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厚瞅了她两眼,笑道:“我连去瞧五妹妹都不行了?这家,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什么时候轮到我听你的了?”
溶月张了张口,横了心道:“太太才打发人送了口信,说是院试就要到了,还请三少爷收收心。”
“你这是拿太太来压我了?我就不信,太太连五妹妹都不许我见了?爷爷就要过寿,我同五妹妹打算一并送寿礼为爷爷添寿,你这是什么意思?”
“五姑娘,您…”
门口传来小丫头的叫声。赵希厚狠狠地瞪了眼溶月,抬脚追了出去。
“五妹妹,既然来了,怎么不屋里坐?”
扶了丫鬟的赵希筠转了身子,浅笑道:“三哥屋里有事,我过些时日再来便是。”
赵希厚一把拉住了她,笑道:“我有什么事?方才还说要去你那,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
溶月见赵希筠进来,想着自己才说的话叫赵希筠听了去,有些不大好意思,端了茶果便退了下去。
“几日不见,五妹越发清逸了。”
赵希筠浅浅一笑,将手伸到赵希厚跟前:“三哥,你答应我的字呢?这都说了多少日了?再不给我,我都不晓得到什么时候拿给爷爷。”
赵希厚呵呵笑道:“我找你也是为了这个。你等等,我这就写来,你看看哪个好,要不,你也写几个?”
“我的字怎好见人?”说着,赵希筠低下了,揉着丝绦,小声道,“若不是再不动手,便来不及,我也不会来打扰三哥读书的。”
赵希厚取了纸笔,便写寿字,便道:“你莫听她们乱说。我出去走走又怎么了?恨不得拿绳子将我捆了,日夜就待在一处才好。”
赵希筠见他在纸的正中写了一个大大的寿字。其形为正楷,运笔如篆书,竖之为鹅头,勾为隶法似燕尾;点做圆桃,为行章。四法交融,酣畅自然,庄重浑穆,古朴圆润。周围并排写满了小寿。
“我虽知道寿字有这么多写法,可是这都叫什么名?”
赵希厚蘸了点墨指着道:“这是草书,这是虞体,这些个是字如其形,这是龙文,这是凤文。”
赵希筠点点头,看着赵希厚写字,有些为难地道:“这么多集在一起,绣出来不会单一么?”
“这有什么?你做大些,我找人做成挂屏。等爷爷过生辰那日便挂在大厅,要那些花里胡哨地东西做什么?”
“那是金底儿黑字还是红底金字的好?”
赵希厚放下笔,瞧着赵希筠认真地样,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看着办好了。如今我只负责写字,其余的还要妹妹多费心。”
赵希筠叹气道:“我就知道,明日我同瑞雪说去。”又催着赵希厚,叫他快写,“你快写,我拿了就走。不耽误你读书。”
“不碍事。读书又不差这一会工夫。我才拿了两篇文章给爷爷看,爷爷并没说我,不碍事的。”
“真的?”赵希筠含笑的问道,“若是这样便好。我还等三哥这次一举拿下魁首。”
赵希厚笑了笑,并没接话,只是认真地写着寿字。
溶月突然掀了帘子进来,面上带着骇色:“三少爷,老太爷叫你过去呢。”
“怎么又叫我过去?不是才去了么?”
溶月慌慌张张地取了见客的衣裳,服侍赵希厚换了:“说是刘举人老爷来了,要见三少爷。传话的人说,老太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只叫三少爷快…过去。”嘴里的那个滚字,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赵希厚虽听溶月这么说,可也想不起是怎么回事,取了扇子,便匆匆出去。
溶月则是担心地跟在后头,直瞧不见人,这才走了回来。见赵希筠还在屋里,歉意地道:“五姑娘,方才我…”
赵希筠收拾了赵希厚写好的福字,含笑道:“我走了,若是三哥回来,就说我把字拿走了。等活计做好便送来。”
“五姑娘,三少爷成日往外头跑,若是叫老太爷知道,打着哪里,我怎好跟太太交待。再说,万一院试考不上,这该怎么办?三老爷家的六少爷比三少爷还小五岁,如今才十三岁,已然进学了。要是三少爷这次院试中不了,这该如何是好?听说,六少爷今年要回乡参加南直隶的乡试,若是…”
溶月担心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大老爷家的五少爷,三老爷家的四少爷读书听说都不怎样,这小小年纪的六少爷,实在是令溶月感到危机。
赵希筠笑道:“你也太小心了。三哥又不是说考不上,而是爷爷不叫他考。考早考晚有什么区别。一举天下闻才是真的。”
溶月拿了针线,坐在脚踏上,劈了丝线,无奈地道:“我们老爷虽说仕途上要比大老爷同三老爷得意些,可在科甲上总是欠了些。姑娘也瞧见了,老太爷一见着我们老爷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我们老爷。若是三少爷不能为老爷挽回些面子,这…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二房的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就是!万一六少爷跟前来几个厉害的人物,到时候,哪里还有我们姐妹站足的地方?”快嘴爽利的彩云抱着个美人耸肩瓶进来,后面还跟着托着鲜花的小丫头。
赵希筠只是笑并没有答话。三哥不就是个简单的进学,怎么到了溶月还有二伯母那就成了面子跟地位的争夺呢?这真是…
*
这篇帝王之心的殿试题目是明代的殿试题,而文章也真的是出状元之文,该榜状元名为赵秉忠。赵秉忠的这份状元卷是我国唯一保存完整的状元卷,天子号的国宝啊~
第二十七章 笋子烧肉(下)
赵希厚匆匆忙忙地赶到大厅,但见主位上坐着个不认识的来人。
赵老太爷见他来了,冷哼一声:“这位是陆员外。”
赵希厚作揖行礼,退到赵老太爷身边。
陆员外上下打量着赵希厚,笑道:“赵三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赵老太爷笑道:“承你吉言。你有什么话问就是了。”
陆员外笑道:“还要问赵三公子一声,赵老太爷要为邱家大姐做媒可是真的?”
赵希厚微微一愣,随即想起这位陆员外怕就是那个短命鬼的爹。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陆员外冷笑道:“这话要从半月前,公子当着街坊的面说,赵老太爷要为刘举人家的公子做媒,坏我儿姻缘,致使我儿英年早逝,我长房绝嗣说起。”
赵希厚笑了:“陆员外这话说的小侄惶恐至极,这姻缘同令郎早逝,长房绝嗣有何关系?”
陆员外并未动气,朝着赵老太爷道:“令孙果然是伶牙俐齿。只可惜小小年纪不学好,毛还没长齐就学会逛院子,喝花酒,玩妓女。赵家的家教真是见教了。”说着拂袖而去。
赵希厚顿时木在那,他这是…
“咣!”瓷杯砸向了他,茶水茶叶沾了他一身的。
“跪下!”
赵希厚自知今日难逃一劫,老实地撩了袍子跪将下来。
“你个混账!你读的好书!这是怎么回事?我活了快八十年,今日倒叫旁人指着我鼻子说家教不严。你这些日子到底上哪里去了?”
赵希厚忙道:“真的与同窗论文,没到哪里去。”
赵老太爷冷笑道:“没去哪里,没去哪里,那个口上两撇老鼠胡的狗东西指着我鼻子说这说那?你果然是好本事,还学会坏人亲事,替旁人说亲了。果真是有本事。还学会去那种地方,你读的好书!”
他说话间,已然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满面泪痕:“我怕你在家无趣,让你出去走走,给你支银子,不是叫你上那种地方。你倒好,你出息了!拿家法来!”
守在外间的溪墨,泼毫几人一时反应不来。家法,打他们进了赵家就没听说还有家法一说。
“拿板子来!”
板子没找来,只有荆条。赵老太爷挥着荆条,没头没脸地往赵希厚身上抽去。打的是又快又狠,身着春装的赵希厚只觉得浑身生疼,可又不敢逃。有几下抽到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
他抽吸着,握紧拳头忍耐。
赵老太爷见他一言不发,心中越发恼怒,抽地更用劲。
溪墨瞧了一会子,悄悄地退到外面,一溜烟去请赵希筠。
赵希筠在赵希厚屋子里同溶月她们说话。丫头玉藻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姑娘,姑娘快去瞧瞧吧。老太爷在打三少爷呢!”
溶月一听,两眼一黑,好容易抓住玉藻才站住,她使劲地抓住玉藻,脱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
玉藻被溶月抓地生疼,吃痛地挣脱着,却挣脱不了,只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是溪墨来说话,叫请姑娘去呢。”
溶月一听,立马就朝外头跑去。
玉藻揉着被溶月抓疼的手臂,气恼地道:“好大的力气,抓得我生疼。明明是叫姑娘去,她跑那么快做什么?姑娘,我扶你过去吧!”
赵希筠站起身子,将手搭在玉藻的肩上,担忧地道:“怎么回事?”
“我哪里知道?溪墨托了二门上的婆子来找姑娘,只说老太爷在打三少爷,请姑娘快些去劝劝。”
溶月早就跑到了大厅,站在门口,瞧着赵老太爷打赵希厚,只觉得心中疼惜万分,可又不敢冲上前,将赵希厚护着,只得咬紧牙关。
又听不下荆条打在赵希厚身上的音儿,急着走到侧门那,伸着脑袋急等赵希筠来。远远地瞧见赵希筠扶着玉藻过来,忙跑上前,不由分说拉着赵希筠就跑。
“溶月,你慢着点。”
“好姑娘,你快着点,这都打了多久了,再不去,人就打坏了。打坏了少爷,怎么跟太太交待。好姑娘,你好好求求老太爷,别再打了。”
好容易跑到门厅,赵希筠还没来得及喘两口,就被溶月推了进去。赵希筠艰难地稳住了身子,转了头本想责备溶月,却瞧着她一脸担忧的样子,只得走上前。
跪在赵希厚边上,抱住赵老太爷双腿:“爷爷别打了,三哥知道错了。”
溶月在外面也跪将下来,不住地磕头:“老太爷别打了,三少爷知道错了。眼看就要院试了,若是打坏了哪里,岂不是要误少爷一辈子?”
赵老太爷听了这话越发的上火,下手更重,喘吁吁地道:“打死他算了!还读什么书,你读的是什么书?成日里净是些淫词艳曲,趁早打死你。”
溶月哪里会想到是这样子,跪倒在一边失声大哭。
瑞雪此时被人拉了来,她抓住赵老太爷的荆条,扶着赵老太爷做回椅子上,为他抚胸擦背。赵希筠忙站起来,端了茶与赵老太爷。
溶月冲了进去,跪在赵希厚身边,瞧着他面颊上的印迹,又要去卷赵希厚的袖子。
“老太爷您歇歇再打。”
听见瑞雪这么说,溶月忍不住瞪了瑞雪一眼。
赵老太爷颤巍巍地道:“打,接着他。”
赵希厚跪着上前几步,忍着痛,赔笑道:“孙儿是该打。只是孙儿真的没去那不该去的地界。还望爷爷明察。”
“你!”赵老太爷说着取了荆条又要抽赵希厚,却被瑞雪拦住了。
“老太爷听三少爷说说!总不该只听那一人的话就打三少爷吧。”
“是。”赵希筠忙接口,“爷爷,过大堂还叫犯人说话呢。您听三哥说说。”
赵希厚也不敢当着几个姑娘的面说自己去了什么地方,这里面虽然瑞雪是知道的,这事却是有些难办。若是不说,自己今日是要完蛋了,对了,十句话中九句真话一句假话就好,这不过是一闪念的工夫。
他低了头将那日知道邱家大姐为了让那个邱端甫有钱参加院试,自愿给陆家儿子冲喜,又说刘平瞧不过去,当面求婚,自己一时情急说了爷爷要做媒。又说陆家不义,然后一口咬定自己绝没去那种地方,说是陆家诬陷。
赵老太爷听了更是气恼异常,他居然早就溜到了外面,挣扎着站起来,也不用荆条,一脚就要踹过去。只是年纪大了,摇摇晃晃地又倒进椅子里。
赵希厚也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道:“就是前几天的事,爷爷可以去问问。我如果跑出去玩,爷爷交待的那些课业怎能完成?”
赵老太爷现在也懒得理他,颤抖着指着他:“滚回你屋子去。以后没我的话,不许你出院子。”
溶月听了这话,忙起身拉着赵希厚就有出去。赵希厚不耐烦地摔开,凑到赵老太爷跟前为他顺气:“爷爷息怒。孙儿真的没胡闹。陆家实在可恶,哪有快死的人还娶邱姐姐的?那不是坏邱姐姐一辈子的事么?子谈自幼与邱姐姐相依为命,邱姐姐春日里采茶,冬日里为人洗衣,辛苦挣些钱供子谈读书。那天我知道后,就想起爷爷说,曾祖母同祖母辛苦供爷爷读书,心中甚至感慨,这才口出狂言。孙儿知错了。”
赵老太爷听赵希厚说起母亲及早逝的妻子,顿时泪下如雨。他自幼丧父,是母亲与妻子供自己读书,荣登科甲,扬名立万,置办起如今的家业。又想,那老鼠胡子的陆员外,只觉得此人分外厌恶,想着赵希厚平日里也算老实,哪里知道上青楼楚馆,定是故意诱自己去打孙子。
只是他又觉得无风不起浪,半响才道:“跪倒书房去。没我的话不许起来!”
*
月华初升,赵希厚正跪得不耐烦,瑞雪提了食盒推门进来。
“你怎么才来?”
瑞雪取了软垫,扶着赵希厚坐下,端出晚饭,却是一碗笋子烧肉,同笋子汤。
赵希厚见了这个,忍不住抽动嘴角:“你故意寒碜我?”
“爹说,笋子开胃。你今日被老太爷打了,心中定不好受,叫我做了这个给你。你若不吃就算。”又见赵希厚面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道,“溶月姑娘已经来过了?没给你送饭?”
赵希厚拔了口饭,又喝了口汤,才道:“我打发她走了!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烦死了。带山楂糖没?给我留下来。”
瑞雪摇摇头:“你别再跑出去了。今日若不是你那话,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赵希厚只是吃饭,并未说话,末了问道:“爷爷怎么样?”
“已经睡下了。胃口不大好,晚上都没吃什么。你以后不许气老太爷了,年纪那么大,万一…”
“我知道了,这垫子给我留下,跪得我双腿疼死了。”
*
笋子烧肉:料为首要。肉嘛~当然是前胛肉了,因为前胛的瘦肉烧出来还是很细腻的,如果是后腿肉的话就是死肉,吃起来硬梆梆地。当然五花肉也可以,但是五花肉做红烧肉的话只能纯烧,放笋子豆角之类的进去就烧不出味道来。
笋子烧肉,笋子好吃,便多放很多笋子,其实不然,此时肉少放则淡而无味,建议多放肉烧,让笋子尽情地吸收肉香。
切记,切葱的刀一定要洗尽之后再切笋,要不味道坏尽。
记得以前点菜,我因为不知道玉兰片到底是什么,便点了个大炒玉兰片,到后来端上一盘炒笋片后我才知道,原来由冬笋制成的笋干叫“玉兰片”。害得我当时还跟服务员说上错菜了,丢人啊~
第二十八章 灵露饮
赵老太爷真的替刘家上邱家提亲了。这让刘家受宠若惊,即使十分不愿的刘太太也不得不屈服赵家光环之下,只是在聘礼上仍百般削减。刘举人在盘算这桩亲事带来的好处后,大笔一挥,办得直超刘家长房长孙的婚事,那些个聘礼还特地绕了半个全椒县城。惹得刘家宗亲多少有些不快。
订亲之后,二十几个要参加院试的学子启程去南京赴考。全椒到南京极近,坐船不过是一日多的工夫,若是顺风,怕是大半日便到。
赵希厚走了没几日,赵二太太带着人回来了。府上的人多少知道赵二太太的作派,早就在赵二太太身边伺候的崔大娘领着溶月几人将赵家老宅上上下下重新收拾了个遍。
一大早,听闻家人传报:“二太太已然进城。”崔大娘忙带着一家上下女仆到二门上迎接。
一顶四人蓝呢银顶大轿,三顶二人小轿,后面跟着八九架马车。一干迎候地人看着不禁咂舌,这么多行李?
抬轿子的轿夫在二门卸了轿立即退下,后面跟着的十几个留头小厮立即涌了上来,抬起了轿子。
崔大娘是知道规矩的,远远的看见小厮抬了轿子过来,赶紧迎了上去。待轿子落下,立即走到四人蓝呢银顶大轿前亲自掀了轿帘,恭敬地道:“给太太纳福。”
溶月则赶上前搀扶赵二太太。
赵二太太瞧了她们两眼,笑着道:“你可好?”
崔大娘受惊若宠地道:“万事都好。此次三少爷若是中了魁首,我就越发的好了。”
赵二太太笑着点点头,又看着皆是穿戴一新出门迎接的仆人,整齐地迎在两边,满意地点点头:“你们打理的很好,这比上回回来瞧着顺眼多了。”
此时后面的二人小轿下来几人,一个奶妈子打扮的妇人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另一个却是身量不大的姑娘;还有一个却是年纪轻轻容颜甚丽的小妇人。
“是寿哥儿跟七姐儿。”赶上前来的大丫鬟叫金莺的,低声说道。
“小少爷同七姑娘?我给太太道喜。”崔大娘说着就跪在跟前,要给两个小主子磕头,却被赵二太太拦住了。
“他年纪小,别折了他的寿。”
赵二太太命奶妈子将孩子抱了来,笑眯眯地瞧了瞧睁着大眼四处乱瞧的孩子:“他年纪太小,别折了他的寿,就叫寿哥儿好了,名字还等老太爷取了。”
崔大娘机灵地应承,发现赵二太太对七姑娘爱理不理的,心里有些奇怪,但又看到七姑娘虽然容貌不差,只是一双眼习惯的朝下看,显得木讷;再瞧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往下弯,又显得无辜自叹,实在难以令人喜欢。
难怪太太不喜欢她。想想大姑娘跟二姑娘,小小年纪就会说话,见人就笑,人见人爱。
赵二太太搀着崔大娘的手问:“老太爷可好?”
“好。正在翰墨斋呢。”
赵二太太带着一众人去又绕到前面给赵老太爷请安。
进了翰墨斋,后头自有人放了锦绣缎子褥垫,赵二太太规规矩矩地给赵老太爷磕了头:“给您请安。”又命后头的两个孩子给赵老太爷问安,“这是九儿,小名叫寿哥儿,还请老太爷赐名。这是七姐儿。”
赵老太爷点点头,因见寿哥儿年纪太小,便拉了七姑娘问话:“你叫什么名儿?今年多大了?”
七姑娘哪里想到赵老太爷会亲自问话,她胆颤心惊,颤抖着道:“都叫我七姐儿,今年六岁了。”
赵老太爷眯眼瞧了瞧,笑着道:“你既然还没起名,那爷爷给你取个名儿好了。”瞧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赵希筠,笑道,“你五姐叫希筠,你就叫希…希筱好了。”
赵希筠拉着赵希筱浅浅地笑着,终于有比自己小的姐妹了。她又见赵二太太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忙松开拉着赵希筱的手,上前给赵二太太磕头。
赵二太太忙拉起她,笑着道:“五侄女,我可没少听你二伯父说起过你,难为你在老太爷跟前伺候。”
赵希筠忙称理当如此。
一时赵二太太跟来的人也涌上前给赵老太爷同赵希筠行礼。
赵老太爷瞧了跟赵二太太进来的人问道:“你回来看三孙院试,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赵二太太赔笑道:“老爷已然去京城述职,调任湖广按察使,媳妇先带了人回来,等三儿院试后再去湖广。”这边又呈了赵佑楣写给赵老太爷的家信。
赵老太爷扫了眼,点头道:“你一路也辛苦,下去歇着吧。把这七丫头留下来给我做伴便是。”
赵二太太万没想到赵老太爷喜欢女孩,只得用眼神示意赵希筱,叫她多多注意,这才带了人下去。
赵老太爷笑眯眯的拉着赵希筱,端了几样果子让她吃。
赵希筱也只是拿了一个李子,紧紧地撰在手中,小声的谢了赵老太爷并不吃。
赵希筠热情的拉着赵希筱的手对赵老太爷道:“爷爷,我同七妹住一起可好?”
赵老太爷乐呵呵地道:“这要问你七妹。七丫头你说呢?”
赵希筱双眼朝小看,半响才小声道:“还要请太太示下。”
*
“太太看看可满意?老宅不比任上,简陋了些。”崔大娘在门口接了赵二太太进屋,服侍她换衣裳。
赵二太太瞧了瞧道:“还是跟十几年前回来时一样,一点都没变。算了,反正也就是住一个多月,等老爷回来后便一同上任。”
早有丫头拿了美人捶替赵二太太捶腿。
崔大娘笑道:“老爷又要到哪赴任?如今可是一方大员了。”
赵二太太笑道:“老爷点了湖广按察使,过些日子便回来。”
溶月亲自拿了托盘捧了东西请赵二太太喝。
只见着东西白乎乎的,赵二太太略微有些迟疑。
溶月忙笑着道:“知道太太最爱喝这个灵露饮,我特地交待厨房的人做了。”
赵二太太浅浅地尝了一口,搁下笑道:“这么多年你还记得?这是谁做的?比睐娘弄的还好。没想到老宅还有人会做这个。赏。”
“是家里的王厨子。”
赵二太太听了这话,猛然想起一段心事,道:“王?是不是当年那个带着孩子的?央着五丫头的奶娘给他女儿喂奶?”
崔大娘道:“正是。”
赵二太太道:“他如今还在这做事?”
溶月笑道:“正是。三少爷最爱用他做的菜。如今他女儿也长大了,手艺也还过的去。前些日子王厨子病了,还是他女儿伺候三少爷的饭菜。”
赵二太太笑了:“三儿还是这般挑食?”
溶月道:“比小时好许多。”
赵二太太点点头,对身边的丫鬟道:“把带给三少爷的东西打理出来,交给溶月收着。”又命人拿东西赏崔大娘,又说自己一路上累了,要歇歇,一会儿再请崔大娘过来吃酒。崔大娘笑着退下。
赵二太太见屋里没人,问道:“你怎么没陪三儿一同去南京?”
溶月道:“老太爷不叫跟着。说是出去考试要丫头陪什么。”
赵二太太点点头:“那是谁跟着的?人可老成?儿行千里母担忧,若不是路上出了些事,我也可以早些到,亲自为他打点。”又问道,“平日里信上也说不明白,口信被人传了也不好。三儿到底如何?”
溶月道:“三少爷读书甚是用功。写了好几篇文章老太爷都说好。我前些日子听说,三少爷同几家应试的少爷花了银子买前几年的院试考题,哪里知道被人唬了。”
赵二太太顿时大惊:“竟然有这等事?那人可抓住了?”
溶月忙宽慰道:“太太别急。听我说完。其实被人唬了,只是有几题是会试或者旁的考试题。其中有一篇是三老爷及第那年的殿试的题目,三少爷做了拿给老太爷瞧。老太爷当时就说好,还说,若是三老爷当年能跟少爷这般写了,就是状元了。”
赵二太太听溶月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连着合十念佛:“阿弥陀佛。我也不盼着他中什么状元,只要老老实实地进学,日后中了进士,放外上任便好。”
溶月连忙道:“少爷一定金榜题名,日后好孝敬您。”
门外有丫鬟禀告:“太太,寿哥儿跟七姐儿的东西放哪?”
赵二太太道:“老太爷不是叫七姐儿跟五姑娘一块住么?送到那里去。寿哥儿的东西就放我这好了。”
溶月跪在赵二太太跟前,笑着给她磕头:“也没打发人来说太太生了小少爷,我给太太磕头道喜。”
赵二太太叹了口气:“我哪里有这么个好命。那是外头那个生的,七姐儿的同胞兄弟落地就没了。老爷子嗣上头艰难,我只得抱了他来。”
溶月这才明白,寿哥儿才是庶生,七姑娘是嫡出。她笑着道:“那是寿哥儿的兆化。五姑娘性儿最好,七姑娘在那太太不必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