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并不算厨房的赌局的开始。那汤臣他们则又闹着开了另个局。
“你们这玩有什么意思!”赵原听着他们嘀咕着这个,一巴掌拍了下去,他朝王九指嘿嘿一笑,“王师傅,您跟我来一把?我赢了你得教我道菜。”
“那你输了呢?”王九指有些好笑的看着赵原,他爹赵山现在不在厨房做事了,这小子的胆子也大了,动不动就跟人来赌两把。
赵原嘿嘿笑道:“我准赢。晚送一刻,少爷绝对察觉得出,而且还要发脾气!不过你可不能跟四儿说。”他肚子里的算盘打得是劈哩啪啦地,少爷嘴巴最毒,一吃出不是王九指做的,绝对发火。
王九指一下一下地磨着他的菜刀,伸手在刀刃上试试:“你怎么就惦记上我的菜?若是让你爹知道一定拆了你小子的骨头。”
赵原无所谓地道:“不过是请你教我道菜。就是我爹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王九指听了点点头:“你怎么个赌法!”
赵原得意地笑道:“送瑞雪做的烧麦过去,我说少爷一定吃得出不一样,还有少爷一定发火!”
王九指无奈地摇摇头,这人,没盼着瑞雪半点好,还盼着赵希厚发火。不过他却是惦记着旁的:“可以,不过要让你爹把他那手腌菜的本事教我?”
赵原一听王九指上来就要他家祖传的手艺,面上微微一愣:“王师傅,你也太…”这个狠字他说不出,只得道,“那你得教我做十样菜,不要求都是你拿手,如何?”
王九指允诺了,其实赵原的手艺也不错,做菜不过是有些小细节他们没注意罢了。
见王九指应允了,赵原忙招来厨房里一个小子:“冯全儿,这里头就数你小子最聪明了,今日我赢不赢全在你身上了!”
冯全儿滴溜溜地转了眼珠子道:“原哥,这…”
赵原在冯全儿耳边说了几句话,郑重地在一脸为难地冯全儿肩上拍了拍:“去吧!王师傅教我十样菜,我教你两样!”
冯全儿立即欢喜地点点头:“您就瞧好吧!一刻钟,就一刻钟。我亲自在少爷院子里等着,一准给您准信。”
听着冯全儿这么说,余下的几个人一百文上下不等的下注,不过,算算赔率却是王九指靠前。不是他们不给瑞雪面子,只是少爷那嘴巴——
太毒了!
*
翡翠烧麦:淮扬细点。皮儿透明,映青菜之翠绿,点火腿之嫣红,宛若上佳翡翠。青菜略焯、剁碎,以精盐、白糖、熟猪油拌匀成馅,以半熟烫面擀成薄皮,捏成菊花形,颈口馅心微露,用少许火腿茸点缀。
第十九章 翡翠烧麦(下)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朗朗地读书声,几年来如一日。盘腿坐在外间小榻上的溶月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微笑着听着里间传出的读书声。
抑扬顿挫,清晰明了。
老太爷这虽说管得严了些,却是能管得住少爷的。太太时常捎话来问少爷的情形,若是老太爷在信上说一句半句的好话,她就心满意足了。
“嗵!”
有东西砸在了地上。溶月顿时一惊,绣花针刺到了手指上。她来不及瞧上一眼,抬头看了看对面桌上的自鸣钟,心里顿时沉了沉。
这都什么时辰了,点心怎么还没送来。溶月忙下了榻,悄悄地望向里间。
赵希厚一张脸绷得紧紧地背着手在里间转来转去。
掀了门帘出去,招来个小丫鬟低声道:“快到厨房问问,少爷的点心怎么还没送来?”
小丫鬟刚要去问,厨房的人将点心送了来。
“怎么这么晚?”
送东西的冯全儿只是将手中的食盒递了去,却不说话,静静地守在外头,想瞧瞧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溶月懒得理厨房的人,赶紧进了屋子,轻声道:“厨房给少爷送点心来了。”
赵希厚没有应声。溶月悄悄地窥视着赵希厚的面色,还好,有些缓和。她将点心取了出来,放在桌上,亲自端了水给赵希厚洗手。
十九岁的赵希厚唇下已然冒出点点胡茬,一身深青色圆领长褶,衬着一丝书卷气,倒显得人清逸端雅。只是好看的眉毛紧锁,嘴角隐忍地抽搐着。
他夹了一个翡翠烧麦,看了看。
烧麦皮子是透明的,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碧绿的馅,火腿茸点缀在上面,品相漂亮异常。“皮薄似纸,馅心碧绿,色如翡翠。果然是翡翠烧麦!”
浅浅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品尝着。糖油盈口,甜润清香…不过…他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厨房的人还在外头?”
溶月忙应了声,叫厨房的人进来。
“这是谁做的?王叔呢?”
冯全儿心里暗暗道了声厉害,口上却不敢表示半分,笑着道:“就是王师傅做的。”
“哼!”不想赵希厚冷笑一声,“你当我吃不出来?”
他不再碰点心半分,只是喝着茶。虽然配料都是一样,但是还是跟王叔做的不一样。
冯全儿得到赵原的吩咐不能直接就应了,一定要听赵希厚点出,而他本生也就是个伶俐的人,忙叫屈地道:“真的是王师傅做的。”瑞雪姓王,叫王师傅也可以吧!不过这个称呼…有些怪!
“还跟我打马虎眼?料是一样的料,手法却不一样,滋味也就不一样!”赵希厚虽这么说,可他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何一样的料,弄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冯全儿信服了,赔笑着道:“三少爷您真神了!这是瑞雪做的,王师傅昨儿病了,不能做饭。特地叫瑞雪做了送来,请您尝尝,可是差了什么?”
溶月面上有些不悦:“瑞雪才几岁,这东西就能端上来?”
赵希厚夹了一个烧麦,放进口中吃了,点头道:“不差不差!”
赵希厚满足地眯着眼,笑呵呵地看着为数不多的点心。每日读书到这时,吃些点心,真是一大享受。
溶月倒了被热茶端给赵希厚,抿嘴笑他那副餍足样儿:“什么好东西,少爷宝贝成这样?我就不信,瑞雪那么点大的孩子能做得多好。”
赵希厚只是吃点心并不说话。看着冯全儿还看着他,道:“你回去说,味儿不错,就是皮差了些,还有馅拌得不开。”
冯全儿瞧着面上没有一丝动怒的神色,暗暗道奇,这瑞雪的手艺真的那么好?昨天瑞雪做了那个什么红嘴绿鹦哥少爷还闹了脾气,今日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这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夕之间改变吧。
吃了五只烧麦,喝了口热茶,赵希厚笑着问道:“五妹妹问你要那的那个什么牡丹花的活计呢?你拿来我一并带过去。”
溶月忙应了声,找出了两个绣好的活计递了去:“我活计不好,还请五姑娘不必嫌弃。”
赵希厚瞧了瞧上面绣的东西,摆手道:“叫你拿来就拿来,哪那么多的废话!”他换了身衣裳,开了柜子拿了一只木匣子,将那两件活计塞进袖口,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溶月掀了帘子跟在后头,嘱咐道:“少爷早些回来。”
这个少爷每回都看五姑娘都去大半天,若是叫老太爷知道,他方才的努力不过是应付了事,还不知道家里要乱成什么样子。
*
“姑娘,少爷来了。”守在门口的丫鬟见到赵希厚过来,忙打了帘子。
依窗写字的赵希筠搁了笔,站起来迎着这位堂兄。当瞧到这位堂兄一进来就四下打量着自己的屋子,她立马就明白了,掩口笑道:“三哥在找什么?瑞雪今日没来。”
赵希厚没在屋子里瞧见自己想见的人,讪笑地将袖中的两件活计拿了出来:“溶月说这是你要的什么东西,我带了过来。”
赵希筠知道来送东西不过是借口,却不好挑明,取了两个活计略看了看,又推了回去:“她本来是做给你的,如今又送了来,多不好。”
“你在写什么?”赵希厚懒得多说,随口问道。
这几年赵希筠在赵老太爷的指点下也读了几本书,无事的时候也写几个字做消遣,听赵希厚问了,献宝地呈了上去:“还请三哥指点一二。”
赵希筠的字婉约柔美,一看就知道这是天下女子的通病——腕力不足,他也不好讲得太过,只笑着道:“若是能入木三分便好。”
赵希筠叹了口气,递了茶给赵希厚,请他坐下来:“我也知道,可是,总是练不好。我总不能像三哥那时候一样,手上绑着个铁砂袋吧!”
赵希厚笑着不说话,爷爷把这个字看的格外的重,特地弄了铁砂袋绑在他手上,写了三年多,才取了下来。
“女子中你这字就够好了。难不成还要做第二个卫夫人?”
“三哥又取笑我!”赵希筠蹙眉不悦地道,她不大喜欢听人说什么女夫子之类的话,虽然家里是书香门第,可这总让她觉得刺耳,“你也知道我不过是平日无事打发时辰罢了!”
“对了,上回你给我做的扇套上绣了几行字,爷爷瞧着甚喜,还问我是谁做的呢!”
赵希筠听得赵老太爷喜欢,白皙的面上露出一丝红晕:“我正想等爷爷寿辰的时候,绣幅百寿字的屏风做寿礼,可我这字怎好见人?”
赵希厚把玩着手中的纸扇笑着道:“这有何难。百寿我写了来,妹妹照着绣不就行了?连带着我的东西也成了。莫不是妹妹连绣活都拿不出手了?”
“三哥就知道打趣我。三哥,三伯家的六哥已然进学了,院试是五魁。这五月的院试可得保佑你一举夺魁。”
赵希厚不在乎地道:“进学就进学,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进士及第。不过咱们家出个进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是不稀奇。只是你是爷爷亲自教导的,总不能输给六哥吧!”
“这有什么好争的!不过是四本书里头的东西,死记硬背罢了。”
赵希厚说的很狂放,但是赵希筠明白三哥是有狂放的资本。他只用一盏茶的工夫就能写一篇策论,县试那次就把杨县令震住了。
县上一个十四岁就进了学的,多少人在夸耀,说什么神童在世;六哥十二岁进学,三伯母还特地写了书信回来,听着那意思,像是不用爷爷教导都可以成名。
可是在她眼里,这些人都比不上三哥。
赵希厚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只是把玩着他的扇子。
赵希筠本想跟他多说两句话,毕竟家里没有姐妹可以说话,唯独这个三哥能陪陪自己说话,不过瞧着跟他说不上几句就冷了场,又瞧见他一进来就找人的样子,知道他心里有事,便赶着道:“你快些去吧!人在这,心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被说中心思地赵希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五妹,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说,回头我带给你!”
“你又要出去?若是被爷爷知道了可怎么办?”赵希筠一听到他要出去,急忙拦着,三哥常常溜出去,每回都拿自己这打掩护,万一哪天叫爷爷知道了,还不坏事。
赵希厚嘿嘿一笑并不说话,只是道:“怎么可能知道?我叫瑞雪留门给我,到时候若是找到你这,你就跟以往一样说就是了。对了,你要什么?若是不要,我可走了!”
“昨日你带的根雕可好了。还有泥人。瑞雪拿走了,我还要。”赵希筠微微红了脸,急急地说了几样东西。逛庙的时候瞧见过路边的小玩意,只是姑娘家不方便,只得托三哥买了。
赵希厚停住问道:“是泥人么?她拿走什么样的?”
“根雕跟泥人都拿了。三哥,你下次带两份好了,每回瑞雪见了,都格外的喜欢,我也不好不给她几个。”虽说不该跟瑞雪抢,只是她都很喜欢,赵希筠瞧着赵希厚手里的小匣子问到,“不过你这是什么?”
赵希厚将匣子推了过去:“她拿了你几样,你就从这里面挑好了。反正我也是照着你的份买的。”
赵希筠推着道:“我不要了,你今日出去给我带些小玩意便好。”
赵希厚突然把手伸到赵希筠的跟前:“给钱!”
冷不防的伸过来一只手,却是把赵希筠吓住了。她紧紧地捂住口,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见赵希厚面上的笑容,这才缓过来。红着脸,作势要打,可是哪里打得了,赵希厚早就蹿了出去。
*
翡翠烧麦小诀窍:烧麦皮一定要先拿开水烫面,然后是冷水和面。
第二十章 臭鳜鱼
赵原苦着张脸黏着瑞雪:“瑞雪,你去同你爹爹说说,这次就免了吧。”
瑞雪被他缠的无法,好笑地道:“若不是你硬拉着爹爹打赌又怎么会输?”
“我哪里知道会这样。瑞雪你就帮帮忙,若是被我爹知道了,我就惨了。王师傅会做的菜那么多,何必追着我要那个东西?”
张妈冷眼旁观了那么久,忍不住道:“我看你不是怕你爹,而是怕媳妇知道你跟人打赌!输了钱。”
赵原立马红了脸,哽着脖子强辩道:“才不是,才不是。”
厨房的人都知道他是怕老婆的主儿,见他嘴上死硬,哄地笑开了。
张妈笑道:“四儿你怎么来了?”
但见赵原立马蹲下身子,双手护住耳朵,闭着眼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同旁人赌钱,也不该答应王师傅把家传的腌菜手艺教给他,我真的错了。我二回不敢了。”
厨房的人见了他这样子,又哄地笑了起来。
蹲在地上的赵原听见了笑声懊恼地站了起来,不大好意思地抓抓脑袋。看着咧着大嘴笑的黑子还不忘往口里送吃得,随手给了他一下:“你又吃。天天就知道吃。”
黑子方才赢了二百多文钱,心情大好,笑嘻嘻地道:“俺还真是饿了。”
瑞雪听他说饿,将剩下的翡翠烧麦都塞给了他:“你先垫点,到晚饭时再吃好了。”
黑子满足地笑了,一口便咽下个烧麦,伸出大拇指,含糊地道:“王家妹子,你手艺真好,顶好吃!”
瑞雪浅浅一笑,只是拿了竹簸放在太阳地里,坐到一边磨刀。
爹说过,刀是厨子的武器,没事的时候就要磨一磨,等到真真钝了的时候也就晚了。
黑子张大了嘴,傻乎乎地追随着瑞雪的身影,都忘记往嘴里填东西。
赵原瞧他那傻样,随手在他后脑门上拍着:“你看什么呢?”
黑子这才缓过神,抓抓脑袋,冲着赵原嘿嘿地笑。
赵原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脚:“好看吧?!漂亮吧?!”
黑子连连点头:“王家妹子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更美。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说着自己就先闹了个脸红,不过他马上蹿到瑞雪跟前,蹲在瑞雪边上,“王家妹子,我帮你磨刀吧!”
见瑞雪没理他,他又指着瑞雪摆在太阳地的竹簸问道:“那里面是什么?今晚要做的东西么?”
“是鱼。”
黑子一面往口里塞烧麦一面问道:“什么鱼?俺小时候常抓了鱼就现烤着吃,可香了,哪日我烤给你吃?俺烤鱼的手艺可是没二话。”
四射的渣子溅到瑞雪的脸上衣服上,她抬手拭去。黑子也察觉到自己错处,伸了手就要帮瑞雪擦。
瑞雪见他伸过手,忙侧了头躲了过去。
赵原一脚踹在黑子的屁股上:“你小子动手动脚地做什么呢?”
黑子只顾着护着吃得,双膝立即跪倒在地,他见那笼烧麦没掉在地上,这才收起了不快,不解地道:“俺帮王家妹子擦擦!”
“擦什么!以后吃东西别张着大嘴说话。”
“赵原你又被媳妇骂了?”戏谑的嗓音打外面传进来,转眼就瞧见身着深青色圆领长衫的赵希厚慢踱进来。
厨房的人见是他来了,纷纷站起身,凑到跟前:“三少爷给您道喜了。”
赵希厚点头算是应了,走到瑞雪跟前道:“我听说王叔病了,可好点了?”
瑞雪行礼问安,笑道:“好些了。”
“你陪我去瞧瞧好了,这里有些补身子的药,你回头熬给王叔吃。”
瑞雪应了,将晒着的竹簸也一并拿了去。
走开了约有二十来步,赵希厚凑到瑞雪跟前,笑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瑞雪同赵希厚学过字,知道这话的意思,顿时红了脸:“三少爷说什么呢!”
赵希厚觉得她脸红的好看,越发的想去逗她,小声地道:“那那个傻小子凑在你跟前做什么?”
“傻小子?”
“就是那个蛮牛一样的黑小子。傻嘿嘿地,就那样!”赵希厚比划着学着黑子吃东西的样子。
瑞需忍不住笑了,啐道:“你跟原叔一样,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赵希厚道:“老实?若是赵原晚一点,手都要伸到你脸上了!我还没见过这么老实的人!”
瑞雪没说话,只是继续的往前走。
赵希厚见她不说话,觉得有些沉闷,问道:“你手里头是什么东西?”
“鳜鱼。”
“真的?我最喜欢吃鳜鱼了。”赵希厚说着掀开蒙着竹簸的纱布,只闻的一阵臭味传了出来。他立马捂住鼻子,立马离老远的,厌恶地道,“这么臭,快丢了!”
瑞雪将纱布蒙好,皱着眉望着赵希厚:“这是腌鳜鱼,就是这个味,不臭的。”
赵希厚“唰”地开了扇子,猛地在面前扇着:“还不臭,你闻闻那味!”
“可是爹说要做给三少爷吃的。”
赵希厚嚷道:“谁说的,我什么时候吃过这么臭的东西?”
瑞雪见他一副急于撇清的样子,含笑道:“三少爷才说自己最喜欢吃鳜鱼的,又要反悔么?”
赵希厚苦着脸道:“我要是知道它是臭的,怎么都不吃。”说着他伸手摩擦着下巴,感叹的道,“王叔还真是有本事,这么臭的东西,他居然也能烧出香的来。”
瑞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只是伸手将纱布盖严实。
赵希厚得意地笑了笑:“人家都说我文章好,我却说我这能吃菜的嘴好。你说,王叔做了那么好的菜,没有我这个会吃的人欣赏,那又有什么用呢?所谓千里马易寻,而伯乐难求,就是这个道理。”
瑞雪忙打住他:“你只会在我面前说,有本事你同老太爷说去。”
赵希厚替瑞雪扇了扇,把握十足地道:“在你面前说说而已,你也不忍心见我被爷爷敲不是么?要不,当年爹要打我的时候,你也不会扑着不叫打的。”
瑞雪面上微微红了,低了头小声道:“那是小时候不懂事,冒犯了二老爷。”
赵希厚道:“你若不冒犯,板子早打到我身上了,不过你却不怕我父亲,真是难得。”
“我不晓得规矩,以后不会的了。我听人说,你县试匆匆交卷是为了赶回来吃饭,可是真的?你快想好怎么回老太爷吧。”
赵希厚笑着道:“这话怎么传地这么快,连你都知道了。”
瑞雪正色地道:“到底有没有?”
“是。当时饿得我两眼冒花,再说就是两文一诗,哪里要那么久,当然是快些写完,赶紧出来吃东西。你从哪听到的?”
“家里都在传,当心老太爷问你。”
赵希厚无所谓地道:“已经问过了,我说了肚子不好,又不好直说,便拿这个当理由。”
瑞雪听赵老太爷已经问过他,便松了口气。
赵希厚厌恶地瞧了她手中的簸萝:“快丢了。臭烘烘的。”
“当然能吃。本来说昨天做的,结果爹身子不好就没做。今日再不做,味道就不好了。爹上我跟汤臣试试手。”
赵希厚伸出两根手指捏开纱布一角,瞧了里面的东西。鳜鱼,鱼鳞未脱,却散发出一种臭味。他受不了的再次跳开。
“你别送到我那里了,我一定不吃的。”
瑞雪将纱布重新盖上,笑道:“什么时候去南京院试?怎么不看书还跑来?”
赵希厚拿扇柄抵了抵脑门,随意地道:“五月吧!左不过两文一诗,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个给你。”
赵希厚将木匣子递了过去,也瞧着瑞雪没手拿,又留在手中:“算了我帮你拿吧!省得被这臭东西染上了。”
“给爹的药材?多谢三少爷的赏。”
赵希厚道:“不是,我在滁州府给你买的小玩意。还有别总是一个赏字接一个赏的。”
“我已从五姑娘那得了几个,不用的。”
赵希厚撇了撇嘴道:“她是她的,你是你的,到时候你再送她几个便是了。”
瑞雪笑着谢了她。
赵希厚目光落在瑞雪的衣裳上:“回头把这衣裳换了。”
瑞雪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衣裳,没什么啊,也没脏,再说她也没冬衣,这…
赵希厚指着瑞雪身上的水田衣道:“又不是没有衣裳穿,怎么穿棉布的?爷爷不是才给你做了几身新衣裳么?”
“那些好衣裳穿了又不能做事,再说什么衣裳不都是穿?”
赵希厚道:“那怎么一样。快回去换了。”
“我等会还要去厨房做事,穿那么好做什么?蹭脏了怎么办?”
听她口气有些变化,赵希厚不由地道:“我不过问问,你别不恼,你如今的脾气越来越大了。我今儿找你,想请你做件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不过是几张大字。”
“我知道了,你临回来的时候从我这拿就是了。”
赵希厚钉在门口,笑着道:“如果有人问你呢?”
“我没瞧见三少爷。”
赵希厚满意地敲了敲瑞雪的脑袋:“真聪明。回头我带东西给。”
*
臭鳜鱼:徽菜。将新鲜鳜鱼用淡盐水腌渍,六七天后,便可食用。用油略煎,小火红烧至汤汁浓缩而成。鳜鱼极易消化,适合小儿跟老年人食用;有利于肺结核病人康复,但是哮喘病人不能吃。
相传在200多年前,沿江一带鱼贩将鳜鱼以木桶装运至徽州山区,途中为防止鲜鱼变质,采取一层鱼洒一层淡盐水的办法,经常上下翻动,如此七八天抵达徽州地区。此时鱼鳃仍是红色,鳞不脱,质未变,只是表皮散发出一种似臭非臭的特殊气味,但是洗净后经热油稍煎,细火烹调,非但无异味,反而鲜香无比,成为脍炙人口的佳肴。
其实我们冬日里腌制的咸鱼也可以这么做。只在冬日的太阳下晒了三四天,将血水晒干,便可以烧熟。原因就是,一旦晒的时间常,鱼肉原有的水分便没了,吃在嘴里很硬,而且也不容易入味。只晒几天却是一种意想不到的美味。
第二十一章 龙凤饼
醉亭居最大的包间。此刻聚集着一帮读书人,相互簇拥,时不时的争辩几句,评论诗文,或者说说旁的。
一个穿着赭石色长衫的书生站起身环视了一圈,高声道:“都到齐了吗?”
他身边的书生拱了手道:“就差邱子谈同赵雪堂。”
立即有人道:“回头定要好好的罚他们俩个。”
“正是,此次咱们县就他们两个府试是一等,定要他们做东。”
“乐兄,你又要罚我?”清朗地声音伴随着包间的木门打开传了过来。
身着深青圆领长衫的赵希厚笑着走了进来。
读书人见赵希厚进来,都站起身同他致礼。独那个姓乐的书生依旧坐在椅子上笑道:“不是你又是谁?此次是一等,院试你若是要夺了头魁,我来请你便是。”
赵希厚同他说笑了几句,眼睛却在包间里扫射一番:“乐兄,刘兄,子谈怎么没来?”
一个缩坐在包间角落的书生怯怯地站了起来,红着脸小声的道:“今日有人上子谈家向他姐姐提亲,今日是来不了了。”
赵希厚走到那书生跟前,作揖道:“蔡兄,这…我昨日同一道回来也没听说此事。”
蔡姓书生忙还礼道:“我听人说,这亲事订的也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