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安生了没多久,便听见周月香在屋里大叫道:“镯子呢?我的镯子呢?是谁偷了我的镯子!”
第一卷 进府 第十章 消失的赤金梅花镯
一听周月香在那里叫镯子不见了,女孩子们相互地望了望,不一会儿听见红绡又哭了起来,她一面哭一面央求着:“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会是谁?这屋里除了你们几个还有旁人么?”周月香凶凶地追问着,“不是你,就是你们!”
“周月香,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呸!你以为那是个什么东西?告诉你,姑娘我还瞧不上呢!”回嘴的是凤儿。于阳甚至可以想象的出,凤儿在那里跳着脚,伸了手对着周月香一阵戳戳点点。
“瞧不上?瞧不上你还偷?还不给我交出来,我数三下,你若是不交出来,我就…”
凤儿抢白地道:“你就什么?告诉尹大娘么?哼,看尹大娘信不信你!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去了也是找骂!”
“啊!”凤儿地一声吃痛,接着又听见红绡在里面哭起来,翠香在那里劝着:“别打了,别打了。”
女孩子们在外面听着闹的大了,忙都涌了进来,只瞧着周月香正在那里扯着凤儿厮打,满口叫她把镯子交出来。翠香在那里拉着扑在凤儿身上的周月香,而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红绡只是坐在旁边哭。
于阳赶紧上前帮着翠香把周月香抢拉了起来,只是周月香生地比她们都壮实些,又是拼了力与凤儿在那厮打,她们哪里拉地动。于阳忙招呼着妞儿:“妞儿,过来帮一把。”
三个人是连拉带拽地才勉强把周月香从凤儿的身上拉了下来,翻身爬起来的凤儿又叫嚣着扑了上来,对着周月香就是一阵打。却不妨周月香一抬脚踢在肋上。
凤儿“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里翠香又丢了周月香,去扶凤儿:“踢在哪里了?快把她搀起来。”
周月香在那里骂道:“你还敢跟我打。我踢死你这个做贼的。什么不好。偏会偷人东西。你不是瞧不上么?那你偷什么?你拿出个比这好地来。我就信了你。”
于阳忙扯着周月香,口里道:“别吵了。仔细尹大娘又要找你麻烦了。”
“我要找谁麻烦了?”平平实实地声音在门外想起,女孩们慌得忙站好,垂手站着。
翠香忙笑道:“没。没事。”
尹大娘双目一扫。落在了于阳地身上,她手一指:“阳妮子?”
于阳摇摇头:“没事。我们拌了两句嘴。”
周月香偏不如人愿,她挤开人,指了于阳道:“现在又学乖了?你方才说什么?找我麻烦?我倒要来找你的麻烦。”她上前半步道,“回尹大娘,我原先有个赤金梅花镯子,方才不见了。”她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又道,“还请大娘给我做主。”
尹大娘瞧了周月香一眼,问道:“方才跟月香在屋子里有谁?”
翠香拉着红绡并凤儿走上前道:“是我们。”
尹大娘瞧了三人一眼。翠香大胆的抬起头与她对视,凤儿虽然有些不自在,犹豫了两下也大方的抬起头,唯独红绡畏畏缩缩,偷偷地瞧了眼尹大娘,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你们怎么说?”
凤儿急急的辩解道:“怎么会是我们?红绡的手被蹭破了,我给她洗手,翠香姐姐找了涂上的膏药,我们三个在一处,都没往她跟前凑。怎么会是我们?她平日里宝贝似的护着,怎么可能叫我们摸了去。”
周月香毕竟是怕尹大娘的,瞧了眼尹大娘,见她没什么表情,这才壮了胆子的道:“不是你们是谁?难道还有旁人么?”
翠香忙道:“真的不是我们。月香姐姐,你且想想,最后是在哪里见着的,是不是你放在哪,一时忘记了。”
周月香没好气地道:“我能搁在哪?我…”她一时语顿,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地道,“我想起来了,就是你们偷了我的镯子。”众人一见,她所指的就是于阳跟妞儿。
见众人都望了过来,妞儿没好气地道:“哪个偷了你的?跟疯狗一样,逮着谁,就咬谁是吧!”
周月香道:“没说你。说的是阳妮子。”她矛头一转,指向了阳妮子,“你扶了我一把,就是那个时候把我的镯子摸去了的。你还我镯子,还我镯子。”
于阳有些莫名其妙:“我扶了你一下,就把你镯子偷了?”她周月香把她当成什么人了,一枝梅么?真是好笑。
周月香逼近于阳:“当然,你正好摸了我的手。我说你怎么好心扶我呢!”
妞儿也不顾尹大娘就在边上,伸手一推,把周月香推离了于阳:“你嘴巴放干净些!谁稀罕你那东西。”
“不稀罕?”周月香随手抓住了一个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冷笑道,“谁不知道你婆家没银子,才把你卖了!”
妞儿上去就要厮打,被于阳扯住,于阳正色道:“你东西丢了,心里不舒服,说话没有边际,我不恼,可你不该满口胡话!既然你说是我偷的,那好,当着尹大娘,还有大伙的面,那你来搜好了。若是没有,你当着大伙的面给我陪不是,把你那满嘴的胡话都给我吞回去!”她说着解开了自己的衣裳,让周月香来搜身。
周月香真的走上去搜,她细细地摸了于阳的身子,却是一样也没有,但她仍旧不死心,捉住于阳的手就把她往尹大娘跟前拖:“你肯定埋赃了。给我找回来。”
于阳一把甩过周月香的手:“让你也搜了,你还说埋赃了。那你问问她们,我在院子里可走动过?”
尹大娘的眼珠子转向了那几个女孩子,女孩子纷纷摇着头。倩儿大着胆子道:“没有,我们都在一处,听着里面打了起来才进来的。”
尹大娘问了每人在院子里站的地方,又问了进屋后站的地方,便使了眼色:“既然是丢了东西,那就搜一搜,省得混赖,不如大家都查一查去去疑。”
她一挥手,身后的仆妇们便蜂拥而上,铺盖柜子全部打开,翻出了包袱,就着包袱皮儿问清了原是谁的,一一的当了众人的面翻了。尹大娘看了一看,也不过是一两身衣裳,就是有那些个带了一些首饰进来的,也不过是小玩意儿。
尹大娘瞧了周月香一眼,对那些个仆妇道:“可细细的查,若是查不出来,到时候我们就成了贼了。”
众人忙应了,边边角角都摸了清,还有媳妇上了炕把铺盖抖了个乱七八糟,一一的摸了。此时一个仆妇拿了个大红缎子包袱过来,当着面问:“这是谁的?”
周月香道:“是我的。”
一时打开,只见里面放几件衣裳,最上面的那一件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镶粉紫边斜襟衣裳尤其漂亮。那衣裳一出现便将女孩子们的目光吸引了。她们死死地盯住那件华丽的衣裳,那面料,那做工,真是少见。
周月香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不禁洋洋得意起来。那是表姐给她的,叫她见太太那日穿在身上。姨奶奶一看到那身衣裳,就会留下她。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上炕翻铺盖的媳妇指着一处道:“这是谁睡的地方?”
大家挪了视线,但见那炕上摆着个金镯子,周月香见了,立马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镯子看了又看,喜道:“这就是我的镯子,这就是我的镯子。”
尹大娘走到炕前,扫过一群女孩子,厉声问道:“再问一次,这是谁的地方?”
女孩子们瞧了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下头。
妞儿看了那“咦”了一声,她回望了于阳,见于阳也是一脸疑惑。
凤儿走上前,笑着道:“大娘还是问问月香吧!没人比她更晓得了。”
听凤儿这么说,尹大娘立马明白过来,这就是月香的地方。她笑着道:“你不是说镯子被人偷了么?怎么在你的铺盖下找着了?”
周月香一时也晃不过来,张口结舌的道:“我不晓得,我不晓得…”她猛地转身等着女孩子们,“是谁,是谁藏的?”
一个媳妇笑道:“你先别忙说别人。到现在也只有你靠了这里,再没了别人,你方才也这么说了是不是?”
周月香勉强的点了头。是,是只有她。
那媳妇笑道:“这就是了。肯定也不是我们偷了你东西再藏到这的,是不是?”
周月香又僵直着点了头。
“你可瞧清楚了,明明白白的,再也没话说了吧!如今查着是你自己乱放的,诬陷旁人,这该怎么样?”
周月香只是道:“不是我,不是我!”
尹大娘顿时沉了音:“不是你是谁?明明白白的搜了出来。”
周月香只是不认:“我没事藏了自己的东西,在这闹什么。大娘我绝不干这些事。”
凤儿讽笑道:“这世上就有些人喜欢自守自盗再赖旁人。你不过见翠香姐姐好了,瞧不过去,寻的法子罢了!”
尹大娘见周月香只是在那里摇头,满口说不是,再看看她眼睛,一片纯净,并不像是说谎之人,倒觉得可疑。但此时东西已经找着,明明瞧着,也没什么,便叫人把周月香带下去罚站两个时辰,一了此事。
第一卷 进府 第十一章 顶香炉
一时到了晚上女孩子都聚在一处谈论今儿的荒唐事。凤儿笑道:“难怪她一个人在那里闹的欢腾,原来是自己藏了,若不是蔡大娘要搜到她的身上,真叫她诬陷进去了。”
倩儿不明白的道:“真是奇怪了,好好的硬要说旁人偷的做什么?难道以后拿出来了,咱们就不知道了?”
凤儿笑道:“当然是她那个在这里当差的表姐教的好了。瞧着翠香姐姐出众了,就要把她撵下去。”
翠香沉声道:“凤儿。”
凤儿笑嘻嘻地道:“我知道姐姐不喜欢别人这么说,可是这是事实啊,你是做的比我们都好,蔡大娘还有那些个婶子都喜欢你啊。你没瞧见她每回在背后瞧你的眼神,活活的都要把肉刮出来。”
翠香责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一句,你别没理都要闹三分,今儿的事要是说起来有你七分的不是。”
凤儿有些不大高兴,撇嘴道:“我帮你说话,你到说起我来了。”
翠香道:“她是心高气傲的人,被婶子们压了正一肚子火没出去,你还去惹她。你没受罪,到连累红绡,你看看她今日哭的,嗓子都哑了。”翠香搂紧了窝在自己怀里的红绡,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凤儿强道:“谁叫她爱发火,我偏不让她。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让我让她。还有你红绡。”凤儿话锋一转,指向了红绡,“别一遇到事就哭哭啼啼的,我最见不得你这样。”
红绡畏畏缩缩地躲到翠香怀里,只是不抬头。翠香忙拦着:“好了,你别说了,看把她吓得。”她低下头安抚着红绡,“别怕。”
这里翠香她们在说话,妞儿却拉着于阳:“你还可怜她么?连你也怀疑上了。我看你这滥好心要好到什么时候。”
于阳勉强一笑。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周月香地镯子怎么会盖在了铺盖下,早先看着她急地那样根本就不像在作假。还有找着镯子的那一刻。她几乎就是扑着过去地。满心都注意在她的镯子上,如果是故意的。装不出那么真吧。可是…
于阳摇摇头,这事真是想不明白。
妞儿推了推她:“你又怎么了。我跟你说。你听着了没有。你忘记上回地事了?”
于阳微微一怔,上回地事。哦。她说的是给教桑财读书地老秀才打扫屋子地事。桑妈妈为了老秀才能好生地教导桑财读书,每日都叫于阳送桑财去读书。顺便看看老先生那有什么可以帮着做的。于阳每日都会帮着打扫庭院,挑水之类地。可是日子久了,她便发现有一个学生总是死死的盯着她,那眼睛露着深深地冷意。开始她只觉得奇怪并没举得什么。后来于阳才知道。那学生家里穷没钱读书,便帮先生做事折做束修,他认为于阳是帮桑财报复他。不想叫他读书。
想起那件事。于阳不由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你还没想到她好好的会赖你。”
于阳一想起自己的好意,却被周月香倒打一耙有些不舒服,闷闷地应了。
妞儿推了于阳:“我知道你心里嫌我说话不好听,可就是这样的事。以后离她远些。”
于阳却道:“我只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不奇怪的。东西找着就是了。看,她进来了。”妞儿本还想说于阳几句,见周月香步履蹒跚地推门进来。
想是跪得太久了,周月香面色苍白,汗湿的头发贴在脑门上,人显得乏力之极。于阳起身想要上去问两声,却被妞儿拉住了,妞儿冲着她直摇头,暗道:“你忘了我方才说的话了?”
女孩子们都停了话,静静地瞧着周月香走进来,看着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抱着水壶往口里灌茶。她一定是渴的厉害,有些不要命地喝着。她喝得太急了,一口呛着,没命地在那里咳着,仿佛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于阳看着有些不忍心,走上来替周月香拍了后背,为她顺着气:“你没事吧?”
周月香这次没有推开于阳,她静静地享受着于阳为自己顺气,这个时候翠香也走了过来,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馒头递了过去:“给你。”
周月香狠狠地讴着翠香,只是她的喉咙却发出一声响,周月香顿时红了脸,掩饰地拿起茶壶继续喝水。
翠香听了那响声,知道她是饿了,微微一笑,仍旧把馒头塞给她:“吃吧!专门为你留的。”
周月香实在是饿得厉害了,伸手想接过来,却瞧见凤儿对着她讥讽的笑着。她顿时一闹,甩手道:“拿走,我才不要你装好心。”
翠香叹了口气,蹲下身把馒头拣了,搁在桌上,还要劝周月香两句,却被凤儿拉着离开:“翠香姐,你那么好心做什么?你对她好,她还把你那心当成驴肝肺。”
周月香越来越不耐烦,一想起今日的事,她就不由地恼火,都是她们俩闹的,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倒叫她成了坏人。她重重地拍了桌子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把翠香姐姐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自己藏了东西,到说是别人偷的。亏得翠香姐姐心好,若是我就叫你饿着,败几天的火,你就好了。”
“我自己藏的,若是我藏的,我就天打五雷轰!”
凤儿冷笑一声:“这都连着晴了几天了,打雷下雨倒是好事了。你也用不着发誓,老天爷劈了你,到把我也连累了。”
“你!”
“我什么我。你若是不想跟我们在一处就出去,没人拦着你。”凤儿的嘴巴都不是盖的,很利索,说的周月香牙痒痒地。
周月香晓得自己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这帮丫头是不会把她放在眼里的,她将离自己身边最近,胆子最小的红绡吼道:“说的就是你,你还不滚?”
红绡是个娇娇小小的女孩,虽然跟她们同岁,瞧上去却要比她们小许多,她被周月香一吼,身形微微颤抖着,嘴一瘪,眼睛一眨泪水便落了下来。
周月香不耐烦地吼着:“哭什么哭?还不给我滚出去!见到你这样的就心烦。”
红绡吓得赶紧抹了眼泪,只是泪水仍旧不争气地落下,她畏惧地缩了缩。
凤儿瞧不过去了,把红绡护在自己身后:“有能耐自己对着蔡大娘耍去!欺负自己人算什么!欺软怕硬的家伙!”
“小贱人,你说谁欺软怕硬了?”
“说的就是你!”凤儿最是讨厌周月香,明明都是一样来做丫鬟的,偏她花样多,时常摆弄着,炫耀着跟她们不同,动不动就骂她们是小贱人,“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你骂我是贱人,你也是贱人!”
周月香扑上就跟着凤儿厮打,不住地骂道:“我撕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再骂!”
凤儿当场便挨了周月香两个耳刮子,一头撞了过去,撒泼地闹了起来:“我叫你打,我叫你打!”
其他的女孩们都讨厌周月香的为人,尤其是今儿的事,她们更是气周月香,认定了周月香是要整她们,故意把镯子藏起来,说她们是贼,因此也存了报仇的心。
这时见凤儿被她欺负了,一窝蜂的上去。她们知道蔡大娘等人不喜欢她,即使出了事,最后倒霉的也是周月香。
女孩子们把周月香裹了个严严实实,这个扯了周月香的头发,那个掰了周月香的手指头。
周月香冷不防叫这些人围住,一时没了章法,这个扯一下,那个推两下。毕竟是双手难敌数拳,早就败下阵,只落了挨打的份。
红绡一见打了起来,吓得顿时哭出了声。
翠香哄了红绡,又去拉着周月香:“别打了,别打了,快别打了!有什么说就好了,何必要这样,快别打了。”
可是她哪里止的住,拉了这个,那个反扑过去;抱了那个,这个又挠了过来,就是她自己也被挠了两下。
妞儿在一旁看着卷了袖子也要上去,却被于阳一把拉住。
“阳妮子。”妞儿急着示意于阳快松手。下午的时候,周月香诬赖阳妮子跟她是贼,她早就想揍她了,眼瞧着这回有那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这个出气的机会。
于阳只是摇头示意,却是道:“别打,快把她们扯开,快扯开!等管事的婶子来了,咱们该倒霉了。快扯开。”
妞儿听了忙去拉,可是哪里拉得住,那些个女孩子都闹得不可开交了,哪里劝的住。
这时候,只听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了。两个木着脸地仆妇站在外面,瞪着闹得不可开交地女孩们。
女孩子们立马老实了,全部都从炕上爬了下来,乱糟糟地找着了自己的鞋子,一个个胆颤心惊地垂手站立。
“都在这里闹什么?一个个都皮痒了?你看看你们的样子,还有一点大户人家丫头的样么?披头散发,衣裳不整,就是街上的花子也比你们整齐些。睡不着是不是?浑身有劲使不完是不是,都给我到院子里顶香炉去!”仆妇威严地喝命着。
女孩子们不由地瞪了眼惹祸地周月香,不情不愿地挪动着,谁愿意罚跪啊。再说这顶香炉却是个最难熬的刑罚。虽然不挨打,不饿肚子,可这要比那挨打,饿肚子还要让你难受。你要直挺挺地跪着,腰要挺直,脑袋上顶着个插了燃香的香炉。这个时候你不能打瞌睡,一旦脑袋有一点歪了,重心不稳,轻则,香炉里点着的香,会落下灰,烫着脸;重则,香炉砸下来摔个粉碎,到时候管事的仆妇们又要打人了。
仆妇见半天没人动,提高了嗓音:“还不给我出去!”
女孩们忙跑到院子里老老实实地在墙根下跪好,自有人把香炉放在她们脑门上,再插上点着的香。
第一卷 进府 第一十二章 貌似好说话的人
八月初天还很热,蚊虫也很多,女孩子娇嫩地脸上多多少少的被盯了,一时瘙痒难耐,却又不敢用力挠,只能轻轻地挠两下。一怕挠破了毁了容貌影响过几日的见太太,到时候说不定会毁了到手的好差事;二则怕挠地太用力了,脑袋动了,身子不平衡,香灰落下,叫管事的瞧见,到时候又要挨罚。
两个时辰的罚跪,女孩子们都有些承受不住,微微地打着颤。周月香双腿跪地生疼,不由地抱怨起来,早知道就不该听信表姐英国公府有多好,这好还没瞧见,罚了却不少,她这膝盖估计都要磨破了。她愤恨地瞥了眼跪在自己身边不时抽泣的红绡,咬牙切齿地道:“哭什么哭?还委屈了你不成?若不是,我们怎么会罚?你再哭,我就揍死你!”
娇小瘦弱的红绡害怕地缩了头,她却忘记自己头上还有个香炉,头一偏,香炉便落在了地上打碎了,香灰落了她一头一脸的,她吓得忙伸手去掸。
四散地灰儿,迎着夏日的小风飘散着,周月香正跪在红绡的下封口,大部分的香灰随着风扑向了周月香,落入了周月香的严重。被眯了眼的周月香,只顾着揉眼睛,完全忘记了,自己头顶上也有香炉。
一时香炉也歪了。
她也落了一头的香灰,偏偏她运气不好,香烫着了她的面颊,她顿时大叫起来,四处奔跑着。于阳见她不好受,取下了头顶地香炉,抓住了她,把她带到水缸边,取了帕子为她擦拭着。
睁开眼的周月香瞧着是于阳,冷哼一声,站起身就朝红绡大步走去,一把揪住红绡的衣襟,当面就是几个耳刮子,打的红绡嘴角都裂了。
于阳没想到周月香会这样,忙抓住她:“你要做什么?”
“滚开,阳妮子,这不干你的事!”周月香猛地把于阳推到一边,又要去抓红绡,凤儿大叫着:“红绡,快跑,她抓不住的!”
红绡回了神,尖叫地跑开了。
妞儿也取下了头顶的香炉,跑过去搀起于阳:“你有没有怎么样?偏你那么好心,去帮她!好心没好报,还蹭了一身的灰。”
“不能再叫她们闹了。小心又听见了。”于阳担心地道。这帮人怎么还没闹够,再把人引过来她们今日别想睡了。
话虽不大。到叫翠香听见了。她忙出声:“还不住手。叫那边听见了。又要挨罚了。”
果然。挨罚两字一出,女孩子们都安静了下来。周月香有些不肯罢休。翠香也气了。道:“你又想叫蔡大娘打你二十板子,你才能安生?”
一席话说的周月香哑口无言,她连揪了数下衣襟气鼓鼓地道:“不用你管。”
“我也不想管你。只是你连带着我们一起跪,我不得不说你。”翠香显然生气了。沉下脸的她确实有些威信。
周月香最烦的就是翠香,大家都喜欢她也就算了,她现在还敢来说教她,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她嚷道:“我表姐…”
翠香不等她说完话,便道,她的口气也生硬了许多,显然被周月香刺地动怒了:“你表姐,你表姐。你表姐是你表姐,你是你!你想做什么,等熬过这些日子,那时候才有你显摆的。”
翠香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凭你表姐再有本事还是你表姐的,而你周月香现在什么都不是。在这里没有你炫耀的份,你若是想耀武扬威,等选到了时姨娘跟前伺候才是真的。现在大家都一样。
周月香彻底没有了话,乖乖地跪了下来,只是仍旧是气鼓鼓地。红绡再也不敢靠近周月香,挨着凤儿跪了。
两个时辰到后,女孩子们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一个个步履蹒跚地回了屋。
进了屋,女孩子们纷纷就自己脸上的印子烦恼起来。这个说,你脸上有五六个;那个说你还挠,都要挠破了,要是脸花了怎么见姨奶奶;还有的说,我都痒死了,恨不得把肉剐了。
翠香翻了自己的包袱贡献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一种膏脂,说是可以消蚊虫叮咬。大家都抹了些,于阳觉得清清凉凉地,不过确实很有效,一会儿便不觉得痒了,渐渐地脸上的包儿也消肿了。
凤儿笑着问道:“翠香姐姐,你那包袱里还装了什么。有去蚊子咬的;还有治擦伤的,还有什么拿出来叫我们看看啊!”
女孩子都闹着要看。翠香只得打开自己的包袱。里面只装了两身平常的衣裳,还有一个荷包。凤儿见了伸手就要打开。翠香忙制止了她:“这个可不许乱动。”
凤儿头次被翠香拒绝了,还是当众拒绝,心里不好受,又是羞,又是气,怏怏地道:“你怎么这么小气了。跟阳妮子一样。”她不过随口说说,到引起了旁人的兴趣。
倩儿笑着瞧了于阳一眼,扒着凤儿的肩头:“阳妮子,她有什么,你跟我们说说?”
凤儿笑道:“有什么!一根红头绳子,宝贝似的收着。那日我们进来洗澡,她生怕旁人会抢了她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