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王师傅您这有浓茶么?给瑞雪倒杯来。”
“有是有,瑞雪还在吃药,怎么能吃茶?”
“柳嫂子这么说的,说那浓茶漱口。”四儿又低头看着瑞雪,轻轻地道,“待会再给你敷些蜂蜜,你好好的睡上一觉,明日就舒服了。”
瑞雪乖乖地点点头,窝在四儿的怀里睡了过去。
看着沉睡在四儿怀中的瑞雪,四儿不由地微微一笑,这是个乖巧的孩子,如果她能有这么个孩子该多好。她随即中断了这不雅的想法,一个大姑娘…
一丝红晕爬上了她健康的面庞上。
她悄悄地看了眼在屋里收拾的王九指。这个男人,老实勤快,在赵家还从未同任何人动过口角,一个人照顾瑞雪,又洗又涮的,实在是难得。
她终于鼓起勇气,借着看着瑞雪的空档,轻轻地道:“王师傅,你有没有…有没有想过给瑞雪找个娘。”
王九指手上的功夫顿了顿。
“我…我…瑞雪生病了,你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你也该找个人来一起照顾瑞雪。”四儿飞快的说着,她深怕自己说慢了一点,让人发现了她的紧张,“如果你愿意,我愿意照顾瑞雪。”
王九指停下了手中的活,找了凳子坐了下来。他看着不远处抱着瑞雪的四儿,十指交叉相握,没有说话。
四儿飞快地道:“我喜欢瑞雪,会对她很好的,绝对把她当自己的孩子。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发誓。”
王九指站了起来,收拾了屋子里的东西,走了出去。
留下的四儿看着已然熟睡的瑞雪,有些懊恼地自喃:“难道是我太急了?还是我哪里说的不够好?瑞雪,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借着柳嫂子来这,好容易鼓起勇气才说出来,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
蒲萁糊:出水痘的人吃最好。蒲萁,就是咱们说的荸荠,小时候发音发不准时的“鼻涕”。这东西号称江南人参,对肺部、食道和乳腺的癌肿有防治作用。还有预防急性传染病的功能,对麻疹、流行性脑膜炎是很好的防病食品。有清热泻火的良好功效,最宜用于发烧病人。但是记得最好不要生吃。
第十三章 重阳糕
乡试得中的叔老爷赵佑檩回来了,出门读书五六年终于考上了举人,这是天大的好事。虽不是鲜衣怒马却是有别当年凄凉葬妻弃女,一领单衣离开家乡。
一见到赵希筠,赵佑檩一把抱住她,一声我的儿,凄楚地哭了起来。
赵希筠有些僵直地来到赵佑檩身前,看着将自己拥入怀中的陌生男人。
赵老太爷令赵希厚将赵佑檩搀扶起来:“大喜的日子,怎么这么悲悲切切的?”
赵佑檩不好意思的擦了眼泪,又重新跪在赵老太爷跟前与他行礼,算是拜见长辈,只是他多磕了三下:“侄儿这些年在外头读书,全赖伯父悉心教导这孩子,我替她去了的娘给伯父磕头。”
“说这些做什么?你如今中了举人,来年去京城会试,若是能考上,这孩子也算是有了依靠。”
赵佑檩点点头,将赵希筠拉到身边,仔细地看着她,见赵希筠双足尖尖的,颇为满意:“开始缠足了?”
赵希筠含笑点点头,在赵佑檩面前走了几步,仪态端庄,步伐虽还有些不稳,显得一丝羸弱,无形中又添加一丝摇曳。
赵老太爷含笑道:“才缠了没多少日子,听说你要回来了,没日没夜的练。”
赵佑檩听了更加高兴,口中却道:“全赖伯父教导有方。”又看着赵希厚问道,“这是三侄儿?如今都这么大了?”
赵希厚对赵佑檩弯腰施礼后退回赵老太爷身边,默不作声。
“十二了。他父亲怕他跟在任上不能安心,特地送了回来。”
赵佑檩道:“二哥可还好?我听人说二哥已经升了山东布政使司参政?”
赵老太爷有些不快的道:“正经的学问不成,就知道一门心思往上爬!你回来可得好好的用功读书。”
赵佑檩忙站起身,躬身肃然道:“回来正是要劳烦伯父指点侄儿。国子监的姜祭酒常说伯父的文章是我等学习的典范。”
“姜祭酒…姜本绪?他可还好?如今怕是也是六十多的人了。”
“姜祭酒的身子甚好。常常向侄儿问起伯父,每每总是叹息伯父过早还乡,可怜他无人论文。”
赵老太爷哈哈大笑道:“他哪里是无人论文?却是想喝酒无人陪他喝罢了。他的策论却是很不错,你当好好向他请教才是。”
“是,姜祭酒说,侄儿破题之处还不大好,还请伯父指点一二。”
赵老太爷笑道:“你一路劳累且去歇息,日子还长,你先把你平日的课题本子拿来我瞧瞧,过些日子我再拟几个题目与你。”
“是。”说着赵佑檩便要叫人开箱子取平日做的文章与赵老太爷看。
“快下去歇息吧。你们父女才见面,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我让厨房的人做几个菜,晚上咱们再好好说话。你想吃什么?”
赵佑檩道:“一切听伯父的意思。”
“这是哪里的话,你离家这些年,都没吃过家里的吃,我让人备了些,看看你还想吃些什么?我记得,你原先最常吃螃蟹。”
赵佑檩笑道:“伯父还记得。不过如今已然不是吃螃蟹的日子,伯父还是不必劳心了。再说前些日子我已吃了好些了。”
赵老太爷不满意地道:“南京一斤螃蟹要卖多少钱,你肯定没吃好,我叫王九指去瞧瞧,看还能不能弄来。保管叫你吃过瘾。”说着催促赵佑檩下去梳洗。
赵希筠跟在赵佑檩身后,等他梳洗完后,亲自捧了茶奉与父亲。
赵佑檩抿了口茶,叫赵希筠坐到自己身边:“大爷爷给你取了什么名?”
赵希筠轻声道:“希筠。”说着还将名字写在纸上拿给赵佑檩看。
赵佑檩见她年纪虽小,字迹已略显笔锋,不禁笑着点头:“没想到筠儿如今也会写字,还写的这般好。”
赵希筠浅浅地笑道:“是爷爷教的。”
“平日里可读了什么书?可学做女红了?”
赵希筠点点头,将自己平日里读的书说了出来:“爷爷说我年纪还小,先把三字经女诫背熟了才是。”
“很是。”赵佑檩欣喜地打量着赵希筠,只觉得与亡妻十分相似,心里又想着早逝的妻子,又难过起来,“你长的真像你娘。”
他这么一说,惹得赵希筠也哭将起来。
“就连你哭的样子也同你母亲一个模样。我夜间难眠之时常想你究竟长多高了,可吃得好穿得暖?可又想伯父怎可能薄待于你?在国子监读书甚难,每当我熬不住时,都想着,若是我能读出来,日后咱们父女便能日日待在一处。”
赵希筠刚拭干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爷爷自然待女儿很好。亲自教导女儿读书习字,还请人教女儿针黹女红。”
“看你如今的样子,我自然知道你过的好。伯父待我们一家甚好,定要铭记于心。”
赵希筠点头。
此时下人们正抬着箱子进来,询问赵佑檩该将行李放在何处。
赵佑檩只让他们放在空地上便好,亲自站起身,开了个箱子,拿了个竹藤木雕匣子出来,递给赵希筠:“这是爹在南京随便买的,你看看可满意,也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每样都挑了些。”
赵希筠打开那匣子,只见里面塞满了各色女儿家的小玩意,胭脂水粉,各色小巧钗环。
“这是珍珠粉,这是玉簪粉,南京城的女子多用这个,”赵佑檩为赵希筠讲诉着,“如今南京城的女子多不喜欢大件首饰,只爱这些小巧精致之物。”
赵希筠随手拈起一支花针仔细的看着那顶花,只觉得精细无比,仿若真的一般。
赵佑檩见她喜欢从她手中拿了过来,为她簪在发间,又取了里面一面长柄水银小镜,让她自己瞧了。
赵希筠满足的点头道:“爹爹,您此次可能在家多待些日子?”
赵佑檩笑道:“一直到正月后再启程。可在家住上也三四月。”
赵希筠一听父亲能在家中住上三四月,心里更是欢喜,见檀弓捧了点心进来,忙上前接了过来,送到赵佑檩跟前:“父亲尝尝王叔的手艺,三哥都说极好。”
但见酱黄色的糕点上还插着面彩色三角旗,赵佑檩笑道:“不是重阳节吃的么?怎么今日就送了这个来?”
“今日不正是重阳节?”
赵佑檩仰头心算,顿时笑道:“爹如今老了,都记不住日子了。”
赵希筠拿筷子夹了块重阳糕放在小碟子里,双手递到赵佑檩跟前:“爹爹一心都在学问上,怎么会记得这些杂事?”
赵佑檩命人取来小刀,削下薄薄的一片,亲自搭在女儿额头之上,含笑道:“愿我儿百事俱高。”
赵希筠双眼含笑,连忙谢过父亲。她轻轻地抚着父亲亲手为自己搭在额头上的重阳糕片,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多少次她梦里梦见父亲母亲的身影,又多少次幻想着自己能像瑞雪一样,受父亲的关爱。
如今,一切都成真了。她也有父亲为自己搭重阳糕片了。
“来,跟爹一起吃。”赵佑檩将女儿抱于膝上,亲自为了她一筷子重阳糕,“好吃么?”
赵希筠点点头:“爹也吃。”
赵佑檩大大的咬了口:“爹好些年都没吃过重阳糕了。真香!爹爹后晌带你出去登高,放风筝可好?”
“真的?三哥昨日才送了我个蝴蝶风筝,可好看了。”
赵佑檩抱紧女儿道:“爹做支风筝给你可好?”
“爹还会做风筝?”
赵佑檩笑道:“怎么不会?只是没外面卖的精细,只怕你会觉得不好看。”
“女儿怎么不觉得呢?”
扎架子,糊纸面,绘上几笔墨竹,一只简单的四方风筝便做好了。赵佑檩将赵希筠抱将起来,笑着道:“筠儿写几个字在上面好了。”
“我…我写的不好…”
“怎么会,方才你那字写的就很好。把你最想说的话写在上头,到时候咱们放了,老太爷就能看见,便能帮你实现心中所想。”
赵希筠惊讶地问道:“真的么?老太爷真能看到我所写的,达成我心中所想之事么?”
赵佑檩额首称是。
赵希筠拿起笔在风筝上写了一行字,满足地笑着。
*
重阳糕又称花糕,菊糕。是用糯米粉,粳米粉加红糖拌成糊状,再加白糖搅拌,后放上豆沙,上笼蒸,最后再撒上些果脯之类的,切成菱形,再在上面插上彩色小旗。
宋吴自牧《梦粱录》记载“此日都人店肆以糖面蒸糕…插小彩旗,名‘重阳糕’。
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有重阳日父母家必迎女来食花糕的记载。
第十四章 假蟹
所谓的九月初九登高望远不过是借个好兆头,若是平坦之地无山可登,不能登高望远则只得借助高地。
赵家花园有一处临水高台,视野还算开阔,赵老太爷便让人在此摆了宴席。
几十盆黄白绿各色菊花摆在一起,到也别有一番味道。玉白色骨灵神秀,微微颤颤地立着;黄色瘦月清霜,如金团而拥;紫绿色冰清玉洁,娴静尔雅。
赵佑楣打量着几十盆菊花道:“节华仙子越发脱俗了。在南京难以见得如此秀美甘菊。”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赵老太爷洗了手,擦干,取了剪刀,剪下几朵开的正艳的菊花,取了花瓣同翠叶,放入一袋高粱之中。
“伯父还酿菊花酒?”
赵老太爷又剪了几朵菊花放入另一袋高粱之中笑着道:“人老了,毛病也多了。多喝些菊花酒明目,治头风而已。你都五六年没喝我酿的酒了,尝尝可比南京的差?”
剪好菊花的赵老太爷又洗了手,命人将热好的菊花酒拿了过来。
温润适口。
“多喝几口,到时候多吃几只螃蟹。”
赵佑檩点点头,回手从书童手中取过一只木盒,双手敬给赵老太爷:“这是蟹八件,侄儿拿来孝敬伯父的。”
“昨日你都带了好些笔砚与我,还弄这些做什么?”赵老太爷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摆放的是一套金制蟹八件,往外一推,“你有几个钱,拿这个给我?你如今正事是做学问,别乱了心智,拿走!”
赵佑檩忙站起身道:“这是鹿鸣宴上,一个苏州同窗饶于侄儿的。只是包了层金在外头,内里不过是铜。”
“笑话!鹿鸣宴上怎能拿这东西做彩头?如今也荒唐了!”
赵佑檩笑道:“曹座师最喜食蟹,鹿鸣宴上特地摆了蟹宴,品蟹吟诗,侄儿特地抄了几首出来带给伯父瞧瞧。”说着从袖口掏出腾好的诗词递了过去。
赵老太爷眯着双眼瞧着赵佑檩递来的诗稿,赞了句:“字果然比先前精进了!”
赵佑檩只是微微拱手并未答话,等待赵老太爷将文章看完。
“这是谁写的?横行公子竟无肠,真正直白,这句虽俗,后面的意境却是不错。”赵老太爷指着一首笑道。
赵佑檩走到跟前,瞧了眼:“汤山吴期恒,此次乡试七名。”
赵老太爷点点头,又指着一首道:“这白玉金盏文窑碟,雪蒜橙姜齐捣高。写的如此花团锦簇,金玉浮华,大有媚上邀宠之意。”
赵佑檩知道伯父说的是明端范,直叹伯父眼光如炬,通过字里行间便可看清一人。
此时只听见赵老太爷拍案感叹:“痛快!痛快!郭索郭索,还用草缚,冷眼旁观,看尔何行。”
赵老太爷仰头喝下一杯酒,双眼欣喜地望着赵佑檩:“此作甚好!…山阴徐文长。”
“正是!鹿鸣宴上以此诗为魁。”
赵老太爷点点头,随即眼中光芒又沉了下去:“此人这次排在末名?”
“是。曹座师说徐文长文虽好,但笔力太过霸道,不留半点余地,若要中第还当磨练一二。”
“笑话!”赵老太爷冷哼一声,“把读书人的风骨都磨没了才叫好!我看他们还不如横行公子!”
赵佑檩不敢开口,只是侍立而站。
赵老太爷看着他同两个孩子都站着,没好气的摆摆手:“你们都坐,不用理我。”又转身问道,“螃蟹怎么还没蒸好?”
书童忙应声下去催菜,不过会儿,王九指亲自来了,端上一份:“今日没好蟹,只做了这个,您尝尝。”
赵老太爷疑惑地沾了醋,尝了一口,不悦地挑了眉头道:“这味儿不错,还说没好蟹。瑞雪身子可好了?”
“已然好了。九雌十雄,如今吃雌蟹才肥美,再说也没提前招呼一声,已然说了,明日送来。”
赵希厚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道:“王叔这味儿真好。”
赵佑楣也尝了口道:“是。不过还是蟹羹好吃些。只是鹿鸣宴上的蟹羹放了鱼翅、海参,还拿了鸡汤来熬,怎的却不如此味儿浓?”
王九指还没开口,赵希厚便有些不满地道:“蟹羹自当纯正,那些蠢东西以为鱼翅海参为海物,定当鲜美,却不想凭空增添腥恶,反坏了味道!不过,王叔,你做的蟹羹为何味浓,不像我先前吃的那些。”
王九指点点头:“三少爷说的是,蟹羹定不能加旁的。所以煮蟹羹也不需兑鸡汤,只能先前蒸蟹留出的原汤加进去便好。”
赵老太爷叹道:“你也太矫情。佑檩好容易回来一次,还要等一日才吃得上蟹,你有这做蟹羹的功夫,拿几个出来应景也是好的。”
“今日真的无蟹,这是黄鱼熬出的,半点蟹都没放。”王九指无奈地道。
赵老太爷指着王九指笑道:“不过发几句牢骚,你就臊了!黄鱼哪里能熬出蟹的味儿?”
赵希厚也不大相信王九指的话,以前他也吃过其他食材做的“蟹味”,味儿是有,却不能如此纯正。
“就是拿黄鱼熬的,要不我再照着做次给老太爷瞧瞧?”
赵佑檩却道:“原来黄鱼还能熬出蟹味来?今日就是不吃蟹,也不虚此物。”
赵老太爷指着赵佑檩送与他的蟹八件,故作恼怒地对王九指道:“我还想试试佑檩送我的这东西是否合手,全让你坏了兴致。罚你明日做桌螃蟹宴来,只许用螃蟹,旁的一概不许用。”
王九指忙应了。
旁人没多大兴致,赵希厚却闪亮了双眼,那日罚跪他便想着吃上一次螃蟹宴,却苦于在祖父家不好做主,没想到今日却得以实现,整个人欣喜脸上。
两个孩子吃了没一会儿,便不愿在坐着,赵老太爷则命人拿了风筝让两个孩子去玩。自己则同赵佑檩吟诗行文。
一阵秋风吹过,点点黄花飞散。赵老太爷拢了拢衣裳,赵佑楣忙起身从书童手中取了披风为赵老太爷披上:“伯父,外头天凉,这又临着水,风大,还是到屋里去吧!”
赵老太爷瞧了眼菊花,点点头,由赵佑檩搀扶着进了后面的屋子。
“佑檩,你今年有三十了吧。”
赵佑檩捧了热茶于赵老太爷道:“侄儿比三哥小四岁,今年三十二了。”
赵老太爷抿了口茶道:“筠儿的娘也去了五六年了,你又一个人,筠儿也一天大似一天,我一个孤老头子哪里能教她什么。你也该续弦了。”
“侄儿此次回来也想同伯父商量此事。侄儿年轻,还请伯父为侄儿参详一二。”
“哦?可是有满意的?”
赵佑檩撩了袍子跪在赵老太爷跟前:“只是有人提及此事。”
赵老太爷示意赵佑檩站起来,问道:“女方是哪家的?人品如何?”
“是…是南京吏部尚书周宾的侄孙女。”
赵老太爷沉思片刻道:“周宾…却也是门当户对。”
赵佑檩不好意思地笑道:“侄儿便是想回明伯父,日后好请媒人说项。”
赵老太爷道:“你何须问我,只要她能对你,对筠儿好,就万事皆好。”
“只是…”赵佑檩有些犹豫,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赵老太爷被他只是的不耐烦,坐直了身子道:“只是什么?大丈夫当机立断,怎如此婆妈!”
赵佑檩犹豫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赵佑檩在国子监读书算是排在前头的,在南京也薄有些文采,无意间遇到周宾的侄孙女,却不想是周宾安排下的。却没想到那小姐却是不一般地干脆,径自走到前面,隔着帘子对赵佑檩道:“年岁大了些无碍,穷些也不打紧,只是身边的姑娘却是大了,想是读了书识了字,心里的主意也多。我年纪轻,嘴拙,难以管教。”
“伯父,筠儿还是先在您跟前先住些日子,等…等她生了儿子…我再接筠儿好了。”赵佑檩跪在赵老太爷跟前哀求道。
赵老太爷顿时怒了:“笑话!这还没进门就算计起孩子了!这种小姐趁早别娶!”
“伯父…”赵佑檩一把抓住赵老太爷的袖子,急切地道。
赵老太爷见赵佑檩如此,心中不禁疑惑:“佑檩,你同我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轨?”
赵佑檩忙摆手:“没有,没有,侄儿一向严守礼法,并未有不轨之事。”
“那你挂着那有什么意思?明日我就请人在咱们县,不,咱们滁州府为你说亲。”
“伯父…侄儿…”赵佑檩这才吱吱唔唔的说出,原来,他已同周家交换了八字,连订礼都下了。
赵老太爷顿时头晕眼花,歪倒在太师椅中,右手颤抖着指着赵佑檩:“你…你…”
“伯父,侄儿知道错了。只是…只是侄儿苦读了这些年,不能因为此事坏了名节,还请伯父成全,您再照顾筠儿三年好了,三年后,只要她生下了儿子,侄儿便将筠儿接过去!”
赵老太爷无力地道:“你不要同我说,你同筠儿说!”
赵佑檩顺着赵老太爷的手指,向身后看去。
赵希筠不可置信;赵希厚满面轻视…
他忙站起身跑到赵希筠跟前:“筠儿,你听爹说,爹…”
他话还没说完,赵希筠已转身跑开了。
*
假蟹:煮黄鱼二条,取肉去骨。加生盐蛋四只,调碎,拌入鱼肉,起油锅炮。下鸡汤滚,将盐蛋搅匀,加香蕈、葱、姜汁、酒。吃时,酌用醋。
此做法出自清袁枚《随园食单》,红包已经亲自尝试过,却是美味,不下真蟹的味道。据说,有很多其他食材做出的蟹味也很好,大家有机会可以尝试下。
第十五章 糖醋排骨
赵希筠跑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越跑越快。
她吭着头一路乱走,根本就不理会路上遇见的人,只知道朝前走,只要路没断,她就一直往下走,她不想待在那,不想再见到那个只见过一次的父亲。
父亲的话,撕扯着她的心。她有想过自己的父亲长得是什么样,如果父亲回来了,会对自己说什么,会不会像王九指对瑞雪那样。而自己要给父亲捶背揉肩,洗脚,把从未尽过的孝心一股脑的全做好。
父亲先前还为自己做了风筝,她觉得比父亲从南京给自己带回来的脂粉首饰还要好。她甚至想过父亲带自己出去放风筝。
可是,为什么,父亲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不要她了。
脚那么疼,她每日还坚持不懈的走路,从未想过要放弃。为什么,那人说不要自己跟着,父亲就毅然将自己丢弃。那人比自己还要重要么?
为何前一刻父亲还对着自己说想念自己,后一刻就将自己抛置脑后。难道父亲对自己说的都是假话。
那还有父亲说起母亲时,面上流露出的神伤也是假的么?
三年后,等继母生下儿子后,再接自己过去。现在继母还未过门,就已经容不下自己,那三年后,生了弟弟,那还有她的地方么?她还能容下自己么?
在爷爷跟前她过的很好,在三哥没来之前,她过的真的很好。可是三哥来了后,他身边的丫鬟却是…
那些个丫鬟时常问自己,叔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姑娘什么时候到叔老爷跟前之类的话,从她们那种刻意地话音中,她听出了疏离。
她在想,如果跟在父亲身边,就再也不会有人这么问自己了吧。
赵希筠再也跑不动了。脚针扎似的痛,一点点的撕扯她的注意力,她扶着墙壁漠然地蹲下,无助地抱着膝盖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是个女儿,如果是儿子,父亲就不会有把自已丢在这的念头了吧。她突然痛恨起那个周家的小姐,都是她,如果不是她那说,父亲也不会把自己丢下。她既然是什么尚书的侄孙女,能嫁的人多的事,为何要单单选中了自己的父亲。就算是那样,自己跟在父亲身边又能对她怎么样。
赵希筠恨恨地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心里诅咒着那位周家小姐,迟早要遭到报应的。
是!她不会好过的。崔大娘偶尔说过,种下恶果必然会遭到报应的。
她坚强地抹了把眼泪,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却发现,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里。这一段的墙很是陌生,她从来都没来过这里。
狭小的弄道,很安静。这是哪里?
她慢慢站起身子,忍不住吃痛地倒抽一口气。脚很痛。
扎着脚心,刺激着她所有的神经。她不由低下头,望着被裹得尖尖的双脚。父亲才看到自己双脚,很高兴,她也感到高兴。可是,现在她后悔自己裹了脚,如果当时她可以跟爷爷说不裹脚,自己也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她扶着墙,往回走。
走了没十几步的样子,她看到一个女子从一边的墙走了过来。那女子她是认识的,是瑞雪的干姨,叫四儿的。有时候她会送洗好的衣裳到自己那,她见过几次。
四儿从小门那走过来,抬头却瞧见赵希筠,忙赶上前道:“五姑娘,您怎么到这来了?是来找瑞雪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