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请进!”
元赫抬步进了屋子。室内雅致干净,墨香萦绕。一副山水画挂在壁上,元赫看了看,悄然一笑。
林芷原拿出新茶煮上。商容随手翻了翻林芷原的书案,奇道:“这一首李白的诗怎么写了这么多张纸。”
林芷原有些尴尬,接不下话来。他生平第一次在纸上写了又写,才小心翼翼地题在画上。
元赫看着,又悄然笑了笑。
新茶味道极好,清苦之后甘味回舌。
“家父在云南多亏侯爷关照,草民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那里,一路都是商容关照着。”
“妹妹芷溪也多亏侯爷相救。”
“她,不住这里?”
“她和父亲住在泽济堂。”
“哦,泽济堂好似十年前才开的吧?”
“那倒不是,算起来,泽济堂也有六十几年了。以前在城效西华街,太偏僻知道的人少,后来挪到南项街才渐渐名气大了些。”
“哦,怪不得。”元赫喝了口茶,西华街。
“刚才那位景公子,真是姿容出众。”商容对景仲情不自禁有了结交之心,挑起话头盼着林芷原能多说一些。
“他是宫里的画师,你看墙上的那一副画,就是他送我的。窃以为,不亚于王摩诘。”商容并不太懂画的技巧,但觉得那画水阔山远,浓淡合宜,说不出的悠远舒服。人如其画,也是风姿逸然。
元赫笑着问了句:“这位画师可来的勤么?”
“就这一次比较勤。来拿他小弟的画。”说到“小弟”二字,林芷原心里又别扭了一回。
元赫淡笑着饮完一杯茶,说道:“林公子,我今日有事要先行一步,子乔你自便。”
林芷原送元赫出了锦堂。商容看着他的背影,愣道:“他说有要事找你,怎么问了几句话就走了?”
“我一介布衣,不过是担个虚名,有什么可结交的?”林芷原豁达一笑,并不在意。
元赫沿着溪边疾步而行,果然,溪水尽头青石桥上停了一顶不起眼的小轿。云修站在桥头,似在等人。
元赫笑着迎上去。云修对轿子微一颔首。
元赫紧上几步,对着轿帘一拱手:“让景公子恭候,实不敢当。”
轿帘子一掀,景仲露出笑脸:“蓉城如此之大,竟然在小小的锦堂碰见你。怪不得戏文里唱着有缘千里来相会。”
元赫被这几个字打动,感喟:“有缘千里来相会,应该是说,我与阿晚。”
景仲一挑帘子,下了轿,惊道:“阿晚?她有消息了?”
元赫点头:“可能林芷原的妹妹就是阿晚。”
“什么?芷溪?”
“你见过?”
“见过多次。”
“我在云南无意中遇见她,又无意中见到她颈中那条小鱼。”
“你不会看错?”
“不会看错!”
“天!有这么巧?”
“我也觉得这是天意!”
“可是我见她多次,她为何没认出我?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你我,可是连八变也没有。”
元赫笑:“的确奇怪,我现在要去西华街问问。若是问不出来,就要借用秘司营了。”
景仲一抚脑门:“真是天降奇遇,我还以为,你这辈子讨不上正妻了。”安国公早放出话来,元赫一日不找回阿晚,他一日休想有正妻。
元赫苦笑:“安国公爱女心切,阿晚又是在我手里丢的。我不敢有一丝抱怨。”
“天可怜见的,你终于熬到头了,你看我儿女都已成行,你,哎,苦啊。”景仲心情大好,竟调笑起元赫来。
元赫忙掉开话头,笑道:“景公子怎么有闲来这里?”
“阿珂啊,在林芷原这里放了张画要他题字,一天三催让我来拿,我再不来,只怕她自己要来了。你说,我敢放她来么?”
元赫笑。
“阿晚的事,你快些去查。老太太知道了,不知道多高兴。”
景仲上了轿子,对云修说道:“回去吧。”
轿起,元赫目送,心中如同桥下的溪水,欢快有声。
回到侯府,元赫立即让李用带人去西华街。
慈国夫人见儿子英气勃勃的眉宇间似乎写着一个喜字,有些好奇,问道:“赫儿,有什么喜事么?”
元赫忍不住笑:“母亲,你听见喜鹊叫了?”
“哼,我看你那脸被笑撑得都快绷不住了,为娘还不知道你?平时喜怒不轻易显露,想必是极上心的一件好事才会如此。”
“母亲,此事还没结果,你等好消息吧。”
慈国夫人见儿子不肯透露,便笑着由他去了。
元赫在书房里拿着一本兵书,看了半天还在第一句话上。索性扔了书,在后花园里溜达。从没有如此之急迫,沉不住气。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应该亲自跑一趟,可以早些知道消息,免得生等的如此辛苦。
日近黄昏,李用才匆匆回返。元赫遥见他的脸色,顿时心里一沉。
“侯爷,原来西华街早被先皇赐给谢太妃之兄做了别业。原先的住户早都迁了,诺大的一片地盖成了静湖苑,架势倒比我们侯爷府还气派的多了。”
元赫心里如同泼了一盆凉水,冷静下来。
“你是说,西华街现今是谢太尉的别业?”
“是,那地方临着静湖,又可以遥见小象山。风景极好,谢太尉倒是有眼光。”
“我只知道他有个静湖苑,没想到原来就是西华街。”元赫喃喃自语。
元赫慢慢跺着步子,片刻说道:“你去找云修,说我要用秘司营,他自然明白。”

浮生偷闲

“少爷,秘司营的仇霰匆匆留了这个就走了。”相府管家顾则附在顾宁远的耳侧低声说道。
“哦?”仇霰是他的人,突然过来传信想必是有什么事。
顾则递上东西,又加了一句:“他还说,昭王不日就要到京。”
顾宁远接过顾则手里的蜡丸,捻开,纸上只有两行字,他一眼看完,轻嗤了一声:“看来安国公翁婿之间的嫌隙就要解了。”
顾则不敢多问,退出了书房。掩门之际,他看见顾宁远嘴角抽出一丝冷笑。
“母后,今日可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元玠踏进慈宁宫,身姿轻快,一脸欢欣。明黄的袍角随风一撇开了,他随手一掸坐下来。举手间洒脱风流。这样的他,让云太后久违。
她心里一酸,自北汤起兵,他竟是好久都未这样高兴过了。
“怎么,还有比北汤退兵更好的消息?”
元玠的眼睛弯起来:“阿晚找到了。”
他声音不大,听在云太后的耳中却如一声惊雷。她手里的茶汤一漾,溅了几滴在手上,身侧的侍女九儿忙抽出丝巾轻轻试去。
她抬手一挡,急问:“真的?”
元玠笑:“儿子能拿这事跟母后玩笑么?是元赫偶然在云南碰见的。”
“她现在在哪儿?”
“就在京城!而且,儿子还见过几次,不过儿子眼拙,竟对面不识。她与小时候的相貌不太一样。”
“快领来我看看!”
“母后,她,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恐怕见了你,也不认得。”
“这是为何?”
“当日,她被人扔下时头撞在石上,恰巧被出诊的一个医士所救,自次一直被他收养。”
“确信就是么?”云太后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元玠呵呵一笑:“母后,元赫你信不过,秘司营总该信得过吧。况且,她身上还带着那条小鱼。”
小鱼!云太后心里的狂喜蓦然掺进一丝苦来。当年,西域番王进贡来一块鱼状异石,颜色红艳如玛瑙珊瑚,奇的是,它能吸附异香,经久不散。众妃艳羡,皆以为非皇后云锦莫属,但却被先皇赏给了谢沉鱼。自此,有她翩跹身影处总有一股异香萦绕,那一缕香,成了宫里最得宠的一个标识,无疑象是一条无影的鞭子抽在众人的心上。
云太后叹息道:“不管她记不记得我这个姑母,先领进宫里我看看。十年了,还以为再无相见之日……”
元玠略一迟疑,眼前晃过锦堂的冉冉翠篁和林芷原的恬淡清仪,他,字如其人,温润脱俗,和他一起,可以暂且放下心中的诸多烦忧,不去想朝廷的纷争,也不去想大敌压境,这一片水墨间寻得的桃花源,他无法割舍,不忍放弃。他还想一如往昔可以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欣赏他的画和他的人。这不过是凡人最平常的一个愿望,在他这里却如此难得,弥足珍贵。
他迟疑着开口,不知道母亲能否理解这样的奢求。“母后,儿子在她兄妹面前一直是宫廷画师身份,儿子难得有一个朋友志趣相投,还想着以后能偶尔体会些真正的知己情谊,阿晚既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母后能否先不提她的身世。”
云太后震惊地看着儿子,一向以为他是个苛守祖宗规矩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也会私自出宫。她一惊之后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她在皇宫里提心吊胆了几十年,君恩似水,只有寄望血脉。唯一的赌注押在他的身上,拼却全力扶他坐上龙椅,这才彻底的安全安心。而这龙椅不过是动荡局势中的一叶扁舟,她本期望他可以力挽狂澜,他性情难改,却钟情云帆济沧海,散发弄扁舟。说到底,他是天子,却也是个正当风华的年轻人。何时,他泼墨时的洒脱,欢笑时的光华都悄然隐去,只添了郁郁忧忧?她是太后,也是母亲。这样的一个小小要求,她如何忍心拒绝?
“你,还是少出宫的好,云修即便一身好功夫,也不可大意。”
“儿子明白,不过是偶尔浮生偷闲,轻松片刻而已。”
“那你就想个由头,叫阿晚来见见我。”
这个由头怎么想,倒是让元玠有些犯愁。他思来想去,勉强找了个借口,就是让她进宫给太后诊治。这由头说起来有些牵强,不过御医都是男人,为图方便找个女医士进宫也还勉强说的过去。 出了宁和宫,元玠便吩咐云修安排此事。
云修其实是云太后的远房侄儿,自幼习得一身好功夫,最厉害的是点穴功夫。说是点穴,其实并不是点,乃是推,抚,拍等动作,看似一掌出手平淡无奇,却能一招制人。是故,云太后一直让他紧随元玠身侧。
元玠回到紫扬殿,不过离开一个时辰,案上的奏章便又厚了几分,他顿时眉头轻皱,重重叹了口气。窗前画案上一副寒江独钓图已经画了七日,雪色才刚刚有点轮廓,近来的琐事良多,作画心情一点一点被奏章磨的平淡,那画再不续上,心里的那一点热乎就渐渐冷了,那图也就失了生趣与活力。
他拿起一本奏章,草草看了一眼,心里更烦郁。顾况正管的也太宽了些。安国公是太后的兄长,一直据守东平三郡。他手里有些兵权并不为过,偏偏顾相就是揪着不放,隔三岔五地上个表,要削他的兵权。无非是看安国公并无儿子,仅有一女阿晚也失散多年。顾相这么做,看来是有意让自己儿子接管安国公手里的五万人马。可是顾宁远并不是带兵的料子,这一点元玠和朝臣都心知肚明。即便他随着元玮去历练了几月,也不过是探探消息,写写密折。真到两军阵前,他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让他统领秘司营也是看在顾宁芝的面子。还好,他做的尚算用心,不然,朝臣的嘴也封不上。
元玠照例打算置之不理。但一想到顾宁芝,他终又提笔在奏章上提了几个字,不想让顾况正太过难堪。
奏章批到一半,他终于忍耐不住,起身走到画案前,寿山石砚,白玉笔山,画到一半的雪景,都沁着一股悠然出尘的召唤,他慢慢抚上宣纸,手指似能感到画中的一片雪意。他长吸一口气,提起笔来。墨落纸端,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余天地一片茫茫,雪白纯净。
“皇上!”云修突然在殿外轻呼了一声。元玠一愣,停下笔。
云修的神色有些异常。元玠挥手退下殿里的宫人,急问:“怎么了?”
“她不见了。”
元玠手里的笔脱手而出,落在纸上,晕开一片墨痕。
“怎么会这样?”
“臣已经让秘司营的人去查了。她去锦堂的路上突然被人劫持,随身的丫头却安然无恙。”
元玠顿时心里一慌,刚刚告诉母后找到了阿晚,她就失踪,如何对母后交代,这事太蹊跷,不会是偶然。
“太后那里,别走漏消息。速速查明,一定要找到她。”
“是。”
“对了,元赫可知道?”
“已经知晓,也派人去找了。”
元玠头疼起来,想不出林芷溪为何会在今日失踪,是谁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人,既然知道她的身份,竟敢与太后也对着来?他又气又急,将画案上的残画一卷,扔到筒里,恨声说道;“查出来是谁,严惩!”

离奇挟持

林芷溪悠悠醒转,头上一阵剧痛。她想伸手去摸,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住,嘴上也缠了布条。身下非常颠簸,显然正在一辆马车上。四周封的严严实实,也不知道现在是晨是昏。
她心里慌乱不堪,不知道为何会突然遭到袭击。她与小陪去锦堂给哥哥送些东西,惯常熟悉的道路走了上百次,她连一丝警觉防备也没有,就莫名遇到了挟持。小陪现在并未在与自己一起,应该是已经逃出。希望她可以告诉父亲,早日来救出自己,可是这马车一直狂奔也不知到底去向何方,父亲又去那里找到自己呢?林芷溪有些绝望,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她在心里强迫自己镇静,看马车究竟去到那里。
马车一路不停,林芷溪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手脚被缚的煎熬和心里的无助害怕让她在车上度日如年。终于,马车慢了下来,终于停下。
车门打开,一双大手伸了进来,将林芷溪一把扯下来。她这才知道,天已黄昏,马车竟已跑了一个时辰。她看着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眼前人,又累又怕,腿一软,有些踉跄。拉她下车的那人有些不耐,一把将她扛到肩上,进了一座府邸。
一路雕梁画柱,穿回廊,过幽径,进到一间屋子。林芷溪被径直抛到床上。林芷溪猛然一惊,顾不得身上的痛,已见那男人俯下身来。他面色白皙,眼神冷漠。林芷溪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绝望之极,难道自己的清白竟这样莫名其妙地不保?
他青白的手指一把扯开林芷溪嘴上的布条,又解开她手脚上的绳索,不发一言扬长而去。林芷溪顾不上腿麻,忙支起身子几步追到门边,只听门上铁锁锒铛一声。
林芷溪使劲推了推,门果然纹丝不动。她回头四望,只见窗子也关的很死。喊叫,自然也是无用。
她一阵绝望,揉揉手腕,呆呆地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回事。若是人贩子所为,为何放了面容清秀的小陪,她也是妙龄女子。而刚才那个人更是古怪,挟持了自己却又不加理会,更显得诡异。
过了片刻,她被一声门响惊起。门外进来几个侍女,手里捧着洗漱用具,饭菜,衣物等。最后进来的一个中年女子,笑容可鞠:“姑娘,请略施梳洗,再用饭吧。”
“这是那里?”林芷溪急忙问道。
“这是静湖苑。”
这个名字隐约有些熟悉,林芷溪急忙又问: “我为何在这里?”
那女人看了一眼林芷溪,神情有些怪异,说道:“姑娘的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主人吩咐好好侍侯姑娘。”
那女子沉默下来,对那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几人鱼贯而出,又将门锁上了。
夜色渐深,屋外悄无声息,这样的静谧让林芷溪几欲发狂。她拿起送来的衣服,发觉料子上乘,手工细致。而这屋子的摆设也极为雅致,可见此处主人的富贵,他是谁?为何挟持自己来此?林芷溪被这份蹊跷怪异弄的心力交瘁,却想不出所以然,只是隐隐觉得这是一个阴谋,而自己不过是个棋子。
送来的饭菜放在桌上,林芷溪虽然饿了,却不敢吃。那菜用了浓重的胡椒,又特意浇了香油,似乎想掩饰某种味道。林芷溪常年与药草打交道,对气味比常人更灵敏一些,而此刻,她心里也格外提防,自然更细致小心。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芷溪心里一紧,稍稍放松的神经立即又剑拔弩张起来。
门被推开,伴随着夜风的涌入,一股酒气也随之而来。一位华服男子斜靠在门上,眯起眼睛笑着:“姑姑对我还是不错。想来不生我的气了。”
他随手一关门,慢慢走过来,看着林芷溪有些错不开眼睛,脸上的笑越来越痴。林芷溪惊慌失措,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直觉他这样的眼神和这样的神情不会有什么好意。夜色和醉意让他的笑更显□。林芷溪的心提到喉头,紧紧咬着嘴唇。他走过来,抬手就来摸她的脸颊。
“你是谁?”林芷溪退后一步,一抬头架开他的手指,冷声喝道。
“呵呵,我是谁?小刘公公说你是姑姑送给我的,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
他语气调笑,上前一步,手又抬了起来。
林芷溪继续退后,急声说道:“我不认识小刘公公,也不认识你姑姑。更不知道你是谁,你们找错人了,快放我回去。”
那人一愣:“哦?”
“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我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在马车上被送到这里。”林芷溪强自镇定,飞速说完。
“奇怪。”他停了手,仔细打量着林芷溪,有些疑惑。林芷溪升起一股希望,但愿他的酒醒了些,也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知道这一切是个误会。他应该是找错了人。或者是那个什么小刘公公找错了人。
可惜,他眼神迷蒙,只清醒了一刹,又多情起来。眼前的美人又羞又怒,别有一番风情。到手的东西不享用,是傻子么?他平生没什么喜好,只对美色难以抗拒。府里有十一个姬妾,还有姑姑赏的四个美人,新鲜了几天似乎都是一个味道。对他来说,什么天香国色都抵不过一个新鲜。眼前的这个,姿色出众,他看惯了迎合温顺的笑容,林芷溪因怒气而红颜娇艳,这样的容色很新鲜,反倒勾起了他的欲念。
“呵呵,不管你是谁,来到这里也是你我的缘分,本大人看着喜欢就行了。来,春宵苦短,过一会你我就不陌生了。”
他嘴里的词开始不堪,扑过来。
林芷溪又惊又怕,一个闪身避过,却被他抓住了胳膊,林芷溪急忙想要挣脱,他越发兴起,用力望怀里一带,另一只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身。林芷溪羞怒不已,却抵不过他的力气。他的嘴凑了上来,另一只手去解林芷溪的腰带。他的脸已经压迫下来,林芷溪惊慌之际,抬手去推,触到肌肤之际,她灵光一闪,想起以前为人诊病的一幕。她握起拳头,对着他的下颌就是使劲一拳。他一声惨叫,两手立刻放开了林芷溪,捧住脱臼的下颌,酒瞬时已经清醒了透彻。
门外很快进来了几个下人,看着那人,目瞪口呆。其中一个突然明白过来,一叠声的叫着:“快去请大夫。”
林芷溪镇静下来,开口说道:“我就是大夫,放了我,我就医好他。”那人痛苦不堪,忙使眼色给他的下人。然后又看着林芷溪。
林芷溪走近他,说道:“当着你下人的面,可要君子一言守信用。”
那人只得点头,心中怒气腾腾却不能发作。
林芷溪暗松一口气,将一把椅子搬到墙边。
“你坐在这里。”
那人依言坐到靠墙的椅子上,林芷溪走过去,抬手一使劲,众人只能看见她的后背,只听喀嚓一声,那人的下颌就合上了。他张了张嘴,已然无恙。
林芷溪一见他复原,忙退后一步,正色说道:“这位大人,刚才多有得罪,我的确不认识你姑姑和小刘公公,一定是弄错了人,请大人守信送我回家。”
那人冷哼了一声,春宵欢娱的心思早已烟消云散,只觉得颜面扫地,郁气难平。他自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苦,这样的气,偏偏她当着下人的面激将了他,此刻翻脸只会更加颜面扫地。不收拾你已是便宜,放人?哼,等本少爷消了气,弄清楚再说。他抬步走出屋子,一字未吐。众人随他出去,自然又是一把铁锁放在门上。
谢桑抚着下颌出了屋子,怒气冲冲:“去把小刘公公叫来。”
谢平一头冷汗,小声哼哼着:“他送来人就走了。只说她性子有些烈,怕伤着大人,让小人在菜里做些手脚,却不知怎的,出了这样的事。”
“大胆!他是你的主人还是我是?你竟然私自安排。”
谢平心里抱屈,以前这样的手段用的还少么?七夫人和九夫人还不是就这样失了身乖乖从了。而刘公公送美人来,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心里委屈,却大气不敢出,只得小声赔罪求饶。
谢桑酒意已散,略微一想便直觉不对,虽说姑姑以前是赏赐给几次美人,但那些女子都很温顺,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今日这个,却不相同,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抢来的,是个医士。而刚才一手脱臼复位的架势也让人对她的身份有了几份信服。
“去宫里找他,问清楚。”
刘易是谢太妃宫里的一个太监,算是她的心腹,有要事常过来传话。他送人来时,谢桑正与人饮酒,并没有多问,随口吩咐巧娘好好侍侯新来的美人。酒酐之后正欲鱼水,却遭受如此之辱,现在他腹中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将一脑门的火气攒着只等着找到刘易时好好宣泄一番。

虚惊一场

林芷溪看着紧琐的房门愁绪满怀,虽然险险脱身暂保平安,那人却没有松口送自己回去,待在这里终究是凶多吉少。她又困又累又饿却又不敢睡去,靠在床柱上苦苦支撑,熬了一个时辰,终归挡不住累乏,朦胧睡去。
迷糊中似乎听见门响,她此刻警觉万分,自然一惊醒来。
一个人推门而入,快步走了过来,身行之间带进清朗夜风。林芷溪看着来人,恍然如梦,难道是太过想念,此刻又太过无助,竟然幻他入梦吗?
他几步过来,已经近在眼前。高大的身影遮挡了烛光,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林芷溪不敢开口,生怕惊扰了这梦。他微微蹲下身子,眉目清晰,眼中的欢喜与焦虑都看的清清楚楚,这会是梦吗?林芷溪犹豫着伸出手指,轻轻碰上了他的脸。温暖的触感让她飞快收回手指,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和委屈,立即从心里涌上,她的泪簌簌而下,如珠帘。
元赫看着带雨梨花,心里一痛,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悬了一天的心此刻在胸膛里终于尘埃落定。他已经失了她一次,早已如惊弓之鸟见不得她的一丝不安全。从知道她失踪的消息,他便慌了神,大敌当前也未有过的慌乱终于让他明白什么叫“关心则乱”。
她的泪在他胸前温热湿润,似乎将他的心都泡的柔软,几个月的分离将彼此未曾明说的情愫在这一场虚惊前明朗起来。在这一刻,她忘记了女儿家的矜持与娇羞,只知道见到他,自己已经安全。他也忘记了这还是在谢家的别业,希望时间停滞,可以拥她更久一些。
林芷溪渐渐放松下来,抬起头发觉自己还被他拥在怀里,迟到的一份羞赧顿时席卷而来,她连忙要推开他,脸色在烛光里已如海棠花般。元赫不肯放手,沉声笑着:“你惯于过河拆桥。”这话很耳熟,是在云弄峰的脚下他的一声戏言。他原来也都记得,如她一样。
她还是努力挣开他的怀抱,含羞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想过父亲,哥哥,商容来救她,却做梦也没想到会是他。他为何会来寻找自己?她不敢多想,却又无法不去想,他难道对自己也有一份情愫?唯一的解释似乎如此,她脸上的羞色更深,心里却开始微甜。
“我找了整整一天,才从宫里知道消息,立刻就赶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被劫持?”
“你的事我都知道。”他看着近在咫尺前的美丽娇颜,说的极认真,近乎一字一顿,而听在林芷溪的耳中却太过直白,话里的情意也太过丰富,他的声音低而绵软,却字字如锤,敲的她心跳起来。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哞,心里的甜却越来越多,这样的话,如何不让人心动神移?她只觉得突然的幸福如同茂密的丛林,让她在里面迷了路。她又羞又喜,但女子的矜持却又让她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情感,她低着头掩饰心里的沉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把我带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