离去。

“不二社长今日解围,衣之勭非常感激,只是现在有要事,他日一定敬您几杯陈年佳酿。今日您所有的花费,我全包了,希望您玩得尽兴。”衣之勭嘴皮子极是利索,奈卡晕头转向还未听清楚,就被她从吧台中揪出,卷着一阵风,冲出了前苑。

不二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眉眼并无太□动,反倒对奈卡刚刚调制红焰所用的高脚玻璃酒杯更加上心,指腹轻轻摩挲着杯面,若有所思。

当衣之勭把奈卡抓到中苑员工休息室后,立刻抱来了药箱,火烧眉毛地帮她清理伤口,直至涂的药膏厚实地遮住奈卡的额头和唇角,才颇是心虚地停了手。

“衣之勭小姐您……”奈卡苦笑,完全搞不懂眼前的女子为何这般维护自己。

Tiramisu一向顾客至上,她还从未听说衣之勭为了谁破了规矩得罪客户,而且一得罪便是来头不小的。

“奈卡,你千万千万不能留疤,听到没?”女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注意奈卡的心思,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看着奈卡。

“为什么?”奈卡听得诧异。

“我不喜欢吃芥末,非产非常不喜欢!”衣之勭答非所问,咬牙切齿。

奈卡一头雾水。

“你说你为什么不躲开,或者干脆给那个老segui一巴掌,却偏偏要沦落到挨打?”衣之勭皱着眉,纠结郁闷得不得了。

“诶?”奈卡微微一愣,半晌,低下头,声音细小“我想活着,好好活着。”

这次轮到衣之勭迷惑了。

“忍着就能活得好好的?“

奈卡皱皱鼻子,抬头,对着女子,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算了,知道你是个闷葫芦。”衣之勭翻翻白眼,突然想到什么,扑哧一笑,看着奈卡似笑非笑“不过,这次你大概把上千那个老segui害苦了。”

奈卡诧异,眸子中弥漫着大雾,细看,竟显露出一丝淡紫的光泽。

过了半个月,整理报纸时,平谷发觉,上千财团竟在短短十日内被掏空家底,宣告破产。

思及衣之勭当日所语,不禁哑然。

当日在公园捡到的少年,在平谷多日精心的照料下,渐渐恢复了些人气,只是神智依旧不清楚,只认得小不点一个人。

某日,小不点psp,玩得一张死人脸臭臭的,蓦地,一直搂着小不点的少年看着“GAME OVER”的字样,竟挑了眉,拽拽的语气,来了一句“mada mada dane”

唬得一旁的平谷眉跳心也跳。

“你刚才说什么?”平谷顿时觉得嗓子干哑,瞪大了眼睛问少年。

“mada mada dane”少年回眸,酷酷的表情,半挑眉,眼睛锐利无比,风华绝伦。

“你叫什么?”平谷握紧拳,声音颤抖。

“Echizen Ryoma”少年薄唇微抿,高傲不羁。

平谷却觉得天旋地转,连空气都弥漫着绝望。

布娃娃瞪着少年,平日雷打不动的死人脸变了颜色,半晌,竟红了眼眶,眼泪一滴滴掉落。
“枫,你听说了吗?我们的图书馆要重新修缮。”奈美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平谷。

“什么时候?”平谷猛地抬起头,表情严肃起来。

“主任刚刚已经吩咐闭馆,让我们在月末之前,把书整理好,搬到仓库。”奈美叹气,看着平谷依旧穿着的半旧单薄衬衫,有些心酸。

闭馆于她,并没有多大影响,大不了赖在父母身边,撒撒娇当几个月的米虫,混到图书馆重新开办。可是,平谷在东京无依无靠,没有薪水,基本断了活路。

“什么时候能修好呢?”平谷揉揉眉心,低声诅咒这座老楼不争气。

“主任说,大概要到明年三月份。”奈美看着平谷愈加难看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平谷坐在凳子上,有些颓然地抓了抓红蓝相间的短发,趴在桌子上半晌,苦笑起来。

家里养着一个生着疯病的少年和一个哑巴娃娃,她没有钱,该怎么办?难道拖家带口回到神奈川,让跳大神的母亲供养三张嘴?

想起母亲无比严肃淡定地对着她说“小枫,你是跳大神的好苗子!”,平谷开始满头黑线。

不行,太丢脸了,死也不能回去,好不容易从山上逃出来……

“枫,你打算怎么办?”奈美轻轻拍了拍平谷的肩膀,柔声问她。

“多打几份零工吧……”平谷死气沉沉,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奈美颇是知趣,摸着鼻子,不再言语,开始整理书籍。

“诶,我想起来了,枫,你的青梅竹马,那个什么什么阿雅,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吗?让他帮你找份工作应该不难吧?”奈卡大叫一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平谷。

“不行。”平谷不假思索,一口回绝。

“为什么?”奈美睁大眸子。

“如果总是麻烦仁王,平谷枫的存在感太强了。”平谷淡哂。

“什么意思?”奈美眼睛睁得更大。

枫在打哑谜吗?

“我希望阿雅能够慢慢习惯,没有平谷枫的日子。”女子眸子微垂,语气带着疏离,像是讨论与自己无关的事。

“什么话!小两口闹别扭啦?”奈美揶揄。她知晓那个男子对于平谷的重要性。

平谷翻了翻白眼,轻轻伸了个懒腰,显得有些疲惫——“我和阿雅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是是,你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奈美坏笑。

多纯洁呀,俩人从五岁就在一起玩,不知道骑烂了多少根竹子,拿酸梅倒了几颗牙,才跌跌撞撞纯洁地,到了二十五岁依旧男未娶,女未嫁。

咳咳,好纯洁呀好纯洁。

平谷扑向奈美,咬牙切齿,心中却无奈,知晓她说的都是实话,也都是她所担心的缘由。

看来,现在Tiramisu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但是养三个人绝对差得太远,可是,普通零工挣的钱又太少,除非是……

“平谷小姐,这种粗活你做得来吗?”带着安全帽,穿着工作服,满身灰尘的男子看着平谷,有些迟疑地问她。

“田中先生,您相信我,我能做得来。”平谷看着对方,语气十分诚恳。

是了,这就是她所能想到的最挣钱,但也最辛苦的工作——工地作业。

她的身后,是一个还未成形的庞大的建筑物,上百个工人在汗水和泥土中工作,远远看去,大家的身影在建筑物中,像辛苦勤劳的小蚂蚁。

自然,背景是漫天的尘与土,灰色是主色调。

“平谷小姐,我们从未雇佣过女工。”男子有些为难,搓搓手,宽大的手掌上都是厚厚的茧和结痂或者留着血的伤口。

“田中先生,您是不是有亲□儿,是不是需要养家呢?”平谷盯着他的伤口,微微一笑。

“这是自然。”田中一怔。

“我也一样呐,”平谷看着田中的眼睛,认真笃定的神情,几乎能够触到内心的温软语气,不甚出众的面庞显得极是柔和“我也需要一份工作,养活自己的孩子和手足。田中先生,您明白的,这是责任,无关男女。”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男子沉吟片刻,笑了出来,满是和善,伸出手“欢迎你,平谷小姐。”

“田中先生,谢谢您。”平谷弯下腰,双手回握男子的手,眉眼舒缓,带着珍惜的心情,认真开口。

果然,对平谷枫而言,这份工作还是太重了。

若是从前的她,大概会轻松得多吧。

平谷扛着泥包,紧咬着牙,默默想着。

一个泥包,大约是三十千克,别的工人一次大概能扛两到三个,而她,背着一个,已经到了极限。

这样的话,她每日挣的钱大概会比别人少上一些。但是,如果中午不休息的话……

平谷心中掂量着,慢慢挪动步子。

十月底,接近十一月份,天已经很冷了。

平谷比起男子,自然矮小许多,穿上工作服,四处漏风,冻得直哆嗦。

一抹鼻涕,心想慢腾腾也是冷,还不如跑呢,说不定暖和一些。

横下心,平谷咬牙跑了起来,来来回回,风割在脸上,有些生疼。但是,节省的时间不少,到最后,倒也不比那些男子差多少。

长年在工地工作的年纪大些的,看到平谷像个超人一样来来回回,笑了起来——“这姑娘分明是拼命三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