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H城最大房地产公司老总的长女,人生得美貌聪明,眼高于顶。她没找到对象,多半是因为挑花了眼,而绝非因为刁蛮任性缺人介绍。
更何况,慕容这句刁蛮任性说得违心,只是为了哄阮宁。沈荷不是今日才刁蛮任性的,他当年对她见钟情时,她便是这个模样,可是慕容不还是轻松喜欢上人姑娘?
阮宁心知肚明,却未拆穿,她说:“现在沈荷有对象了,你是不是还要做个售后回访,这对象不成了你再给她换一个,直到人姑娘嫁出去?”
慕容脸色黑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诚恳道“我们现在陷自入了怪圈,我似乎怎么说,你都觉得我对沈荷还有意思。”
阮宁费劲地咬五成熟的厚烧和牛:“吃你的饭吧,话怎么就这么多眼见得大众点评用券一位都要238的大餐,你把我硌硬住了,我还怎么回来?”
慕容低头吃牛肉。过了许久,身旁的姑娘用素净的手拍了拍他的毛刺头,她小声嘀咕着:“下次可别这样了啊,我脾气再好也会生气的。”
慕容抬头笑了,抓住她的手,阮宁皱皱鼻子,笑得露出小虎牙,说。“服务员,再炒两份大明虾乌冬面。”
夜晚,慕容驱车送她回公寓,途中电话铃响,他看了一眼,却没有接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阮宁瞥了一眼,只是单纯的号码,未录姓名。
慕容有些尴尬,依旧未接,阮宁叹了口气:“接吧。”
慕容犹豫了一会儿,点了接听。即使没有按免提,阮宁也听到了对方颇为愤怒的声音:“你把我微信删了?我怎么得罪你了,你删我微信,傅慕容!”
慕容有些慌乱,也有些无措,他含糊应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阮宁想起了阿杜的歌中的一句话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她觉得五味杂陈,又觉得可怜慕容。
可怜他还爱那个他口中刁蛮任性的女孩,可怜他还爱那个强迫自己不去爱的女孩。
可怜他还爱她沈荷,却不爱她阮宁。
又过几日,幕容郑重驱车到阮宁家楼下,郑重地在车内告诉她,他想要分手,他和沈荷在一起了。
摹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不停地强调情不由己。
阮宁觉得有些悲哀,深切地为自己。
她不停地随着他的对不起,再一次笑着说没关系。
真的厌倦了,每一次分手都要伴着别人的歉意说没关系。
谁生来没关系。
慕容说:“我辜负了你,也事负了伯母的厚望,再一次伤害了你。”
阮宁一怔,她听出了“再一次”的深意。
阮宁说:“你不必因为别人不喜欢我而愧疚于自己与他相同,因而才导致‘再一次’伤害了我。你不必觉得伤害因此叠加,也不必觉得我如何脆弱。慕容,你带不来和他同样的伤害。你永远带不来。”
慕容只当阮宁在贬低自己,心中一恼,恨很开口:“你喜欢他,却得不到他,不过是拿我做筏子!我认识你这两年,竟然是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你告诉我你有情绪病,一直在服药,当初让我选择是否和你交往,我傻乎乎地说自己不在乎,可如今我想我在乎。你生病恐怕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个男人吧。我起初还不清楚,直到你妈妈说你因为一个男人受到沉重的打击才渐渐明白,你不过是对他相思成疾!”
阮宁细细咀嚼“相思成疾”四字许久,似乎呼吸都停了,才淡淡开口:“你说得对。”
慕容心中的怒火不断沸腾,他攥住拳头,口不择言,再也不是平素有教养的模样:“你爱他,何必拉扯我!白白耽误我和沈荷!”
阮宁一愣,深吸一口气,解开了安全带。她展颜一笑,说:“我是不是一直表现得教养太好了呀?”
她说:“我去你大爷的,傅慕容。”
阮宁颇是消沉了一阵,经常大半夜睡不着,坐在客厅看电视,体育频道播着冷门的冰球比赛,她却看得津津有味。每每208众人察觉她不对,握着啤酒瓶子想要跟她谈谈心,阮宁兴奋地一句“好球”,姐姐们翻着白眼关了卧室门。得,这是拒绝对话的信号,回屋自个儿喝吧。
一直断断续续联系着,却再未见过面的阮致忽然致电,说要请她吃饭。阮宁起初婉言拒绝了,阮致却未放弃,时常给她打电话。阮宁不胜其扰,答应大白天在市中心心跟他碰个面。
万一碰见阴谋,也能及时走。
当她准时出现在约定定的西餐厅、约定的餐桌前时,诧异看到眼前的二人。
这是一对情侣,男俊女俏,行为亲呢自然。
男人穿着笔挺的蓝色西装,额发微垂,女人穿着烟灰色镶钻的洋装,眼波妩娟。
男人她是认得的,女人她也是认得的。只是她没想过,这两人会凑在一块。男人是她的老邻居兼同学宋林,女人是曾绑架过她的UIrica。
阮宁心中骂着阮致你个免崽子狗改不了吃屎,表面却很平静:“如今的罪犯也可以大刺刺地出门了吗?”
Urica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明艳妖娆:“为什么不呢,当年的事早过了追诉期吧?阮大法官。”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宋林笑着望向Uirica,眼神温柔。
但见Urica耸耸肩,什么都未答,转过头来,微笑道:“阮宁,坐。”
阮宁说:“约我的是阮致,我恐怕和你们不是一桌。”
宋林的笑容温柔阳光,晃出白牙,他说:“应该没错,今天恰巧是我约的阮致,因为没有你联系方式,只好让阮致叫上你。只是这会儿他还没到。”
阮宁“哦”声,走到靠窗的位置,要了杯冰水,一边咬吸管,一边玩手机。偶尔抬头,对面的俊男美女正亲密相依,低头调情,旁若无人。
阮宁抽了抽嘴角,脚踝被人轻轻踢到,收回脚,只觉得这张桌实拥挤。可那只脚却瞬间追来,轻轻放在她的脚旁,跟着饭店里蓝调的节奏,微微拍击着她的脚背。
阮宁不干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她说:“宋林你脚痒啊。”
对面如胶似漆的二人戛然而止。
Uurica狐疑地看了宋林一眼,宋林却绽开粲然笑,好似春风秋阳。他一直握着Urica的手,看着阮宁开口:“嘘,不要打扰我给UIrica看手纹。”
Urica“扑哧”笑了,说:“你都看了半天了,看出什么来了?”宋林煞有介事地指着:“你从八岁起运,家中从农村搬到城市,父亲一夜暴富;十八岁时走大运,挣了人生第一桶金。嗯,亲缘关系不太好,和父母有不和之象,命倒是很好,不愁吃喝。”
Ulrica眼睛都亮了,她说:“倒都是准的,我家在我八岁时拆迁赔了一笔钱,搬到了H城,我十八岁玩乐队,演出挣了一笔钱,因为玩音乐而没有读大学,我爸说我不务正业,我气之下离家出走,同他闹僵了。”
阮宁好奇地伸出手,她说:“那啥,你也帮我看看。”
宋林“哦”声,颇有些不情愿,Ulrica也有些好奇,便劝了几句,宋林这才伸出漂亮修长的手,缓缓地握住了阮宁的手。
他握着她的手,许久许久,久到阮宁都觉得他的手从冰冷变得有些湿热,他才有些温柔地开口:“你的命很不好。八岁时兄弟分离,十五岁时亲人分离,二十二岁时和爱人分离。”
Ulrica问:“阮宁,准吗?”
阮宁却没答她,宋林笑着,继续说:“你命中大运为‘七’,每七年转一次大运,可哪一次的翻转都并不如意。但是你这辈子也颇幸运,人缘虽然一般,朋友却个个都待你很好,喜欢你的人很少,但喜欢上你的总是真的喜欢你。”
阮宁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说的这些话半真半假。她收回手,干巴巴地说了一声“谢谢”,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微微笑着。
阮致恰巧到了。
他推开沙发椅,坐下,挑眉道:“都等急了吧?”
阮宁摆明对阮致很抵触:“我还能信你人品吗,你跟她白天不干缺德事儿吧?”
宋林看了Urica一眼,尚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Ulrica一直是宋四的好友,喜欢宋林许久,如今才得偿所愿。
“我叫你吃个饭还得在你这儿刷一下人品值?爷爷上次去市区开会,路上一闪而过看见你了,非说你现在太瘦,怕你自个儿在外不好好吃饭,让我多带你出来吃点好的!”
爷爷几时就见她了?阮宁有些惊讶,可一听见“爷爷”二字,小同志沉默着,不再说什么。
阮致一边切嫩鱼排,一边道:“妞妞,我瞧着你如今脾可是大了不少,像只刺猬一样。”
宋林偷笑:“难道不像一只炸卷边的榴链酥,脾气又刺又臭?只是她从很小就是这样,可不是今天才如此。”
阮宁说:“有没有人说过你跟小时候一样糟心?”
宋林笑眯眯的,好像一支海盐雪糕一样清爽。不过这支雪糕阮宁却没兴趣舔一口。饭菜过半,宋林才说今日请客的真正目的。
远在B城的卢安安预备办一期初中同学会,恰巧阮宁和宋林同班,可安安早已没有阮宁的联系方式,只与宋林亲密,二人始终联系着,因此就请宋林发动阮宁一起帮忙写帖寄送。
至于UIrica,只是作为宋林的现女友凑巧出席,阮致与她早断了联系。他前些年对Urica的美貌是有七八分好感的,但是这姑娘比他还心狠手辣,阮致怕自己吃这块肥肉消化不良,毕竟再顶尖的美人也有他不可承担之重。换句话,这女孩的脸还没有美到让阮致什么都不管不顾,那样没格调的模样阮二少也做不来。只是不承想,心眼比阮致还多的宋林竟轻松把Uria纳入囊中,还如此收放自如,炉火纯青。
阮致败下阵去,琢磨着回家继续修炼。
阮宁的心思却在同学会上。她说:“我记得几年前,每一年的夏天都有一个挺神秘的人组织同学会,他笔墨干净雅致,让人印象深刻。这个人是安安吗,二哥?”
宋林摇头道:“不是他,他一直怀疑是我,还问过我。可我从高二时起就在国外读书,帖子都是回国才瞧见。而且,这五年来他说他再没有接到帖子,事情有些奇怪。”
阮致含笑不语。他当年曾参加过三三班的同学会,跟着那个人。阮宁说:“安安打小就好事儿,好奇心旺盛,你就跟他说是我下的帖子,让他歇着吧,别当名侦探安南了。”
阮致说:“你可拉倒吧,就你那笔字跟小鸟飞的一样,安安也得信。”
他说:“其实,安安说他不是为了下帖人,而是为了一个姑娘,这事我年前见他就有耳闻。他五年前最后一次同学会上,看见一个姑娘。这小子说得玄乎极了,小词儿一套一套的。什么‘她仿佛是我们的同学,但是我不记得她的名字。她坐在角落,黑裙黑发,素颜素手,她和谁都不说话,谁也不跟她说话,大家好像共同遗忘了她。酒过三巡,我想去搭话的时候,她却已经消失’,我鸡皮疙瘩掉一地,这难道不是KTV千年的女阿飘吗?我怎么就不记得当年你们班上有这样的好苗子。”
宋林笑着点点头,看来安安跟许多人都讲过这件事。
阮宁也很惊讶,安安打小大脑袋就装两件事:踢球、玩游戏。有生之年居然也有思春的一天。他们俩初三那会儿,前面同学跟他八卦班里的事儿:“班里有一半男生喜欢张珊珊,一半喜欢李岚岚,卢安安你喜欢谁呀?”
安安说:“啊,这样啊,那你就算我喜欢阮宁吧,阮宁没人喜欢,特可怜。”
后桌阮宁心想:我去你奶奶个爪儿。
这种不开窍的货色,恋爱不知猴年马月。如今,却说他爱上谁了,还是当年的同学,可惜阮宁对同学会知之甚少,她只去过一一回,还是在门外。
宋林放下刀义,用手帕纸擦了擦嘴,微微一笑:“这个忙,我帮了。不知道上次宋林凑巧出现,凑巧好心帮阮宁揍了顾润墨,澄澄则彻底和顾润墨翻脸了,顾润墨发誓H城有阮宁没他,有他没阮宁,搞得小同志里外不是人。”
阮宁吃了个莫名其妙的闷亏,默默地看了宋林一眼,她说:“我最近也挺闲,或帮安安写帖子,之后你让他请我吃法国大餐。”
阮致调侃她:“男朋友呢,不都快结了,之前我问大伯母安,她老人还说你就要嫁人了,说不定会去东北延边。她老人家如今可跟从前不一样了,话也忒多,拉着我唠唠叨叨了半个多钟头。”
阮宁心中一酸,妈妈一向有些回避二叔一家人,她话再多,也不会和阮致多话。她这样认真明白地告诉二叔一家人,她的女儿会远嫁,不会再参与阮家的这些名利纷争,不过是希望他们不要为难自己。
张暨秋虽自甘平庸,但心如明镜。
阮宁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梦见自己孤独一人行走在沙漠中,她觉得这旅途疲惫,却没法止住脚步,四周如熔岩烤炙,脚下似火山地狱,她的嘴紧闭,紧紧咬着,身上背着沉甸甸的……沉甸甸的父亲的白骨。
保护好……妈妈。
这是她对爸爸的承诺啊。她朝前走去,没有目的,孤独地等待着什么,也许只有有一天母亲寿终正寝才会使自己安心,也许永远不会安心。
曾恨她软弱,曾恨她坚强。
可这些,却都是妈妈的模样。
爸爸爱着的妈妈。
阮宁……爱着的妈妈。
她思量起父母,定了定心神,打起精神应付阮致:“我同男友很好,婚期定了一定告诉家里。”
她与事容本已分手,却睁着眼说瞎话。宋林本在轻轻晃着薄有冰酒,听她此言,白皙的手指停滞了一下,又渐渐慢悠悠晃荡起来。
阮致看了宋林一眼,玩笑道:“毕竟妞妞打小一直是暗恋着你的,她每天念叨着林林,我耳朵都生出茧子来。我还想,她日后不嫁给你是一定不会甘心的,可如今一眨眼,她长大了,倒把你抛到脑后了。”
阮宁诧异地看着阮致,觉得这智障是打小智障的,又看了宋林一眼,觉得这变态眼神好可怕。
宋林嘴角带着温煦阳光的笑意,眼中却似寒冰潭上发散出的雾气。
临近夏日,阮宁家中空调突然坏了,家中几人都忙,不得空闲,只有阮宁尚有调休的机会,便休息了一日,预约了空调修理工。
阮宁等了一日,临近晚上九点,才有客服打电话,说是马上就到。恰巧公寓电梯间前的门铃响了,阮宁透过监控视像,瞧见是个戴着帽子拿着工具箱的年轻人,便从玄关摁开了公寓外的大门。
门外有人敲门,她刚拧开防盗门,却又接到了客服的电话,问阮宁居住的具体地址,说自己还有两个路口就到小区了。
阮宁握着手机,看着门外压低帽子沉默的男人,满身冷汗。如果客服还未到,眼前的人又是谁?
阮宁下意识就是关门,那个男人却用手撑住了门,他低着头开口:“是不是你们家修理电器?”
阮宁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头,她稳了稳,此时家中无人,她却朝着侧卧虚张声势地喊了一声:“五姐,是不是你找的客服?”
那人脾气似乎十分暴躁,不耐烦地开口:“就是你们家,地址清清楚楚。你家没别人,不要骗我!”
阮宁尖叫了一嗓子,趁那人吓了一跳,瞬间关上了门,插上了防盗栓。最近H城出事的单身女孩可不少,犯罪分子都是靠假扮外卖人员及修理工上门抢劫、杀人,屡屡得逞,不怪阮宁想得多,实在是这事有些蹊跷。
那人猛烈地敲着门,阮宁说:“你不要再敲了,再敲我就报警了!”
那人又敲了一阵,一直嚷嚷着“你有毛病啊,你预约的修理,发什么神经,死女人!”
阮宁却打死不再开门,并给未归家的另外几人发了微信。
等过了一阵,那人不再敲门,悻悻地踹了几下门,才渐渐没了声响。
阮宁快被吓死了,挪到门前,透过猫眼儿准备悄悄看一眼,猛烈的敲门声却又瞬间响了起来,一声声地重重砸着。
阮宁租住的公寓,一层只有两户,而且彼此之间隔着一扇锁死的门。邻居是完全没有办法听到并且出现的。
当年看房时还觉得这个公寓私密性做得相当好,现在看来,反而有另一种安全隐患。
姑娘快崩溃了,立刻报了警,值班的警察告诉她不要乱动,也不要再靠近门前,他们到达大约需要二十分钟。
阮宁听着门外追魂夺命的敲门叫骂声,看着客厅上缓慢行走的表针,有些崩溃地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疯狂的敲门声终于停止,过了一两分钟,外面有呵斥声和吵闹扭打的声音,许久,才传来轻缓温和的敲门声。
门外有人轻轻喊着她的名字,他温柔地问着:“阮宁,你还好吗?”这不是刚刚的叫骂声,而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阮宁觉得很熟悉,却一一时想不出,便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人意识到阮宁没有听出他的声音,突然沉默,许久,才轻轻开口:“宋林。”
阮宁也沉默了下来。
她知道宋林曾出现在这间公寓。
阮宁低头征看着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手机的屏保,是俞迟最后一页微博的截图,停滞在2014年6月。
满屏幕的转发锦鲤,求什么却不开口言。
置顶的,是一条"leave me alone."。
“我只需要自己,让我一个人。”
第十三章 算什么雄好汉
之后通过警方才知晓,那人也是修理行的,但是指派到阮宁家的工作人员并不是他。他因最近手头紧缺,知晓客户是个单身女孩,一时起了歹意,准备上门抢劫。
阮宁命大,劫后余生。宋林出现得很及时,歹徒正准备用工具撬开门。她向宋林道了谢,对方谈淡说了句“都是邻居,不算什么”。
宋林也住在这间公寓。但是这间公寓只是他住所之一,今日是凑巧,他坐电梯回家时,正巧听到楼上有异动。
警方让阮宁做了个笔录,这事儿也就算结束了。家中小姐妹心有余悸,结伴而行,许久才算安稳。
比较蹊跷的是,出事第二天,顾润墨就黑着脸出现了。黑着脸看了一眼阮宁,又黑着脸凝视了一眼澄澄,然后掉头就走,让人不明所以。
又过了一段时间,阮宁开了个庭,开庭之前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她说她叫沈荷。
阮宁说:“你有事儿吗,沈荷?我这儿正忙着。”
沈荷说:“号码是慕容给我的,我想请你帮个忙。今天开庭的原告方是我二叔,刚巧我打听到法官是你。我二叔和人有经济上的纠纷,别人欠了他四百来万至今未还,想请你帮帮忙,把案子判下来,让对方还钱。你这边需要多少,我们都能满足。”
阮宁看过原被告双方提交的证据,从证据链来看,她是倾向于原告的。首先,原告提不出相关借据:其次,被告说明借原告的只是两台旧机器,后来使用过程中机器坏掉了,原告声称机器总价值四百余万,被告认并不承认这个事实;再次,被告认为自己之后就被黑社会的人寻衅砸几回厂子,他认为是原告买通黑社会逼他还钱,但是被告也无证据;最后,被告前些日子出于自巴打伤了黑社会的人,现在已被拘留,等待本院刑事审判,可在此间隙,原告又故意以被告欠钱不还将被告告上民事法庭。
阮宁此次开庭之前,先前没留意,原告果真姓沈。她说:沈小姐,你这电话打得不合时宜,我只当没接到,但也请你放心,我一定依法审理,不夹杂个人情绪。
沈荷冷笑道:“我等着你的结果,希望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庭长老周就提醒过她,本案涉及本城富豪,也有二三领导跟他打过招呼,但是老周没应声,扛住了,只是叫她谨慎处理公正断案。
阮宁翻了翻手中的材料。
阮宁第一次开庭并未审结,只是让原被告双方去评估机器磨损前的价值。第二次庭审,双方律师唇枪舌战,你说一串我吐三尺,差点打起来。
凑巧的是,双方律师都是阮宁大学同学,两个人互相为仇,下了庭几乎同时给阮宁打了电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说理。公说自己半年没开张就等着这笔诉讼费买奶粉孩子都饿瘦了二两,婆说我输了阮宁你养我啊我老娘三天没吃干饭了,阮宁说来啊互相伤害啊这场官司打不完大家都饿死算完。
第三次开庭,评估结果出炉,两台机器加起来只值四十万,阮宁宣告审理结束,当庭宣判,被告还原告四十万,机器归被告所有。
老周说:“小同志够中庸啊。”
阮宁很狗腿:“都是领导教得好。”
沈荷打电话,说:“我记住你了,阮宁。你等着瘸手瘸脚半身不遂吧!”
阮宁呵呵笑:“你也让我印象深刻,沈小姐。我会提前告诉警察,果我哪天手脚断了,见亲债主就是沈大小组。”
过了会儿,慕容也来电,沉默了很久。院中见他不说话,有些领躁,就挂断了。
对方再打,她再桂,最后一次,拉黑。
幕容曾带阮宁吃过他小时候最爱吃的小吃。夕阳像染红了指甲的指甲草一样,染澄了天空,阮宁坐在那里,看着他的康毛一点点也变成金色,吃着那碗红豆学圆凉粉。
那一刹那,她捂住了靠容的眼睛,幕客吓了一跳,却下意识地咂吧了一下嘴,阮宁一下子愣住了。
这里她和林迟曾来过,林迟被人指住眼睛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吸下嘴。林奶奶说他婴儿时期就是如此,可能因为从未吃过母乳,奶粉又总不够吃,黑暗降临大人沉睡的时候,饿怕了。
他是孩子彼时彼刻的模样她还记得,邪容的模样与他重叠。
她发微信对慕容说:“慕容,你信不信,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你,正因为无法再爱我爱的那个人,所以那些爱都给了你。可这不是因为你是他的替身,而是因为我还感激这个世界,让我依旧有爱的能力。这种能力既是我的免疫系统,又是我的铠甲。那个人破坏了我的免疫系统,让我病难自愈,而你又砸碎我的铠甲,让我无法自处,时刻质疑自己,阮宁啊,阮宁这个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所以,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好好和沈荷过日子。我猜你因她威胁我,心中不安,觉得自己难堪,所以想让我祝福你们,然后再说一一句她是个好女孩是吗。那我告诉你,沈荷不好,甚至让人生厌,但,我依旧祝你幸福。”
阮宁写了二十九张同学会的邀请函,安安为此辗转联系上了院宁,专程回到H城筹办同学会。他纳闷说:“我记得我们班三十三个人来着,除了你、我、宋林,还少了谁?”
阮宁说:“不少谁,你记错了。”
安在那儿掰手指嘀咕,阮宁打断他:“我数了我当年的同学录,是这么多人来着,姑娘十七人,个个我都熟,瞧着当年那小模样,能入你眼的苗子有两三个,这儿还有她们的大头贴,你看有你的意中人儿不?”
安安瞅了瞅了当年的大头贴,皱眉毛:“瞧着都像,又瞧着都不便”
阮宁说:“要么你做了个梦,要么姑娘串错了场。”
安安说:“不对不对,肯定是三十三个人,当时班主任高老师还老说,咱们三三班三十三人一条心。等我回家,翻我同学录,你同学录少个人。”
阮宁低头写字,不再答话。安安忽然间打量院宁,笑道:“你小时可比现在好看多了,阮宁,我和宋林当时还一致认为你长大会变成大美人儿来着。”
阮宁白了他一眼,把红豆糕胡乱塞到昔日好友嘴里,她鄙夷道:“这证明老子骨子里的基因告诉老子应该靠才华混迹江湖,靠脸混的都是宋林那种小白脸。你如今是没见过他,脸白得像糯米糕,娘们唧唧,跟女朋友站一起像姐俩,愁人着呢。”
安安忽然想起什么,拍头道:“脸白!说起脸白,我知道少了谁了!这帖子我来写!想必你都忘了他吧?也是,他家这么穷,跟咱们云泥之别,想必你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