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女孩子都已经是十三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听到这种事又是害臊又有些期盼。她们都觉得于阳同妞儿都是好说话的人,央着问她们。
于阳到是没什么,只是妞儿,妞儿最讨厌旁人说起什么汉子的事来。给个傻子当童养媳,那难听的话太多了,临来之前,妞儿就曾经村子里的老婶子打趣她,她跟人家闹一场,在这里,怕又收不住了。
她忙开口:“什么婆家。哪里有婆家。”
凤儿先前也听得清楚,见于阳不说,认为她害臊,便道:“我们方才都听见了是不是?”
女孩子纷纷应着。
“就是,你就说吧!没人笑话你,只有我们呢!你是怕我们往外说?放心我嘴严着呢!”
女孩子连连点头,都等不及了。这个问他叫什么,那个问他多大了,凤儿笑着道:“问那些做什么。你们都住口,让我来!”
于阳正色道:“你要问什么?”
凤儿笑着道:“阳妮子,你瞪什么眼啊!不过是问问罢了。难不成,我们还把你的小女婿抢了。你就说说他长什么样,做什么的就是了。”
于阳生硬的道:“我不晓得。”
“不晓得,你还不晓得你汉子是做什么的?你不会说你连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吧!”
于阳笑道:“你们也知道这是到府里做丫头,成了亲的怎么可能进来?”
“那月香为什么说你婆家为了钱把你卖了。你们既是一个地方的,她肯定不会胡说的。是不是,月香?”
若是旁人问,周月香说不定会回,偏偏这话是凤儿问的,周月香故意不理他,转了个身子。
凤儿见周月香不理自己就去问妞儿:“妞儿,你说呢?你跟她一个村,你说呢?”
于阳见凤儿不停地逼着她,知道自己再这样一味退让是摆脱不了这些人,与其这样一直被人欺负,不如反戈一击:“有没有关你什么事!没有就没有,你安的什么心。难不成你自己许了人家,一定要拉个人你才高兴是吧!”
“阳妮子你少血口喷人!”
“那我有没有婆家关你什么,那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凤儿没想到阳妮子的那么大的脾气,不甘示弱地道:“呦!阳妮子,你的脾气道不小!我说了你什么,我说了你什么么?大伙来评评理。我不过问问,你倒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冲我一顿!我呸!你们那个村子的都是一路货色,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我们不是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你没事在我们面前说什么汉子不汉子的,你羞不羞!你有能耐自己找个汉子,到时候你再来问我,我一股脑的都说给你听。”
凤儿指着阳妮子对着众人道:“你们听听她说什么!我要撕了你的嘴。”
妞儿一把抓住凤儿的双手:“你没理了,被阳妮子说中了,臊了!你撕啊,大伙都在这,叫大伙瞧瞧你是怎么欺负人的。”
女孩子被下午的事闹怕了,忙上前拉,劝着两人:“凤儿姐,别跟她闹,她们就是泼皮破落户。你同她置气,不值当。”
翠香对着妞儿道:“妞儿,你怎么也这样,若是婶子们知道,咱们又要挨罚了。”
于阳瞪翠香一眼,不肯退一步:“不只当?是谁挑起来了的?编排别人是非,你们嘴里长疮,嗓子流脓!”
凤儿骂道:“你说什么!你才嘴里长疮,嗓子流脓!不要脸的东西。”
于阳将妞儿拉了过来,不叫她同凤儿打,自己去对着凤儿道:“是谁不要脸,大姑娘家的满口汉子汉子的。我看你是不想要脸了。”
妞儿也跟着后面道:“真该叫尹大娘看看你这模样。”
凤儿一时气衰,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孩子家说什么汉子的事是不文雅,她一时来了兴趣忘了。
翠香忙说合着:“阳妮子,是凤儿不是,我代她给你赔不是。你们且原谅她这一次,再有一下次,就撕她的嘴。”
于阳没好气的道:“原谅?我不晓得还要原谅她多少次?也不知道你翠香的手什么时候才能抬起来。你是好人,我们就是坏人了。”她毕竟也不想把事闹大,见翠香她们不说话,拉着妞儿便去睡觉。
翠香自讨了没趣,拉着凤儿也却去睡,才要躺下,见周月香一个人窝在角落,便拿了东西过去:“你也抹些吧!你脸上被咬了好多。”
周月香只觉得没天理的慌。那么多人在那,蚊子偏偏咬她,她脸上都快被盯满了,可她却不想接受翠香的恩惠,眼馋地瞧了瞧膏脂,高傲地转过了头。
翠香笑了笑,却把膏脂放在一边的桌角,招呼着同屋的人睡下。
第二日早间只听见一声尖叫,红绡头一个揉了眼睛坐起来,正对着周月香的脸,也尖叫起来,迷迷瞪瞪地女孩子们纷纷爬了起来,瞧了过去。顿时骇住了!
周月香的脸,周月香的脸!
居然肿的又大又红,简直就跟那…
于阳一时也形容不了,只是那脸,根本就已经不叫脸了,周月香已经察觉到自己面上的不对劲,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脸怎么会肿成这样?
第一卷 进府 第十三章 毁容的周月香
“啊!”
果然,没过过久,院子里传来周月香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显然她已经发现自己脸上的变化了。
于阳她们忙跑出了屋。但见周月香趴在井口,双手捂住脸,满是惊恐地尖叫着,一面摇头一面疯狂地叫着:“我的脸…我的脸…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的脸会变成那样,居然伸手用力地划着,尖尖地指尖很快便在面上划出一道道的印记。
只见她脸蛋上横七竖八都是深深的指印,过于浮肿而显得可怕的脸上此刻又多了十几道指痕,变得狰狞恐怖。
胆小的红绡一见,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啊!”
她的尖叫声吸引了周月香。周月香迷离的眼神在女孩子们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扫射了两回,随着她头僵直的摆动,女孩子们也开始了惶恐,目光离去她们大口的呼吸着,当目光再次降临的时候,她们再次屏住呼吸,生怕周月香的指甲会落到她们的脸上。终于,周月香的目光落在了红绡的身上。女孩子们终于松了口气,可随即又尖叫起来。
周月香朝她们这扑了过来,抓住了早已被吓得木木愣愣的红绡,只听见周月香满口的道:“你还我的脸,你还我的脸…”
可怜的红绡早已被吓得叫不出声来,双眼睁地大大的,呆呆地瞧着迷离的周月香。
周月香突然收了口,爱怜的捧起红绡如花似玉的脸蛋,笑嘻嘻地盯着,喃喃地道:“好漂亮的脸蛋啊!好漂亮…”突然她又变回了先前的疯癫,“我要毁了你,我要毁了你!”
长长的指甲在红绡俏丽的瓜子脸上留下了两道血指痕。
面上地疼痛让红绡终于回过了神。还没反应过来,面上又着了周月香一抓。她伸手一摸。“啊”地一声惊叫。跳起了身。慌慌张张地跑着。
周月香哪里肯放过她。跟着她后面就追。
红绡一面躲,一面摆着手:“不是我,不是我,救命啊。”
目瞪口呆地女孩子们这才有了动静。可是周月香那疯狂的样子。谁敢上前,不知道到时候自己地脸上会不会也被她划几道。
红绡一下子扑到翠香的怀里,颤抖地央求道:“翠香姐姐,翠香姐姐…啊!”她回头一望见周月香快要靠近了,吓得失声尖叫着。
“你们在这里闹什么?昨晚上还没闹够?”威严的声音挽救了红绡,也挽救了惊慌失措的女孩子们。她们一窝蜂的躲到了尹大娘的身后,威严的尹大娘成了她们的避风港。
尹大娘木着脸,冰寒的目光扫过目弱呆鸡的女孩子,又落在了周月香的身上:“你…”本想训斥她,却发现周月香的脸居然肿得老大,那上面还有十几道指痕,那眼神也不对劲了,僵直僵直的,不由道,“这是怎么了?”
凤儿忙道:“大娘,您快把她制住,她疯了。”
“你才疯了。”周月香忽的扑向了凤儿,凤儿叫嚣着跑开了,一面跑一面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瞧着这不像个样子,尹大娘摆了手,三四个粗壮的婆子涌上去,合了力这才把周月香给制服。可是周月香并不愿意,在那扭动着,动不动就要咬人。婆子们没法子,便解了汗巾子把她捆得牢牢的,嘴巴也找了东西堵上。
收拾好这一切,尹大娘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凤儿赶紧道:“大娘,她疯了,见鬼了,一早起来她的脸就肿成那样,然后她就发了疯的跑了出来,然后就自己抓自己的脸,还要抓我们的,她疯了,她疯了…”凤儿吓得不轻,口齿也不像先前那般伶俐了,说的话不着三着四的。
尹大娘不由地挑了眉毛,点了翠香的名儿:“翠香,你说。说清楚些。”
翠香安抚着躲在自己身后的红绡,温言道:“没事了没事了!”听得尹大娘点名叫自己回答,她松了手往前走半步,却不想红绡依旧拉着她的衣角,只得停下,柔声道,“红绡,别怕,她被捆住了,你不用怕了。”
可是红绡并不松手,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哀求着她,翠香只得由着她,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的。早上我们还睡着呢,就听见一声尖叫,大家都不晓得怎么回事,爬起来一看,就瞧见月香的脸肿得可怕,月香想来知道了,捂着脸就跑到了井边,然后我们就看着她在那里抓自己的脸,后来红绡叫了声,把她招惹过来,她把红绡的脸也抓了。”翠香说着把红绡推到前面。
尹大娘瞧了瞧红绡,打头进了女孩子们的屋子,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举起手问道:“这是谁的?”
女孩子们抬起头,于阳一见,那正是翠香昨日拿给她们用的消肿的药膏。
翠香承认道:“这是我的。”
“啊,我想起来了。月香,昨晚悄悄地用了这个。”倩儿突然叫了起来。
尹大娘如灯炬般的眼睛立即落在了她的身上:“怎么说?”
倩儿道:“红绡晚上睡觉总喜欢说梦话,昨晚我又听见她在说梦话,我有些不耐烦,准备爬起来推推她,刚转了身,就瞧见对面的炕上有人坐了起来,我心里害怕,忙闭了眼,可又好奇,就悄悄地睁开,就见那人摸到桌子那边,拿了个东西往脸上抹。”
“你怎么知道那是月香!”
倩儿忙解释道:“昨晚我们在外面被叮了许多包,翠香姐姐拿了这个给我们涂,只有月香,翠香姐姐给她,她不要,翠香姐姐就把这膏药放到了桌上。大娘,您想半夜里偷偷起来抹的不是她还会有谁?”
尹大娘没有理会倩儿,而是把头转向了翠香:“你为什么把膏药放在桌上不收起来?”
翠香道:“她是要面子的人,就是想要也不会放低身段,我便想着,放在那,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她自己会抹的。毕竟我们在一处,我见她那样,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我绝对没有要害她。这药,我们大家都抹了的,我们都没有肿,都好好的。”
凤儿忙替翠香说着话:“是,我们都用了都好好的。”
女孩们也都应下了。于阳却多存了个心思,这真是奇怪了,好好的,怎么就周月香偷偷的抹后脸就肿成那样,而她们都是好好的。为什么就单单周月香一个人出事了?
尹大娘听了女孩子们的讲述,想了想,也仅仅理出了个头绪,事情怕是出在这个膏药上,只是为何单单周月香一人出事?她再次地瞧了瞧每个女孩子,什么发现也没有。瞟了眼被牢牢捆住的周月香,只得道:“你们把她带下去,请郎中过来给她瞧一瞧。”又叫女孩子们自动联系,便领着仆妇们走了。而翠香的那盒治蚊虫叮咬的药膏也被她拿走了。
尹大娘一走,女孩子议论开了。凤儿最先跳了起来,幸灾乐祸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老天真是有眼。”
倩儿有些难过地道:“你别这么说,她怪可怜的。”
凤儿对倩儿的话嗤之以鼻:“可怜?她那是活该,谁叫她偷偷摸摸地抹了的。活该!报应。她骂了翠香姐姐,还偷用翠香姐姐的东西,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
“虽然这么说,可是…”
“可是为什么我们用了都没事?”妞儿问了出来,她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们用了都好了,单单周月香用了有事。
这句话问在了女孩子们的心上,她们都望向了凤儿,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就连缩在翠香身边的红绡也探出脑袋,点点头。
凤儿一时也想不出来是为什么,草草地道:“因为她做了坏事,我们没做。”
因为周月香做了坏事,她们没做所以才这样?是老天爷的报应?于阳不相信,她不相信有这样的报应。只是若不是老天报应,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翠香走到倩儿身边,柔声问道:“倩儿,你先前说,你半夜瞧见月香起来抹东西,可真的是月香?”
于阳也望了过去。是啊。晚上没有亮光,倩儿怎么知道那个就是周月香呢?
倩儿疑惑地道:“你是认为我瞎说的?”翠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在怀疑,自己在诬陷她?因为自己说瞧见周月香抹了她的膏药,让大家以为问题出在她的药上面?
翠香柔声道:“不是,这事那么严重,事情好像是出在我那盒药上面,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我就太…”
接下来的话翠香没有说下去,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如果最终的问题真的出在她那盒药上面,就等于是翠香间接地害了周月香,她的内心会感到不安吧!
凤儿走上前道:“翠香姐姐,我们都知道,这不怪你。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的身上,那样到什么时候啊。”
翠香虚弱地一笑,只是望着倩儿,等待倩儿的回答。
倩儿道:“月香不是都靠墙睡的么?而且,你们那少个人,月香那边的位置那么大,很是显眼的。我虽然看不见但是,那么明显的东西怎么会弄错?”
是啊。周月香的靠墙。
于阳有些想不明白。怎么大家涂抹后都没事,偏偏周月香就…
发生了这件事,红绡越发依赖翠香跟凤儿,再加上前晚上闹的不痛快,于阳便搬到了这边的炕上,妞儿也跟着过去,所以,对面的炕人就少一个,每个人的位置也宽松些。
看来,只能等明天的消息了。
第一卷 进府 第十四章 进入英国公府的第一场盛宴
消息很快就有了。周月香脸上的肿很快便能消了,只是受了刺激,以后怕是好不了了。既然是这样,那是不能去伺候时姨娘了。尹大娘无意中还流露了一个消息,从翠香那搜走的药膏里面有一种花粉,是花粉造成周月香脸子红肿,而那种花粉本不属于药膏的惩罚,而且只在药膏的表面上。
于阳晓得,尹大娘是故意说漏嘴的,像尹大娘那样连笑都不肯轻易表露的人,怎么可能说漏了嘴。唯一说的通的那就是她是故意的,她故意说出来,好查出来,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可是究竟是谁?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除去周月香,可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使用这种法子,还把翠香也要牵扯到里面。将这两个很有可能成为时姨娘跟前伺候的丫头出去。周月香的表姐原先是时姨娘跟前伺候的人,又是六月生的,她很可能被选走;而翠香是她们这做的最好的,同样也是六月生的,不出意外她也会被选走。
这就是一箭双雕。大家都知道周月香跟翠香有矛盾,周月香出事,大家都会怀疑到翠香的身上,事实上周月香确实是用了翠香给的膏药才那样。
想到这,于阳不禁摇摇头,就算是这里面自相残杀,可是还有满府的丫头,除了周月香一个人,就能保证自己选上?除非…除非她只忌讳周月香一人。
还有这个人暗地下药的人算准了周月香一开始不会接受翠香的好意,算准了周月香半夜会偷偷摸摸的涂抹。好厉害的心思啊!
于阳环视着一屋子的女孩,暗中细细的打量着她们。到底是谁?是谁有这么深的心思,一定要好好的防备才是。
因为周月香的事,翠香对旁人也没有以前那么亲热了,淡淡的,还带着一丝的小心,她也害怕了吧!
妞儿凑到于阳的身边。自从出了周月香的事情后,于阳选择远离那些人,妞儿反正是于阳在哪她就在那,所以也无所谓。两个人挑了个远离那群女孩子的地方。
“阳妮子,你还在想那件事?”
于阳点点头。
“那你觉得会是谁?”妞儿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她知道。自己脑子不如于阳地好使。还是听听于阳是怎么说地。
于阳摇摇头。是谁。光凭眼睛是瞧不出来地。知人知面不知心地道理。她第一次领会地那么清楚。
妞儿借着抬头瞧天地机会,压低嗓音道:“你觉得会不会是那个婉儿?”
婉儿?于阳疑惑地抬起头,婉儿?
妞儿用眼神示意着于阳,离她们不远地一个角落。也单独地坐了一个女孩。女孩抱着双膝,额头抵在膝盖上似乎在睡觉。
那就是婉儿。一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子,来到这里,于阳很少见她说什么话,每次都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坐在那,她一个朋友也没有。
“你不觉得会是她么?整个人阴森森的,什么话也不说,这种人的心思不是最难猜的么?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妞儿自言自语道。妞儿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给你一下。
会是婉儿?
于阳再次瞧了眼坐在那的婉儿,这个时候她正抬起头来,两个人的目光接触到了,婉儿只是一愣,随即便撇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又低下了头。
于阳笑了笑:“别想了。你说尹大娘她们今日怎么不管咱们了?”
妞儿挤出一抹笑:“咱们难得这么闲不好么?你还真是劳心的命。”
于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真是这样,一天没事做她还真是不习惯。抬头瞧了瞧天上的太阳,这天真的是很热啊。
妞儿有些羡慕于阳,无论什么时候于阳都可以表现的那么轻松,这份自如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正说着话,尹大娘领着仆妇们回来了。今天的尹大娘跟往日不一样。一改往日穿到底的黑色,换上了一件亮色灰兰丝质双格锁字纹长身对襟衫,豆绿色的绸缎群,就连抹额也一改往是酱色用了明亮的松花色,发髻正中插戴着点翠福寿压发钗。这么一出现,显得富贵许多,喜庆了许多。不单是尹大娘一人,其他的仆妇也穿起了鲜亮的颜色,每人的发髻上都插了一朵大红绢花。今日府里有什么喜事么?
但见两个仆妇抬了一把椅背呈搭脑卷云纹的铁梨木椅,端端正正的居中摆放在廊下,椅背上还打着大红描金寿字纹的椅搭。
于阳认得那个金字,是寿字,她明白了,今日有人过寿。
果然,等尹大娘站定,就听她道:“今日是老爷的寿辰,随我给老爷上寿。”
原来是英国公过寿,今日是,八月初八。
女孩子们跟着尹大娘,在一个仆妇的唱和中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才站稳,就瞧见两个仆妇提着食盒过来,就听尹大娘道:“这是老爷太太专门赏给你们的。”
女孩子们欢呼起来。这一日她们是没人管的,她们都坐到了炕上,拼了两张炕桌,把吃食一一地摆放起来。鸡鸭鱼肉摆满了两张炕桌。
妞儿是最兴奋的,虽然进了这里每日有饱饭吃,时常还能吃到肉,却还是头一回见到桌上同时摆放了鸡鸭鱼肉,她笑得连连拉扯着于阳的袖子。
“阳妮子,鸡,鸭还有鱼。”
其他的女孩子的家境显然要比她们好,对妞儿这样的兴奋显然不屑一顾,凤儿拽了个鸡大腿给妞儿,笑着道:“那就给你吃好了,这鸡腿都赏你了,你只管放开了肚子吃。只是别又像上回,吃了吐,还后悔早知当初就该多吃两碗了。”
一句话说的,女孩子们都笑了。
妞儿顿时涨红了脸。还拿自己吃到吐得事说事?她真想把鸡腿扔到风儿的脸上骂她几句,可是又不想舍了这鸡腿,这…
于阳听了这话也微微沉了脸。这里还没有开席,凤儿就揪了个鸡大腿给妞儿,还说那样的话,是在笑话她们以前都没吃过鸡大腿么?怎么还拿上回的事说笑,上次吃多了吐的事情传开后,她们私下就给妞儿起了诨名儿,叫饭桶,当她不晓得么?
于阳夹了一个丸子给妞儿,又把鸡腿夹到自己碗里,分了一大半给妞儿,故意不去注意旁人的目光:“你不要一个人独处吃。分给我一些好了,你尝尝这这个,这个丸子,透明透明的,真是稀奇。”她说着对着妞儿笑了笑。
妞儿知道于阳这是在帮自己,忙吃了。丸子透明剔透,味道鲜美,吃在口里清清凉凉的,回味后,口里还留着一股子醇香。
她忍不住道:“阳妮子,你也吃,很好吃,吃起来凉凉的,真好吃。”
女孩子见妞儿还不等口里的食物咽下便满口的叫好,一个个都动起了手,你一个我一个,那盘子里瞬间只剩下一个丸子了。
一吃,果然是好吃。女孩子们各个是吃的眉开眼笑的。吃完后,再看看那仅剩的一个丸子,都不动手了。每个人都想吃,可是又怕旁人说自己贪吃,都缩了手,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最后的一个丸子。
终于有人伸出了筷子,却是翠香,但见她把丸子夹给了红绡。红绡立即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见大家都望向了她,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双眼习惯性地垂了下来。
翠香把筷子重新塞回到她的手中:“吃吧!你不是觉得好吃么?”
大家虽然有些不痛快,不过红绡是这里最弱的,大家都疼她,也就无所谓了。说说笑笑拣了旁的肉食吃,两道素菜摆在那没有一个人去动。红绡见大家不再看她,这才笑嘻嘻地小口小口的吃着丸子,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倩儿问道:“翠香姐姐,这个是什么丸子,做的那么好吃,就跟冬天的冰一样剔透。”
“这我可不晓得。我今日也是头一次吃。”翠香摇摇头。
“真是好吃,我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凤儿一上桌开始就没停过嘴,每样菜她都吃了,每样菜都觉得好吃,她有些停不下嘴来,即使是在说话,也不忘往嘴里送东西,“若是每天都是老爷的生日便好了,我就可以吃个痛快了。”
女孩子们不由地吃吃地笑。想,怎么会不想。只是没有像她那样敢于说出来罢了。
妞儿低声道:“我也愿意,肉我怎么都吃不腻。”她从记事起就没好好的吃过肉,觉得天下最好吃的夜只有肉了。
于阳不竟笑了。
凤儿白了眼道:“难道你们不想么?”
翠香见于阳的眼色已经变了,她这几天瞧了,于阳不是好欺负的人,忙塞了块肉给凤儿:“吃你的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凤儿赶紧张口接了,眉开眼笑的吃了。
倩儿不由道:“翠香姐姐,府里所有的人都吃这些么?那要花多少的钱啊!”这一桌的鸡鸭鱼肉算下来要不少钱吧,她们十几个就吃了这样,府里还有旁人呢!今儿一天算下来那要多少啊。
翠香道:“这我也不晓得。我听说府里的人年节分的等不同,赏赐也不同。”
倩儿不禁道:“那我们这还不算好么?那好的是什么样的?”
凤儿道:“我不管是不是都这么好。我怎么样都要留下来。出去就没这么多好的东西吃了。我家不是吃不起这些,只是没有府里这么讲究。就像方才那个透明的丸子,我家就不会做。同样是做事,我在家还没有工钱,在这里再累至少还有月钱。我不要出去。我一定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