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太太点点头:“四老爷娶了南京一个尚书的侄孙女这都多少年了,还没来接五丫头过去么?”
“先前有说过,老太爷并不放。后来也渐渐地不说了,只是打发人送些东西罢了。”
赵二太太起身从首饰盒里取了几样首饰给溶月:“你伺候三儿很好,我很放心。我今日乏了,明日你再来瞧我好了。”
溶月应声退下,只见金莺微微的朝她笑了笑,又带着两个打扮体面的大丫鬟捧了面盆,又抬着桶,提着热水进来,又见有几个丫鬟手里捧着老厚一摞的帕子进去。
门口一个二等丫鬟见溶月,笑着道:“姐姐一向少见,近来可好?”
溶月仔细瞧了她两眼,不大认识,道:“妹妹是…?恕我眼拙认不出妹妹是哪个。”
跟在溶月身后的彩云瞧了那个丫鬟一眼,冷哼着对溶月道:“姐姐贵人多忘事。你都不认得她了?她是玉簪儿,原先太太屋里打扫的丫头。”
玉簪儿笑着冲着溶月行了礼,对彩云道:“这些年不见彩云姐姐,如今说话还这么刺儿。”
溶月回想了片刻,脑袋里才有些印象,笑着道:“几年不见,你出落这般好。如今是二等了?”
玉簪儿得意地笑了。
“太太是要沐浴,那帕子…?”
玉簪儿拉着溶月的手,笑着道:“那帕子浸湿之后捞出来就不许在放回盆里,用一条扔一条。姐姐久不在跟前伺候,瞧几次就明白了。”
她低头瞧了玉簪儿伸出的手,又冷眼瞧着那两个大丫鬟的衣着打扮,没作声,只是点点头,笑道:“也不晓得太太如今都喜欢吃什么,你说了我命厨子做来。”
玉簪儿笑道:“太太如今的膳食都是睐婶子负责,不用老宅的厨子了。我若是想吃什么再跟姐姐说就是了。”
溶月点点头,起身离去。看着突然热闹起来的赵家老宅,溶月不禁祈求老天,让三少爷此次顺利得中,她们在老宅待的日子太久了,久到对外面的事一点都不了解了。她不禁想起当初她们来老宅的时候,那时候她们瞧不起老宅的人,此后便是坐井观天,现在,轮到别人瞧不起自己了。
*
灵露饮:明朝宫廷的一种饮料。出自明刘若愚《酌中志》。其制法,霍维华所献。以斋米或糯米、老米、小米同时入锅提炼,取其凝结之露水,故名灵露饮。
不过斋米到底是什么,我实在不知,如果哪位朋友知道的话,通知一声吧。(是不是那种反复晒的大米?)。
第二十九章 油泼豆莛
彩云挑了衣裳左右比划,总觉得不好,气闷地将衣裳丢在床上:“我就没件穿得出去的衣裳。”
溶月帮她收拾乱丢在床上的衣裙,道:“你就是再穿也比不上太太跟前的,咱们现在是什么样,就什么样。”
彩云无奈地道:“这是三少爷的脸面。那个玉簪儿不过是个二等,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那些个三等的丫头穿的都比上我们的了。”
溶月抹了胭脂,还照以前的装扮,系了裙子:“老太爷这就是这样,五姑娘也没见穿的多好。”说着轻轻地推了推她,“你若是想要,穿我那件朱红色的比甲好了。”
彩云拣了自己一件月白小衫穿了,也不抹胭脂,只戴了朵寻常的花儿。
溶月忙拦住她:“你怎么这般朴素?太太见定是不喜。昨儿太太赏的首饰,你挑件好了。”
彩云推了道:“都说了有什么穿什么,何必呢?你平日里也说过,叫我们来是伺候三少爷读书的,又不是做别的。要是叫太太看见我们涂脂抹粉的还不打发了咱们?”
溶月擦了胭脂,点头道:“你说的很是。且等我一会儿,我们一同去。”
溶月同彩云赶到的时候,赵二太太才起身。
赵二太太瞧见溶月点点头:“你们到起来的早。”
彩云因为昨天没有到赵二太太跟前,特地上来磕头。
赵二太太只是点点头,笑着对溶月道:“一会我去给老太爷问安,你就留下来去那边捡佛豆吧。金莺她们一会儿也去。保佑三儿此次得中。”
梳头的大丫鬟为赵二太太戴上一支点翠凤簪,又举了一把小镜请赵二太太看。
赵二太太示意在鬓边插枝绢花道:“金莺,回头开箱子拿几匹料子她们做几件衣裳。”
“是,前回送来的茧绸可行?”
赵二太太笑道:“马上就要入夏,拿几匹纱给她们做衣裳。剩下的留给她们,自己爱做了什么就做。”
溶月同彩云才要谢赏,赵二太太摆摆手,起身到穿衣镜前打理了自己的衣裳,又对溶月道:“昨日我给你的首饰怎不见你戴?你这头上是我多早给你的?成色也不新了。”
“等少爷中了头魁,我再讨少爷同太太的喜。”
赵二太太点点头,侧了身子对溶月道:“你就留在这儿,我回来还有话同你说。”说着出门给赵老太爷请安。
金莺并没有跟赵二太太一同去,而吩咐其他人收拾东西。
溶月忙上前帮忙:“你怎么不同太太一起去?”
金莺收拾了梳妆台上的脂粉,一一摆进妆奁:“我故意留下来同你和彩云说说话。这么多年不见,我最想想你们,偏你们一句话都没带给我。”
彩云啐了她一口:“还说我们。你也没带我给我们。”
金莺忙抱住彩云,软和地道:“你个小心眼。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又笑着道:“太太已经许了三月的斋戒,日后还要烦劳你们来拣佛豆。”
她又拿出几匹料子:“这么多你们自己选好了,省得到时候又说我选的样式不好。”
溶月笑道:“怎么会呢?”
彩云见了那布料,忙接了过来,笑嘻嘻地道:“多谢,我好些年没穿这么好的料子了。”
金莺笑道:“哪里就被你说成这样了?”
彩云翻看着衣料小声地道:“你看看我身上的料子,咱们在太太跟前的时候三等丫鬟才穿的。我现在瞧了,连三等的都不穿了。”
“我还有好几身的棉布衣裳呢。快同我去捡佛豆。待会睐婶子会端了斋菜来,也好叫你们解解馋。”
彩云笑道:“别的我不敢说。这几年我们吃的到比你好。”
外头打帘子的玉簪儿正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彩云姐姐净瞎说。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好吃的?想来听太太要吃斋才这么说。”
彩云眼微微一瞪:“烂了舌头的小蹄子。你的舌头比三少爷还厉害?都没听三少爷说个不字,你倒是会挑食。”
玉簪儿如今已是二等丫鬟同彩云平起平坐,不满她一副人上的口吻,想要回过去,却不敢搬弄三少爷的是非。只得硬生生地咽了气。
金莺却笑着对溶月道:“昨日我听你说有个叫什么王厨子的,可是他做的东西好?”
溶月点点头:“就是他。原先想着睐婶子没跟过来,少爷吃饭都难,却不想家里有这么个厨子,手艺实在是没得说。六七年了就没见三少爷说过一个不字。”
金莺点头道:“改日定叫他做几个菜送来,让我们也尝尝鲜。”
彩云仍旧看着衣料,没好气地道:“姐姐还是先放下几百文钱到厨房才是。省得几辈子的脸面都没了。”
“这怎么说的?”
溶月扯了扯彩云,小声地将老宅的规矩说了:“王师傅只做老太爷,三少爷同五姑娘的饭菜,我们的都是其他厨子做的。”
“还有这讲究?好大的架子。”
溶月笑着拉着金莺的手道:“快些捡佛豆吧,也不晓得三少爷考得如何?我跟你们那么多年没见,如今可要好好的说说话。我那还替你们准备了些东西,可别嫌不好。”
彩云插嘴道:“老太爷都说没问题,一定不会有事。还是快泼了豆子吧。我到要看看你给我们准备了什么,若是不好,我照你脸上就砸过去。”
一时泼了佛豆,几个丫头便蹲着一面念佛一面拣豆子。
*
赵二太太向赵老太爷问安回来,摆了饭,才入席,外头便有人道:“太太,五姑娘同七姑娘来了。”
“快叫她们进来。”
赵希筠领着赵希筱端了东西进来,将手上的食盒交给金莺,向赵二太太问安。
赵二太太笑道:“你不在老太爷跟前伺候上我这做什么?”
赵希筠道:“爷爷方才听说太太吃斋,命人做了菜叫我送过来。”
“是什么?”
“油泼豆莛。”
只见翠绿色的盘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堆晶莹透明的长丝,清清爽爽地。
赵二太太夹了一筷子尝了,含笑着点点头:“很好,替我向老太爷叩谢。陪我一同用饭可好?”
“太太赐饭原该领受,只是在爷爷那已然用过。”
赵二太太点点头:“是了,我忘记了,你一向是伺候老太爷的。你快些回去吧,我这没什么事,待会儿要念经,你定不耐烦。”
赵希筠本想直接走了,却瞧见赵希筱仍旧垂手站立在一边,轻轻地扯了扯她,却瞧见她仍旧不动。
她悄悄地瞧了赵希筱一眼,却发现她满眼祈求的眼神。这…赵希筠突然明白了,她这是还没给赵二太太问安,而且要在赵二太太跟前伺候的。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垂手站在一边等待。
赵二太太用了几口粥,瞥了赵希筱一眼,放下调羹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同你五姐到老太爷那去?”转身问道,“寿哥可醒了?”
赵希筱弱弱地应了声,这才跟着赵希筠下去。
赵二太太冷眼瞧了两人出去,冷哼一声,推了饭,要了水漱口,拭唇,让金莺溶月等人吃饭,自己却去了佛堂诵经。
金莺溶月彩云外加另外三个大丫鬟围着桌子坐下吃饭。
盛粥的玉簪儿道:“溶月姐姐先前把王厨子做的菜夸的天地绝无,我看太太就动了一口。定做的不怎么样。”
彩云本想反嘴,不过太太的确没吃两口,也不好说,只是暗自喝粥。
玉簪儿见彩云硬压了火,心里越发地痛快,笑着道:“姐姐要好好尝尝咱们的菜。过了这山才知道还有另一山高不是么?总是吃一家的菜,哪里知道别家的好,总要尝过才知道哪个是真的好!”
金莺瞧着玉簪儿越说越不像话,呵斥道:“你还不去伺候太太诵经?在这里做什么?”又亲自尝了赵老太爷命人送来的油泼豆莛。
尝了一口,只觉得口里阵阵爽利,点点麻麻的,混着豆芽的清香实在是绝妙,她不禁又尝了口,问道:“这真的是那个王厨子做的?”
溶月点点头。
金莺又吃了口,有些不好意思道:“年初衍圣公长孙生了,衍圣公府上大摆宴席。其间就有这么一道菜,说是皇帝吃了都赞不绝口的。那个味儿竟跟这个才不多。”
溶月同彩云互相对望一眼,只觉得金莺说的夸张。玉簪儿却是一张嘴不饶人,笑道:“我才不信。衍圣公府上是什么,怎么会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厨子做的会差不多?姐姐又说笑。”
坐在一边的大丫头金燕听了,夹了一筷子送进口中,忙点点头:“是了,就是这个味儿。睐婶子学了好些日子都做不像。我记得衍圣公府也叫油泼豆莛。”
金莺点点头:“是了,就是油泼豆莛。”
彩云羡慕地道:“姐姐还去了衍圣公府?我常听老太爷说衍圣公怎么样怎么样,是什么万世师表。衍圣公的学问真有这么大?”
金莺金燕几个大丫鬟笑地俯在桌上不同,末了抹了眼角的泪道:“亏你还是在三少爷跟前伺候的,衍圣公都不知道。”说着将孔子的事简单说了,“宋代的皇帝封了孔圣人的嫡派后嗣为衍圣公,一直沿用到现在。如今是第六十七代。”
彩云自己也笑了:“我是说,这都多少年了,衍圣公怎么还活着,莫不是个活神仙?原来是这样。皇上还去他家么?”
金莺笑着点点头。
“姐姐们可是见了大世面,不像我们成日里缩在这小地方。”
金莺不以为然地道:“这叫什么大世面,我说京城才叫大世面呢。”她不禁有些好奇,“看来这厨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这衍圣公府上的菜听说是代代相传,是不外传的,他居然会做,难怪他那么大的架子。”
溶月抿口笑了:“王厨子的架子并不大,只是旁人架子大。若是不忙的时候,请他做几个菜,他也是会做的。”
彩云听得金莺金燕二人的话,得意地朝玉簪儿笑了笑,道:“是了。过了这山才知道还有另一山高不是么?总要尝过才知道哪个是真的好,是么,玉簪儿?”
玉簪儿顿时气得鼓鼓地,甩了帘子出去。
*
油泼豆莛:就是油泼豆芽。孔府菜。即选上好的绿豆芽,去头去尾,放在漏勺里,用炸过花椒的热油淋在上面,再撒盐入盘。相传乾隆皇帝很喜欢吃这套菜,此后成为孔府家宴的传统菜。(我记得中央台有个美食节目有教过这道菜)
绿豆芽是减肥第一选择,黄豆芽能抗癌。当然,豆芽也是提鲜的,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火锅店的三鲜锅里面喜欢放豆芽的原因。
第三十章 话梅
赵希筠拉着赵希筱的手,急急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拉着赵希筱坐下:“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赵希筱强笑着摇摇头:“五姐,我没事。”
赵希筱的眼睛分明红通通的。
赵希筠担心地问道:“你哭了?”
“五姐我真的没事。我听说爷爷就要过寿,要送什么好?”
赵希筠笑着拿出自己绣样:“要不你跟我一起做?”
赵希筱羡慕的看着一大幅百寿样子的绣品:“活计真好。”
赵希筠抽了丝线绕在线轴上:“字是三哥写的。我可写不来。”
“太太在家就念叨三哥。”
赵希筠点头道:“三哥第一次来见爷爷就能跟爷爷论文。”
赵希筱腼腆的笑道:“老爷最得意的就是这个。”
赵希筠起身拿出个小箱子,推到赵希筱面前:“三哥每次出去都会带东西回来,这次知道你来,一定也会带给你的。”
赵希筱瞧了箱子里面的东西,双眼迸射出一道神采,不过很快便消了下去。
“三哥每次还会给瑞雪带东西,肯定不会忘记你的。等会儿瑞雪过来了,我们三个一起绣这个好了。”
赵希筱没开口,只是抬起头瞧了赵希筠一眼。
赵希筠拉着赵希筱的手道:“瑞雪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她也是吃柳妈的奶长大的。瑞雪的爹王叔最会做吃的,你想吃什么,我叫王叔做?”
赵希筱摇摇头,只是研究着绣品上的图案。
“五姑娘,我给你送点心来了。”
熟悉的嗓音从外头传了过来,赵希筠立马露出喜色,站起身便出去迎接。
“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大呼小叫的?你是哪里的丫头?把你们管事的叫过来。”
守在门口的丫鬟见赵希筠要出来,忙掀了帘子。出声训斥来人的婆子也当没瞧见赵希筠命人把来人赶出去。
“大娘这是要做什么?”
婆子笑嘻嘻地道:“五姑娘,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小丫头,没规矩,要好好教导才是。”
赵希筠道:“大娘才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扯了袖子,她转身一瞧发现却是赵希筱在扯自己的袖子,面上还有一丝惧怕。
玉藻见赵希筠不开口,上前接过瑞雪手中的食盒,拉着她道:“瑞雪来了?快进来,我们姑娘可等了你好久。今日是什么点心?”
瑞雪瞧了那个陌生的婆子不再说话,默默地跟着赵希筠进了屋子。
赵希筠瞧着那婆子也跟着进来,对她道:“我这里不要人服侍,大娘下去吧。太太那边要给三哥拣佛豆,大娘若是无事就去那边。”
婆子无话说只得出去。
赵希筠笑着拉着瑞雪的手来到赵希筱跟前:“瑞雪,这是七妹,是三哥的亲妹子;这就是瑞雪。”
赵希筱没有动,只是微微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
赵希筠见她也不作声,微微叹了口气拉着瑞雪道:“你今天怎么才来,这百寿还有那么多没绣,可要快些了。”
瑞雪接过一角,瞧了瞧颜色,穿针引线:“今日事情多,我帮爹爹做了再过来的。以后怕都要那么晚了。”
赵希筠见赵希筱老实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本书瞧,拉了她过来:“三哥临去院试才写了字给我,七妹我们一起做?”
赵希筱局促地道:“我的活计不好。”
“怎么会,你昨日的那个荷包就很好。那是什么针法?我都没见过。”
赵希筱面颊一下子便红了,支支吾吾地道:“没什么,没什么。”
瑞雪瞧着赵希筱突然道:“那个大娘是七姑娘跟前的人?”
赵希筱小声道:“是太太给我的。”
瑞雪嘟着嘴道:“我最讨厌这样的人,原先崔大娘也是这样。总是说这不许那不许的。你们规矩真多。”
赵希筱忽而板了脸,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说太太的人。我不管你是否是老宅的人,同五姐有多好,若是有二回,我就把你交给太太!”
赵希筠同瑞雪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变了脸。瑞雪有些震惊,停了手瞧了瞧赵希筱,没作声低下头去绣寿字。
赵希筠推了她:“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做什么真?”
哪里知道赵希筱根本就不软,反而正色道:“张大娘是太太给我的人,我都不得随口说她。别说是太太跟前的人,就是猫儿狗儿的也不得乱动。姐姐在老太爷这,所学必然比我要多,这么点的孝道都不知晓么?”
赵希筠顿时结舌,不知该如何。这个七妹真是太…这前后的变化实在是令她接受不了。在长辈面前小心翼翼,可是在…又是这样。
瑞雪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起身来到赵希筱跟前蹲了万福:“方才是我的错,还请七姑娘责罚。”她双腿弯曲的蹲在那,不等赵希筱开口,也不起来。
赵希筱瞧了她几眼这才哼了声:“罢了。”
赵希筠见瞧着有些不大好,对赵希筱道:“你是在这住几个月,还是以后都会待在这?”
赵希筱愣了愣,垂了头:“我不知道,太太叫我留下来。”
“太太叫你留下来?”赵希筠推了推赵希筱,不解的问道,“为何要把你留在这?”
赵希筱低了头:“太太自有太太的意思。我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你也要考状元?让你同爷爷做学问?”
赵希筱有些生硬地道:“我若是个男人,如今也不会这样了。”
一时间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赵希筠有些意外的瞧了眼同样望着自己的瑞雪。她已经察觉到赵二太太对赵希筱故意的冷淡,可是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赵希筠有意活跃气氛:“是男人才不好,三哥每日被爷爷逼着读书,我才不要。”
赵希筱扯出一抹苦笑:“你不是男人当然不知道男人的好。”
“那难道你是男人么?七妹,你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般?”
“我命不好,只盼得来生能托个男人,那时便好了。”
瑞雪只觉得赵希筱话语苦涩,好像在强压抑着什么。她轻轻地推了推发愣的赵希筠,七姑娘才已经摆出小姐的架势,她是开不得口的,省得又是好一顿训斥。
“七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赵希筱的泪水瞬间便滚落而下,面上顿时挤满戚容:“都是我,如果我不害死弟弟,就…”说着捂着嘴低声抽泣起来。
赵希筠见她哭了,拿了帕子给她,柔声问道:“怎么了?弟弟?二伯父不是只要三哥跟寿哥两个儿子么?”
赵希筱抽着鼻子道:“太太怀的是双棒儿,我先出来的,结果弟弟生下来就…,她们都说是我克死弟弟的。”
瑞雪本不大喜欢上来就教训自己的赵希筱,见到她哭,放下针线,拍了拍她:“怎么会是你的错?”
赵希筱哭着道:“如果是他先出来,我后出来,他就不会死。”
赵希筠迟疑地道:“就是因为这个,太太才不喜欢你的?”
赵希筱含泪点点头:“是。原先还好。只是寿哥生后,寿哥同我是同一天生的,太太说是弟弟回来了,才抱到身边,亲自抚养的。所以…”
赵希筠伤感地点点头,轻声道:“我还克死了亲娘,我长到现在只见过爹一次,你还有父母在,岂不是比我要好?”
瑞雪被她们哭地也有些难受:“我生下也没见过娘,七姑娘,你别哭了。”
赵希筱听她俩这么一说,到有些不好意思,忙擦拭泪水,惶恐地道:“是我唐突了。”
赵希筠微微一笑:“没事。你如果留下来,我跟瑞雪就多了个人说话,高兴还来不及呢。瑞雪如今总是要帮王叔做事,很少来找我。三哥成日里就知道读书,有时候也只知道找瑞雪玩,鲜少来看我,你一来,我说话都多了。”
赵希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不大会说话。”
瑞雪将绣品铺了一些到她跟前:“那请你同我们一起绣东西好了。还不知道我们三个能不能绣完。七姑娘你吃梅子么?”
瑞雪解了荷包递到赵希筱的跟前。
她微微转了头,小声道:“酸。”
赵希筠则含了一颗,又拈了一颗放到赵希筱嘴边:“不酸,还有些甜甜的。”朝瑞雪笑道,“是你做的?”
瑞雪连绣了两针才停下手:“不是。三少爷拿回来的,放了好大包在厨房。”
赵希筠气恼道:“三哥为什么只给你?”
“同窗家买的,就是老太爷替人做媒的那家。说那家的姐姐太难了,买些她做的东西也是帮助旁人,这几次吃的萝卜就是那位姐姐泡的,老太爷喝的茶也是她炒的。”
赵希筠沉吟道:“是姓邱的么?”
瑞雪点点头:“三少爷虽然因为这个挨了打,不过老太爷做了媒,他们都说是因祸得福。”
赵希筱吃惊地掩住嘴巴:“挨打?三哥挨了爷爷的打?”
赵希筠只是略微提了下,并没有扯到别的:“没事的,早好了。爷爷也是为了三哥好。”
赵希筱这才放心下来,担忧而小声的道:“这不能叫太太知道,若是…你们别同太太说。”
瑞雪见赵希筱面上顿时变了颜色,忙点点头:“知道了。”又瞧着赵希筱的针法,笑道,“七姑娘你这是怎么绣的,教教我?平日里总听他们说三位老爷都是在大地方待的,今日见到你这针法才晓得。”
赵希筠也围了上来,仔细地瞧着赵希筱绣的纹路:“我同溶月也学了许多日子,也没见她这么绣过,这叫什么?”
赵希筱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道:“这是洒线绣。是北边的一种绣法。说是双股线,按方孔纱的纱孔绣的。”说着细声细气的讲解,有些讲的不清楚的地方,若是瑞雪她们追问,她的双颊面通红一直烧到耳际,只得道,“我说不好,我屋里的丫鬟双儿会,我叫她教。”
赵希筠摇头道:“不要她们说,你说的就很好。北边还有什么绣法?”
“那可多了,有透绣,发绣,平金绣,贴绒绣…透绣就是…”
赵希筱像是难得说那么多话一般,一开口就有些像放了闸的水一般,滔滔不绝。
瑞雪同赵希筠在一旁听着,只是一时也消化不了,没多久便感到无趣。
赵希筱说了一会,瞧了瞧她们的神情,停了下来,讪讪地道:“我话太多了。”
瑞雪推了话梅给她:“生津止渴,七姑娘你口干了么?”
赵希筠也笑了,亲自倒了茶给她吃:“没,只是那么多我们两一下子听不过来,反正你要留在这,以后慢慢教我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