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学姐身体不好,她胡闹,你还要跟着!”龙马提高音量,看着四周,却没有寻到浅浅的身影“浅浅学姐现在在哪里?”
“姐姐在前面的看台。”樱乃指了指前方穿着浅色洋装的红发女孩,声音越来越小,宛若蚊蚋。
小姑娘努力睁大眼睛,但不争气地,眼泪还是掉了出来。
真是奇怪得不得了,她可以游刃有余地细心照顾每一个人,包括比她大的姐姐,但是,看到龙马君,永远像个一无是处只会惹他生气的小孩。
“你又在哭些什么?”龙马面色虽然冷冷的,但脸上却爬过一丝红晕,有些粗鲁地拿手背蹭去樱乃的眼泪,取下墨绿发顶的帽子,戴到了小姑娘的头上,有些无奈有些头疼地开口”不要再哭了,等你哭完,比赛也结束了。”
而女孩,坐在看台上,此刻却忧心不已。
连续激战了一个小时,却依旧僵持在5:5的平局中,少年发梢的汗水,在阳光下,显得益发的清晰。
亨朗攻势依旧凌厉,再拖下去,一向以技巧和控球力见长的少年必输无疑。
果然,亨朗在连续的吊高球后,少年由于力气的消耗,连续失误,被男子率先赢得了第六局,交换场地。
网球场外,此刻却传来了喧哗声。
少年回眸,却看到越前正冷冷地攥着一个美籍选手的衣领。
“温斯·莱特?”少年蹙起清秀的眉,有些诧异,眸光扫向四周,血液却瞬间凝固,穿着浅色洋装的女孩以狼狈的姿势跌倒在地,但幸好被长发小姑娘拼命护在怀中。
“浅浅?!樱乃?!”少年瞬间睁开天蓝色的眸子,向裁判要求暂停,走到铁网前,声音严肃“越前,放手,你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的。”
“学长,这家伙,刚才故意把浅浅学姐推倒。”龙马慢条斯理,漂亮的眼睛却冷冷地瞪着眼前壮硕的男子。
温斯·莱特在网坛中,出了名的人品差,想必是认为龙马过于轻松的胜利羞辱了他,才会采取报复的手段。
“放开手,越前。”少年轻轻开口,再一次重复,看着两个女孩站起来,并无大碍的样子,心稍安。
“学长,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龙崎,浅浅学姐她…”龙马握拳,想起樱乃对他所说的浅浅已有身孕的事。
“越前,我明白了,放手。”少年微笑,眸色却冷似坚冰,用球拍指向一脸无所谓嘲笑的白人莱特,温文用英文开口“请向我的妻子道歉。”
“为什么?”莱特笑得挑衅。
“你可以站在这里,等我结束完这场比赛吗?”少年面色渐渐变冷,音调却一层不变的冷静。
莱特挑眉,不置可否。
“浅浅,乖乖站在这里等我。”少年转眸看着妻子,微微一笑,转身示意裁判,开始比赛。
令全场观众,甚至对手乔治·亨朗都感到诧异的是,少年似乎变了一个人,球路咄咄逼人,每一步似乎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平日的温和之气,消失殆尽。
十五分钟之后,少年一个漂亮的巨熊回击,结束了抢七局,实力之强大,令所有人惊异。
这是他的第一百场胜利。
全场几乎沸腾,吹口哨的,鼓掌的,乱成一团。
经此一役,不二周助,彻底成就了网坛天才之名,立于世界的巅峰。
而令世界为之震惊的是,当所有知名媒体记者在少年胜利的一霎那,相机摄像机同时聚焦在这个温雅若水的少年时,他却一拳打倒了网球选手温斯·莱特,随即,抱着一个红发女孩离开了体育场。
“周助,你这样做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的!”女孩迷迷糊糊地,脑中就只有“糟了”两个字。
“没关系。”少年微微卷起袖子,温煦一笑。
“周助,我没事,没有受伤,你没有必要生气的。”女孩声音有些沮丧,直觉自己害了少年。
“可是,第一次见宝宝,总要给它留个好印象的。”少年放下妻子,轻轻揽住妻子的腰,动作极是轻柔,湛蓝的双眸温柔地看着女孩的腹部。
保护妻子和宝宝不受别人的欺负,是他作为一个丈夫和爸爸所至少应该做到的。
“你都知道了?”女孩脸有些发烫,窘迫而低下了头,心中暗骂大家嘴快。
“大家没有告诉我,是我猜到的。”少年修长的手轻轻笼在女孩小腹。
“可是,我的肚子,一点都不明显呐。”女孩奇怪。
“刚才,你摔倒在地上,双手是护在肚子上的,而且,樱乃拼了命的保护,一向冷静的越前的激烈反应,也足以说明了。”少年微微一笑,心中却十分感激龙马和樱乃对妻子的维护。
原来如此。女孩轻叹,但随即把话题转向比赛。
“周助,还有许多优秀的网球选手,等着你去挑战,不可以,在现在放弃。”女孩认真开口。
周助站在网球场中的样子,就像站在天生属于他的舞台之上,犹如风之子,自由而恣意,精彩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没有任何理由,也不愿束缚他的脚步。
“浅浅,已经够了。”少年眉眼温柔,音调宛若流水。
“诶,什么?”女孩诧异,抬起头。
“我给你赢了一百年,足够我们变成老公公老婆婆了。”少年温雅一笑,眼睛弯成一座桥,轻轻咳了一声,伸出细长的指,在妻子手中缓缓勾过生命线,慢慢延伸,直至腕间。
“你允过的,我每赢一场,你要多活一年,我赢了一百场,你说话,总要作数的。”
他同她携手百年,若是毁约,便罚她下辈子,寻不到他。
网王-面具 第二卷 真面具 红雪
4223 08-08-18 21:25
少年主动放弃比赛资格,带着妻子回国,几乎处处遭到记者的围堵,东桥会长自是见不得外孙受委屈,一连买断了几家报社,才算止住热炒的势头。
由于身孕,女孩不可避免地办了休学,在家中安心养胎。
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女孩的脾气变得极其多愁善感,总是莫名其妙地生气,流眼泪,动不动眼泪汪汪,窝在少年的怀中,一窝就是一整天,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扯少年的衬衫,主要是白颜色的,其他颜色的大小姐不屑扯,边扯还边哀怨,哗啦啦,眼泪留个不停。
少年无奈,抱着妻子,念许多童话书,美其名曰“胎教”,实际是念给某位返老还童的大小姐听的,而且绝对不能念《卖火柴的小女孩》,念一次,发一次水。
四个月的时候,除了孕吐,一切还好,只是每一次少年温习课业,几位损友连同大小姐便开始玩扑克牌,贴白纸条,不亦乐乎。然后,某日,少年给大小姐送草莓蛋糕的时候,却被气坏了。
某位大小姐满脸贴着白纸条倒也算了,结果肚子上也被贴了一张,问她为什么,大小姐讨好地看着他来了一句“乾说宝宝也算一个的,输了一起罚。”
自然,少年十八年的风度毁于一旦,吸了一口气,对着女孩的耳朵吼了起来——“宝宝不是你们的玩具,浅浅你到底清不清楚!”继而抢过女孩的牌,百战百赢,把乾的眼镜,里里外外包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扯掉妻子身上的白纸条,心疼地看着女孩微隆的肚皮。
浅浅怒,拍桌子,手中晃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小白旗,表示抗议,对着少年说——“周助你也太偏心眼了,有了宝宝就不疼我了,我不生了!”少年笑得优雅如水,音色温柔得几乎滴出水,把损友三只吓出一身冷汗——“是,我不疼你,我一点也不疼你,宝宝是别人家的野孩子,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想生就别生了。”
然后,席卷着低气压,转身离去。
再然后,女孩哭丧着脸,开始拉着少年的衬衫满屋乱转道歉,直至某位同学写下家规五十一条——“不二清浅要是再欺负宝宝,户主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不二清浅”,才得到原谅。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女孩迷上了画画,整天抱着小板凳,坐在大大的梳妆镜前,画来画去,扔了一地的废纸团。
照常午休的时候,女孩在少年怀中睡得酣畅淋漓,口水几乎流出来。
少年则叹气,轻轻摊开她瘦小的手,取出她一直紧握在手心的废纸团,才发现是一张并不成功的自画像,白纸的右下角,是几乎糊掉的字迹——“宝宝,这是妈妈的样子。无论妈妈在不在,都一样爱着你和爸爸。”的44
少年嗓子发痒,捂住唇,怕吵醒妻子而没有咳出声,而胸口起起伏伏的,闭上眼,泪水却决堤。
宝宝六个月大的时候,第一次调皮地踢了女孩一脚,在爸爸的面前。
少年轻轻把耳朵贴在妻子腹部,微笑着,仿若听到了天籁。
不二家宝宝七个月大的时候,年轻的爸爸妈妈开始呼啦啦翻字典,忙着取名字,浅浅取了一堆男孩的名字,少年取了一堆女孩的名字,然后,小夫妻第一次产生分歧,宝宝是男是女,吵了个不亦乐乎,站在少年这边的大多是男性同胞,认为女娃娃贴心乖巧,站在女孩这边的则是三姑八大姨,主要是一致认定少年的基因生出的男娃娃绝对漂亮得天下无双,为了下一代少女的福利奋战到底,两大派吵了个噼里啪啦,结果最后几乎撕破脸,狡猾的小夫妻却趁乱躲到了一旁,完全不受干扰。
“其实,宝宝是男是女都好,只要长得像浅浅,我都喜欢。”某日,少年蹙眉,如是说着梦话。
而女孩,则因为胃病发作,疼得睡不着,恰巧听在耳中。
“笨蛋周助,像我有哪里好,又坏又任性,说不定倒霉一些,又遇到像你这样的笨蛋,宝宝像我一样,祸害了最爱的人的一辈子,周助你到那时又要怎么给宝宝收拾烂摊子?"
女孩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害喜的症状却更加严重,几乎前一秒吃下的东西,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可是,女孩却拼命地往肚子里塞东西,每一天,都在不停地吃东西,但几乎又全部吐了出来,所有的人,包括女孩,都知道这些反应跟宝宝无关,只是她的胃在一点点坏掉。
少年拿走所有的食物,不允许女孩无节制地吃食物。
女孩却扑到少年怀里,哭得几乎抽噎——“周助,宝宝不吃东西,会饿的。”
她那么不争气,害宝宝一起挨饿。
少年抱着妻子,不晓得说什么,只好一遍遍地吻着她的额头,说没关系的。
可,终究,眼泪还是掉了出来。
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他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日穿着高领的浅咖啡色毛衣,妻子的眼泪,咸的,苦的,全部砸在了咖啡色的纤维中,落到了他的心中。
十二月份的时候,女孩瘦得几乎不成人形,只有肚子,高高隆起,触目惊心。
她常常憋着,不敢在少年面前吐出来,因为,毫无例外的,每次都有斑斑的血印。
她的生死,几乎,已无转圜的余地。每一个人都清楚,只是,每一个人都不承认。
宝宝自然生产,依女孩的身体状况,根本全无可能。可是,她坚持。
“周助,我能给宝宝的,不多。”女孩最近迷上了织毛衣,细软的白色毛线,可爱的小熊图案,看起来小小的,可爱得很。
直到宝宝快出生,她才发现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而她所能给宝宝的,除了牙牙学语时妈妈这个词,只是一片空白。
甚至,她的宝宝在不懂事的时候,已经没有妈妈。
如果她没有努力试过,以自己的力量带宝宝到这个有那么爱着它的周助的世界,那,宝宝会怪自己不够爱它。
可是,如果可以多活一天,她也想要亲手抱抱它,亲亲它呐。
“够多了,够了。”她的周助呀,那么傻,抱住她,眼泪就掉了下来。
看着外面的天空,女孩想,兴许快要下雪了。
女孩精神不好,经常在睡觉,醒来的时候,第一眼望见的,每每是丈夫温暖的眉眼,然后搂着少年的脖子,浅浅地笑出声——“周助,我想听故事。”
“好。”少年抚着妻子的长发,指却僵在了哪里。
他白皙的手背上,是妻子脱落的红发,曾经那么明媚的色泽,却渐渐变得黯淡。
“王子和公主,就这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少年轻笑,眉间是淡淡如云般萦绕的温柔倦意。
“这是什么故事?没头没尾。”女孩嘟囔,皱眉,喉间却有一股腥热,强忍着,有些费力地笑出声。
“浅浅,吐出来。”少年拿出一块白色手帕,放在女孩唇角,眉眼弯弯的。
可是,他的手在颤抖。
“什么都没有,要吐什么?”女孩笑,话音刚落,舌尖涌过腥甜。
白色若雪手帕,洇开鲜艳的血色,
少年细长的食指轻轻擦过女孩唇畔的血迹,温柔的蓝眸,眼中是晶莹的泪意,唇印上妻子的唇,漾开栀子花一般清澈的笑——“吐出来就好。憋着会难受。”
而她,在他面前,还能说什么?
她的一生,比烟花还要短暂,而又该有多庆幸,最美的时光,由周助点燃。
所以,为此耗尽了一辈子的福气,又有什么可埋怨呐…
那一日,女孩开始阵痛,被送到产房的时候,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攥着少年的手,不肯丢。
“周助,对不起。”她哭得像个孩子,泣不成声。
少年口中虽不说,但她怎不知,为了宝宝,她终究负了他。
“如果有下辈子,换我去爱你,你站在原地不要动。”女孩张口,用尽所有的力气,咬住少年的手臂,直至渗出血印。
然后,放手。
望着他,眼泪一滴滴,顺着枯瘦脱形的脸颊砸落。
而他僵在原地,指尖被紧握的桃木梳齿扎破,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沉痛哀拗的哭声,所有的人都在流眼泪呐,看着他,那么伤心的表情,让他手足无措。
他们在哭什么呢?
他背着妻子,走出医院时,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不二,你要带着浅浅去哪里,宝宝他的身体状况不稳定…”乾追出来,生平第一次,吼了他。
他看着好友,笑得温文。
“乾,浅浅不喜欢医院。”他陈述着一个事实,却看到好友的眼泪流了出来。
每一条街道,人都很少。
天很冷,冬季已经过去许久,但初雪还未降落。
“浅浅,你冷不冷?”少年微笑,温暖的指腹触到女孩毫无知觉的小手,只有一片冰凉。
她不答。
他走到一颗枯树下,仰起头,微微眯上眼,笑了出来,指着树上的鸟窝——“浅浅,还记得么,我们以前在这里救过一只小鸟的。”
她不答,白色的棉裙上,那么一大片红色呀,已经凝固,变成妖艳的玫瑰。
他背着女孩,一步步,走了好久好久。
“浅浅,我好像迷路了呐。你看得到,我们的家在哪里么?”少年睁开天蓝色的双眸,那么清澈,却是彻底的模糊。
她不答,眼睛紧紧地闭着,指尖是冰凉的血印。
摹地,天空中,漾开白色纯洁的花瓣,一片片,带着凉意,飘至少年的发上。
他微笑着,轻轻放下妻子,双手紧紧抱住她,仰头,白色的雪花,滴入了眼中。
浅浅,下雪了呐。
你看得到的,只是不愿意理我,对不对?
浅浅,周助。
四个字,最遥远的距离。
那一日。
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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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第二卷完结了。
这一章,我淡化处理,并没有太虐。
可是,这种结局,即使不用什么词汇,也是伤人的。
面具最初的设想,至此便是结局。
但是,为了亲们,也为了我笔下的每一个人,即使狗尾续貂,沧生也会写下去的。
谢谢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
但若是喜欢看悲剧的亲,至此可以结束了。
网王-面具 番外卷 流云
4080 08-08-15 23:33
伦敦,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在离东京一万英尺海岸线的那端,为雾色笼罩,迷蒙中有着喧闹腐朽的气息,尽管这里有世界上最多的优雅严肃的绅士和唇色温柔妩媚的淑女,他却依旧不习惯称它高贵。
高贵,是就低贱而言。如果身旁全都是摇曳着伊丽莎白时代有着丝绸质感的红酒可以在宴会中谈笑便决定一些人的命运的人,高贵显得讽刺。
每一个人都高贵,所以每一个人都不高贵。
但是,这里很适合他。于忍足侑士,伦敦的一切恰如其分。踩在日本普通国民身上建立的,面对任何英国贵族都不会逊色的高贵身份,以血缘相貌联姻的父亲母亲大人赐予的好相貌,忍足家十年如一日训练出来的绅士风度,可以温和可以辛辣可以严谨可以暧昧可以聪明可以装傻的手段,该有的,他都拥有,甚至较之别人,资本更多。
比如,忍足侑士可以深切地爱着每一个该爱的女人,在不该爱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微笑放手。
年轻睿智的女公爵sefeiruila,在跟他交往时曾经说“Yushi,你比别人优秀,仅因为残忍。”
他笑了,用对每一个女子一般的神情望着她,镜中曾经映过的,幽蓝的瞳仁,微挑的如凤尾一般的眼角,真实而诱惑。
忍足侑士是一个好情人,在英国上流圈中,人尽皆知。他可以洞悉每一个女子,满足她们所想要的一切,甚至是内心深处渴望却难以启齿的,譬如,不用顾忌贵族女子的身份只有普通女子才拥有的淳朴的爱情。
所以,女子们争先恐后,编织自己的梦。
而他,在其中扮演着纵容或者推波助澜的角色。他乐于看到她们在爱情中变得真挚惶恐,而后,腻了,渐渐疏离,随风而逝。
白日,黑夜,只不过是太阳是否被遮住的过程。很久,记不得多久了,在太阳被遮住时,他习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静静地,什么都不去想。但是,不会睡去,因为,睡着会做梦。
他不喜欢做梦。
偶尔,大洋彼岸的迹部景吾会来电,手机的光屏瞬间亮了起来,出现他特意设定的骄傲妩媚的漂亮面孔,十七岁的少年,在恍惚中已经二十五岁,他却不合时宜地在电话到来时看着光屏上那张十七岁的面孔发呆。
那一年,已经遥远。未经他细数,八年已是曾经。
听着景吾的声音,他总是想笑。
景吾,和他是同一国的,小学时就会“本大爷本大爷”的,穿着“很华丽”的衣服,对着每一个人都习惯用命令的语气,做什么都优秀华丽到别人难以模仿的地步,独一无二的存在,至少,对他而言。
他们是很奇怪的朋友,相交许多年,却依旧防范着彼此。可是,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姓Atobe,他姓Oshitari,无论多么亲密。
尽管生命中的三分之二是纠缠着的,连寂寞都息息相关。
但是,他与那个男子不同。景吾习惯骄傲,习惯隐忍,习惯面对,他却执着于埋藏,隐瞒和逃避。所以,他们注定,无法真正心灵相通。
因此,抛却了所有,他和他拥有的不过是过分残缺的友情。
在英国八年,东京渐渐变成模糊的景象。许多次,萌发过回去的念头,但又找不到真实确凿的理由,便作罢。
但是,伦敦不只有忍足侑士一个日本人,偶尔,一霎那间,擦肩而过的也会存在一两个日本人,当然,只是在很少的情况下。
遇到那个女子,实在是很莫名其妙的情况。
和往常一样,送宴会的舞伴回家后,开车返程时,却下起了雨,很大,连车窗也被打得“啪啪”作响。
雨中,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像是在对着他招手,他吓了一跳,踩了刹车,那个黑影跑到了车窗前,用力地拍打着玻璃,当他摇开玻璃,却看到一双熟悉的大眼睛,迷蒙中含着泪水,用清楚的日语急迫地对他说“先生,请你救救我,前面有人追我!”
他眯着眼睛,听到了前方有些急促的英语骂声和匆忙的脚步声,回头,是女子带着泪的纯真眼睛,淡淡用日语开口“你上来吧。”
诶,她大概中奖了,忍足侑士百年未曾泛滥的同情心今天莫名其妙地蹦了出来。
轻松地绕了几个弯,那群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侧,是那个女子,她在瑟瑟发抖,长发上的水珠滴到了座位上,他微微蹙起了眉。
“对不起,先生,我会擦干净的。”她很慌张,用手擦座位的水,却越擦越多,抬头看着他,不知所措,眼泪竟掉了下来“先生,真的很对不起。”
“你家在哪里?”他移开目光,看着前方雨中的霓虹灯。
“我是被他们骗到伦敦来的,他们要把我卖到了ligred里,所以,我逃了出来。”女子哽咽起来。
ligred,伦敦最大的销金窟,他曾因生意上的应酬去过几次。
“先生,您可不可以收留我,看在大家都是日本人的份上?等我攒够了回家的钱,就会走。”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些微的不安。
“我的房子里还缺少一个打扫的女佣,不知道你能不能胜任?”他无意识地扫过她的眼睛,胸口有些难过。
“当然能!”但是,她欢喜抓住了他的西装外套,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双颊微微泛红。
“放手。”他的语气有些冷漠,她的手僵在了那里,然后怯怯小心翼翼地松开。
“你叫什么?”车内的空气有些闷,他咳了起来。
“伊山惠子!”她的声音又变得高兴起来,响亮地回答他,却打了个喷嚏,随即,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他听着,不自觉地唇角上扬。
他住的别墅中,佣人很少,只有管家厨师连带几个菲佣。
伊山是一个迷糊的女子,长得不漂亮,唯有一双纯洁清澈的眼睛可取,脸色有些苍白,但总是充满活力,和每一个人相处得都很融洽。
她身材娇小,很瘦的模样,无论他在别墅的哪个角落,总能看到她边干活边怯怯地偷看他,在他注意到她时尴尬地傻笑。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总是由着她。
这间别墅,和东京的那间一样,很大,大到他躲到任何一个角落,等着太阳落下都不会被别人发现。而她每次的神奇出现,填补了某种没有特定意义的寂寞。
生活一天天继续,他偶尔带女伴回来,伊山总是在用吸尘器清理地毯,垂着头,默默地,不说话,很卖力地干活。
“伊山,你喜欢我吗?”像是谈论天气一般,他随意地问她,抬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目。
“先生,我…”她结结巴巴,脸红了起来。
“你愿意和我交往吗?”他微笑,胸口依旧有些发闷。
不出预料,她的脸红了,点了点头。
明知道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即使所有都操纵在手中,他的心跳,还是加快了。
她会在他面前吵吵闹闹,会撒娇,会顽皮,会深情地看着他,而他却是,吻着她的眼睛,上了瘾。
“为什么不吻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唇,气鼓鼓地问他。
他不语,只是密密地吻着她的眼睛,在满目的忍足侑士中难以自拔。
景吾又打电话了,告诉他,幸村快结婚了。
莫名其妙地,他的心痛了起来,挂断了电话,甚至不想知道新娘是谁。
一直以来的平衡,被打破了。看着伦敦带着雾色的天,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天晚上,他喝了许多酒,眼前茫茫一片,只有那一双纯洁清澈的眸子,清晰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第二日,当他醒来时,身旁是伊山,裸着身子,满是青青紫紫的淤痕。
她睁开眼睛,甜蜜而羞涩地看着他。
一瞬间,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苦笑,从加了密码的柜中取出一份合约,递到女子手中”伊山,你要的东西,在这里,拿着它,离开吧。”
从遇到伊山的第一秒起,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局。因为,他实在太清楚,上天从未眷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