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捂住嘴笑道:“不知道要不要拜师?”
赵希筱顿时涨红了脸,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互相切磋,切磋便可。”
赵希筠佯作要打瑞雪:“你如今也同三哥学坏了,就知道戏耍七妹。”
瑞雪忙跑开,边笑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哪有别的意思。你若叫七姑娘师傅我就服气。”
赵希筱看着瑞雪在屋里乱跑,赵希筠却总追不上她,方有些诧异,却瞧见瑞雪露出的大脚,忍不住道:“她…”
赵希筠追不上瑞雪,只得停了,取了扇子轻轻地扇着,见赵希筱指着瑞雪的脚,有些羡慕的道:“瑞雪没缠脚,三哥给她解了。多好,可以自在的跑,我虽然也是放过脚的,可是还是不便,没跑两步,脚就疼了。”
*
梅:除了开胃,生津止渴,还主治久咳、虚热烦渴、久疟、久泻、尿血、血崩、蛔厥腹痛、呕吐等病症。第二章里我就说过,梅在古代是调味品,调酸味的,做零嘴是以后的事。
最初,话梅是说书先生用来润口的,因说的时间长了,口干舌燥,便含一颗盐渍梅子在口中,酸咸的味道刺激味蕾,使唾液分泌津液满口,便可继续说下去。说书先生的“书”称“话本”,其梅亦称“话梅”。
呃~红包比较喜欢吃同享的九制话梅还有广奥梅,不过现在广奥梅没见到卖了。悄悄的说声,傻子瓜子店有种酸酸甜甜的小话梅也比较好吃。
第三十一章 茶叶蛋
“去园子看看么?”
直到赵希筠碰了碰仍埋头绣活计的赵希筱,她才抬起头。见赵希筠同瑞雪都瞧着她,才意识到她们在等自己的回答。
她停下手,支支吾吾地道:“我…”
“我们去园子里逛逛?”
“外头有些热。”
赵希筠拉着赵希筱的手:“不怕,我们去水亭那边好了,有风很凉快的。要不把这个带到那边做也可以。”
瑞雪亦道:“嗯,花园很好看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赵希筱迟疑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瑞雪笑着道:“要不要什么点心?我回去拿。”
赵希筠一把拉住她:“不忙,你叫檀弓她们就好了。”
赵希筠住的院子左前侧种了一片竹子,她们沿着石子铺的羊肠小道走。
赵希筱头次打这里走,她细细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小巧朴实的亭子隐藏在翠竹之间,曲折的栏杆,隐约可见的粉白墙壁,灰黑的脊瓦,这一切跟北方的大气,富丽堂皇不一样。
迎面便是一道长廊。
曲曲折折,细窄只容两人并走的复廊,中间墙开了许多样式各异的漏窗,点缀的漏窗,将不远处花园的山水景致奇妙地连在一处。随着脚步的移动,视野的转变,没入眼中的景色也大不一样。
她好奇地从中间墙开的一个小门跨到另一边,再瞧瞧自己方才看过的景色,又是一般趣味。
“这是怎么想的?”
更妙的漏窗的样式,有的是灰瓦青砖,还有的是竹木制的…而图案更是花团锦簇,有万字海棠、文房四宝、宝扇展开…简直数不胜数。
赵希筱原本有些沉寂的小脸上散发出淡淡的笑容。
赵希筠见她终于笑了,欢喜地握住瑞雪的手。
这里的屋子似乎都是暗色的,一丝色彩也没有,但是衬着周围的花草却又不是那么的单调。素淡的颜色,在这炎炎之日却是令人感到无比的清爽。
沿着复廊种了一排稀稀疏疏地竹子,快到尽头时,赵希筱惊奇地发现,居然有条溪水穿过,这北方是想都不敢想的。
再走一段,居然有一片水面,硕大的荷叶顶着粉色的荷包,在风中摇曳。水的中央建了一间八角小亭,一条青石九区小巧将其连接与案。
赵希筠抬头瞧着远处,高大的马头墙,双层屋檐紧紧地挨在一处。她不由地感到庆幸,如果不是真的到了这里面,又怎么知道,竟是这般天地?
赵希筠指着左边道:“那边有个角门再穿过去就是瑞雪住的地方。从水阁那边过去就是三哥住的院子。”
沿着水面的石板路边种了各色花朵,只是太阳过大,显得蔫耷耷地。几只蝴蝶停在花朵上,瑞雪笑着悄悄地跟上,蹑手蹑脚的凑近,刚伸出手,蝴蝶便飞了,她连忙跟在后头紧扑。
赵希筱羡慕地瞧着瑞雪连蹦带跳的,又吃力地挪动着自己的小脚。
赵希筠体贴地道:“脚疼了?我们过去到水阁坐会吧!”
赵希筱听话的点点头,紧紧地跟在赵希筠身边。
玉藻檀弓摆了几样小点心,笑着对瑞雪道:“厨房可还有什么好点心,你快说了来。”
瑞雪摆着手笑道:“哪里有。”她趴在赵希筠身边笑着道,“你想吃什么?我跟爹说,晌午后就给你送来。”
赵希筠抓了把瓜子放到赵希筱跟前,问道:“七妹你可有想吃的?”
赵希筱抿抿嘴,看着对她笑的人,沉吟一会,终究是摇摇头。
玉藻凑上前道:“我想吃茶叶蛋了,瑞雪你叫王师傅做了给我吃可好?”
瑞雪摇摇头:“早上不是才做了的么?”
檀弓笑着道:“就是,她早上连吃了三个,也不怕撑着,现在又要吃。”
玉藻扑上去就要撕檀弓的嘴:“我吃着跟以前的不一样,味道更好。姑娘说是不是?”
赵希筠道:“正是,跟以前的味道是不一样。”
赵希筱此时也含笑点头,表示自己的意见。
瑞雪道:“爹爹今日是拿酱煮的,没用酱油。我也觉得比以前好吃。只是爹爹说这个不能多吃。”
玉藻撇撇嘴:“知道了,不过王厨子还真会想法子,拿酱来煮茶叶蛋。姑娘,你们玩什么?”
赵希筠略想了下对赵希筱道:“我推你荡秋千?咱们看谁荡的最高?”
赵希筱拼命地摇头,抵死不从。
赵希筠笑道:“你不坐,我坐。瑞雪你来推我!”
瑞雪奋力地推着秋千,将赵希筠推的很高很高。她清脆的笑声感染了赵希筱,她时而为赵希筠飞的过高而感到担心害怕,时而又为赵希筠轻快的笑声所感染,露出浅浅的笑容。
一直赵希筠停了下来,抹了鼻尖的微汗,拉着赵希筱:“你也来玩。”说着将她硬拉到秋千架跟前。
赵希筱有些局促地坐在秋千架上,紧张地抓住长绳:“你慢点,我怕。”
赵希筠同瑞雪相视一笑:“嗯。”
瑞雪道:“七姑娘,你别怕,我们会慢慢的,你若是不敢就说。”
赵希筱仍有些不安,轻轻地咬住下嘴唇,紧张而拘束地抓着长身,全身绷得紧紧地。
轻轻地,慢慢地,力道越来越大,秋千荡得越来越高,带来点点清凉的夏风拂过赵希筱木然的面庞,撩起一缕碎发,她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瑞雪同赵希筠奋力地推着,不时地问道:“高不高?”
没得到否定,她们推得更用力了。秋千绳上的彩带随着风飘荡着,勾勒出道道彩色风光;月白色的长裙不住地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飘逸地带来点点暖香。
赵希筱终于笑了出来,开口道:“再高些,再高些。”
玉藻檀弓在边上高兴的直拍手,直嚷着再高些。
*
赵二太太在佛堂颂了经,带着丫鬟来院子里走走。
崔大娘笑着在前面领路:“老宅的园子还有得一看,老太爷时常打发人收拾园子。这处假山是年前老太爷亲自收拾的。”
赵二太太打量着一路的景致不禁点点头:“南边的园子同北边的就是不一样,我就是喜欢咱们南边的院子。”
玉簪儿搀扶着赵二太太笑着道:“我还是觉得咱们府里面的好,这地界太小了,甬道就那么窄一点,一副小家子气。”
赵二太太笑着点了她的脑袋:“你才真真的小家子气,当今万岁还在京城仿了江南的园子,可见江南园子的精致。”
玉簪儿笑着道:“我见识浅,太太多说说给我们听。”
赵二太太环视着整个园子,指着周围的墙壁道:“你瞧这上面开了小窗,漏了一点景致出来,生生地将对面的景儿偷了来,正是妙处。”
溶月也道:“正是。老太爷在前面还修了一条复廊,全都是漏窗。老太爷管那叫借景廊,太太去那边瞧瞧?”
赵二太太点点头,看着水磨青砖在墙上砌成如意萱草之类的砖雕图案:“好。原先我记着这里种了木槿花的,怎么都不在了?”
溶月道:“老太爷命人移到别处了,说是在水台那扎段篱笆配了这个好看。太太去水阁那边瞧瞧吧,那凉快。”
赵二太太才点了头,金燕便带了丫头向前头去了。
才走了没多远,赵二太太微微蹙眉道:“我听着有笑声,你们可听见了?”
几个人细细地听了都点点头,金莺道:“像是有人在玩呢。”
“好高兴,我们也去瞧瞧!”
方走近,赵二太太面上便挂了霜,柳眉倒立,凤眼横瞪,指着秋千架上的身影道:“那是谁?去把她叫下来!”说着,急急地赶了去。
金莺忙跑上前,略微紧张:“七姑娘,七姑娘,太太来了。”
秋千还没停住,赵希筱便急急忙忙地要下来,腿脚没站住,摔在了地上,
金莺唬得忙赶上前蹲下身子,将赵希筱抱了起来:“姑娘,可摔着哪里了?”
赵希筱咬着嘴唇只是摇头,一手揉着膝盖,眼泪却掉了下来。
“摔着膝盖了?叫我瞧瞧。”金莺说着,伸手就掀了赵希筱的裙子,但见赵希筱葱黄色小裤上已渗出点点血迹,“流血了?”
她小心地卷起赵希筱的小裤,只见赵希筱的膝盖处已然破了皮儿。
“金莺,我叫你叫七姐儿过来,你待在这做什么?”
赵二太太已经被人扶了来,怒气冲冲地瞪着。
金莺忙站起来,躬身道:“七姑娘腿伤了,流了血。”
赵二太太走上前瞧了瞧,训斥道:“好个大家闺秀,你奶妈子呢?跟前伺候的人呢?谁许你在这疯的?平日里教你的规矩呢?”
赵二太太一字一钉地敲打着赵希筱,她畏缩地颤抖着,双肩不断地微耸。
“方才是谁推七姐儿的?”
瑞雪慢慢地走到跟前:“是我。”
赵二太太冷笑一声:“把她拉下去。”
赵希筠上前道:“太太…”
溶月悄声上前,凑到赵二太太跟前:“太太,她就是王厨子的闺女,瑞雪。”
赵二太太打量着瑞雪,发挽双鬟,眉眼弯弯,未笑都流露出一丝喜庆,巴掌大的小脸一派纯真,豆蔻娉婷。
“原来是你!她即不是府里面的人,怎么跑到这儿来?还没规矩的跟着姑娘们一处玩笑。是谁放她进来的?把她打发出去,以后不许她进来。放到进来的婆子,给她二十板子,革她一个月的月钱。”说着环顾着身边的丫鬟,冷眼瞧了道,“我原以为有你们这里会好些,却不想现在乱成这样,这次若不好好管管,你们越发的上了天!”
赵希筠听她要把瑞雪赶出去,忙扑到跟前:“太太,是我拉着瑞雪跟七妹出来玩的。”
赵二太太弯腰为赵希筠擦拭眼泪,道:“我知道。原来家中只有你一个,你打小有没有娘,如今四老爷在外任也没接了你去,有些规矩你不懂。她又不是咱们家的丫鬟,进来做什么?”又将她交给崔大娘,“我原就把五姑娘交给你了,原以为你教导的好,现在人也管不住了。她虽然没了亲娘,父亲也不在跟前,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姐,若是再会有下回,这几辈子的老脸也就不要了!”
崔大娘忙拉着赵希筠就走,头也不敢回。
赵二太太冷冷地盯着瑞雪,瞅了赵希筱一眼,喝命道:“还不把七姐儿带下去,请大夫给她瞧伤。”
丫鬟答应声,蹲下身子,要背赵希筱,这时候外面跑来个丫鬟,气喘吁吁地道:“太太,太太,三少爷回来了,在门前下马了,已经往老太爷那去了。”
赵二太太喜道:“三少爷说什么了?可进学了?”
丫鬟当下跪倒,连连磕头:“给太太道喜。听跟着的人说,三少爷得了二魁。”
一时间丫鬟婆子都涌上来给赵二太太道喜,都簇拥着赵二太太赶了去。
原地上只留下赵希筱和瑞雪。
瑞雪默默地走到赵希筱跟前,蹲下身子:“我背你好了。”
赵希筱此时已忍不住,伏在瑞雪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
茶叶蛋:煮制过程中加入茶叶的水煮蛋,是我国传统食物。味道虽然好,但是大家都忽视了它的有害之处。因为鸡蛋中的某种上好成分跟茶叶中的某种上好成分在一起烹饪后,就变成有害的。据说会导致贫血,容易缺钙。
可惜,红包还是很喜欢吃,告诉大家一个法子,煮茶叶蛋的茶叶换成红茶,会是种别样风味;另外用酱做确实是比酱油要好,至于是蚕豆酱还是黄豆酱大家自己看吧。
第三十二章 八仙过海闹罗汉(上)
全椒赵家张灯结彩,府邸前人来人往。管家的场合和着道贺声一阵阵地传过高耸的马头墙。
赵二太太笑眯眯地瞧着丫鬟报上的礼单,又瞧了送来的东西。虽然这些跟大地方的东西比不了,却是儿子自己亲自挣来的,比皇帝赏的都要金贵。
“三少爷今日要穿的衣裳可准备好了?溶月,把那件绛红色的拿来。”
溶月捧了衣裳过去。赵二太太细致地瞧了瞧,伸头朝外看看,催道:“到老太爷那瞧瞧,看看三少爷什么时候出来,回我声。”
*
赵老太爷依窗而坐,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就这样,蝉儿的聒噪声依旧渗透进来。沉闷的夏日,空气中笼罩着压抑。
赵老太爷耷着眼皮,沉声问道:“头名是谁?”
“金山戴启丰。”
“戴启丰?”
“是叔父同一科状元戴翰文的儿子。”
赵老太爷不由地冷哼道:“他们倒会选。这次是什么理由?是你的字还是你文章不好?”
赵希厚释然地道:“座师这却没说。”
赵老太爷伸手敲击着桌面,节奏由慢变快,厚实的木桌传出沉闷的敲击声,合着聒噪地蝉声,刺激着赵老太爷的神经。
“你跟他的文章呢?”
赵希厚已然习惯,从袖口掏出几张纸递上前:“这是孙儿的,他的孙儿没弄到。”
赵老太爷将文章放在桌上没有看,而是伸手推开了窗户,顿时阵阵热浪迎面扑来,瞬间带去了屋中仅存的清凉。
赵希厚宽慰的道:“爷爷总拿爹的例子说事,不过是院试,殿试是头名便是了。”
赵老太爷板着脸道:“这是什么话。一步一个脚印,这学问就跟你上楼梯一样,这一步踏稳了下步才能站住,你一下子能迈上五阶么?”
“孙儿知错了。”
赵老太爷苦笑着摆摆手:“你同我一起出来,陪我去个地方。”
“爷爷,这是去哪?”
赵老太爷拄着手杖惬意地瞧着四周:“出去走走,家里太闹了。”
赵希厚想着门口人来人往的,不禁有些埋怨母亲:“娘也是的,搞得那么大张旗鼓的。”
赵老太爷只是笑却不说话,领着赵希厚穿了花园从厨房门口的角门出去。
大家都在忙着准备一会的酒席,谁也没注意到这时赵老太爷领着赵希厚从角门出去。
赵老太爷领着赵希厚慢慢地走着,雇了辆马车叫出城去。
“爷爷这是去哪?”
赵老太爷掀起帘子,眯眼看着远处,直到车夫叫到地方了,赵老太爷才回过神。
乡村的泥土路在炙热的阳光下已然裂开,悄然无声地延伸很远。
唯一让人醒目的却是座青石牌坊,坐北朝南,中间高两边低,单檐上翘,中间大书“榜眼”二字。
“这是…”
赵老太爷默默地走上前,伸手拍了拍立柱笑着道:“这是我的。”又指着间隔不远的一座牌坊道,“那是你叔父的。”
赵希厚搀扶着赵老太爷从牌坊下走过。一大片的黄土路,只有牌坊正下方铺了青砖。也许是年代久远,有些都不平了。
凹凸不平的青砖路一直延伸到一处茅草房前。赵老太爷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摸了摸篱笆,重新绑紧了线绳。
环视一圈后,许久才道:“你去打了水,把屋里擦擦。”
赵希厚只得应了,出门到不远的水塘里提了水,将草堂里的桌椅擦拭个遍。
赵老太爷轻声道:“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你父亲三兄弟也是在这里生的。这才是咱们赵家的老宅。也是祖辈留下来最值钱的地方了。我原先在这里读书做文章,你曾祖母同祖母便在这做活计。那时候家里很穷,连我半夜读书饿了,吃十几粒煮黄豆都奢侈,唯有我刻苦读书,才能改变下顿不着的境况。我一心想着中状元光宗耀祖的,可是却得了榜眼。
你方才说的也对,自古状元虽多,连中三元者不过十数人,连中六元者,唯有本朝黄伯澜。我就是差那么一点成连中三元,我没成为状元,不是因为文章不好,而是因为皇上说我的字不如彭有祺。他的字的确比我的好,我也认了,只是但以书法论状元。我心里毕竟有遗憾,不服气。所以整颗心都挂在你父亲三兄弟身上。你大伯二甲一名;你父亲是会元,最后居然是三甲;到了你三叔这里,又是个榜眼。我也说过,那不怪别的,是他文章没写好。三个孩子都给了我希望,也叫我所有的希望破灭。
所以,我的希望就落在你身上了。”
赵希厚默默地擦拭着桌椅并不作声。
眼见座椅都擦拭一净,赵老太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撩起衣摆,颤颤巍巍地对着大桌正中间的神主位行三跪九叩大礼,默念了许久才退了出去。
*
赵二太太站在穿衣镜前不时侧身,仔细打量衣着,满口地吩咐丫鬟快些。
金莺替她打理衣领,细心地别上一枚饰物,笑着道:“人都已经请来了,就等老太爷了。”
“三少爷,三儿人呢?”
玉簪儿上前道:“去找了,老太爷那并没有人。”
“府里呢?别的地方呢?”
玉簪儿道:“已然去找了,都说没见着。”
赵二太太急道:“那还不快派人去找,这都什么时候了?”
一声令下,屋里的下人蜂拥而出,四下去寻。各个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只是挨着个儿的将府里挨个扒了个遍。可是哪里能找到,无奈只得拉了赵老太爷跟前的小厮过来回话。
溪墨跪在廊檐下,隔着竹帘道:“老太爷带三少爷出去了,去什么地方并不知道。”
“你是死人?还不快出去找?找不到人我揭了你的皮。”
溪墨浑身一抖,手脚酥软,连滚带爬着跑了出去。
赵二太太凤眼一横:“把看门的给我捆到马棚子里,等明儿再罚他。”
*
赵老太爷领着赵希厚才进了厨房边的小角门,就瞧见瑞雪拎着篮子走过来。
“老太爷,您出去了?我送绿豆汤…”瑞雪随即一想,赵二太太昨日不许她再进二门,忙改口道,“我请人送去。”
赵老太爷笑着道:“今日事多,你也受累了。”
瑞雪摇摇头:“太太叫跟来的厨子做,爹跟赵原他们只做旁的,不累的。”
“哦?”
瑞雪笑着道:“说是要做什么官家菜,我连名字都没听过呢。”
赵老太爷摆摆手:“叫你父亲也做了来,这么大的宴席,交给那几个人要忙到什么时候?三孙好些日子没吃你父亲做的菜,也叫他解解馋,省得说吃不上你父亲做的菜,文章都写不出。”
瑞雪笑着道:“怎么会。他们都说三少爷是文曲星下凡,又有老太爷这个文曲星教导,文章自然不在话下。”
赵老太爷听她说话喜人,笑眯眯地点着头:“这天上就一个文曲星,我们到底哪个才是文曲星?”
瑞雪瞧了瞧赵老太爷认真的眼神,又瞧了等待她回答的赵希厚,抿了抿嘴:“都是。”
赵希厚给了瑞雪脑门一下,狡黠地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我,只不过怕爷爷生气。我不介意的。”
赵老太爷那拐棍虚扫了赵希厚一下:“臭小子。”
“爷爷生气了。”赵希厚远远地跳开,“常言道,雏凤清于老凤声,爷爷该为后继有人高兴才是。怎的打我?”
“怎么,就算你中了状元,我要打你,你还要反了天不成?”
赵希厚窜到赵老太爷跟前,拉着他的拐棍,嘻笑:“您打便是了。小受大走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正在说笑,听见后面有人叫“三少爷”。
三人纷纷转身却是赵希厚屋里的丫鬟溶月,她提裙匆匆跑到跟前,躬身道:“老太爷,就要开席了,太太请您呢。”
赵老太爷点点头,只嘱咐瑞雪:“叫你父亲也做了菜来。杨县令也爱你父亲做的菜,总不能叫他失望。”
瑞雪甜甜地应道。因瞧着有旁人,悄悄地做了恭喜的手势算是恭贺赵希厚。
赵希厚见她躲躲闪闪的样子,勾起嘴角挑了眉头,抱拳以作回礼。
第三十二章 八仙过海闹罗汉(下)
“王师傅的菜吃完了。王师傅的菜。”
冯全儿呼喊着冲进了厨房,大声地嚷着,得意洋洋地看着赵二太太带来的那些个厨房婆子们。
“王师傅,您的八仙过海闹罗汉一端上去,老太爷跟前的人都连连称赞,都说名儿好菜也好。现等着上二道菜呢!”
王九指看了眼随后准备的菜,站起身,指挥着厨房的人马上准备第二道菜下锅。
汤臣凑到冯全儿身边道:“太太那边还没传消息过来,你乐得什么劲儿?”
冯全儿得意地道:“太太那边照样是王师傅的占优。我方才遇见了里面伺候的人,她们也说王师傅的菜做的好。我是特地跑回来报喜的。”
汤臣悄悄着指着另一边准备的人:“你小心着点。”
冯全儿领会的点点头:“我晓得。我只不过看不惯她们那个傲气的样儿。”
汤臣笑着戳了戳他:“赢了多少?”
冯全儿眉开眼笑的抓住前襟,伸手比了一个数儿,乐呵呵地。
汤臣忙一把握住冯全儿的手,小心地瞧了瞧四周,压低嗓门:“到底是跟二太太的人,出手就是不一般的大方。”
“说的是,我在这一年也挣不了这些钱。若下次还有什么,一定要再找他们,多几次我的老婆本都够了。”
冯全儿一想到满怀里的碎银子铜钱嘴巴便不由自主的扯的老大。
汤臣点点头:“回头咱们再分。马上上第二道菜,你快些准备了。”
冯全儿这才应了声,那边便有个婆子叫他:“小子,你去告诉那个王九指,后面的菜不叫他上了。我们这人手够。”
冯全儿忙赔笑道:“大娘又不是多脚怪,那么多人的东西,怎么可能做的玩。”
婆子顿时气了:“太太吩咐了,今儿是睐嫂子做,你们插什么手。”
“您说的是。可是咱们是老太爷吩咐的。大娘虽是久伺候太太的,可咱们也是伺候老太爷吩咐的。”
“我当然知道,要不就你们还想上菜?快收拾收拾下去!”
“是是是。多谢大娘体谅咱们。咱们也就做老太爷的菜,大娘,您做,方才那菜叫什么,我瞧着那么多的虾!”
婆子根本就不理会冯全儿:“快些出去。”
赵原丢了菜刀撸了袖子过来:“冯全儿,你小子又偷懒?没事往那些个老婆子跟前凑什么劲儿?你小子快给我回来!老太爷指明要王师傅的菜,这都要出锅了,你还不快着点?老子等完了事就收拾你!”接着赔笑地对婆子道,“大娘,这小子没见识,是个女人就往上凑,也不管是歪瓜还是劣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