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愕然地看着老大夫,她身子明明好得很,可是怎么还给自己开了药?
老大夫看着她还是愣愣地样子,拈须无奈地道:“小丫头该爱惜自己的身子。现在不注意,以后就迟了。”
虽然不明白老大夫的意思,她仍应付的点点头,寻思着如何开口:“先生,您以前可曾救过一个…”
“大夫,大夫,你快来,我大哥又泄了。”
横插进来的话,打断了瑞雪的问话。但见从后面冲出一个男子,抓住老大夫的手强行将他往里拉。
瑞雪一见到那个男的微微一愣,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动作将椅子带翻在地。她跌跌撞撞地从椅子上迈了过去,拔腿就跑。
“唉!姑娘,姑娘!”
伙计在身后唤着她,男子注意到慌乱跑出去的瑞雪。他一下子就认出了瑞雪。那个该死的丫头,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老大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男子:“你不是说你大哥又泄了么?快走!中毒…”
“老东西,给老子闪开!”男子一把甩开老大夫跟着瑞雪身后追了过去,口里骂着:“该死的贱货!老子叫你下毒!”
“先生,先生!”多亏身边有人护着,老大夫还是站稳了。他挂心的瞧着跑出的瑞雪,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他们中毒跟这个丫头有关系?这两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伙计扶着老大夫抱怨地道:“先生,您没事吧!怎么惹上这种人。活该他们中毒,连个小姑娘都欺负!”
慌乱中瑞雪回头瞄了眼,那人就在后面,她努力使自己跑得更快一些。
那个人是成子。怎么会是他,怎么偏偏他在蕲春堂。该死!
成子骂骂咧咧地在后头追,瑞雪慌慌张张地在前面跑。慌乱中她不折路地跑,他不是中毒了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好,佛祖保佑,保佑他腿脚无力,追不上自己吧。
成子身子的确还没好,他到现在也还在泄。不过是因为比大哥少吃了点鱼肉,所以情形要好些。若不是那日河标兵把他们送来的及时,怕他们早就黄泉做伴了。
一切都是那个丫头害得自己,成子虚软的双腿似乎又有了一丝力气。不过凭着内心的一肚子气,跑了一阵子成子就受不住了,他头晕眼花手脚虚软,他掐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死丫头给老子停下来!老子要打死你!”
一路上虽然人少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帮助瑞雪,在他们看来,身着破旧的瑞雪,不过是哪家的逃奴罢了。
瑞雪心里不禁害怕起来,她肋下很疼很疼,几乎要跑不动了。狠狠地在自己手背上掐了两下,这才有了点动力。
成子不打算放弃,当日他就发誓,若是叫他遇见那丫头,他定要活剥了她!该死的丫头,那一船的私货,还有那几个娘们,那是多少银子。这一趟算是白干了!
想着昨日对自己盘问的河标兵,他又有些惧怕。大哥现在虚脱地连主意都拿不了,万一河标兵再过来,他该怎么办?
昨日他作慌说是替人押船,可是那几个丫头若是说出来自己是拐了她们,那该怎么办?
一定!一定要抓住那个死丫头,把她卖了,拿了银子,赶紧离开这!
瑞雪是在是太慌乱了,连街口有马骑过来都没瞧见。
马急停下的长嘶终于唤醒了她,也给了她巨大的惊吓。她呆呆地看着前蹄凌空蹬起的马蹄,再看着它骤然落在自己眼前,借着感受着马喷出的气息。
骑士从马上掉下来,唤了唤:“姑娘,你没事吧!姑娘?”
跟着的人见叫了她几声,她也没反应,只是傻愣愣地立在那,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马匹。
“这么美的小丫头是个傻子!”
一只大手在眼前晃了晃,她这才有了反应。
完了!自己停下这么久,那人一定追了上来。可是…为何他没追上来抓住自己?瑞雪缓缓地回头。
成子在离自己几丈远的地方,居然停了下来,悄悄地退到一边。
瑞雪赶紧躲到骑士身后,悄悄地探出个脑袋,四下寻找这个成子。
怎么不见了?他方才不是一直在追自己么?为何这么好的机会他反而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
坐在马上的同伴,挥着马鞭笑道:“小姑娘是看上你了!”
“乱说什么!”那人微斥道,缓声又问道,“姑娘,可是伤着哪了?”
“有…有坏人追我!”
瑞雪抬起头看着同自己说话的那人!是他!她又想跑了。怎么会是他!自己怎么那么倒霉!
第五十六章 饭(上)
是他!是自己昨日在码头撞到的那个武官。怎么会是他。
武官双眼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请伙伴先走。
“袁彬,你小子重色轻友,看见漂亮的丫头腿都走不动了。”
“腿能软,那可不能软!”
“哈哈!”
随行的武官们一个个大大咧咧地,口里没遮没拦地讲着荤段子。
瑞雪听不大明白,可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从小跟在赵希筠的身边,就听崔大娘说好女子不得抛头露面,切记不得与男子说笑。
她垂下了头,只留下一截雪白的脖颈,红红的耳朵与之交相相应,引得武官们不由地咂舌。
袁彬笑道:“没听她说有坏人追她?她就是昨日那艘船上跑下来的人。”
瑞雪听他提起自己从船上跑下来,更感到不安。
他认出自己了!
她有些退缩了。可是,她现在能跑到哪里呢?跟前有官,后面还有那个男的。
该死!
自己好好的怎么会撞到他了!自己用食物毒倒了那两个男的,看样子情况非常不好,他是不是要吧自己带到衙门去?不行,她还要找爹,而且她…
“我不知道,你别带我去衙门。我还要找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瑞雪显然是被自己的想法所吓到了。从那日夜里客船被河盗打劫,爹将抱着木板的她推下船她就受到惊吓;再到后来被人变相的卖了;到现在…她已经精疲力竭了,若不是心里强撑着要找到王九指,她早就坐在地上不起来,她真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袁彬见瑞雪面色突然变了,浑身还颤抖着,不由缓声道:“你别怕,我不会带你去衙门的,你别怕。”
他似乎不大会哄女孩子,声音是低了些,语速也缓了些,只是口里天生的硬气,让人听着总有种敷衍地样子。
武官们也愣了愣。随即释然,哪个姑娘喜欢上衙门。嘿嘿,这小姑娘被他们吓住了。在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姑娘跟前,他们争相着表现着怜香惜玉,拍着胸脯保证着绝不会送她去衙门。
可是他们的态度明显起了反作用。
瑞雪微微地往后退。
袁彬示意同伴们不要再说了,歉意地道:“你们没事的。船里那几个姑娘已经准备回家了,你若是跟她们是一路的,可以一同走。”
“我不认识她们。我醒来后就那样了。我跟爹坐船从全椒来南京,路上遇到了河盗…”
“河盗?!”
骑在马上的武官们异口同声问道。
瑞雪看着他们的面上显然是有些不大相信,她极力地想解释,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袁彬拦住了她:“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日头太烈了。”
这个时候吃饭对瑞雪来说是最大的诱惑,虽说昨晚吃了两只鸡腿,可是跑了一早上,她早就饿了。现在站在大太阳下,更是又渴又晒。
其余的武官接到袁彬的示意后,拱着手同瑞雪笑了笑,策马而去。望着飞驰而去的马匹,瑞雪觉得夏天骑马一定很舒服,因为他们策马从自己身边飞过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虽然风湿热的,但是 在这个时候却令她舒服而已。
袁彬牵着马领着瑞雪走,穿过高达的鼓楼城门,沿着街道慢慢地走。
“这片是军营。”
袁彬像是对瑞雪解释什么。
也许是这种解释,让瑞雪内心的惶恐消去了一些。一路上她总是不安地朝后看,想看看那个人有没有跟在后头。虽然暂时她是安全的,可是这不代表等袁彬同自己分开之后她还是安全的。
袁彬带瑞雪去了自己常去的一家酒馆。因为临近军营,这一片有很多小酒馆,做的也是军官们的生意,也不讲究些什么,只要有酒便好。
因为是正午,天热,军营的兵士们也无法迟来,店里没有人。小伙计拼了两条长凳,蜷缩着身子午睡;掌柜的则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提笔在账本上记了几笔,不时地还打上个哈欠。
“老喻!”
袁彬显然跟掌柜的比较熟,话里也没有方才说话那么正式,多了一分随和,显得人亲切许多。
喻掌柜笑着抬了头,又瞧见瑞雪跟在袁彬的身后,笑着迎上来:“袁大人,这位…”
“给她弄些吃的吧。”
喻掌柜忙跑到后面招呼去了。
袁彬找了个坐,请瑞雪坐了,倒了些茶给瑞雪。小姑娘的嘴唇已经干地起皮了。
瑞雪捧着茶碗浅浅地试了一口,压在自己像将茶水一股子灌到口里的冲动。
袁彬端了茶碗大大的喝了口,抹了嘴巴。
看着袁彬喝干了睡,瑞雪这才将茶碗里的水喝了。这个世上如果有什么最好的话,估计就是水了。一碗凉茶下肚后,暴晒在日头下的身子终于活了过来。
她想再喝一碗茶,方才喝的有些快,口里仍有些干干地。却忌讳袁彬坐在对面,不好动手。
袁彬提了茶壶又为瑞雪倒了半碗茶。
瑞雪感激地冲他笑着,端起茶碗满满地喝着茶,每一口都在口里含一会再咽下。
“全椒到这里很远?”
瑞雪端着茶碗摇摇头:“不远。爹说坐船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工夫。”
袁彬点点头,笑着道:“全椒有个赵家很有名是不是?”
瑞雪一听到那个赵字,身子微微一僵,她不解地瞧着袁彬,他问这个做什么?
“此时乡试的主考官赵佑梁大人就是全椒县人。我听人说赵大人的父亲跟弟弟都是榜眼出身,可是真的?”
瑞雪僵直的点点头。赵佑梁是赵老爷的长子,虽说自己从未见过他,可是这位二甲头名进士的名号她是听过的。
“真是这样?我这几日听大人们都在说这事。”
袁彬似乎在拉近跟瑞雪的距离,可是越是提到赵家的事,瑞雪越是觉得不舒服。好像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跟赵家有牵扯一样。她真的不想再跟赵家有什么关系了。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赵二太太,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跟爹分开。
“很无趣吧!”袁彬笑着道,“乡试就快要到了,主考官还有学子们的事总是虚幻被人拿出来说道。”
瑞雪浅浅一笑。是啊,乡试就要到了,赵希厚也要来南京了吧!她紧紧地捧着茶碗,小心翼翼地问道:“乡试会在哪里考?”
喻掌柜端了吃的出来,听瑞雪问乡试在哪里考,笑着道:“当然是在贡院。”
“那离这近么?”
喻掌柜摆好饭笑着道:“远着呢。咱们在城北,贡院在城南,秦淮河边上。桃叶渡就在边上,那些个秀才最喜欢跑到那里吟诗作对。到时候请袁大人带你去瞧瞧就知道了,再尝尝咱们南京的菜,保你叫好。”
他显然是把瑞雪当成同袁彬熟络的人,招呼下很是热情。
瑞雪显然对人过于热络有些排斥,她低着头,只是不动。
“喻掌柜,你去忙你的。”还是袁彬帮瑞雪解了围,为她添了菜,“吃吧。”
瑞雪如释重负。她是怕如果这离贡院太近,到时候被赵二太太知道自己在南京的话,就完蛋了。爹说得对,赵二太太放过自己一次,是不会再放过自己的。
她感激地点点头。她吃的很慢,每一口都咀嚼很多次才慢慢地咽下。
“喝口茶吧。要不叫掌柜的再烧个汤?”
瑞雪摇摇头,从茶壶里倒了些茶水在饭粒,匆匆地就了两口菜,又扒饭吃。
“吃点菜,不要光吃饭。”
瑞雪依言吃了两口菜,又是对着饭。
袁彬见她这样小心翼翼地不禁一笑。小姑娘吃饭都是这样的么?生怕别人说她菜吃多了么?也怕人家怪她吃得多,就吃完一碗酒不再吃了?
“要不要再添点?”
瑞雪摇摇头,天很热,她吃不下那么多,这一碗都是怕今晚没有吃的,硬是逼自己吃完的。她受足了饿的滋味,对吃的不是那么挑。
若是按爹爹煮饭来看,这家煮的饭根本就不叫是饭。每粒米都很硬,吃到口里也没有米香;米粒也很干,几乎没有水分在里面,是在是有些差劲。
袁彬又为瑞雪倒了杯茶,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说你们遇上了河盗?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跟爹坐船来南京的那天晚上。是七月初八。”七月初十时赵老太爷的寿辰。
袁彬点了点桌子并不说话。他其实是漕运总督下的漕兵,不过是因为乡试临近,南京城来往的学子商贩日益见多。漕运总督问河道借了人手帮忙。
他从伍已经好多年了,可是从未听过有河盗的事情,还是离南京城那么近的地方。如果说确实有河盗,那么为何他们都没接到过一点点的呈报?毁尸灭迹的话,为何在码头上都没听到过任何传闻呢?
瑞雪见袁彬不说话,他不相信自己,忙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爹叫我抱着木板跳江的,可是等我醒来,就被关在一个屋子里,里面还关了二十几个女的。过了几天,他们把我们几个带到船上,我听他们两个说话,说是要把我们卖到…卖到南京…后来…”
“后来那两个人的身子突然不好,你趁机跑了?”
瑞雪点点头。
袁彬笑着道:“这下好了,没事了。跟你同船的那几位,愿意回家的都回去了,你呢?你爹带你来南京市寻亲?你亲戚呢?”
“爹说在我出下来生了好大的病,那时候家里穷没钱看病,多亏个老大夫,他非但分文不收,还给了我爹一碗面吃。爹说,如今有些钱了。要好好的谢谢那位老大夫,所以才带我绕道南京的。”
袁彬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家呢?”
瑞雪摇摇头:“我不知道。爹只说我们沿运河而上,我喜欢那就在那停下。”可是现在她却跟爹走散了,她站起身,对袁彬深深道了万福,“袁大人多谢你。我还要去找爹,若是我能找到爹,一定会谢你的。”
袁彬还了一礼:“不知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写了《随园食单》的袁枚认为,天下第一重要的饮食就是饭。认为“饭之甘,在百味之上;知味者,遇好饭不必用菜。”
第五十六章 饭(中)
见袁彬提出要帮忙,瑞雪赶紧摆摆手:“不用。我跑到药铺问问就行了。”
袁彬含笑道?:“无事。我们行伍出身的,时常要找大夫要写跌打药,我比你熟悉。”
“我也不知道。只是花子大伯说,南京城愿意给穷人瞧病分文不取的大夫只有那么几个,而且又是十几年前的事。所以并不是很多。”
“那如果你爹今日没找来,你怎么办?”
瑞雪笑道:“花子大伯说我晚上还可以去他那暂住。”
“花子大伯?”
“是个花子。他人很好,昨日还请我吃了鸡腿。”最后一句话是她想急于解释那个老花子是个好人。
“不行!”袁彬二话不说,立马否决了,“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跟花子待在一起?”
瑞雪还来不及为袁彬的突然反应做出惊愕,袁彬却已经同喻掌柜商量起来:“喻掌柜,这姑娘在你这住几日如何?”
喻掌柜一听袁彬在叫自己,立即跑了过来,笑着道:“住我这做什么?小地方,去你家…是不大好。”
“她家人过些日子就要过来,在你这叨扰几日可行?”
“不了,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昨天都那样,也没事的。”
袁彬立马否决了:“算了,算了。就去我家好了。”
喻掌柜笑道:“那当然好,放我这算什么。若是哪个知道了,还以为…你不要我大晚上的在外头过夜吧!”
“我家有母亲、两个弟弟同一位弟媳妇,他们两个也在这当兵,除了晚上会回来,白日里都不在家。弟媳妇的人还算不错。我这几日帮你在药铺问一问,留个信在那,若是你爹找了上来,就上我家去找你。也省得你在外头不安全。”
“不,不了。”
袁彬将自己的腰牌逃了出来:“你怕我骗你不成?”
被看出心思地瑞雪,顿时红了脸,只是嘴上仍不肯承认:“不,怎么会?”
袁彬见瑞雪虽是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真的盯着自己的腰牌瞧,不由地有些好笑,却真的将腰牌又多停留了一会,估摸着她瞧仔细了,看清了这才收了起来。
“这下信不信?”
“…”
袁彬没再说话。他站起身就朝外头走,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问道:“走还是不走?”
瑞雪愕然地看着袁彬。自己跟个不认识的人实在不大安全,她还想拒绝,无意中瞄到躲闪而过的一道身影。
是成子!他还跟着自己?他要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瑞雪赶紧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能有地方住,能每日有饭吃;最关键的是,目前好像只有在他跟前自己才能躲过成子的追截。
军营周边有许多民房,都是军户们的家眷住着的。一个大院子里住了许多家,为了区别,不过又拿了砖块砌了一到围墙罢了。
袁家现在只有袁母同大弟媳龚氏在。袁彬先生去了母亲的屋子见母亲。瑞雪有些拘束地站在门口,她甚至可以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领。”
袁母显然不愿意家里来个白吃白住的人。
“不过是暂住几日,总不能叫个姑娘家睡在外面。”
“就数你心眼好。”袁母口里虽这么说,但是语气上却缓了许多。
袁彬见母亲同意了,走到外面叫了瑞雪进来。
袁母初见到瑞雪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站起身朝她招招手。问她叫什么,多大了,哪里人。
“既然这样,就在家里暂住好了。等你父亲来了再走。长得那么好的姑娘家怎么能住在外面。”袁母一派慈祥地说道。
一时龚氏匆匆地掀了帘子进来,见袁彬在,忙同他见礼:
“我听见婆婆这有说话声,过来瞧瞧。”
袁母对龚氏道:“这位王姑娘要在我们家暂住,你去收拾间屋子给她住下。”
龚氏应了声,转身出去又倒了茶请瑞雪吃,朝袁彬道:“大伯今日可回来用饭?”
“回来,只是晚些,有劳弟媳。”
袁母笑着对龚氏道:“晚上多做两个菜,家里今日也来客了。”
又问袁彬,“你下午不当值?”
袁彬欠了身子道:“原是有事,只是半路上遇见她,才绕回来的。”
袁母摆摆手:“你快去吧。可不能误了差事。家里有我呢。”
袁彬笑着走了只是同瑞雪说不要拘束。
袁母似乎不大多话,只吩咐龚氏带瑞雪出去便是了。
龚氏烧了水清瑞雪洗澡,又为她拣了一身自己的衣裳:“你先穿我的好了。回头我再给你改一身。”
“多谢嫂子。”龚氏笑了笑,取了丝瓜瓤与瑞雪,坐在一旁烧水:“你是哪里人?怎么会遇到大伯的?”
瑞雪解释了一番,舒服的浸泡在水中。虽然热天洗热水澡不大舒服,可是这对多天身上没沾水的她来说却是难得的享受,这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受不了。
“我再给你兑点水?”
瑞雪点点头。直到手指都起了皱她才念念不舍的起身穿衣裳。
洗了头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许多,人也舒坦了。趁着龚氏杀鸭子,瑞雪将自己的衣裳洗了晒上。
“你动作好快。”龚氏在打扫那件腾出来给瑞雪的屋子。
瑞雪笑了笑,将衣裳晒了,又走到龚氏身边,“我帮嫂子吧!”
龚氏松了口气道:“总算有人帮我了。你帮我把这擦了,你再帮我把这东西搬到那屋去。”
瑞雪笑了笑,照着龚氏的吩咐,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搬到另一件屋子去。
袁母掀了竹帘,瞧见瑞雪在帮龚氏搬家事,对龚氏道:“你怎么叫客人做事?”
龚氏见婆婆出来,忙迎了上去不安地在围裙上揩了手:“婆婆。”
“大娘,是我要帮忙的。”袁母不喜欢自己在这里白住,帮着做些事情,也许会好些。她隐隐地觉得袁母对她还有那么一丝的敌意。
敌意?
是,她觉得袁母看她的眼神跟赵二太太有些像。可是,怎么会呢?
袁母到:“你是客,快进来歇着。有她做就好。”说了收了院子里晒干的衣裳进屋去了。
龚氏见袁母进屋了,长舒口气,却再也不肯让瑞雪做事:“还是我来吧,这屋里好久没住人,灰大。你才洗完澡,别再出一身汗。”
“无事。我也没事做。”
“去睡一会?你这些日子一定没睡好。三叔今晚上当值不回来,大伯同相公回来的晚。”
瑞雪走到龚氏身边伸手就帮忙。
龚氏忙拦住她:“你还是别做了。叫婆婆看见了,又要说我了。你就在边上陪我说话也好。”
“嫂子交待我别的事吧。”虽然她会的事情没几个,可是能帮的还是要帮忙的。
有人帮自己做事龚氏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她怕叫婆婆知道,自己落个懒名声,小心翼翼地瞧了瞧袁母的屋子,见没什么事,这才点点头。又思量着瑞雪年纪小,太大的东西也没办法搬,就道:“那劳烦你帮我把菜跟米洗了。米缸就在水缸旁。”
“现在就要淘米么?”瑞雪看看天,这还早着呢,“袁大人不是回来的晚么?”
龚氏一时对袁大人的称呼反应不过来,回头醒悟了:“你叫大伯袁大人?娘牙口不好,要吃软点的饭,米要放在水里泡一会再煮才好。”
瑞雪点点头,去了厨房,挖了米,拿出来请龚氏瞧:“可够?”
“再多添些。大伯他们整日里做力气活,吃得多。”
瑞雪又添了些米在陶盆里,打了水,用手揉擦,使水从萝中淋出。她洗得很细致,一遍又一遍地,揉了又揉。
“你怎么洗这般仔细?”龚氏见瑞雪洗个米洗了半天有些好笑,想着这丫头在家是不是没做过事,哪里洗个米还花这么长时间。
瑞雪揉擦着米粒,拎了萝控水,将淘米水倒入放菜的盆中,将菜放入其中,又打了清水洗:“我爹这么叫我的。他常说,饭是百味之本…”
龚氏打断她的话:“百味之本?你这话时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平日里吃的最多的是饭而不是菜,所以饭最是要下工夫,他说煮饭要记住四点,第一是米要好;第二就是淘;第三是闷;第四是防水。”
龚氏听瑞雪说道,停下手中的活,笑着道:“这防水是一定的,这火候也是,至于这淘我还是头次听说。”
瑞雪笑着道:“嫂子说煮饭前要把米泡一会我也是头次听说。”
“那你爹是怎么煮软和的饭?”
“爹煮饭的时候,总是在米上放个碗。等熟了后,高点的就是有嚼劲的饭,碗下面的就是软软的饭。”
龚氏听了立即道:“原来这样也可以,如果你不说不还不知道。今日我就来试试。没想到你爹那么能干,你家的事都是你爹做?真能干。”
瑞雪没说话,只是抖了抖萝,控了控水,见淘米水已然清澈,伸手拨了拨米粒看看还有没有没捡出的稻谷跟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