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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吝啬,卑鄙,小人,冷血。”
舒书一拍折扇,赞道:“骂人本领渐长,用词宽泛许多。”
小词气不可抑,恨不能撕烂那一张容颜如玉的脸。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出其不意地点住她的穴道,然后笑道:“我耐心一向不好,多等了一天,也算是便宜你了。”说完,他对着门外吩咐道:“备好马车,去柳梢阁。”
小别
月光如水,往事迢迢。
山中的十年岁月象是浸在水里的一缎锦绸,顺柔和美。而这几日却是个噩梦,如巨石落古井,突起波澜。若不是计遥,她此刻恐怕已经自绝于柳梢阁。想起舒书,她竟不禁打了个寒战。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男人,与计遥截然不同。计遥若是光风霁月,他就是那臭水沟渠,想到这里她暗自懊恼,方才应该仗着计遥撑腰,狠狠骂他几句解气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方稍稍舒畅些,渐渐平静下来。
她躺下来,盖上被子,想到计遥刚刚曾在这里歇息过,被子仿佛尚有余温,有一种让人安心安定的气息,正如久病的人盼来良药,终于心定如水。
她唇边挂上一丝浅笑,思绪渐渐淡远,朦胧入了梦。
天色早已大亮,计遥站在小词的房门前,手指抬起又落下,来回几次,终于敲了敲。没动静。
他看着自己的一双赤脚,无奈,再敲,还是无动静。
他心里一惊,推开门,看着被子里蜷了一个人,顿时舒了口气。
他轻轻走到床前,穿上靴子,一抬眼见她还在睡着,床前落了一地的晨曦,她的眉心蹙成一团,有个小小的阴影。
他叹了口气,其实心里也是后怕不已。
那日,他看了信就下山,问了许多人却不知道定州有个画眉山庄。后来他找到小周,才知道画眉山庄原在京城,在江湖上近两年才兴起。
他快马赶到京城,不到半日,打听到了画眉山庄,却被下人告知主人去了柳梢阁。待他知道柳梢阁是个青楼,只差心肺俱裂。
还好,上天厚待,她安然无恙,不过看来吓的不轻,竟有些犯糊涂,昨夜,那一吻还有那一句话,着实吓住他了。其实,她不糊涂的时候也不多。想起她两年中的无数糊涂事,他唇角有些翘,好笑又好气。
她翻了个身,低低呻吟了一声,眉头更蹙了蹙。被子里露出斑斑点点的一块红色。计遥一惊,轻轻挑开被子。只见她的一只脚缠了布,隐隐有血迹。他摸了摸,骨头完好,再一回想,昨夜走路好似也无大碍,终放心,在桌前坐下,等她醒来。晨光从窗户前一寸寸滑过。她的眉梢渐渐舒展,睫毛下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眼帘细细开了一道缝,象是三月新剪过的韭叶,细细软软。
他悄然出了房间,掩上门。
小词伸伸腰身,醒来的瞬间又是一阵惊悸,转瞬看见桌子上的一个包袱才镇静下来,一切都过去了。有他在。
他的靴子已经不见了,想必已经来过。此刻去了那里?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心里一喜,嘴角翘了起来。
计遥推门进来,手里一个托盘,飘来米粥的清香,她饿了一夜,吸了吸鼻子,心里的欢喜更甚。
“快吃吧。”
他为她盛好米粥,放在桌子上,又剥了一个鸡蛋放在碗里,鸡蛋瞬间沉没在白白粘粘的粥里,象是提起的心又安安生生地放在心胸之间。
小词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并不宽厚,却挺拔如岭,让人安心,似乎天若塌下,他只手能擎。
她慢慢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很想伸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身,贴在他的背上听他的心跳。可是,想起空空台上的那个吻,想起昨夜他的落荒而逃,她只有苦笑。
“吃了饭,先去买一匹马。”
“为什么?”
“我怕驮不动两人。”
小词咕哝了一声:“昨夜不就驮动了。”
计遥不吭,两人共乘一匹,只怕过几天就要传出某某侠侣闯江湖的闲话。他却是不好明说,小词是个随心所欲的性情,自小又在山里自由惯了,那里知道人言可畏。他扭头看了她一眼,指指桌上的粥。
“买了马再给你买件衣衫,你这样子可赶上小叫化子了。”他眼中明明带了怜惜,口气却生冷。
小词看看自己的破裙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与他对面而坐,吃一口粥便不自主地看他一眼。窗前明光洒金,他的眼中也有细细碎碎的光芒,安静的晨光给他清秀的脸庞凭添几分俊逸。
此刻,他象是一把入了鞘的名剑,敛了锋芒。屋里静谧一如锦绣山的空寂,她暗暗期愿,此刻平安静好的辰光若是一世般久长才好!而他,触手可及。
吃过饭,计遥带着她去马市。一路上,春光明媚晃人眼帘,而春风轻拂则如情人之手,抚摩的人无处不服帖。
马市上人并不多,计遥挑了一匹马回过头来,对小词道:“过来试试。”
他站在骏马之侧,阳光下微微眯眼,马骏人逸。
小词依言走过去,他轻托她的胳臂,她身子一轻,坐在马上,不知为何突然一阵眩晕。眼前有金光闪烁,她一把扶住计遥的手,跃下马。
“怎么了?”
“我有些不适,头晕。”
他问了一句:“撑着了?”
小词横他一眼,没听说过吃撑了会头晕。
他扶着她的胳膊,四处看了看,说道:“去找个医馆看看吧,或许是受了惊吓。”
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的主儿。小词勉强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步子,忐忑地说道:“这症状好象是中了毒,不过,我这几天吃的饭菜都特意留意过,并无下毒的迹象。”
计遥目光一冷,思忖片刻说道:“舒书,放任我们离开没有追,莫非就是因为对你下了毒,知道我们要回去找他。”
小词面色一白,咬牙跺脚地恨道:“卑鄙小人。”
计遥手紧长剑,朗然一笑:“他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笑如一片冰山上的暖阳,将她刚刚生出的一丝恐惧融散了。
画眉山庄,舒书负手而立,似在迎接贵客。
他意味深长地笑笑,看着小词:“去而复返,看来你真是冰雪聪明,秀外惠中。”
明明是赞誉的词从他口中却带着凉意。不知为何,一见他,小词就觉得手脚发凉。她站在计遥的身后,握住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任由她紧紧握着。
计遥开门见山:“你对她是不是下了毒?”
舒书眉梢一扬:“没有。”
小词怒道:“胡说!我虽然不是什么杏林高手,简单的中毒症状却还分辨的清,你到底施了什么手段。”
舒书粲然一笑:“我知道你师父是下毒的个中高手,自然,你多少也通晓一二,所以我并没有费心给你下毒。你那毒,是自己惹上的,可怨不得我。”他摇开折扇,笑的很得意,也很无辜。
小词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中了毒。仔细回想,却不知道何时沾上的。
计遥长剑一挥架在了舒书的肩上,剑刃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出乎意料,舒书竟根本不去躲避,只用两只手指夹着剑刃,笑了一声,神色不惧。
“她前几日咬了我。我忘记说了,我的血有些毒,虽然不致命,却也时不时地让人晕一晕。不过时间长了,到底怎样,我也不清楚。“
“你!”小词恶寒,原来竟有这样的人,果然是恶人,连血都有毒!
“把解药拿出来。”计遥对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很厌恶,懒得与他多说,只用手里的剑说话。
舒书用手指夹着计遥的剑,气定神闲:“解药我自然是有,不过我想请计公子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请她的师父来画眉山庄一趟,无他,不过是想请她为我一个朋友治病,听说她是唯一能治此病的人。”
计遥略一迟疑,看了一眼小词,道:“好,你把解药给她,我去。”
“这个,你请来了师父,我自然给她解药,你以为我喜欢留她么,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刁钻古怪一刻不得安生。”他瞥了一眼小词,啧啧了两声,又道:“也不知道谁以后苦命娶了她,只怕被折磨的早早就要驾鹤。”
小词气的险些背过气去。
计遥却淡然一笑:“这个不劳舒公子费心。不过,不见解药,我不会去。对君子,我守诺,对小人,也需得提防。”
舒书面色僵了僵,笑道:“好。解药在这儿,我先给她服下,我做了君子,计公子也做君子是么?”
“这个自然。”
“计遥,别听他的。”
计遥握了握她的手。
舒书拿出一丸药粒,掷了过来。计遥长剑一挥,挑在剑刃上递给小词。
小词看着那药粒,有些不放心。
“无妨,你吃了若是不好,我把他的骨头熬了汤给你补身子。”
计遥看着小词说了一句,眸光一转,落在舒书的身上,淡淡一笑,眼中却是凌厉威慑的一道剑光破空而来。
小词扑哧一笑,吞了药粒,道:“我才不要喝毒蛇汤,我怕烂心烂肺。”
舒书牵了牵嘴角,心里竟有些挫败,在她眼中,他卑鄙,无耻,现在更如毒蛇。
药丸清凉,如一股清气运行于五脏六腑之中。小词自小摆弄药草,此刻已经知道真伪,遂对计遥点头一笑。
计遥放下心来,对舒书道:“好,我现在就去药王谷。”
“她,要留下。”舒书折扇一指小词,笑道。
小词紧握计遥的手掌,身上一冷,怒道:“为什么?”
“若是你们跑了,我岂不是再这里干等傻等?”
“我们才不是你这样的卑鄙小人。”
“这个,防人之心不可无,计公子方才也答应了,我做了君子,怎么,计公子要反悔么?”
计遥无奈,但见刚才他给解药的诚意之上,留小词在这里无非是怕他失信走人。他思忖了片刻,道:“好,她留下,不过你若是动了她一根头发,我的剑不会留情。”
“那,计公子还是先查查她有几根头发再上路吧,本公子不能担保她若是思念某人,无法排解,自己揪头发揪掉了几根。”舒书在计遥和小词的身上扫了几眼,意思不言而喻。
小词又羞又恼,偷偷看了一眼计遥,不知是否是阳光所照,他的耳廓竟有些透明的红。
她心里一动,却又听见舒书的干笑。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拿个鸡蛋堵了他的嘴,再用鸡蛋清糊了他那双凤眼。
计遥低声说道:“我去找姨母,你在这里小心些。我快马来回也不过几日,你安心等我。”
“好。”小词无奈地答应,狠狠地剐了一眼舒书,却见他笑意开怀。计遥抽回手掌,她掌心骤空,渐凉。
他一跃上马,瞬间身如闪电,绝尘而去。
掌心的空荡蔓延至心,她远目追随那黑色流光般的骏马和白色衣衫。画眉山庄的路上是依依垂柳。他的背影渐成一个白点,隐在茫茫烟绿之中,倏忽不见。
“小词姑娘,还是回去吧,莫要被风吹掉了几根头发,回头计公子要熬我的骨头喝汤。”
舒书的语调酸的入骨,还带几分戏谑和调侃,手里的折扇摇了几下又合上,一转身进了庄子。
出浴
舒书的待客之道显然比上一次好了许多,特意给小词配了两个丫鬟,一名弄玉,一名含烟。初初小词还觉得舒书有改邪归正的意图,也有了厚道待客的诚意。过了一个时辰她才知道,原来舒书不过是在她身边安了两个监视。即便是方便一下,含烟和弄玉也守在外面。
看她们的身姿也象是有些功夫底子,气息沉稳,举止利落。在小词身侧保持着不即不离的得体距离。小词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们听从于舒书。只能说舒书这人不肯轻信于人,即便有计遥的承诺也未完全相信,生怕她跑了。果然是小人之心行小人行经啊,小词很郁闷地看着窗前的一颗杜鹃,想到此刻锦绣山满山的杜鹃正在盛开,染红一山春色。而自己,象这棵杜鹃一样,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牢笼里。舒书,可恨可恶的舒书!
说曹操草包到。小词看了一眼毒蛇,开始在心里酝酿一会吵架时要用的词汇。
“望帝春心托杜鹃。”他呵呵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小词一愣,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顿时脸色绯红,刚端起来的一股气势瞬时就散了。
舒书看着她的侧面,柔美灵秀,玉色肌肤布上浅浅红晕,锦上添花。这般容颜,当是为某人而艳。他竟有些小小的不畅,在心里哏着。
他打开折扇,用手指弹了弹花里呼哨的扇面,淡淡说道:“姑娘若是觉得憋闷,不如到后花园逛逛。”
小词闻言扫了一眼窗外,眼神一亮。
他转身出门。那薄薄的胭脂色,如雾笼花,一直在眼前晃动。
小词见他走了,立刻起身就往后花园里去,含烟和弄玉紧紧跟着。
后花园里春色浓艳,姹紫嫣红一片。眼光所到之处,红瘦绿肥,的确比在屋子里畅快。
回廊架过碧波,一位女子依偎在廊下,敛眉垂目,泪痕未干。小词一怔,似是那日在房中见到的慕容夫人。
慕容夫人一见她,飞快拿出帕子擦了眼泪。笑着招呼:“小词姑娘。”
小词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想了想低声说道:“我师父可能过几天就来,夫人不要太过伤怀。”
慕容夫人长叹一声:“我嫁给他十年,他成日里在江湖中闯荡,好不容易得了盟主之位,我想,总算可以长陪在我的身边,却成了这个模样。”
“他是武林盟主?”小词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慕容夫人苦笑:“虚名有什么用?这副样子想要号令武林还不是痴人说梦。”
“夫人,他既然身为盟主,自然武功极高,怎么会中了毒呢?”
“这毒悄无声息,直到他昏睡,我才知道他中了毒,幸好舒公子仗义相助。”
“他?”小词一听到“仗义相助”几个字本想笑,但见慕容夫人一脸愁容,又忍了下来。
“恐怕他另有居心,夫人还是小心些好。”小词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不会。舒公子人极好,直哥中毒之后,诸多江湖朋友都避之不及,敬而远之。唯有舒公子念在旧情,特意将直哥接到画眉山庄养病。又特意去请你师父前来治病,果然是患难见知交。”
“是么?”小词反问一句,心里却仍是有些不信他会那么好心。想到他的一些手段,她心生凉意。
“舒公子人极豪爽,出手阔绰,在江湖上名气很大,姑娘不知道么?”
看来这名气的水分很大,小词撇撇嘴,不想在慕容夫人面前多说,只道:“我一向避居山野,孤陋寡闻,对江湖上事知之甚少。”
“舒公子是个好人,姑娘以后就知道了。”
“我才不想与他有什么以后,希望永远都不要见到他。”小词哼了一声。好人?他若算是好人,世上还有恶人么?
慕容夫人笑了笑。突然说道:“我看公子对你极好,姑娘住的那间屋子叫宝光阁,听说里面的摆设都是价值千斤,足可买下一条街。”
“真的?”小词一愣,想起那日碎了的钧瓷。
她无心再与慕容夫人闲聊,起身告辞,回了屋子。果然,不细看,她并没注意到房门上小巧的
一个木牌,篆体写就三个玲珑秀气的小字“宝光阁”,如一团花朵并不引人注意。
她笑着打量屋子里的摆设,拿起一个又放下一个。暗暗心想,他若是再欺负她,她就将他这屋子的东西细细的敲一遍,让他破财!想到这里,“扑哧”一声笑出来,觉得自己找着了一个有恃无恐的杀手锏。
舒书再次进来,神色稍霁。见到她若有所思又意趣斐然的样子,他略略有些惊异,问道:“在琢磨什么?”
小词举起手里的一个瓶子,问道:“这个值多少银子?”
“不多,大约五百两。”
不多?五百两!小词愣了愣,不舍得,放下。又拿起一个翡翠笔筒,问:“这个?”
“百十两。”
哦,还是不舍得。最后拿起一只小小的白玉貔貅问:“这个?”
舒书一皱眉头:“小物件不记得。”他不明白她为何对这些突然感了兴趣。
小词狠狠心,将貔貅往地上一扔,然后叉腰笑道:“要是下次再欺负我,我就砸你那一千两的物件,哼哼。” 她自认为这威胁很震慑,却不料舒书眉梢都未动一分,笑的超然事外。
“千金难买一笑。你只管砸。”
他一个转身,走了。
小词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碎貔貅,自己先心疼了起来。看来想做恶人也不是信手拈来想做就做的。她叹息了一声,刚刚滋生的要挟他的法子看来一点效果也无!徒然牺牲了一个好好的白玉貔貅。
舒书象是极不放心她,时不时到宝光阁转上一圈,也不说话,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眼神阴晴不定的在她身上扫梭,让她身上寒毛一竖。
第二日,舒书好似又比昨日更友好几分,特意让人送来几套衣衫与她备换。
几件春衫,一看都是上好的料子。光线铺在上面有淡淡的如玉光泽,小词本不想领情,奈何被他一路从锦绣山挟持过来,一件换洗衣衫也无,身上的这件穿了五天,一路折腾,又在茶楼被自己亲手撕破,早已狼狈不堪。
“含烟,我想洗澡,可有地方?”
含烟略一迟疑,道:“我去问问主人。”
片刻工夫,她又回来,说道:“姑娘请随我来。”
含烟带路,弄玉押后。将小词带到后园的一个浴室,想来是从山上引下的温泉,池水在室内袅袅升腾着薄薄的水雾,散发温润的气息。
“姑娘请吧。“
小词看着两人没有动弹的意思,脸色一红,道:“难道你们要看着我不成?”
“奴婢不敢有违主人吩咐,请姑娘见晾。”
小词咬牙恨了一声舒书,低声道:“你们拿着衣服等在外面,等我洗好了,叫你们进来。我没有衣服自然跑不了,这下二位可以放心么?”
弄玉与含烟对视一眼,终于拿着衣衫出去。
小词舒了口气,脱下衣服下到池中。池水温度正如肌肤一般适宜,水中还有一个白玉榻,可以半躺半靠,把身子浸在水里。她慢慢撩起水流,看着水柱在滑润如凝脂的肌肤上滚落,突然想起那一日温泉中的计遥。即便无人,她也不自觉捂住了脸颊,只觉得指下的肌肤微热,偏偏那一幕却清晰如在眼前,仿佛连他身上的水珠都在闪光。
含烟站在门口,唤了声:“主人。”
舒书眉头一皱,低声道:“怎么不看着她。”
弄玉举起手里的衣服道:“她说我们拿着衣服她就不会跑。”
“她不会穿着脏衣服跑么?”
舒书冷笑,这丫头,见空插针,象一只云雀不安分在金丝笼中。他听着里面的水声略微放心,挑起帘子的手迟疑着又放下。
那一日在柳稍阁,他本想亲自查看,却被计遥打断。而今日,不知怎么,竟没了当日的狠绝,竟怕她对自己更生厌恶。
“弄玉,你拿着衣服进去,看她身上可有一个红色的印记?”
弄玉应了一声,一挑帘子进了浴室。
小词惊呼一声,沉在水里。
弄玉笑道:“姑娘,我是给你送衣服来的。”
小词面色羞红,道:“你放在池边。”
“公子让我给你穿上。”
小词又羞又急,道:“我自己来。”
舒书在帘子外悠悠说道:“若是不让她侍侯,本公子亲自给你穿衣服。”说着,一柄折扇挑起帘子,叮当之间,折扇半进半退,挑逗着珠帘上的珠子,小词心中狂跳。
该死的舒书!真是卑鄙下流!小词咬牙,从水里站起来,水珠滑落,她如云蒸霞蔚之中的无暇暖玉,纤细婀娜却停匀有致。
弄玉将衣衫套在她的身上,仔细地上下左右打量,目光艳羡。
小词极不自在,有些羞恼:“弄玉,你看什么?你自己身上没有么?”
弄玉“扑哧”一声笑出来,眨眨眼睛:“是主人让我看的,正是要看我身上没有的东西。”
小词羞恼交加,舒书,果然从来就没按好心。让她来这里洗澡还派人来观看,然后一会要仔细地汇报给他么?小词险些羞的昏过去,恨不得此刻将舒书烤着吃了。
弄玉帮她穿好衣衫径直先出去,然后对侯在帘子外的舒书禀道:“有两个。”
“两个?”舒书奇道。
“是,一个在左臂,象是一朵罂粟花,另一个在右臂,是个圆点。”
“右臂?”舒书默念一声,恍然轻轻一笑,心里竟莫名一动。
小词站在帘内,清晰地听见舒书与弄玉的谈话,气的咬牙切齿,羞的红云遍布,却没有勇气去挑开帘子看那毒蛇一眼。他连她身上的红印都问的清清楚楚。真是士可杀不可辱,她此刻真想一剑杀了他,却羞赧的连步子都挪不开。呼吸间都是热热的潮气。
等了许久,外面似已无人。小词深吸一口气,觉得心肺间平缓许多。她挑开珠帘,赫然入眼是舒书意味深长,暧昧探究的微笑、奸笑、坏笑!小词的脸又开始滚烫,眼神无处可落。她咬着唇,握着拳,心里默默念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算了,仇也不报了,永远不再见他,最好!
绝念
药王谷并不好找,计遥在空迷山的山坳里兜兜转转了大半个时辰才在一个樵夫指引之下到了谷口。一片桃李树林,离离青草,落英稀疏,倒有几分桃花源的意境。
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如铃的女声:“你中的这毒叫做渐深。”
“请姑娘指教。”一个哆哆嗦嗦的男声。
计遥停住步子,举目静观。
“渐深你还不明白么?由表及里,逐渐深入。第一日不过是肌肤有些痒,第二日骨头有些痛,再第三日往后,你就渐渐内脏痛,头痛,大致熬不过六日。”
那声音有些抖:“姑娘救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
“姑娘不是药王的孙女么?听闻药王仁心仁义,请姑娘救命!”扑通一声,那汉子竟跪在了地上。
那女子冷笑起来:“谁告诉你我爷爷仁心仁义的?是你自己胡编的吧,呵呵,江湖中说他医术高明的有,说他性情乖僻的有,可没听说过他仁心仁义的。哼,我最恨撒谎之人。”
她一转身,绯红的裙子在绿草上一扫而过。那汉子一把扯住她的裙角,哀求:“请姑娘救命,在下结草衔环以报!”
“不必了,回去准备后事吧。”
计遥倒吸一口气,这样的医者实在不配一个“医”字。他阔步上前,一抱拳:“姑娘请留步!”
那女子转过身,容颜俏丽却面色冷漠。她眉头一蹙,问道:“你是谁?”
“在下计遥。救人一命在姑娘手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对他,却是一条性命,还牵连他的父母妻儿诸多人。姑娘何不积德行善救救他?”
“哼,你怎么知道是举手之劳?你知不知道我采那药草要攀到雪山之颠,也是命悬一线呢!我和他素昧平生,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药草救他。我采药的时候若是有什么不测,谁来救我?”
原来还有这般伶牙利齿的女子。计遥被质问的哑口无言。想反驳却觉得她说的句句在理。
那女子看了一眼大汉又道:“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明知道江湖险恶,还乐在其中,只有两个字送你:活该!”
计遥皱着眉头,看着这女子,气愤之极却束手无策。
她冷冷一笑,转身要进石门。计遥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忙道:“请问,我姨母萧容可在里面?我有要事要急着见她。”
她停住步子,转头打量他:“姨母?你等着。”
那大汉黯然失魂地跌坐在石门外,面色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