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这样赢的?”她回首嫣然一笑,看着元赫,他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弓,衣衫被微风吹拂隐隐如水波流动。这一幕象是水中的一副画卷,半明半暗。随之而来的是说不清的熟悉之感。
元赫站在那里,也好似回到了幼时。她总是在他面前耍些小小赖皮。这一招的确是她所为。为此,他输了,依照赌约送了她一匹小马驹。
林芷溪站在靶前,日光一晒,有一丝眩晕,她微闭双目。突然脑中响起一声“容山哥哥”小小的稚气的童声。她睁开眼,一切如常,马场静谧,只有惊风的喘气和草的轻响。
元赫走过来,拿下靶中的两只箭,笑道:“的确就是这么撒赖赢的。”
林芷溪有些不好意思,他没说用弓射,她徒手将箭插上。这撒赖的主意好象是她脑子里存着的,随手拈来。
他站在她面前,手里的两只箭并在一起,他随意地搭在弓上,抬起膊膀,两只箭破空而去,竟如比翼双飞,如此遐想让她脸色一红,心里又起了涟漪。她在他身侧闻着他微有汗味的气息,心里又甜又涩,明知与他有鸿沟难以成双,却又不舍与他一起的时光。与他一起多待一分,以后的思念恐怕就要更深一分。她终一狠心,既然没有将来,贪恋不如离开。
“我想快些回家,父亲肯定担忧我的安危。”她侧头看着树旁一簇凌霄花,轻咬贝齿低声说道。
元赫转头看她,她却故意躲避他的目光。他顿了顿说道:“这里离东城有些远,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马车就好。”骑马一路招摇回去,只怕爹爹的脸都绿了。
马车一路行得平缓,到家时又是黄昏,这一天的黄昏却与昨天不同。车门打开,是他温柔的眼眸和温暖的手掌。林芷溪没有犹豫就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心里一涩,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吧,与他这么接近。
元赫扶她下了马车,林济舟和林芷原早已望眼欲穿。林芷溪一见父亲一日间竟憔悴许多,忙奔过去,扶着父亲的胳膊,低低的哽咽了一声。林济舟见是元赫送女儿回来,心里一惊,不是说商容救了女儿么?他不容细想,和林芷原赶紧上前见礼。
元赫道了一声免礼,又道:“林大夫,有件事想单独与你商谈。”
林济舟忙请元赫去了正厅。
林芷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忐忑起来,他与父亲商谈什么?
林芷原迫不及待地打听这两日的情况,听完之后,奇道:“原来是侯爷救了你。他还真是你的福星,三番两次的救你。可要好好报答他。”
林芷溪这才想起来,这一次竟是连谢都忘了说。她心里百转千回,只关心厅里元赫与父亲的谈话,林芷原在她身边与她说话,她已是心不在焉。
林芷原停了话头,看着夜色渐起中的芷溪,温润的侧面双眸如月华,心思飘忽,神情绵绵。他心里异样一动,直觉这一日,她似已有了某种变化,也许这变化早有,却在今日迸发出来。新月初起,正厅里的烛光微微摇曳,她的目光如胶着在窗上,那英挺伟岸的一个人,映在窗上的剪影却如此柔和。
林芷原不忍打断她的视线,静静立于她的身旁,夜风清爽,已有夏日气息。
厅门打开,元赫从正厅出来。晚风撩起他一角袍边,他步履轻快,踏入阶前一地月光。
林济舟跟在他的身后,神色阴郁。
林家三人恭送元赫。他跨上惊风,一勒缰绳,惊风低啸一声。他在马上微一侧首,对林芷溪笑了笑,策马而去。惊风划破一方夜色,只余一片月光在林芷溪的眼前。

再入宫闱

翌日,景仲居然找到泽济堂,说是有要事要找林芷溪。林芷原惊异之极,问道:“有要事,找她?”景仲一脸庄重地点头,煞有介事。林芷原只好叫来芷溪。
景仲施施然地对着林芷原和林芷溪说了一番话,惊晕了两人。居然是当今太后要召见林芷溪。
林芷溪勉强听完他的话,惊异又惊惶,宫里自有御医,她的医术并不精湛,为何指明要她?她一身冷汗都出来了,瞪着景仲犹如做梦,只希望景仲突然展颜一笑,说出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而已。
林芷原连忙请出父亲,将景仲的来意说了。没想到,林济舟神情平静,他深深看着女儿,眼神复杂,半天才说道:“好好侍侯太后,不用担心。”林芷原没料到父亲竟如此镇静,倒是很放心的样子。只是他说完之后神情憔悴,象是久病之后失了力气,怏怏地说道:“原儿,你扶我进屋躺一躺,我有些不适。溪儿,你随他去吧。”
林芷溪对父亲的反应有些莫名,她还以为父亲要伤心惶恐,没想到他如此淡然,全不似平时谨慎严谨的做派。她不解地看着景仲问道:“太后怎么会知道我一个小小百姓?”
景仲神色坦然,勉强挤出一丝无奈应景:“我不过随口提了提妹妹会医术,太后就顾念上了,她说御医都是男人,这天也热了,倒想有个女医士侍侯着比较方便。”
真是人不可貌相,天人一般的景大哥竟是个家常人,东家长西家短的事他也提及?他一随口不要紧,将林芷溪刚平静的生活又投了一块大石头。看着他,林芷溪气又气不起来。她惊惶地说道:“我,怕是医术不精,听说伴君如伴虎,景大哥,你可是要害死我了。”她小脸苦得黄连一般。
伴君如伴虎?景仲笑了:“小丫头,太后是母老虎么?”
林芷溪脸色从黄转白,恨不得跳上去捂住景仲的嘴。“景大哥,你是存心要害死我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栽到我的头上。”
景仲照旧没心没肺地笑,似全然不知道自己将一个人要推入龙潭。
“景大哥,你能不能给太后说说好话,不让我进宫?”林芷溪尚抱一丝幻想,可怜兮兮地皱巴着小脸。
景仲貌似很为难,道:“哎,君命难违啊,何况她是天子的娘。芷溪你就自求多福吧。”
林芷溪瘪着嘴,痛苦的“嗷”了一声。“景大哥,我的小命要是丢在宫里了,我的冤魂可天天去找你啊!”
景仲略一思忖,也瘪瘪嘴:“顶多挨些板子,丢小命怕是不会。”
林芷溪又是一声惨叫:“那我爹爹怎么办啊?”
“芷原照顾着,走吧。”
林芷溪看着云修,心里一冷。他抱臂候在轿旁,已等候良久。那轿子,如未知的深潭,让人却步。
她提步如千斤,心里的惶恐与惊异让她有如漂浮在云海,而景仲的微笑却象是一丝云里的风。
慈宁宫,云太后正与皇后顾宁芝闲话家常。谢太妃陪坐一侧。
“听说你哥哥已经回来了?”
“是,哥哥回来有几日了。”顾宁芝的声音恭顺温婉。秀发上九翅翔凤口中叼着一颗东珠,垂在她的额间光华莹润。
太后微一转首对谢太妃说道:“老四过几日也要回来了。”
谢太妃浅浅笑着:“我倒不怎么挂念,只是他那媳妇三天两头的进宫来我这里打听消息。这孩子,也不知道写个家书,少年夫妻也没个亲昵样。”
云太后笑道:“老四的心都在大事上,儿女情怀自然就顾不上了。”
谢太妃扫了一眼皇后,笑道:“还是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让人羡慕。”
顾宁芝额间的东珠略动了动,她想浮起一丝笑却有些勉强。
九儿从殿外进来,轻移莲步,附在云太后耳边说道:“她来了。”
云太后眼睛蓦然亮了起来,脸上再难掩饰心里的欢喜。“领她进来。”
殿外缓步走来一个女子,低垂眼帘,看不清眼波,但眉目灵秀,身姿婀娜。她匐在地上,施礼之后低声说道:“民女林芷溪拜见太后!”
云太后久久不能平静,身侧的谢太妃和顾皇后,她并不想让她们看出什么端倪。她暗暗抑制自己的激动与欣喜,平静地说道:“你就是林芷溪么?抬起头让哀家看看。”
林芷溪闻言慢慢抬起头来。一双明眸犹带一丝惊惶。
云太后心里一震,暗叹一声,好一双明丽秋波,如雪后如霁的一抹霞光。她比小时候多了几分灵动妩媚。但顾盼间隐约可见幼年时的一丝慧黠。
云太后强自收回不忍离开的目光,对谢太妃笑道:“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镇日口渴倦怠,特地找了个女孩子懂些医术的,放在身边使唤方便些。”
谢太妃看了一眼林芷溪道:“消渴症乃是富贵病,太后不必忧心。眼下又找了个这么水灵机灵的丫头随身侍侯,太后只管放宽心。”
云太后笑笑,对顾宁芝说道:“皇后,若是有什么不舒适的,不便对太医讲的也不妨过来问问她。”
顾宁芝心里一动,忙垂首低笑:“儿臣自然乐意沾沾母后的光。”
云太后浅笑:“你们先回去吧。”
顾宁芝和谢太妃起身告辞。
云太后放松下来,仔细的打量着林芷溪,已然认定她就是阿晚。她既欣喜万分,又有些遗憾,十年后的重逢,本该是泪中带笑,她却茫然不知,视自己为陌生人。难道一丝的记忆也没了么?小时候,她那么依恋自己,住在宫里次次都不舍离开。如今,相见难,相认更难,即便自己道明她的身份,她也不会象过去那样,依偎在自己的身边,娇声细气地撒娇了。岁月弹指间,她已经长成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云太后越看越觉得亲近,积蓄了十年的疼爱开始在心里蔓延起来。血脉就是如此,时间并不能割断。
林芷溪敛眉垂首立在一侧,却不见云太后有何吩咐,心里又紧张起来。
“你来的路上,是从春华园过来的么?”
“民女不知是否是春华园,里面有几座汉白玉的小桥。”
“那就是春华园,你觉得怎样?”
林芷溪忙答道:“民女来的匆忙,不曾细看。”
她真的没有一丝印象吗?云太后叹息了一声,恨不得拥她入怀,抹去十年的隔阂与拘谨,还有林芷溪的敬畏。这一层敬畏本不是亲人之间应有的情感,如一道墙让她十分难受。
“春华园的景色还不错,你随我去逛逛吧。”
林芷溪有些纳罕,太后让自己进宫不是要诊病吗?看情形,她对自己的病情十分知晓,而现在,更是去逛园子。要自己来,难道是个摆设吗?她有些着急,她在家里自由自在,现在如同周身罩了个枷锁,难受之极。
云太后不急不缓地摆驾春华园。这一次,林芷溪仔细看了看这个园子,景致果然很美。幽绿有竹,清澈有溪,玲珑玉桥,峥嵘假山。布局精致而不失大气。
“这园子以前是我侄女住的,她最喜欢这个园子,因为在这里有几座假山,她镇日在里头藏猫,顽皮的很。”
林芷溪不知云太后说起这个有何用意,倒被她的亲和平易惊到了。心里的紧张稍稍缓和了些。
“你看那秋千下的茉莉都是她让种的,她最喜欢荡秋千,还要有花香萦绕。她小小年纪就主意很多。”
林芷溪随着云太后的手指看去,果然见到一个玄色的秋千,在一从白色茉莉花中,静静悬着,似乎荡秋千的人儿刚刚离开。
云太后扭过头看着林芷溪,盼着能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一丝波动,却一无所获。林芷溪嘴角轻抿,看着那一丛茉莉,有浅浅的笑容隐在眼中。想必她现在还是很喜欢茉莉香气。
云太后在春华园缓缓慢慢地转了一遍,她语气温柔,指点各处。让林芷溪惊异不已。原来以为皇家贵胄都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却不知是如此亲和。心里的那个人也是如此,并没有什么架子。想起元赫,她的心里又开始酸涨起来,眼中有了一抹迷离的丽色。
云太后心里一动,她这样的神色象极了自己的兄长,安国公心里有事时常见这样的神情。她情不自禁地拉起林芷溪的手,握了握。
林芷溪惊惶不已,不知所措。
“不必拘谨害怕,哀家只是觉得你长的象我的侄女,很想亲近。”云太后微微笑着。松开她的手指,心里的遗憾更甚,她若能记起该多好。她顺着儿子的意思先不提她的身份,想着领她到旧居旧景也许能唤回些记忆,可是眼下看来没有一丝效果,她住了几年的园子也没能勾起她眉间一丝波动。
云太后有些难过,如果突兀的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姑母,她有什么反映?想了想,还是再等几天,她若能自然想起最好不过。
“你初来宫里,会有许多不适,九儿跟着你,有什么事只管问她。你就住在这里,有事我派人来叫你。”
“九儿,你领她去歇息,好生照顾,不可怠慢。一切用度,照着嫔妃的标准来安排。”
“是。”
嫔妃?林芷溪心里一紧。她转而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九儿领着林芷溪告退。
云太后看着林芷溪的娉婷背影,叹了一口气。想起十几年前,那几个孩子在春华园。无忧无虑,两小无猜。粉装玉琢的小儿女,今日成君主,成王侯,成百姓。对面相见不相识,彼此无猜已如逝水不可再回。

难分伯仲

林芷溪看着眼前的琼楼玉室犹如梦中,突然间自己竟然进了皇宫,要为太后诊病,而太后,与她游园闲话,连一丝病情都未提及,看她的模样也不象是圣躬欠安的样子。她总觉得有些不对,那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好在她是个泰然的性子,九儿在她身边讲着宫里的规矩,她渐渐平定,用心听记,暗自提醒自己谨言慎行。
九儿大致讲罢,突然进来一队宫女,手里捧着方盒。领头的一个太监笑眯眯地看着林芷溪,道:“这是皇上赏的东西。”
九儿忙示意林芷溪谢恩。林芷溪连忙跪在地上,将九儿刚教的礼仪悉数演练了一遍。
来人放下东西,鱼贯而出。九儿打开方盒,让林芷溪来过目。林芷溪心里纳闷惊惶,并没有心思细看这些赏赐。无功不受禄,这赏赐来的太奇怪了。九儿见她对赏赐提不起兴致,以为她有些困倦,便告退让她歇息。
春华园不知为何宫人并不多,浓烈如酒的春意掩盖了人气的寂寥。然而九儿一走,宏旷的宫殿空寂起来。林芷溪的心头又浮起无助与寂寞来,殿外晚春色,浓艳已如夏。
她走出殿外,站在高大的殿前柱旁,空阶无人。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昨夜,他到底和父亲说了什么?当时应该抛下羞赧去问问父亲的,好过自己心里一直猜测忐忑。现在进了宫,也不知那一天可以回家,看来这些日子就要这样胡思乱想地度过了。
园子里偶有宫女太监匆匆来去,步履轻似无声。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无。林芷溪更是无趣,缓缓走进殿内,随手翻起自己带来的医书。
书翻到一半,殿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和低声窃语,渐渐进了殿里。林芷溪一阵欣喜,放下书几步迎上前去:“景大哥!”
景仲笑颜如玉,负手而入。几步之后,又进来一人,竟然是阿珂。她今日一袭水绿的长裙,玉肌冰肤,亭亭玉立如碧波仙子。林芷溪看见她更加高兴,眼睛弯如新月。
“阿珂,你今日终于做回女娇娥了。”
阿珂脸色飞红,低声笑道:“哥哥说,你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我今日就不去掩耳盗铃了。”
“景大哥好厉害,连这都知道?”
“哼,你们这些小丫头的把戏也就骗骗芷原那个书呆子。”
“阿珂,你说我哥哥是呆子么?”林芷溪笑嘻嘻地问阿珂,也不知怎么,她一见阿珂就心生喜爱,情不自禁想要逗逗她,看她娇羞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阿珂脸色更红,低头嗫嚅:“我那里知道。”
“你不知道么?”林芷溪促狭一笑。
“恩,芷溪在这里可还习惯?”元玠连忙为妹妹解围。
“当然不习惯。”林芷溪一说完,才想起来这话不当说,忙捂住了嘴,皱了皱鼻头。
“你不用担心,只要守着宫里规矩就无妨。我怕你一个人寂寞,特意叫来阿坷和你见面,如何,可算是将功折罪吧?”
“恩,景大哥这样做太后同意吗?皇宫可不是随意进出的。”
“无妨,我哥哥很得太后欢心。”阿珂俏皮一笑。
“是啊,我知道,要不然景大哥随口一句,太后就将我召进宫了。”
元玠略显尴尬,呵呵一笑。
阿珂眼光扫到桌上的方盒,问道:“这是?”
“是皇上赏的。我正奇怪呢,为何要赏我东西,我进宫来,还没有给太后号过脉呢。”
阿珂打开一个盒子,叫道:“这可是上好的熏香,只有贵妃以上的嫔妃才可以用的。”
林芷溪第二次听到“嫔妃”二字,心里又是咯噔一下。难道?不会!
“景大哥,你见过皇上,他,是怎样的?”
林芷溪怯怯地问了一句,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心,但进宫后有些蹊跷,她的确很疑惑,不由自己的望别处想了。
元玠苦笑不得,手指弓在桌上弹了一下,笑着:“皇上,我这里怎敢评论。”
阿珂在一边娇笑:“我来告诉你。当今皇上,姿容绝世,仁厚睿智,朝臣夸赞,百姓爱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游山玩水无一不爱。”
“胡说。”元玠又气又笑。
“皇上,也可以去游山玩水?”林芷溪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阿珂笑的更甜,斜睨了一眼元玠笑道:“微服啊,不过我说的山水只是静湖和小象山。如画江南,大好河山未曾一一踏足,真是可惜呀可惜。”
元玠无奈的看着妹妹,虽然被她一语点破心中遗憾,却对着林芷溪仍是笑着:“别听阿珂胡说。”
“我也听说皇上姿容绝世,难道比景大哥还好看吗?”林芷溪对阿珂的话却是字字听进了心里,心中早有的一个疑问冲口而出,一问完,才觉得自己这话太不合礼仪,她羞色顿起,后悔不已,即便与景仲很熟悉,也是不应该这么问的。
元玠有些尴尬,阿珂却笑意更浓,道:“难分伯仲啊。姐姐见到了就知道了。呵呵。”
“你见过皇上?”
“是啊,沾了哥哥的光。”阿珂强忍着笑,故做认真的看着元玠。
元玠有些头大,加之新科三甲还未定下,他决定先走。
“阿珂,芷溪刚来,你好好陪她说话给她讲讲宫里的规矩。我先走了。”
“哥哥慢走!”阿珂与林芷溪笑着送元玠出了庆春殿。
“阿珂,我心里正有些不安,你一来,太好了。”
“怎么了?”
林芷溪见殿内无人,才皱皱鼻子悄声说道:“也许是从未受过约束,才来一天就度日如年。”
阿珂笑道:“太后仁慈宽厚,你不用担忧。”
“真的?”
“是啊。还听说,明日昭王回京,后日又恰逢端午节,皇上要在静湖之畔办一场龙舟大赛。”
“静湖”二字在林芷溪心里一跳,似被拨动了心弦,让她想起在静湖苑那一夜惊恐之后的相逢。她低头“哦”了一声,默然无语。
阿珂并不知她的心事,兴奋的说道:“到时我们一起去看可好?”
“我们能去么?”
“让我哥哥给太后说一声,准成。”
“为何景大哥如此受太后宠信?”
“我哥哥那样的人,谁不爱呢?呵呵”景珂带着骄傲慧黠一笑。
元玠回到紫扬殿,意外的是元赫竟候在那里。
“皇上刚才是去阿晚那里么?”
“是。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元赫笑了笑,眉色如墨,英气逼人。
“臣想请皇上答应在龙舟赛后舞铁花龙。阿晚应该对这个印象很深,不知是否能够记起往事,臣想试一试。”
元玠略一沉吟,道:“自阿晚失踪,母后一怒就禁了这个,既然阿晚已经找到,想必母后一定同意,我明日请安时提一提,你先去准备吧。”
“龙舟赛早已备好,舞铁花龙的班子也找好了,只等皇上一句话,将她带出来。”
原来他万事俱备。元玠叹道:“容山,你为阿晚的这份心意,算是到了。朕愿为东风,只是她若还是想不起来,也就是天意了,不必强求。”
元赫微一颔首,幽幽说道:“臣终究是有些不死心,想让她记起来。”
“她即便记不起,你不是也很喜欢她么?”
元赫略带憾意,道:“是臣有些贪心了。臣常想,人之一生,快活无忧也就是幼年的几年光景,既然有幸与阿晚一起有过那样快活的时日,总想着她也能记着。以后年迈,能一起闲话幼时趣事,也是一桩美事。”元赫容色悠远,眼中亮起一抹温柔。
“容山,你这番情思,真是让人心动。”元玠说完,竟有些羡慕,自己后宫佳丽无数,竟好象没有一人能让自己有如此情思。人人羡慕皇帝的三千佳丽,可他此刻却羡慕元赫的唯一。

霸主野心

昭王回京,元玠本欲在城外犒军,令顾况正去迎接昭王。顾况正却道:“昭王此次出兵虽说是抵御外敌,却未起一刀一枪。犒军一说实在是名不副实。现在国库也紧,不如在宫里单独为昭王接风。”
元玠一听明了,顾况正是生怕昭王的风头太劲,恨不能悄无声息才好。他想了想,点头默许。宫宴也好,请来昭王妃,就说是家宴更加亲近自在。
顾况正刚走,皇后顾宁芝来了。难道是有人去通报了她?元玠从奏章上抬头,想从她的脸色中看出一些端倪,见到的却是惯常的端庄高贵,水波不兴。
“皇后来有什么事么?”
顾宁芝浅笑道:“臣妾是来问皇上一件事。”
“皇后有话直说。”
顾宁芝微笑:“太后近日请进宫里一位女医士。臣妾那日恰巧在旁,一见惊艳。后宫佳丽无数,姿色胜过她的恐怕也寥寥无几。臣妾一时心想,皇上即位四年只选过一届秀女,难得遇见如此佳丽,又深谙医术。不如留在后宫,一来得侍龙颜,二来也可侍侯太后。臣妾特来问问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同意,臣妾就去禀告太后。”
元玠没想到她的来意竟是如此。她这么说,是真心为自己和太后打算,还是表明自己并不知晓林芷溪就是阿晚,以图洗清顾宁远绑架阿晚的嫌疑?元玠看着她的眼眸,她半垂眼帘,容颜顺和,看不出任何心思。
元玠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多劳皇后费心了。此事朕自有安排。”
“那,臣妾告退了。”
她不失望也不高兴,微施一礼退出御书房,临出门时转身的一个侧面映了些日光,她微微眯了眯眼,一道细细的纹路在眼角铺开。元玠恍然一惊,想到与她结发竟有六年了。
晚宴设在吉延殿,飞檐卷翘,宝瓦琉璃,殿外是一碧池水,田田荷叶。夜色初起,殿内已是亮如白昼。一道珠帘挡在吉延殿的正中,内里一席坐着云太后,顾宁芝,昭王妃林芳仪。
歌舞笙歌设在琼瑶池边,乐声在深宫重苑里随风飘渺,隐隐传进殿来,淡远如天籁。
云太后隔着珠帘,看着昭王。一身宝蓝色锦袍映衬他越发俊朗英武,只是发间竟是一支乌木发簪。即便说是家宴,这样的穿戴也未免太过低调。云太后心里一动。以前,他锋芒毕露,以犀利沉着深得先皇欢心,而现在也开始收敛。元玠只不过是登基了四年,一切都在潜移默化地变。
夜宴罢,元玮送谢太妃回宫。林芳仪随后默默相随,眸光一如天际明月温柔迷蒙凝在他的身上。行了几步,元玮突然驻足回首,对林芳仪淡淡说道:“你先回王府,我与母亲还有话说。”
林芳仪眼中的脉脉柔情在夜色中淡去,她强忍失落,笑答了一声“是”。
谢太妃看着她寂寞的背影略有些不忍,低声道:“你一去半年,她来我宫里不知多少次打听你的讯息。”
元玮恍若未闻,却道:“母亲这半年来身体可好?”
谢太妃努了一下慈宁宫的方向,道:“我自然很好,不过她却有些不好。”
“她以前操的心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