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我爹什么都会做。”瑞雪哪里相信厨子的话,在她眼里就没有爹不会做的东西。到时候爹做的肯定比这还要好吃。
瑞雪一副期待地看着王九指。只是王九指这次真的没有办法,他还真的没做过板鸭,以前都是用旁人腌制好的。
“他说对了。我还真是不会做。”王九指一副讨教的问道,“这位大哥,这板鸭到底是怎么做的?我们北方也阉过鸭子,只是肉质没这么酥烂。”
厨子听了这话立即笑得面上开花,拍着王九指自夸道:“不是我说。天下做腌鸭没一处比得过我们南京。咱们这的鸭肉讲究的就是‘干、板、酥、烂、香’。不过…”很快他的画峰一转,问起王九指,“不过,你把蒸鸭子流出来的汤汁留下做什么?”
王九指明白他这是不想把手艺随意说出来,他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用。晚上若是陈先生或者是东家奶奶要吃东西。你拿我先前香菇杆熬的汤下面就好。晚上的还要素点的才好。”
说完,他招呼着瑞雪要回去。
厨子见他不肯说拿蒸鸭子的汤汁做什么,有些不大高兴,嘴巴不快地撇动着,口里却应承下。
王九指挑了担子,才要从厨房的侧门离开,先头的那个小伙计跑了来,口里喊着:“师傅,东家请您过去!”
小煮面:南京小吃。不放酱油,面只一点点,重在汤。
六十五章 千层油糕
瑞雪同龚氏八月十五去贡院逛的计划没能成行,因为木字号的东家请王九指做几日的酒席。也不晓得他到底是宴请了些什么人,只知道那些个鸡鸭鱼肉源源不断得往厨房送,一篓一篓的大螃蟹跟不值钱一样。
瑞雪被叫去同东家奶奶说话,她被东家困在屋里不许出来,只得找人同她说说话。瑞雪原以为这位东家太太会是像赵二太太那样的贵妇,她抱着小心,亦步亦趋地跟在丫鬟的后头,端端正正的行礼问安。
东家奶奶一见到她这样扑哧地笑了:“不用这些,到这里坐吧。”
瑞雪不敢造次,她垂手站在门框边。
东家奶奶摆手道:“坐,陪我说说话。”
走到近处,瑞雪才仔细地打量着这位东家奶奶。
她二十多岁的样子,很普通,圆圆的脸,面容有些憔悴,那双眼睛却显得特别的精神,看起来很精干的样子。她穿的很朴素。浅绿色棉绫对襟褂子,深绿色棉绫裙,在裙边绣了水仙,简单的发髻上只戴了一朵红色的头花。
这就是能卖一两银子一朵头花的东家奶奶?
这和她想象的实在是相差太大了。那么大的螃蟹一篓娄的送进来,只为了剔蟹黄,取蟹肉,能这么做的人家要比赵家,不比赵二太太还要气派才是。为何穿的却是普通的棉绫?这跟赵二太太身边的丫鬟穿的差不多啊!
“我脸上有什麽么?”
瑞雪感觉又低下了头。
东家奶奶笑了:“你是瞧,我该穿成什么样才配得上东家奶奶这身份?”
她居然能瞧出自己的心思!好厉害!
瑞雪的惊讶全瞧在东家奶奶的眼里,她抿口笑道:“你父亲是厨子,手艺好得很,你来尝尝,我们扬州的油糕。”
东家奶奶并不在意瑞雪的唐突,叫翠云端油糕给瑞雪尝尝。
所谓的油糕是菱形的,嫩黄色,层次清晰,吃在口里软绵香甜,瑞雪还素头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糕点。
“真好吃,软软的,扬州的点心真的这么好吃么?”
东家奶奶笑道:“那是当然,你爹都没跟你提起过?”
瑞雪摇摇头,手里还捏着块油糕,她想了想道:“爹只说过苏州的糕点糖果是最好吃的。松子糖、梅花糕、枣泥麻饼、猪油年糕之类的。可是我从没听爹说过扬州的点心。”
“你小小年纪还知道这么多糕点?那你也没有听过翡翠烧麦?”
一提到翡翠烧麦瑞雪当然是知道的:“我自己还做过呢!”
东家奶奶点头笑道:“是么!那你爹可跟你说过翡翠烧麦就是我们扬州的点心?翡翠烧麦跟油糕可是我们‘扬州双绝’。”
“原来翡翠烧麦是扬州的啊。若不是奶奶同我说,我真的不知道。
翡翠烧麦真的很漂亮,就跟真的翡翠一样。”
翠云听瑞雪说跟真的翡翠一样,笑道:“你家不过是个摆摊子的,怎么会见过真的翡翠。”
“我当然见过。”
“那是哪里?”
“在…”她在赵家是见过,可是,她不想提起那个地方,张了口的瑞雪,又闭上了嘴巴。她不想再去想那件事了。
东家奶奶拦下翠云的不依不饶:“我听商掌柜的说,拿上好的纱制头花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我只是想要头花。”瑞雪解释着当时因为她的好奇而说出的话,她哪里会想到商可胜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做出了头花来,还那么精致。
东家奶奶招手叫翠云拿个匣子过来,打开让瑞雪抓机挑:“女孩都喜欢花,你挑一支。”
“不用。商掌柜已经拿了四枝给我。都很好看。”不过,东家奶奶匣子里的和她要比商可胜给自己的四枝好像还要好些。
“喜欢就挑一朵。”
“不是。我是见这里的跟商掌柜给我的不大一样,更好看。”
东家奶奶含笑赞许道:“说说有什么不一样。”
瑞雪小心翼翼地取了支头花,她指着头花道:“这个好像能发光,金碧辉煌的。”
东家奶奶听她这么一说更是高兴,自己挑了一朵大红色的给瑞雪戴上:“你喜欢么?”
“喜欢!”瑞雪抬手抚摸了下东家奶奶为自己戴上的头花,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她真的很喜欢,这真的很好看,阳光下还发光,不过…
“我平日里做活时戴不了的。”
翠云打量着瑞雪,笑道:“当然,这是织锦做的,就连宫里的人也不一定能戴。”
瑞雪从商可胜的口里知道那批头花是送进宫里的。可是现在这样的头花竟然连宫里的人也不一定戴,那是多珍贵的东西。东家奶奶说给就给她了?
她将头花取了下来,重新放回匣子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收下吧!等你出嫁的时侯戴。”
瑞雪抚擦着头花,羞红了脸不说话。怎么现在见个人都说这种话。
东家奶奶瞧出瑞雪的不自在,扯开话题:“你说商掌柜的给了你头花,怎么不见你戴上?那个又不是什么好的。”
“本来今天龚嫂子要带我去贡院那边逛街,我打算戴的。只是东家叫我过来陪奶奶说话。”
东家奶奶歉意地道:“都说因为我,叫你没出去玩。要不,你同我一起出去?”
翠云忙劝阻道:“不行。奶奶有了身子,怎么能出去,我要同少爷说。”
东家奶奶显然不喜欢被人逼迫,她挑了眉毛,不快地道:“到底你是我的丫头还是少爷的!”
瑞雪这才算真正见识到东家奶奶的厉害。真的是太厉害了。平和的面容瞬间就严肃起来,一道凌厉之气顿时笼罩在她双目之中。
翠云倔强地道:“奶奶若是出门一步,我立马去告诉少爷。”翠云似乎不怕东家奶奶,言语软和地劝慰道:“都掉了两个了,还这么不注意。”
东家奶奶被说中了心事,微微地叹了口气:“我不出去就是了,总提这个做什么。”她笑着对瑞雪道:“那只能再等几日叫你去玩了。咱们打牌吧!”
“我不会的。”
“有什么不会,我一教你就会了。”涉及男女来了兴致,催着翠云去取牌来,叫瑞雪认牌,一点点的教她打。
瑞雪忙的是焦头烂额,她勉强的认识花色,可是形形色色的讲究她还是没搞懂,往往翠云一副好好的牌,在她毫无章法的合力之下,兵败如山倒。
不过她发现打起牌来的东家奶奶虽然貌似随意,但是她好像在记牌,在谋划,撇开瑞雪不会打外,翠云总是被东家奶奶逼得跳脚。
“不玩了,总是输没意思!”再次输了大光的翠云将手里的牌一扔,撅嘴趴在桌上。
东家奶奶将手里的牌一扣,笑着道:“打完这一盘再说。”
翠云抵死不愿:“不要。她一点也不会打,奶奶这都做了第几回状了?我手里的钱都没有了。”
“小气。瑞雪都没说话!”
翠云瞪了瑞雪一眼:“她不会打还坐奶奶的上家,我坐奶奶下家一张牌都吃不到。不行。”
东家奶奶让瑞雪同翠云换了位置,翠云这才有些高兴,她推着显然没什么兴趣的瑞雪:“别这样,玩熟了你就喜欢了。要不我看你的牌,教你?”
瑞雪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盘,瑞雪更是觉得东家奶奶厉害。就算是翠云看着她的牌打,她们还是输多赢少。
“你怎么打这张?三张连在一起的叫一副,你这有两张一样的,可以碰奶奶的。三张一样的叫碰。”
又要看瑞雪的牌,翠云忙的是团团转:“出牌啊!你碰了奶奶的,还要打一张。别打这张啊!你这三张是连在一起的,是坎。打了不就不是一副了。三幅加一对就可以赢了。打这个,打这个赢得多。”
在翠云一遍又一遍地教导下,瑞雪总算是弄明白了一些。她发现自己去碰牌还是容易的,想要从东家奶奶手里吃到牌实在是有些难。如果自己是坐在翠云下家就好了,她打的牌都是自己想要的。
“唉,你怎么和这个啊!只剩下一张了,哪里能和啊!”
东家奶奶将牌一甩笑道:“我和了。”
翠云不依地道:“不行。奶奶欺负她是新玩的。这不算。”
瑞雪也不愿意了,这盘她以为自己可以赢得,却不想因为自己不太熟悉,玩成这样,又见翠云同东家奶奶绞,自己也大了胆子,将自己方才打出的牌收了回来:“不行,我重打!”
东家奶奶道:“举手无悔大丈夫,不行。”
翠云道:“我又不是男人,当什么大丈夫,瑞雪是不是?”
“是。我打这张,翠云姑娘,该你了。”瑞雪不由分说的重新打了张牌,翠云很快就跟了上去。
东家奶奶的牌九明白地摆在桌面上,瑞雪她们是瞧得清清楚楚的,可是,就是这样,东家奶奶像是知道瑞雪要赢什么牌,那两张对东家奶奶的牌来说一点用都没有的牌,她一直握在手里。
她知道自己要这个牌?
最后她只能胡翠云打的牌。这是她头一次胡牌,兴奋地都要跳起来:“我胡了!”
翠云见瑞雪胡的是她先前打过的牌,又不愿意了:“你先前怎么不胡?不行,重来。”
东家奶奶甩了牌,指着翠云笑道:“这是默和牌,就你一个叽叽歪歪。”
翠云赌气地洗牌,建议再来一次。
东家奶奶却不愿意了:“再来你还是这样,算了,给我端点吃的来,我饿了。”
千层油糕:扬州小吃。据说是福建人高乃超在清光绪年间所创,吸取扬州千层馒头的‘其白如雪,揭之千层’(袁枚《随园食单》原话)技艺做出这种糕点。
据袁枚记载, 千层馒头的技法,扬州学会了一半,常州无锡学会另一半。
六十六 桂花盐水鸡(上)
翠云下去端点心去了。
瑞雪再次将头花取了下来,再次仔细的观赏着。她真的很喜欢这朵头花,做工这么的精致。
“奶奶,织锦是什么?”
她从溶月她们口里听到过不少,像绸、绫、纱她都听过也见过,可是却不知道这个织锦是什么。
东家奶奶笑道:“这也不是织锦,叫库锦,是专门供奉皇室的。”东家奶奶见瑞雪对这个感兴趣,也有兴致为她解释,她说的很详细,“金线勾边,银线饰花纹,所以才有你说的金碧辉煌。”
东家奶奶起身走到里间取了一件长身立领褙子出来:“你瞧这个。”
远远的瞧过去,只觉得衣裳的色彩格外的显眼,气势、明快。等东家奶奶拿近给瑞雪瞧,瑞雪只觉得整件衣裳异常的华丽,硕大的花形,深色配色,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法,深色地上更出了重彩花,使得配色越发的庄重、典丽。
衣服上的图案优美,色彩强烈立即将东家奶奶身上的素色绫衣比了下去。那件织锦衣服周围居然闪着一圈金光,衣服立即显得金彩交辉、富丽辉煌、绚丽夺目,这就是金线的作用吧!
瑞雪惊讶得看着这个头次见到的料子,稀奇不已。
“这个绿色好漂亮。怎么会有这么翠绿的颜色?”
“是拿孔雀毛捻的。”
孔雀毛?什么是孔雀,瑞雪被衣服上的缠枝莲绞所吸引,根本就来来不及细问孔雀到底是什么。
细瞧的瑞雪立马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东家奶奶,这都是用得艳色,可是为何为显得浓而不重,艳而不俗呢?”
瑞雪光是想到宝蓝配墨绿、大红配翠绿就觉得俗气不已,可是这里的颜色都是艳色对艳色,为何没有一丝的俗气呢?
东家奶奶将衣裳摆在桌上,指着一处图案叫瑞雪看:“你看。这是用深浅不同的色调,几重织出来的。从大红、银红再到水红;这里是玉白然后是蓝。逐浅逐深才会好些。”
原来是这样。天哪!这件衣裳到底会有多少彩线?
“这是大红;这是水红;这是粉红;这是银红…”
瑞雪专注的认着自己见到的红色,可是她也就认出四五种来,有的虽然瞧着差不多,可是当瑞雪将两种红色一对比立马就发现其中的不同。
东家奶奶挨着她,点出瑞雪认不出的红色:“这是朱红;这是绯红,比粉色鲜润些;这是石榴红…”
东家太太居然说出了几十种红色,到最后瑞雪也弄不清什么是什么,有很多颜色实在是太像了,她根本就瞧不出来,到底是哪里的不一样。
这位东家奶奶实在是太厉害了,她居然认识这么多种红色,实在是太厉害了。
瑞雪崇拜地看着东家奶奶。她看了又看,还是觉得这位东家奶奶很平常,更瞧不出有什么比别人厉害的地方。
比如说刘平的妻子邱氏,一看上去就是那种跟农妇不一样的感觉;赵二太太…很厉害,厉害的让自己在她面前不敢说话,感到害怕;龚氏,就是很一般的人。
可是为何这么厉害的东家奶奶一点也瞧不出来呢?
东家奶奶见瑞雪一直在看自己,双眼都有些迷离了,奇了:“怎么了?我脸上真的有什麽么?”
“好厉害!”
这句发自肺腑的话没能引来东家奶奶任何变化,她已经听过了太多人这么说她,此时就算是个小姑娘这么说,她也不觉得有任何欣喜。
见东家奶奶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瑞雪更是佩服她。以往她所见到的人,在别人说他好的时候,不是自谦的害羞要不就是骄傲的自满,她还从未见过这么淡然的人。
这就是那个“心有波澜而面如平静”么?
“怎么会拿蓝灰色跟紫灰色绣莲花?莲花不是粉色就是紫色,东家奶奶,这世上还有这两种颜色的莲花?”
瑞雪看了一会儿东家奶奶很快又转移到衣裳上。
她看得很细,她发现衣服上的莲花眼色跟自己所见的一点都不一样,心里又有了疑惑。
“你不觉得蓝灰跟紫灰显得宁静庄严?更能彰显身份?”
是了!蓝灰跟紫灰要比粉色厚重许多。
这么讲究啊!
随后在东家奶奶的解释下,瑞雪又知道,原来这织锦的织法不是一种,而是两面不同的花样,但是有这么多种不同的织法,也一样值钱而且还耗费气力。
“一定很贵吧!只有官太太才能穿。”这么华丽的衣服只有那些大官的太太才能穿,穿上后肯定会显得更加贵气,东家奶奶坐下来,微微一笑:“有价无货。”
有钱还买不到!这…
“东家奶奶,可是这样会有人买么?就像爹卖肉燕一样,如果是二十文一碗,就算是再好吃也不会有人来买。我们卖五文钱一碗,就算是有些贵,可是还是有人买。如果要是卖的跟豆腐脑的价钱一样,吃的人就会更多了。”
瑞雪有些想不明白了,这世上的东西不是卖的越便宜的钱越多么?
“肉燕,你父亲是卖肉燕的。”
瑞雪没想到东家奶奶居然会知道肉燕,爹说过肉燕是福州的小吃,方才东家奶奶也说了她是扬州人,她怎么会知道呢?
“奶奶,你知道肉燕?”
东家奶奶微微一笑:“我去过福州,等你爹回来了,要请他做碗给我吃。”
“福州那是什么地方?有南京大么?”
“你一下子问那么多,我怎么同你说?福州还在南边,也没南京大,这世上除了京城比南京大,再也没地方比南京大了。”
“京城比南京还大。南京都那么繁华了,京城会怎么样?奶奶去过很多地方么?”瑞雪越发地佩服这位东家奶奶,她居然去过那么多的地方。
如果这次不是…她有可能一辈子都会在全椒住下;如果不是刘平的妻子请她们去神山寺上香,估计她可能连赵家的门都没出去过。
现在看来还是出门的好,她见识了许多许多,也懂了许多,再也不觉得每天跟赵希筠玩,帮赵希厚写几张大字便觉得很充足。
如果可以,她真想像东家奶奶一样,去许多的地方,见识更多的东西。
“做生意的当然要跑很多地方。每个地方都不一样,还是江南好,繁花似锦,叫厨子又下了。”
东家奶奶拿了筷子才吃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她擦着嘴叫翠云把面端走:“一股怪味道。”
“怎么会,奶奶昨天吃的不是很好?”翠云不相信的闻了闻。
“就你话多!今天的汤有股鸭骚味儿!”
翠云好脾气地道:“知道。这给您换,奶奶想吃什么?”怀孕的人味觉就是灵敏些。翠云想到以前的事笑道,“奶奶头次有身子的时候,连陈米跟新米都吃的出来。”
东家奶奶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有些牵强。瑞雪本来还想问为什么,可是看到翠云一副懊恼的样子,她敏感的意识到,先前翠云说过,东家奶奶已经掉过两回胎了。
她此时又觉得东家奶奶很可怜。
这么厉害能干的人,却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东家奶奶比翠云好得快,她清了嗓音,转头对瑞雪道:“你可会做肉燕?我有些想吃那个了。”
翠云有意转移自己方才犯的错,也跟着怂恿:“你若是会做,就给我们奶奶做一次。肉燕是什么?叫我也尝尝。”
她在东家奶奶身边伺候了有几年了,跟着也吃了许多佳肴,听到肉燕这个陌生的东西有些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叫奶奶这么念念不忘。
瑞雪为难地道:“我不会。”
东家奶奶有些失望,随即释然道:“也是。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打肉燕呢?是我思量不足。”
“我做别的点心给您吃吧!乌梅糕怎么样?”瑞雪却是很想亲自做点心,上次王九指做了次乌梅糕给她吃,她一直想自己试试。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她一点也不想放过。
东家奶奶捂住腮帮。倒吸口凉气:“你一提乌梅,我嘴巴直冒口水,牙都酸酸的。”
瑞雪见东家奶奶有兴致,一鼓作气道:“我前日听人说,奶奶喜欢吃酸的,这个点心也有点酸酸的味道,一定对奶奶的胃口。”
“不用了。这些天一直吃酸的牙都倒了。我就想吃些清淡的。”她自打诊出有身子后,为了让自己能吃下东西,厨子都说做些酸酸的东西送上来。
瑞雪想了想道:“那些熬些白粥,再炒个青菜就着吃?我出痘的时候,爹就是做这个给我吃。”
东家奶奶一点也没兴趣,她突然对瑞雪道:“吃过南京的鸭子么?”
瑞雪遗憾的摇头:“没。爹也说南京的鸭子做的最好,原本龚嫂子今天要带我去贡院,要去买盐水鸭的…只能过些日子再去了。”
“你想不想吃?”东家奶奶诱惑着瑞雪。
“当然想吃了。爹说八月月桂飘香正是吃盐水鸭的好时节。”
东家奶奶听瑞雪这么说,掩口笑了起来:“正是。南京城还有一首童谣,叫古书院,琉璃截,玄色段子,盐水鸭。说的就是南京最有名的四件东西。”
翠云忙道:“奶奶若是想吃,我立马打发人买回来。”
东家奶奶没有应她,而是探了身子对瑞雪道:“你想不想去贡院逛逛?我带你到酒楼去吃现做的盐水鸭可好?”
瑞雪连连点头,可是…
“奶奶,您有身子。”翠云将瑞雪的顾忌说了出来。她都掉过两个孩子了,可不能因为自己的贪吃再出事了,着自己可承担不起。
“备车!”
桂花盐水鸭:南京特产,又称盐水鸭,距今一千多年的历史。童谣中的古书院是指南京国子监;琉璃截是指南京报恩寺的琉璃塔;玄色缎子是南京特产玄色锦缎。因为在中秋中秋前后,桂花盛开的时节制作,称桂花盐水鸭。《白门食谱》记载:“金陵八月时期,盐水鸭最著名,人人以为肉内有着桂花香叶。”
桂花盐水鸭:南京特产,又称盐水鸭,距今一千多年的历史。童谣中的古书院是指南京国子监;琉璃截是指南京报恩寺的琉璃塔;玄色缎子是南京特产玄色锦缎。因为在中秋中秋前后,桂花盛开的时节制作,称桂花盐水鸭。《白门食谱》记载:“金陵八月时期,盐水鸭最著名,人人以为肉内有着桂花香叶。”
六十六 桂花盐水鸡(中)
瑞雪以为翠云会驳了东家奶奶,毕竟先前她也这么做过。
可是这次翠云在瞧了东家奶奶一眼便出去叫人备车了。
瑞雪不禁有些奇怪,先前东家奶奶正正经经的说要出去,翠云敢驳东家奶奶的话,可为何这次东家奶奶面上带着一丝微笑的情况下,翠云反而不敢驳了呢?
她今天又见识到了。原来有时候笑着对人说话反而要比沉下脸的威力还要大些。
东家奶奶没有立马出去,而是打扮了一番。她的打扮可是比龚氏要精致的多。
橘红绣松竹梅岁寒三友长身褙子,深橘红绣凤穿牡丹如意绦,浅橘红百蝶穿花宫裙。深深浅浅中,正是她方才同自己所说的几重色。
橘红、深橘红、浅橘红,与这秋日的肃杀比起来实在平添了几分活意。这好像是春装。
褙子的后腰处好像收窄了些,可却显得身量苗条。
这衣服还可以这样做?
发髻上的钗环早就将瑞雪的双眼晃花,都是自己叫不上名来的东西。瑞雪只知道头上的凤钗是明晃晃的金子,当中的珠儿很大。那朵大红色织锦做的头花也插在鬓边。
整个人跟先前的素淡比起来,多了奢华瑰丽,原本就有神的眼睛,显得伶俐精干,威重一方的气势立马展露。
东家奶奶真的只是个商人么?为何她比做了大官太太的赵二太太显得还要威严呢?
就是跟着东家奶奶一起出去的翠云也打扮了一番,她现在的装束比赵二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还要气派些,如果那些女孩子看到,一定又会叽叽喳喳的讲个够。
瑞雪还未曾从东家奶奶的华丽中回过神,又被马车外的热闹所吸引了。
马车的窗帘蒙上了层翠绿色的纱,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
从莲花桥朝东走就是珍珠桥,再过去就是做官的住的地方。那里因为离着南京的六部近,所以住着的都是官家。
这里比莲花桥又多了份繁华阜盛,一眼瞧去就不同别处市井小民所居之地。朱红大门、黄铜门钉、白色石板、大石狮子、硕大的门匾。
这就是南京城达官贵人住的地方。
高高的围墙将官宦家的繁华遮掩的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样,也不清楚每家到底是多大的官。
唯一区别处里面是否瑰丽堂皇的则是有些人家门口坐着一两个年老体衰的门子;二有些则是十来个华冠丽服的青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