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溪一听也很高兴,对着商容露齿一笑,商容见她如此高兴,顿起作弄之意,阴着脸说道:“海目将太夜城郡守一家都在后园悉数杀了。”林芷溪笑容一僵,瞪着眼睛看着商容,明澈的双目如同受惊小鹿,楚楚动人。
果然是小女儿家不禁吓,元赫心里莫名竟起了一丝怜惜,说道:“商容,你领着他们去后园,找两间妥当的屋子让他们先住下。”
商容将林济舟父女安排在后园的厢房,推窗便是繁花流水。林芷溪自打听了商容的话,再看满园春色,都不甚自然。
商容暗暗笑着,将他们父女的包袱接了过来,又倒了些茶水。林济舟也不客气,连着喝了两杯,呼了一口长气,说道:“终于是安定了。”
商容打量了一下父女二人,林济舟面目憔悴,而林芷溪也清减不少,以前在蓉城时的小团脸也瘦成了瓜子脸。可见这些时日过的颇为不易,还好二人安然无恙。
商容拉过椅子与林济舟聊了起来:“伯父为何放下泽济堂来了云南?”林济舟叹了口气:“我早就听说云南有许多奇药异草,一直想来看看,一来放不下泽济堂,二来放不下溪儿。一直拖着。前几个月,那小子又惹我生气,索性带着溪儿出来散心。没想到,碰上海目造反。”
商容有些好奇,不知道林芷原究竟为何事竟将老爷子气的离家出走。他笑着说道:“伯父,芷原的脾气是直了些,不过,蓉城不知道有多少人艳羡您老人家有这么个儿子!”
林芷溪一听,忙连声附和:“是啊,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要做我嫂嫂呢!”
林济舟摇摇头:“盛名之下,多有浮夸。我倒是情愿他做个杏林高手,医病救人。他倒好,镇日里忙些闲边子。”
林芷溪看着父亲,有些抱屈:“爹,多少人千金难求哥哥一副字,你说那是闲边子?”说罢,噘着嘴呼了一口长气,又对商容做了个无奈的鬼脸。
商容也是苦笑不得,一字难求的林芷原书法在老爷子眼里一钱不值,还真是叫人头疼。这对父子,诸多差异,倒是倔脾气这一头,十足十地象。
林芷溪一见父亲说起哥哥便上火,忙转移了话头,说起了在太夜城的这几个月。原本打算这这里住一个月就回蓉城,没想到碰上战乱,困在此地,还好林济舟医术高明,借住在一家药铺里,每日里替人看病。林芷溪一直穿着男装,灰头土脸地天天在人家的后厨帮忙,不敢抛头露面。海目入城之后,开始对百姓尚算客气,后来粮草一缺,便露出残暴本性,将百姓的粮食搜刮一空,后来的两日,父女两人竟是喝甘草水,含些参片来苦苦支撑。
商容听罢,看着林芷溪,暗想,怪不得瘦了这么多。他话题一转,笑道:“想必你这次在人家厨房里帮忙,厨艺练的不错。”林芷溪脸色一红,低了头小声说道:“我只不过是烧个火。”林济舟笑道:“她没烧着手已是阿弥陀佛了。”商容还想继续调笑几句,一想林济舟严谨正经的性子,顿时打住。 正说着,李用有事来叫,商容告辞而去。

英雄救美

入夜,后花园里静谧无声。
林芷溪推开雕花小窗,一缕夜风夹着馨香扑面而来。天际冰轮皎洁,月下花影摇曳,风过时隐隐有声。林芷溪正有些沉醉,突然间想起商容的话,顿时胳膊上一阵疙瘩,即刻关了窗户。
林济舟被元赫请去荣华厅有事相问。林芷溪一人独坐厢房,越坐越冷。终于耐不住心跳,决定去前厅找父亲。这后园白日里花木繁茂,春色醉人。到了晚上却着实有些阴森。
她一路走得飞快,眼见荣华厅的一片温暖烛光从窗棂上透出,顿时心安长出了一口气。她快步上前,正欲抬脚步上台阶,却又停了下来,元赫来请父亲议事,自己贸然前去岂不失礼?还是在外面等着为好。她走到回廊下,靠着一个柱子坐了下来。
坐了片刻,有些风起,虽已进春,夜风仍然料峭。林芷溪抱抱肩膀,打算起来走动走动驱寒。
突然间响起的几声呵斥,在静谧的夜色中极其清晰刺耳,随即便是兵戈相交之声。
林芷溪赶紧起身,跑下回廊,月色清朗,只见几十个黑影在院墙下缠斗在一起。正往这里打过来。林芷溪一阵惊慌,转瞬之间,一声门响,从台阶上掠过一道身影,商容。
林芷溪忙回头看去,只见荣华厅大门已开,元赫正与父亲站在门口。林济舟一见女儿在此,十分惊异,忙叫道:“溪儿快过来。”
林芷溪疾步奔上台阶,站在父亲身边。商容已经混入人群,月光之下,他身影灵动,手中剑芒四射。
林芷溪与商容虽然相熟,倒是第一次见到商容的剑法,心里不由赞叹,他与大哥齐名果然不虚。
元赫看着这些黑衣人,他们身手敏捷,训练有素,看上去决不象是普通百姓。而白日里城内降军已经收编在押,由齐将军看管。此刻的这群人来历有些蹊跷。眼下府衙内只留了几十个亲兵巡夜,元赫见那黑衣人人数虽少,却是一副拼命的架势,一时似乎难分胜负,他急忙转身去拿墙上的追风箭和飞虹。待一回首,只见一个黑衣人已冲到台阶之上,一把长剑直刺林济舟的右胸。林济舟拥着林芷溪忙踉跄退后,那长剑却如影随形,直逼而来。
元赫已经来不及开弓搭箭,将手中一只追风箭直扔出去。那人长剑一挥扫落箭矢,林济舟之危暂解。转瞬之间,元赫第二只追风箭已经搭上,一箭射出,正中他的前胸。他踉跄了几步,用长剑撑住地面,却反手一拔追风箭,伤口顿时血涌如泉。林芷溪看的心中狂跳,定在那里不能动弹。
黑衣人扬手飞箭直奔元赫,却因力竭一个踉跄失了准头,箭偏了方向直飞林芷溪。林济舟一声惊呼,将女儿使劲往身后一带。
箭头泛着凌厉的寒光已经迫在眉睫,林芷溪眼睁睁看着,绝望之极:难道我今日要死在这里了?真是冤啊!
一道身影如惊风闪电般跃了过来。
林芷溪颈下一阵刺痛,却一眼见到近在咫尺前的一只手,沉稳有力紧握箭尾。元赫身影如山,挡住眼前一片烛光。林芷溪终将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双眼一闭,身子绵软。
元赫虽飞身上前,一把抄住箭尾,却终究是慢了一刹,箭头刺中林芷溪的颈下,领口的蝴蝶盘扣顿时泛起一朵殷红。
黑衣人拼力甩出一箭后扑倒在地。元赫上前拿剑抵住他的胸口,喝道:“你是何人?” 那黑衣人目光凄厉看着元赫:“头领被俘,我们是喝过血酒的,自然不会偷生。”说罢,挺身往元赫剑上一迎,竟是抱了必死之心。元赫一惊,忙抽回飞虹剑,那黑衣人已经气绝。
元赫回身去看林芷溪,只见林济舟已经解开她的领口,用一块丝巾按住了伤口。元赫拿出随身带的金创药递给林济舟,林济舟顾不得客气,抖着手撒在林溪伤口上,果然是关心则乱!此刻的林济舟脸色苍白,手指轻颤,全无名医风范。
元赫随意一看林芷溪,她脸白如雪,长睫如风中蝶翼,微微颤动。突然,元赫目光定定地看着林芷溪的颈下,一根红绳穿着一条小鱼,卧在她的锁骨之上。小鱼殷红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
他闭了一下眼睛又赶紧睁开,似难以置信。良久才回过一口气,心中似有巨浪翻腾,半晌无法平息。难道天意竟如此眷顾,自他手中失去,竟又在十年后送回到他的手中?
此刻他没有时间多想,横目一扫厅外,灯火已经通明,想来局势已在掌握。他稍稍放下些心,情不自禁又将目光移到那小鱼之上,不会有错,世间应该没有第二件!
林济舟将伤口包扎好,长出一口气转过身来,额头赫然汗珠莹莹。他对着元赫长鞠一躬:“多谢侯爷相救!”
元赫似梦中惊醒:“令爱的伤势?”
林济舟爱怜地看着女儿:“还好只是皮外伤,不过,我看溪儿吓的不轻。”林芷溪已经睁开眼睛,轻声说道:“爹,我那有如此胆小,我不碍事。”
“快谢谢侯爷!”林济舟轻推女儿的胳膊。
林芷溪鬼门关转一圈,正暗自庆幸,听了父亲的话才想起来眼前还有个大恩人。她忙感激地看向元赫,只见他怔怔地盯着自己,神情难测,心中有些不明所以,遂浅浅地笑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有需要小女子的地方定当倾力相报。”
林济舟道:“侯爷还有需要你倾力相助的时候么,真是小孩子家。”
元赫闻声收回目光,心头仍是起伏不定,但此刻形势紧迫不容多想。他快步走到门外,只见黑衣人已经死伤过半,尚有几个拼死抵抗,台阶上商容困住了欲冲进荣华厅的两人,元赫一剑架在其中一人的颈上,那人顿时长刀落地,青石上当啷一声。余下几个人很快束手就擒。
元赫冷眼看了看这几人:“我知你等是海目手下,只是如何潜入城中?”那几人倒是嘴硬,并不吭声。
元赫见他们哑然无声,沉默片刻没有追问。他侧身扬头,看着天际明月,暗声说道:“如此良夜,不知你等家人是否在祈月焚香以求平安。”他的声音低沉严厉,静夜之中如捻琵琶,带着蛊惑与威慑。林芷溪只觉心中一动。
说罢,元赫回头看往几个黑衣人,火光中他目光咄咄:“若是家中尚有父母妻儿,何不给自己留个活路。”
半晌,终有一人低声说道:“我等是副将里融手下,白日城破时,我们未来得及突围出城,换了衣服藏在一户民居。入夜后本想潜出城去,却见守城戒备森严,没有出路。里融说,既然是个死,索性死的轰烈些,若是能,能杀了景军主帅,也值得。” 说到此,他怯怯地看了一眼元赫,却见他不动声色,又接着说道:“这府邸原本我们就住了许久,地形也熟,就趁夜来了。”
果然如此。元赫抬步迈上台阶:“商容,将他们与海目押在一起。”
商容领着几个俘虏而去,留下几个亲兵将死尸拖走。
林芷溪站在父亲身后,闻着血腥之气,顿时一阵反胃。她跟着父亲也处理过受伤之人,也曾帮邻居接生过,并非惧血之人,然而,战场上的血却是另一种味道,让人触目惊心。
林济舟正欲带着女儿回后园,身后传来一声:“林大夫,一会便会调人过来加强戒备,你只管放心歇息。”林济舟与林芷溪忙回身谢过,只见元赫站在荣华厅的门口,身影修长,长剑弩弓,周身如同罩着一圈淡光。
林济舟惊魂不定地回到后园,片刻工夫,果然见园中多了许多巡夜的士兵,这才放下心来。林芷溪摸摸脖子,笑着说道:“爹,没想到仗打完了,我却受了伤,看来云南之行定要给我留个印记呢。”
林济舟看着女儿的脖子又是一阵心疼,顺便就恼起林芷原来,恨恨地说道:“待我回了蓉城再与那小子算帐。”林芷溪忙打住不敢往下说了,转而问道:“侯爷叫爹过去,商议什么?”
“是问毒箭之事。依我看,应该是见血封喉,及蛇毒。”
林芷溪一听这两个名字顿时一阵鸡皮疙瘩。来太夜城几个月,她对这两样已不陌生。前者是当地罕有的毒药,本是猎户用于狩猎之用,没想到此次被海目用在守城之时。而蛇毒,也是极难治愈。二者掺和在一起,自是立杆见影地取人性命。林芷溪暗暗祈祷,但愿天下太平,永无纷争。

白玉有瑕

翌日清晨,林济舟便去荣华厅拜见元赫:“侯爷,经此一战,应有不少士兵受伤,在下愿献薄力以助军医施以救治。”林济舟生平最爱的便是治病救人,元赫又有救女之恩,自己一身医术怎好闲在府衙里吃闲饭?他自然尽心尽力地想要一展医术以做回报。
元赫一向爱惜手下,多一人多一力,林济舟又在此地停留了数月,想必对当地的毒物也多少知道一些,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如此甚好,林大夫是蓉城名医,只管放手去做。那毒箭的事也请多费心,若是能配出解药再好不过。” 说完,他转身叫了一声李用:“你带林大夫去找孙将军。”
林芷溪一个人坐在厢房里看着一本苗人的医书,找来找去也没见到雪繁草的蛛丝马迹。顿时有些心思不定。她本来一心也想跟着林济舟去救治伤兵,虽说医术比不上父亲,好歹也能帮上忙。可惜父亲是死活不肯,嘱咐她千万不要出了府邸。战后初定,一切都要小心。林芷溪无奈,自打母亲过世,他便把自己看的比什么都要紧。以至哥哥常在被训斥地灰头土脸之后抱怨他是拣来的。
林芷溪叹了一口气,又长吸一口气,入鼻便是沁人心脾的花香,她索性放下书,将头伸出窗外,蝶舞翩跹绕着怒放鲜花,静中有动,动中有香。林芷溪以手托腮,醉在其中。一只彩蝶停在窗前一片杜鹃花之上,她轻轻伸出手指想去抚一抚它的翅膀,蝴蝶顿时惊飞而去,她随着飞蝶看去,无意中却见拱门处身影一闪,瞬间消失。
元赫在拱门处徘徊了几趟,透过花砖之间的缝隙,隐约可见她就在窗前,姿容烂漫。此刻前去贸然询问,如何开口?从何开口?他竟有些一筹莫展。而此时蓉城远在千里之外,想要打探她的底细,只有密信回京安排,京中各派都有眼线,他并不想惊动别人。略一思忖,他决定还是先侧面打听打听为上。不过心里的惊喜与忐忑却比大敌当前更让他激动三分。
林芷溪回身沏了一杯茶,放在桌上,她在蓉城一贯喝的都是绿茶,此地却是红茶很盛,乍一喝红茶倒是不太习惯。二者相较,绿茶有如少女清新,红茶却如少妇般甘醇。若是带些红茶回去,不知绯颜姐姐可否喜欢。林芷溪想起绯颜,有些淡淡惆怅。若不是因为她,只怕自己也不会一直缠着父亲,要来云南。到过潇湘馆的人都说她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可惜自从她戴了面纱隐居在浣花溪便再也无人能一睹她的绝世芳姿。
林芷溪初见她便惊为天人。她一身素衣,踏月而来。鼻下蒙着一块薄纱,只露一双明眸嵌在皎洁如玉的面容之上。缓步轻行时,一身素衣如春水中的涟漪,有着说不尽的风姿。
林芷溪站在林芷原的身后,情不自禁上前几步想看的更清些,可惜,即便你站在她的跟前也仍然觉得离她甚远。林芷溪对她的面容悠然神往,待三盏茶后与绯颜稍稍熟悉,便耐不住年少心性,仗着她是哥哥的友人,便拉着她的手撒娇,要看看绯颜的面容。
林芷原暗地里拧了拧林芷溪的手背,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小孩子家,别听她胡闹。”绯颜却淡淡一笑,抬手去揭面纱。
林芷溪屏住呼吸,不知道要怎样的惊艳,却被面纱下的容颜生生定住。一条长长的伤疤横在下颌,如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却有一道裂痕。良久,林芷溪才从震惊中回神过来,一时间五味杂陈,惘然无语。倒是绯颜淡然一笑,又慢慢蒙上面纱:“妹妹受惊了。”
林芷溪暗自愧疚,遗憾与难过漫过心头。也许是医者的天性,自那日起她便有了一块心病或说是心愿,便是寻遍天下异草,也要与绯颜医好那道伤痕。半年前,她无意中在旧书肆看到一本医书,提到一种雪繁草,顿如黑夜里亮了明灯。这心思在她心里埋了半年,终于借着这次与林济舟外出云南,希望可以在苗疆有所收获。然而,刚来太夜城就碰上兵荒马乱的战事,此事只能搁浅。眼下战乱一平,这念头便又升了起来。她思忖着如何说服父亲放她出去逛逛才是正理。
“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林芷溪一惊,看往门口。只见商容笑容晏晏的立在那里,一身便装。
林芷溪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盈盈一笑:“商大哥,你不是军务繁忙么,怎么有空来。”
商容跺进屋子,笑道:“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林芷溪摸摸脖子上的布条:“不过是擦破些皮,侯爷的金创药可真是好用,你不提,我都忘了这里有伤了。”
商容笑道:“侯爷的东西还有不好的么?真是有惊无险,看来你这丫头必有后福啊。” 他走到桌边撩袍坐下,伸手端起茶盏闻了闻:“哦,这茶可还喝的惯?”
林芷溪叹了口气:“不说倒好,还真是怀念与哥哥在锦堂煮茶听书的日子了。”
商容一听大笑:“小丫头,哥哥们谈诗论画,你倒当成说书的听了。”
林芷溪俏皮一笑:“鹤体也能被爹说成闲边子,你们那些子酸话还不能当成说书的听听么?”
商容笑着伸手要来点她的额头,抬手间却见林芷溪眉目如画,眼眸如水,半年不见,却已不是小丫头模样,顿时,那手停在了眉前,复又放下,佯做去端茶盏。
林芷溪笑嘻嘻地为他满上一杯茶水:“商大哥,你怎么不穿战袍,昨日你身着战袍舞剑,真是好看!”
商容心里苦笑,那是舞剑么?出手不杀人便要被杀,那里还顾得上讲究个好看。不过林芷溪一脸的倾慕,也不好说的血腥残忍,只淡淡说道:“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只是想尽匹夫之责而已。候爷知我信我,给我挂了个副将的名头。叛乱一平,我仍是一身布衣,快意江湖。”
林芷溪拍手笑道:“好,如此一来,我也能常常见到你的含光剑法了。蓉城都说你的剑法与大哥的书法齐名,我昨日见了,真是叹服。”
商容一听,顿时头大。他一向自诩是个侠客,却因相貌清奇,举止大家,偏偏与林芷原配在一起,被人称做“蓉城双璧”。
他苦笑摇头:“你大哥可以日日笔走龙蛇,我这剑还是蒙尘消匿不要出鞘的好。”
林芷溪一听商容话中有话,忙问道:“怎么,这一仗打完,还有战事?”
商容摇头:“我也只是猜测,北汤出兵应该是有所图,却又按兵不动。看来汤景一战在所难免,只是时间问题。”
林芷溪忧虑起来,虽说汤景十七年未曾动兵,然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日日悬在景人心头,即便是天下太平,也令人心有戒备。
商容喝完茶,见林芷溪面上浮着一层忧色,笑道:“小丫头不用忧心,我看昭王和靖安侯都是治世良将,即便我朝兵力不及汤朝,他若想一吞天下也不是容易的。依我看,汤朝出兵只是试探。现在按兵不动,是想看看我朝此次平乱结果如何。若是云南自立,他必定犯境,眼下云南局势一定,他应该也看出我朝的兵力与实力,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芷溪听罢低头叹息:“王侯将相与我们老百姓何干,只要有太平日子就好。”
“太平日子也是打出来的。一山尚且不容二虎,可想这一仗也是迟早的事,最好的结果就是速战速决,若是拖上个几十年,老百姓可就惨了。”
林芷溪点头不语,商容又道:“汤国必定也是抱着这个念头,没有必胜的把握不会贸然出动,眼下云南这一战应该可为我朝又赢得几年太平时光。”
林芷溪越听越明白,这辈子赶上汤景一战看来已是板上钉钉不可避免。算了,此刻操心未免太过瞻前,还是过好当下要紧。
“商大哥,眼下城中局势如何,能否出城?”
“哦,你想现在就回蓉城么?”
“不是,我想去一趟云弄峰。听药铺的伙计讲,据说云弄峰有一种雪繁草可以治疤痕。我想去问问当地山民。”
商容一听,皱皱眉头:“恐怕还要等一等,眼下城中虽然平定,路上却有不少流民。还是小心些好。再等几日吧。”
林芷溪点头,正欲开口,只听门口一声呼喊:“商容可在里面?”
商容忙起身出门,林芷溪站在窗前对外看去,门槛外站着李用和一个威武的青年,那青年浓眉星目,一身盔甲闪着银光。他一见商容便伸手一捶商容的右肩:“我今日听城中人讲,后日便是三月街,你去不去?”商容一愣:“什么街?”
“乃是当地的节日,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里面有比箭的。我自然要去瞧一瞧。与我一起去?”
商容一见赵凿两眼放光,知道他但凡听见一个“箭”字,便要凑上去比一比的。遂笑着点点头,赵凿顿时双手一拍:“兄弟爽快!后日我们便服前去,看看可有比我箭法好的。” 商容笑道:“当前就有一个,还去找?”
“哈哈,侯爷面前我甘拜下风。你我都是习武之人,若是没有敌手,岂不寂寞?”赵凿一挑浓眉,朗声笑道。
商容深有同感,一拍赵凿肩膀,点头微笑。
“我还有事,后日我来叫你!”那男子说罢,大步如风,转身离去。
林芷溪在屋里听得他们谈话,对这男子之间的快意洒脱顿起倾慕之心。三月街她也听人提过,很是繁华热闹,没想到居然也赶上一次。她即刻起意也要跟去看一看。待商容进了屋子,林芷溪兴致勃勃地说道:“商大哥,我也想去看一看,可好?”商容一听忙不迭地摆手:“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待在屋子里好。”
“听闻三月街很热闹,我难得碰上一次,你就带我去一次么,我来了几个月,日日都是苦日子,商大哥就让我开心一日,也不行么?”林芷溪说着就作势要来摇商容的胳膊,商容赶紧退后一步,再看林芷溪一脸的恳切,眼睛水汪汪的似要滴下水来。商容乃一磊落男子,对这软语哀求最是头疼。他连忙转身出了房门,扔下一句:“后日再说!”
林芷溪一听似有转机,忙喊了一声:“我不会告诉爹爹的。”
商容脚步停了停,似在考虑,然后快步离开。

美酒佳肴

翌日,林芷溪送走父亲,便去缠着商容。
商容淡泊名利不求军功,自打平了战乱便赋闲,偶尔有重要的事元赫才指使他,不象赵凿挂着副将的名头天天奔忙,自然是被林芷溪一逮一个着。林芷溪磨了一日,商容实在是有些头疼。这种非亲非友却又似亲似友的关系,让商容着实有些不好拒绝她。但又怕万一出了差池,林芷原倒还好说,林济舟那里可真是无法交差。
林芷溪也看出商容的顾虑,笑嘻嘻地说道:“商大哥,我爹爹天一亮就去了兵营,天黑才回。我们白天出去,玩一会就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商容仍是不松口,表情却已经露出了松动。
林芷溪一拉自己的衣服:“你看,我现在穿的象个壮丁,出去也不打眼。再说了,还有剑法天下无双的商大侠保护,那有什么危险。”她笑嘻嘻地来拉商容的袖子。
商容赶紧退了一步,看着她的衣衫,调侃道:“有你这样的壮丁么,跟个小猴子似的。”
林芷溪只管笑嘻嘻地继续撒赖:“甭管我什么样子,反正我就要跟着你们去,若是不让,嘿嘿,我就对父亲说你欺负我!”
商容跳将起来:“别,你想让伯父撕了我么?”
林芷溪得意地一笑,起身往外走。
商容忙在身后叫道:“林姑娘,我明日去叫您老人家。”
林芷溪回头甜甜一笑:“不敢当!”喜滋滋地回去了。
商容在屋子里无可奈何地摇头叹了一口气,只能认栽。
天色擦黑,林济舟回到后园。
林芷溪见父亲一脸倦色,忙迎上去为父亲打水洗脸洗手。林济舟叹息了一声:“还是女儿贴心。”
林芷溪笑嘻嘻地接过父亲手里的面巾:“爹爹要想贴心,不如找个二娘来陪你,若是再生个妹妹,倒有两个贴心人了。嘿嘿!”
林济州半恼半笑:“你这丫头,眼看我都要年过半百了。”
“爹爹怎可妄自菲薄,象爹爹这样的人品风貌又正当壮年,若是放出口风,只怕咱家的门槛都要包了铁皮才行。”
林济舟笑着敲了一下女儿的头:“竟敢取笑你爹!我要是续了弦,只怕死了以后碰上你娘,她抠了我的眼珠子,将我头发拔光。”
林芷溪险些将眼泪都笑出来,半晌忍住,说道:“爹爹,我是一片好心为您着想,若是我以后嫁了人,只怕你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