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许久的酸楚化成了一滴清泪。她轻抿嘴角含进那颗泪,也许自己是太过痴想了,他的身份和品貌,能嫁与他是多少女子的梦想,而自己却不介意这些,只介意情浓之时,他口中唤出了另一个名字。
空有雀屏
承明殿。
元玠看着两份卷子,难分伯仲。状元已定,榜眼和探花却是难分高下。
宋方重在稳健端和,好文字好文采,刘力胜在直率犀利,字不出众,文采也一般,但字字直如刀锋,让人惊叹。
思忖半天,他想宣见两人,再定夺。
宋方和刘力进殿叩首,平身之后,元玠打量着两人。宋方高瘦如鹤,而刘力娇小如鸽,宋方肤色白皙,刘力却是蜜色。两人在一起,真是对比映衬,让人失笑。
元玠被这两人的对比勾的心情也好起来,说道:“叫二位来,是想再考一考做诗,一诗定名位。”
宋方忙低首施礼。而刘力却语出惊人:“皇上不必费心了,我甘居第三。”
“此时不必谦逊。”
“皇上,臣不是谦逊,臣不喜欢榜眼这个名字,探花郎才好听。风流雅致。”承明殿内一片惊异眼神。连元玠也很惊异。开科以来,还没听说过这样的理由,也没碰见过这样的人。他翻了翻刘力的案档,籍贯是云南,苗人,云南郡守举荐,后在殿试中胜出。可能平时在族里言辞随意惯了,一时难以收敛。这样豪放自在又直来直去的性子实在少见。
元玠忍不住心里的笑意,道:“既然你喜欢,那本科的名次就如此定下了。探花郎,朕赐你游街御马一匹,若是你想风流雅致,只管去。”
刘力居然也敢在元玠面前笑领:“臣领命!”
殿里的总管方荣早已使了几个眼色,奈何这位看都不看他一眼。景朝开国,崇尚节俭谦逊,只有状元才去游街一天。今日皇上不过提一提,他若是聪明人,就推辞了。没想到他还真敢去,真是蛮荒之地来的,不懂规矩。方荣脸都绿了,从先帝起,朝中没见过这么不知看眼色的人。
刘力兴高采烈地告退了。
元玠倒不介意,觉得这么性情的人在朝中甚是少见,一时倒有些好奇,这个人,以后必定会出些希奇古怪的主意,击破朝中一潭死水最好。
三甲已定,元玠心情大好,吩咐方荣:“今夜在琼园设宴。你去把昭王请来,我有事先与他商议。”
元玮进宫神速,元玠正有些纳罕,元玮说道:“臣有要事正要进宫,刚好在宫门处遇见方荣。即刻就来了。”
“什么事?”
“臣来有两件事,一是增税。”
元玠眉头紧蹙起来,最支持增税的就是元玮,从大军拨出京城之日起,他便三天一封奏章送往京城要增税,朝中支持他的人很多,当时战事未明,南北都在用兵,增税在所难免。好在百姓对北汤动兵也很害怕,只盼着早日局势安稳,所以增税极其顺畅。而眼下,战事已平,再增税却有些加重百姓负担,所以元玠犹豫了几天,折子压了十几本。想等他从允江回来再与群臣商议商议。
“皇上,国库空了大半,增税势在必行。”
“四弟性子有些急了,不用增税,其他地方节俭些,三年之内亏空慢慢就补了。”
“臣不急,只担心北汤能否给皇上三年时间。”
“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不管他们有无动静,我们必须是草木皆兵,随时侯命。”
这个道理元玠自然明白,可惜景国不比北汤地广人多,税赋一加再加实在怕百姓难以承受。
元玮见他沉默,又道:“臣还有一事事关国家绝密,所以奏章上从未提及。是臣斗胆自作主张,现在请皇上示下,若是不妥当,请皇上降臣的罪。”
“什么事?”元玠看着他跪在地上,心里晃过一丝紧张,他若是没有二心,一定会告之自己那三万兵马的事,他若说了,自己对他的猜忌也就烟消云散。
“臣在允江秘密留了三万兵马,以防北汤再次突袭,这三万兵马常驻允江的用度是一大笔银子。臣提议增税也基与此考虑。请皇上明断。”
元玠长舒一口气,他终于说了。
元玠心情稍好,在心头弥漫了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去,他实在不愿意猜疑自己的兄弟,可是身在帝位,猜疑却是无所不在。放眼朝中,可堪重用的将领都半百年纪,安国公,飞虎将军等都是与父皇一起打江山的人.到了年轻一辈,用兵用人都在上乘的当数元玮与元赫。他实在不想在一起长大的三人间有了猜忌。想到此,他的口气缓和了许多。
“这么一来,百姓大有怨言,只怕民心不稳。”
“没有国何来民。老百姓那会考虑那么多,只顾着自己碗里锅里的。”
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一想到从今春一直天旱,元玠的心就提了起来。他一挥手打住了元玮的话,道:“朕明日叫顾相等人再一起商议。今夜琼园之宴,你先去太妃处歇息,到时再去吧。”
元玮拱手退去,眉头紧锁踏出殿外。他心中满腔抱负如一团烈火意欲燎原,却被罩上一个软棉花套子,实为掣肘之痛。
承明殿里的一点欢愉被打破,元玠愁绪又起,信步走出殿外。
御花园里树碧花盛,远远看见阿珂领着丫丫在含碧池畔喂鱼。他顺着树阴走过去。丫丫眼尖一眼看见他就扑了过来:“父皇,你看,吃吃又长大了。”
元玠笑着看了一眼池中,名唤“吃吃”的是一条黄中带白的锦鲤,每次丫丫喂食,它都是抢吃最多的一条。
“阿珂,你今日怎么不在母后那里?”
“哥哥。”阿珂脸色一红,欲言又止。
元玠一看,顿时明白过来。太后早就打算在这一届生员里选个品学兼优的给她做驸马。想来又在她耳边唠叨,她生性羞赧,自然是避之不急。
“阿珂,女子早晚都要嫁人,就是公主也不例外。”
“哥哥,阿珂只想选个自己,自己喜欢的。”她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今夜琼园宴会,你和母后在帘后看着,中意那个,哥哥给你做主。”
“我不去。”
“为何?”
阿珂不答,放下鱼食竟赌气而去。
元玠恍然,却叹息一声。
“父皇,你叹什么气啊。”
“小姑姑不听话。”
“丫丫听话。父皇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孩子。”元玠心里一软,手抚摩她的幼发,有些触动。十年以后,若是丫丫有了意中人,自己会忍心不去成全么?即便那人一身布衣。
琼园之宴一派歌舞升平。君臣同乐,盛世华章。
珠帘后的阿珂郁郁寡欢。她本不肯来,却不敢违背母后的旨意。云太后指点着新科的三甲和殿试的新秀,颇有挑花眼的感觉。状元郎施成三十许早有家室自然不在考虑。榜眼和探花都是未婚,太后仔细打量却微微摇头。宋方在席间老成拘谨,小心谨慎,全无少年人的勃勃英气。探花郎容貌俊美却不够高大,不卑不吭只做到了前半截。宴席上神采飞扬倒象他是状元郎一般。
再往其他人中扫,略微看入眼的有三五个,太后指给阿珂看,阿珂却无精打采,眼皮带抬不抬,三番五次如此,太后恼了,一拍扶手,怒道:“阿珂,即便是天之娇女,也要嫁人,我宠你爱你,不想将你做了筹码,亲自为你择婿,你倒好,不领情是么?”
“母后息怒。”阿珂一噘嘴,轻声说道:“我与他们只见这一面,如何知道谁好谁不好。”
“即便没有一见钟情,你好歹也有合眼缘的?”
一见钟情,自然是有的,可是那个人却不会出现在琼园宴上,他妙笔如花,人如其字,却不会踏入官场。
“阿珂,你比母后幸运多了。当年,我连你父皇一面都没见过就嫁了他。他对我如何,你也知道。后宫三千佳丽,还有一个谢沉鱼,我过的什么日子,你也看的到。所以,我不想将你嫁给权贵,你在这些人中任选一个,他都不敢亏待你,也决不敢纳小娶妾。你好自为之,仔细挑一个。三年一殿试,若等到下一届,你可岁数不小了。”
“女儿知道。”
“我已经让你舅父尽快来京,到时你与阿晚一起完婚,也是京城一大趣话。”
“母后告诉舅父已经找到阿晚了吗?”
“没有。你舅父那个火急的脾气,知道了还不连夜就往京城赶,他一身旧伤怎敢让他如此,还是等他来了京城给他一个惊喜为好。”
“舅父为国操劳半生,母后早日将他调回京城养老吧。”
“东平三郡交给谁呢?元赫一时不能□。若是你能找个如意夫君,让他先去管着东平我才放心呢。”
“女儿明白。”
“你左一个知道,右一个明白,眼睛都不看,胡乱指一个么?婚姻大事关乎你一生幸福,怎可儿戏?”
“母后做主就是。”
“废话,若是我为你做主,还用的着让你亲自来看?”
“母后的意思,是要女儿自己拿主意吗?”
“这个自然,是你要嫁的人,自然要你拿主意。”
“那,女儿选谁都可以吗?”
“你说,是那一个?”
“他不在这里。”
“哦?”
阿珂见云太后一脸严厉,又胆怯起来:“他,我说出来,母后也不肯的。”
“到底是谁?”
“他没有功名,家世一般。”
“你这磨磨叽叽的性子到底象谁?”云太后有些急了。
阿珂一惊,冲口而出:“他叫林芷原。”
“他?”云太后惊异不已,没想到居然是他,阿珂怎么会有机会见到他?莫非是因为元玠?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哥哥曾带我去见过他一次。”果然如此。云太后一阵气恼,紧着又问:“一次,你就喜欢他?”
阿珂喃喃低语:“女儿听说他已有四年,认识他的字已有三年,从哥哥口中了解他也有一年。见到他,觉得他就是想象中的样子,一见如故。”
云太后看着阿珂,沉吟片刻,决然说道:“皇家从没有布衣驸马。”
心有芥蒂
元玠召见元赫,元玮,顾况正父子还有新科三甲,想听听他们对增税的意见。在承明殿争论一番之后,大致有三派意见。
元玮,施成,宋方同意增税。元赫虽同意增税,却要免云南盐税三年。刘力附和元赫意见。顾况正父子不同意增税早在元玠意料之中,以他们与谢家水火不容的态势,昭王的主意自然他们也要反对。
“穷兵黩武,不关心民生疾苦,史书早有前车之鉴。请皇上明鉴。”说着,顾况正从袖中抽出厚厚一张纸呈在御案上,元玠展开一看,全是人名,刚看了三列就被一个名字惊住,林芷原。
“这是?”
“这是今日呈到蓉城府尹处的一份请愿书,百姓抗议增税。”
元玠很是为难:“请愿书都上了,可见百姓极其反感。”说着,将请愿书递到元玮手中。
元玮接过,扫了两眼,冷笑:“好办。拿几个开刀,剩下的就鸦雀无声了。”
元玠一惊,见到元玮眼中一抹狠绝。
“臣看见里面有个林芷原的,好象是号称蓉城双璧,有些影响,不如就拿他开刀。”
元赫一惊,也接过请愿书看了看,然后说道:“不过是上个书,也要掉脑袋么?”
刘力朗声说道:“皇上,臣以为,明君盛世才能出说真话的臣民,才能有说真话的胆量和氛围。皇上若是拿他们开口,从此就堵了清流之道。”
顾况正连声附和要广开言路。
“皇上,据臣所知,汤国国君去岁一场大病耽误了战事,他立志有生之年要一统河山,若是一病反而激了他的急切,只怕稍事休整,就要卷土重来御驾亲征。皇上要早做准备。”
元玮一席话顿时让殿内紧张起来。
“这事,不如折中。税加收一分,云南刚经战事,免盐税三年。”众人见龙言已出,顿时无话,算不上皆大欢喜,也勉强顾虑到了各派的意见。
众人告退,只有顾况正留了下来。他一脸忧色,似是思虑再三才开口道:“昭王可曾对皇上提起三万兵马的事?”
“已经提过。”
顾况正惊疑又失望,本以为拿住昭王的把柄却没想到他似是早有准备。他仔细一想,仍不甘心。又道:“昭王此举实在勘疑。他既然光明磊落,为何瞒着宁远,宁远是副帅,难道昭王还要提防他么?”
“这,也许他认为此事先斩后奏,等回京再说吧。再说,此事极为机密,他也怕有北汤细作发现,故此守口如瓶,顾相不必介怀。”
“臣自然不会如此小气,臣只是担忧。先皇当年也曾嘱意于他,他在朝中也有一派死党。即便他用兵如神,皇上也不可委以大任。“
“宁远倒是可造之材。”元玠不动声色暗含嘲讽。
“老臣惭愧。昭王若是有心在允江留暗兵,可以先请示皇上,为何悄无声息?这个先斩后奏的解释实在勉强。臣怀疑,是有人走露了风声,他迫不得已才告之皇上。”
元玠虽然对顾况正的怀疑有些不快,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一番说辞也有几分道理。
顾况正更进一步:“臣更担忧的是,他所说的三万究竟是几万?”
元玠一惊,从龙椅上站起,在殿内缓缓走了几步。信还是不信?
“皇上,臣也许是杞人忧天。皇上英明自有决断。臣,先告退了。”
殿内寂静之极,沙漏之声竟然清晰如雨,窗外天色阴沉,这样的天气常有,却总是让人空欢喜。久旱无雨,实在不是一个瑞年。
元玠看着阴云,心又重新阴霾起来。元玮,究竟该不该信他?
“小安子,去将靖安侯叫回来,这会他应该刚出宫门。“
元赫刚出宫门,只听后面有人叫道:“靖安侯请留步。”
他回首看去,竟是刘力。他一路小跑过来,站在元赫面前时尚有些气喘。他的眉眼倒是很生动,笑眯眯道:“侯爷,我替云南百姓谢谢你!”说着,他长鞠一躬,一抬头又笑眯眯道:“侯爷,我想请您赏光,去春花楼。”
春花楼?这名字怎么听着象是勾栏,元赫有些微怒,刘力还在说道:“虽然是个小酒楼,却是云南人开的,地道云南风味。请侯爷赏光。”
原来如此。元赫笑了笑:“本就是小事一桩,刘大人不必客气。”
刘力仍是笑的让人无法推拒:“侯爷,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要谢您。”
“哦?”
“说起来,我也算是杨落的表弟,我对云南郡守略提了提这层关系,他就直接将我举荐到了京城,省城一试我都免了。不过殿试可是凭我真本事。”
元赫失笑,此人口无遮拦,以后在官场前途如何,倒是让人担忧。幸好,他遇见的是元玠。
“侯爷!”小安子一路跑来,施礼道:“皇上让您回去。”
元赫抬步往回走,刘力在身后叫道:“侯爷,下次请一定赏光。若是下次不去,臣再请下下次。”
元赫回头微笑,这人,实在是有些意思。
元玠见到元赫进殿,喝退宫人。殿内静谧,元赫心里一紧,知道必定是有极其要紧机密的事。
“四弟在允江私自留了三万兵马。他说是为提防北汤突袭,但此事已有月余,他回京才来个先斩后奏。”
“皇上的意思是?”
“顾况正担心他别有用心。”
“这……”元赫实难回答。元玮是元玠的四弟,眼下也没什么根据,只是怀疑。
“朕很为难,别的事好说,关乎兵马就让人格外介意。朕宁愿相信是顾况正小题大做,又怕真被顾况正说中,他说允江私自留下的兵马究竟是不是三万还很难说。”
“允江的守将可来过密折?”
“允江原有的守军与老四的留下的兵马并不在一处。此事极其隐秘,老四不会让人轻易发现。”
“看来只有亲自去一个人看一看才知道。”
“朕也有此意。想来想去,只有让你跑一趟了。顾况正那边的人我也信不过,他们与谢家势同水火,我怕冤枉了老四。”
“是。”
“朕知道你亲事在即,让你去也是不得已。舅父昨日动身,到京恐怕要一月。母后的意思是尽快给阿珂择了驸马,你们一同完婚更热闹。”
“臣知道,国事为重。”
“允江一个月足可来回。慈国夫人和母后打点一切,你只管回来当新郎官儿就是了。”
元赫呵呵一笑:“臣乐得现成。”
“你去允江就说是慰军。有什么事不要写折子,回来再说。”
元赫顿了顿,说道:“臣动身前想见见阿晚。”
“她在春华园,还是以前住的地方。”
林芷溪蹲在那里,细细的洗着紫米,水流米粒在她青葱玉指间滑过,她入了神没有觉察到他来到她身后。
椅子上放着粽叶。端午已过,她还在包粽子?
元赫轻恩一声。林芷溪忙回过头,见到他有些惊异,旋而眼帘一垂,似有心事。
“这粽子是?”
“是包给我爹爹的,今日是他生日,我想一会儿让人送出宫去。”
原来她对林济舟如此孝顺,难怪她从不疑心自己的身世。
“我明日可能要出远门。”
林芷溪手里的棕叶一动,掉出些米。
“大概一个月就回来,婚事你父亲不必插手,我母亲会打点一切。”他欣喜的看到她眉间一闪而过的娇羞,但转而却又平静无波。
林芷溪一喜之后心里一涩,原本心心念念的人可以与他朝夕相对终成眷属本该是欢喜无限,可是现在两人之间还有一个人,她怎么欢喜的起来?这种半忧半喜在她眉梢若隐若现,看在元赫眼里却以为是她的离愁。他抬起她的下颌,更见到她剪水双眸蒙了薄薄雾气,他心里一动,她如此不舍得分离吗?他喜极,俯下身子印上她的樱唇。一颗水滴落到他的唇边,他依依不舍的离开,入眼是她一颗珠泪凝在梨涡上。他一阵怜惜,又吻上她的梨涡,吮去那颗眼泪。她却在他怀里不动情也不推拒。
难道是埋怨他的突然离开?元赫忙道:“我尽快回来。”
她声音微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听说,侯爷定有一门亲事,是安国公的女儿。”
“哦?你怎么知道?”
她垂了眼帘,低声说道:“是商大哥说的。”
元赫笑道:“傻丫头,不要东想西想,你就是我的夫人。”
“那安国公的女儿呢?”
元赫正打算告诉她,她就是阿晚,一眼瞥见她手里的粽子,心一软,她与林济舟父女情深,今日又是林救济舟的生日,还是等过几日让元玠亲自告诉她吧。
他笑着起身,一脸期待。再见时,她就是他的新娘。
“我先回去了。”
她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假山之后,不舍与难过弥漫上来。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嘴唇,还有他的气息,可是心里却涩涩的一片怅然。
真相大白
慈宁宫。
元玠来请安,没想到,顾宁芝也在。她见到元玠起身盈盈见礼,笑容静如夜花。
元玠淡淡一笑:“皇后也来给母后请安。真是巧。”
“是我叫她来的。你来了正好,咱们娘几个商议商议阿珂的婚事。”
“母后定下了?”
“还没有,所以叫皇后来想问问还有什么世家子弟优异出众的,给哀家说一说,昨夜琼园宴会,阿珂一个也没看中。真是难缠的很。”
元玠看了一眼顾宁芝道:“母后不妨请几位国公夫人,王妃进宫来问问,皇后久居深宫怕是也不知道什么人。”
顾宁芝抬眸浅笑:“正是。皇上说的有理。”
“你们都去留意留意。你舅父下月就来来京,尽快定下来,好与阿晚一起完婚。”
“阿晚是?”顾宁芝轻声问道。
云太后这才想起她还不知情,笑道:“安国公的女儿。”
“是么?真是喜事!”
云太后又转问元玠:“皇上,容山可对阿晚提了亲事么?”
“提了,他临走还要朕去挑明阿晚的身份。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她一直与养父,兄长感情甚深,知道自己的身世怕是很要伤心别扭一阵。”
云太后点头,这是人之常情。
“你叫上阿珂一起,她俩自小就关系要好,又同是女儿家,让阿珂陪着她开解开解,过几天就好了。”
“儿子也是这么想。”
春华园含翠池边,柳荫如盖,元玠带着阿珂前来,和林芷溪先是闲聊了几句,见她心情甚好,便信步走到亭中坐下,笑看着林芷溪,说道:“芷溪,小时候我有几个玩伴,一个是靖安侯,一个是昭王,一个是我表妹,还有一个就是阿珂。”
林芷溪被这几个名字惊了一跳,景仲他不是宫廷画师么,竟能与他们做玩伴?她惊异地问道:“你与靖安侯是玩伴?”
“是。”
林芷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才想起来,怪不得他能在靖安侯的园子里宴请众人,也怪不得他如此得太后宠信。
“那时,我们几个男孩领着两个小丫头玩耍,却常被两个丫头耍得团团转。我那表妹古灵精怪,最喜欢和我们藏猫,若是我们输了,便要我们扮成女子跳舞。我们几个连输几次后,就死活不肯了。昭王想了个招数。他母亲有一块异石,色如珊瑚润如玛瑙,更奇的是能吸附香气。他从宫外弄来一条小狗,将项链上的香味让小狗闻熟了,将那条项链偷出来送给了我表妹,我表妹欢喜不胜,带着那条项链。昭王抱着小狗,自此藏猫她们就被我们一抓一个着。”
林芷溪扑哧一笑:“昭王这主意不错。”
“那条项链,很奇特,世间无二,是个红色小鱼的模样,只因为昭王母亲名讳里有个鱼字,先皇特意赏给她的。”
红色小鱼!林芷溪的笑容渐渐敛去,心里莫名一怔。
元玠看着她,继续慢慢说道:“我表妹就是安国公的女儿,靖安侯的未婚妻子。”林芷溪的心狂跳起来。
“靖安侯说,他见过你也有一条项链,能否让我看看。”
林芷溪震惊的站起身,手有些微抖。那条项链从她记事起就一直挂在颈下,靖安侯如何知道?难道是那一次,自己受伤时?一路想下来,林芷溪越来越慌,不会是我,不会是我。
“芷溪,若真的是你,你应该叫云晚才对。我舅父戎马一生,年近四十才得一女,故叫阿晚。”
阿晚,原来是他的未婚妻子。林芷溪越来越惊讶,心越跳越快,她背过身子,解开领口的盘扣,将小鱼拿出,掌心里温暖的小鱼颜色红艳,有些灼目。她转身递给元玠,手指僵硬。
元玠接过小鱼,抬头微笑:“正是这个小鱼,阿晚。”
林芷溪不信:“是不是还有一个这样的小鱼,我怎么会是阿晚?”她的反应早在元玠的意料之中,他神色庄重,将小鱼递到林芷溪的手上:“世间不会有第二个。”
小鱼在她的掌心似乎有些烫手,她紧紧握着,想以那一份灼热来保持理智。
“说来话长,十年前,元赫带你出宫去看元宵舞龙,遇见了歹人,你下落不明,后来母后四处寻找。在青州抓住了他们的一个头领,却一直没有你的下落。那伙歹人专门在元宵,中秋抢劫富家儿女索要赎金为生。”
林芷溪不停摇头:“不会,不会,我父亲和我哥哥从没说过我是抱养的。”
“他们的确很爱惜你,所以你从不疑心。可是,你七岁前的事都不记得,难道不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