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拦。”小词顿了顿,声音徒然低了下来:“是留。”
他拿着剑的手指紧了紧。小词紧上几步,拦在他的面前,眼里水亮亮的东西已经凝成了珠子挂在睫毛上。
“你忍心离开师父?”
“我会回来看她。”
她略一犹豫终于横下心问出缠绕在心头整整一夜的话语:“那你忍心离开我?”
计遥似乎骤然一惊,眼波从小词的面容上横过,她此刻的心思正如紧绷之弦,被他一线凝视拨动起来。她想从他眼中看出不舍,却是一潭深沉静默的波澜不惊,冷冽如常,没有情思波动。
他没有回答,转身要走。她拉住他的剑。剑鞘下是她为他编的穗子,一只火麒麟,嵌着宝石的眼珠,在晨光里熠熠生辉。
她决定豁出去,她想知道,两年的时光,他是不是真的对她只有师兄妹之情。
狭路相逢勇者胜,她因紧张羞涩而紧紧握着剑鞘,想以剑鞘的坚硬来支撑她从没有过的勇气,她的声音略有些颤抖:“你今日亲我一下,我就放你走。”
他的身子一僵,是被吓住了吗?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他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可是他的声音水波不兴:“我们算是师兄妹吧。”
“你亲我一下,我就知道你对我是不是师兄妹之情了。”
计遥转身退后一步,眉宇间隐隐一动。半晌,他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知道吧?”
小词眉目盈盈,羞赧却倔强:“知道。”
计遥垂了眼帘,眉梢有一丝几不可见的轻颤。
小词紧上一步:“你不亲我一下,今天走不了。”她豁出去了,挡着他的去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你!”太阳有些热辣了么?他头上些些汗意,潮潮的很难受。
“我要你在高台上亲我。”她的眼睛亮的比日头更刺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计遥沉吟片刻,前后左右看了几眼,确信无人。一咬牙,揽着她的腰身上了高台。
高台上晨风习习,旭光如霞。她痴痴地看着他,眼里一片执拗。
计遥叹口气,又长吸一口气,好,今日就断了她的念头,免得日后苦恼。行侠江湖岂能儿女情长,此乃大忌!切记切记!
他心一横,一低头,亲上她的唇。 心里又是咚然一声巨响,真气突然在体内奔涌起来,他的嘴唇突然一痛。
小词仰着脸,唇色嫣红,中有猩红一点血迹。他心里怦然一动,竟呆住了。
“计遥,你的血是热的!你的心也跳的很快!你的唇也很温暖!”她笑了,嫣红的唇弯成一个月芽。那月牙尖儿仿佛在他心里猛地挂了一下。这一刻,她眼中的光华堪比身后明媚的朝霞。
计遥跳下高台,有些象逃,不敢回头。小词目光柔绵看着他的衣衫在晨风中轻扬,象是一朵白云要飘向天际。
“计遥,等师父回来,我会去找你的。”她在他身后喊着,声音清亮宛转象泉水淙淙。
计遥几个飞跃跳开数十丈远,心里不知怎么象被拧了一把,不象刚才那么痛快了。
小词看着他的背影,手指轻轻抚在唇上,他的温暖仿佛还在,淡淡的清新的男子气,象是初春萌发的第一片绿叶。
他心里除了江湖和侠义,到底有没有她的一丝影子?她好象有了一个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答案。可是,她想要拨云见月,一览无余的确定。她轻轻地抚摩着唇,眼前的霞光越来越明艳。

遇劫

计遥逃一样离开空空台,很久才停下步子。手指放在唇上,有一点点疼。她咬了一口的地方象开了个小小的口子,钻进了一些东西,不能碰,一碰心里就是异样地一动。他放下手,再次飞奔起来。似乎奔跑时刮过耳畔的风能稍稍平复心里的异样。
雾气渐淡,山如梦中醒来,绿意清新。褐色石路上陆续有下山去赶早市的山民,迎面却有个人往山上而来,他锦衣华服,风姿不俗。在褐衣粗服的山民中鹤立鸡群,格外醒目。计遥不由多看了几眼。
狭窄的山路上错开身子的瞬间,他目光扫过来,在计遥脸上停留了片刻。计遥只觉得他那眼睛似能勾人一般,水而亮,却透着凉气。
陶然居的门口晒着药草,小词的手指轻轻抚过箩筐里的各种药草,心不在焉。眼前一直晃着空空台上的朝阳,那是她十七年来见过的最明媚的霞光。
她的脸色渐渐嫣红如胭脂,沉醉痴迷却又怅然若失。
“打扰!”
小词猛地一惊,却不知何时面前站了一个男子。她戒备地站起身,瞬时从袖管里滑下一个小小的瓶子被她握在掌心。
“我是舒书,想找个人。”他微眯凤目,仔细打量小词,她韶华妙龄,而那人说笑云仙子年近四十,看来决不会是她。
“叔叔?”小词有些气恼,他不过二十许年纪,竟敢自称叔叔。
“正是,请问姑娘可认识笑云仙子?”
小词很不高兴地回了一句“不认识”,他看上去斯文俊美,却没有山民的朴实与礼节,眉宇间浮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与霸道。
那人明显不信且不耐,细长的凤目,挑起凌厉的光。
“姑娘请说实话。”
难道我骗你不成?小词对他自称叔叔早已是忍耐不住,再听着他不耐烦不信任的口气,更是气恼。她很少与人打交道,附近的山民都是见人先笑,随和淳朴。这样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莫名的不喜欢。
她随手一指后山道:“一路往上走,松树岭有个石头洞,你去喊她。对了,她老人家喜欢蜂蜜,你带一坛去,她包准见你。”
说完,她忍着笑指指树下的一坛蜂蜜。
舒书冷冷道了一声:“告辞!”扔下一两银子,拿了蜂蜜坛子就走。
小词看着地上的银子,噘起了嘴。这人真是无礼,扔银子的样子好象施舍乞丐一般。她也没说要他银子。不过,想着他一会见到玄钟的样子,小词“扑哧”一声笑出来,心里的气也消了。
把他吓走就好,这山里那有什么笑云仙子,莫非是看了什么话本子,来山里寻仙女不成?
过了小半个时辰,突然院子里“咣当”一声,小词出了陶然居一看,居然又是舒书!
蜂蜜流淌一地,黄色的液体里竟泡着两只血淋淋的熊掌。小词一阵眩晕,又痛又怒:“你,你杀了它?”
舒书冷哼一声:“小丫头,你心思可真恶毒。”
“你才恶毒,它不过是只刚生的小熊,根本不知道伤人!”小词的泪夺眶而出。她以为他一见到玄钟就会被吓走,却不知道他如此狠毒,竟对玄钟下手。
舒书眼光阴冷,一招出手。
小词没想到他会武,忙不迭错开一步,云起九式的第一招就是风来。她长袖一鼓,甩到舒书的面门,身子借力急退。舒书眉梢一挑,惊异她也会武,顿时运起十成功力迎战。一过招才发现她居然没有一丝内力,不过仗着身姿灵逸,进退自如。
舒书冷笑一声,只用刚猛的擒拿手,掌风如网罩住小词,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小词本无内力,在舒书的掌风下无法脱身。急切之下,她手腕一扬撒出迷药。不料他手中的折扇一挡,那药粉全吸附在他的扇面上,一副淡雅的水墨山水顿时成了七彩颜色。
他冷冷一笑:“果然找对了地方。”
他几步上前,擒拿手随即施展开如行云流水,小词根本无还手之力,草草应付几下就被他拿住,旋即被点住了穴道。
她心里十分慌张,又急又气又怕!没料到此人如此无礼,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在人家家门口撒野。
舒书冷笑一声,一千两银子买来的消息果然不错。其实他早已将附近转了一遍,只有她家的门前有药草,而居处叫“陶然居”,如此雅致的名字显然屋主不是普通山民。
他手下用劲,冷声问道:“笑云仙子在哪儿?”
小词扫了他一眼,气道:“我说了不知道。”
舒书冷笑一声:“你是不知道,还是不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
小词觉得这人真是讨厌,无礼傲慢心思狠毒。
“这屋子的主人是谁?你总知道。”
“是我师父。”
“她叫什么?”
“我不告诉你,不过决不是什么笑云仙子。”
“可是四十许年纪?”
小词不吭,算是默认。
舒书笑了笑:“她几时回来?”
“我师父出去已经一月,没说几时回。”
“是么?”他眼睛微眯,轻嗤一声,显然不信。
小词无奈地叹气,这人生性狐疑,刚才自己又逗弄了他一次,这一次看来他对自己的话根本不信。
“好,既然我找不到她,让她来找我也是一样。”
他点开她的穴道,一手捏住她的肩胛,指下用力,面上却笑着:“我叫舒书,舒心的舒,书信的书。你现在留一封信,说你跟我走了,让你师父三天后到画眉山庄来找我。”
小词愣怔惊诧于他的霸道与蛮不讲理,却受制与他,不得不写了书信。
他随手又点上她的穴道,将她一路挟持下山。路过空空台时,小词有些恍惚,如果,今晨留下了他,现在一定不会这样被人莫名其妙地劫走。可是,他并没有因为她而留下,他心思高远,此处不过是他的一个驿站。想到此,她突然眼眶一涩,一颗眼泪坠在青绿的草叶之上,如同一颗莹莹的露珠。
山下一辆马车早已侯着,两人见到舒书,恭敬地唤了一声:“主人!”
舒书将小词挟上马车,即刻起程。
舒书坐在她的对面,两两相对,不过数指距离。他的目光深邃阴冷,一直放在她的面容之上。小词心里又惊又急,一时却找不到脱身的法子。
突然他手指一动,点开了她的哑穴。
“其实,我这人心肠极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绽颜一笑,眼中竟也有了几丝暖意和平和。
“这么大言不惭地颠倒黑白,少见,佩服。”小词和颜悦色地赞叹,眼中却是鄙薄。
“也有例外的时候,若是遇见恶毒之人,我就比她的手段更恶毒十倍。”他嘻嘻笑着,气定神闲地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小词冷冷扫他一眼,道:“你留那信恐怕也是白留,师父没说几时回来,她看到信许是明年也说不定。况且,她也不是什么笑云仙子,你这么做,真是毫不讲理毫无道理。”
他仿佛置若罔闻,却问道:“你知不知道京城有个一扇门?”
小词瞪他一眼,不吭。
“据说世上最贪财的就是一扇门的门主,她靠卖消息为生,要的价钱也高的很。越是隐秘的消息卖得越贵。不过,她的消息从无错失,所以生意兴隆的很。”
小词瞥他一眼,神情如看一个话痨。
“我找到她,是想为一个人治病,她收了我一千两银子,才勉强说了七个字:锦绣山笑云仙子。我又付了一千两,她又说了两句,一句是她年约四十,一句是,她不会见人。你说,两千两银子这么大一笔花费,她会不会诓骗我?所以,我不是毫无道理,也不是毫不讲理。只是,你这丫头蛮横恶毒,有朋之远方来,不亦乐乎?怎么忍心将我指向熊窝?”
他轻摇折扇,有些惋惜,有些怅然,似是很委屈。
小词有些鄙薄他的造作,哼了一声:“一来,你恐怕找错了人,二来,即便我师父真是笑云仙子,你这么挟持我要挟她,算是什么君子?”
他轻嗤一声,哂笑道:“君子安贫达人知命,小人却可以肆无忌惮。我不安于贫,更不安于命。你说,做什么好?”
小词一愣,他存心要往小人那里靠拢无非是表明他不介意做个小人,自然也不会顾忌什么君子之风。
她心里一凉,低声道:“你是想说,我老实安分地引我师父来,若是想有什么花招,你就肆无忌惮地不择手段,对么?”
“好,不用我多费口舌。识时务。”他笑了笑,一抬手解了她的穴道。
“你没有内力,我也不用防你,你只要老老实实地跟着我,我自然不会为难你,我一向怜香惜玉。”
小词笑了笑:“好。”
头发有些松散,她低了眉眼,轻轻抬手将白玉簪子抽了下来。一头绿云披泻而下,她的手指缓缓在发间一理,指如玉,发如墨,黑白色竟如此和谐天成,舒书一愣,却又有些宛尔,此刻还有闲情去整理头发,倒是临危不惧。
她将簪子咬在口中,手指握住头发,绕了几绕,然后拿下发簪,往秀发而去,突然,她手腕往前一送,白光一闪,簪子直刺舒书的右目。
舒书一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小词就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舒书大怒,一掌将她推开,随即又点了她的穴道。
“我好心为你解开穴道,你倒是不知道珍惜。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你才是卑鄙小人。”
“是么?”他清清冷冷地笑着,手指却伸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
小词大惊,却不能动弹。
他的手在她身上抚摩了一遍,小词浑身颤抖,他若是玷污她的清白,她就咬舌自尽。
舒书见她身上并无什么别的利器,放下了手哼道:“你抖什么?你这样的野丫头,以为本公子还会屈就?”
小词虽被他羞辱,却是长舒一口气。
“不过,你咬我一口,我如何还回去?”
他目光有些邪气,在她脸上流连了片刻,手指抚上她的鼻子:“若是咬掉这里,怕是以后嫁不出去。”
小词倒吸一口凉气,他的手指又抚上她的耳朵:“若是这里倒无妨,以后披下头发就盖住了,也看不见你少一只耳朵。”
小词心里一抖,却见他附口上来。她眼睛一闭,快要昏过去。
他的唇停在她的耳畔,冷笑了一声:“你记住,安分些,别逼我做小人。”
他离开她,仰面躺在马车上,折扇一晃,解了她的穴道,幽幽说道:“其实,我也闲的很,若是你也嫌闲,不如和我斗一斗,这一路也好解闷。”
他的语气嘲讽而调侃,却笑的十分畅怀。
定州街头热闹熙攘,计遥不知为何,心里一直隐隐不安。
计府就在眼前,他突然转身又往锦绣山而去。
一路快行,一个时辰他又赶回空空台。
春风温煦熏暖……空空台下的青石山道旁一片青葱盎然。计遥扫了一眼空空台,有片刻的恍然,就在今晨,她在高台上笑着,身后是万丈霞光,她那一刻的容颜竟比所有的山花都要灿烂。他心里一动,直往陶然居。
午后山间十分清静,院子里只有树梢上几只雀鸟唧唧喳喳。
他走进屋子却空无一人。厨房里灶台冰冷,他转了一圈,猛然发现桌子上的一封信。

反抗

从定州到京城不到一日。到了画眉山庄已是暮色如墨。
小词被挟着下了马车,只见一座阔大的庄园虎踞在夜色中,沉沉阴影里有灯火却不甚分明。有人影绰绰,却十分寂静。若不是舒书在她身后散出一股阴冷暴戾之气,这园子倒象是个平常的宅院,透着静谧和安详。
看门的人对舒书毕恭毕敬,称呼他“主人”。
小词一路被舒书捏着胳膊,直接穿过几重楼阁,到了一个庭院。突然一声脆响,从一间屋子里传出压抑的哭声。
舒书推开房门,屋里一个美艳的妇人一惊抬头,脸上梨花带雨。她对着舒书盈盈见礼,声音哽咽透着绝望:“老爷喝药一点成效也无。”
“慕容夫人,你这么哭哭啼啼盟主就能好了?”舒书的口气冷淡又不耐。
那夫人一哏,将啜泣咽了下去,只眼圈还是红着,楚楚可怜。
舒书上前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一皱眉头看着小词:“你会不会解毒?”
小词迟疑片刻:“我只会一点。”
舒书将小词拎到床前。
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脸色红润安详,如睡梦之中,唇角含笑,丝毫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小词有些错愕,愣道:“他应该是睡了。”
舒书的手指一紧:“哼,睡四十天?”
小词一愣,心里却是猛的一跳。记得师父说过自己小时候也是如此,一直昏睡七年。后来,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将自己唤醒。如此说来,师父莫非真是他口中的笑云仙子?她身子一僵,表情有一刻间的怔忪,落在舒书的眼中。
他厉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怪异,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病症。”小词有些慌乱,低了头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
“孤陋寡闻。”舒书鄙薄地一哼,握着她的胳膊:“随我来。”
小词被他带到一间厢房,布置的精巧雅致。
舒书关上门,双手抱臂看着她:“好生待在这里,我的待客之道比你好上百倍,等你师父来治好了慕容默的病,你就可以离开。”
有这么待客的么?小词默默腹谤,最终轻轻叹息了一声,嘟哝道:“可是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她若是一直不来,我难道要一直被你软禁着么?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
“她若是不来,我就卖了你,京城里的销金窟可多了去了,正缺你这样泼辣的女子,新鲜口味。”他明明象是说笑,眼中却是刺骨的寒意。
小词一震,看着他锁上房门离开。
他一走,小词立刻去查看窗户,却是钉死的,细细的方格透进清冷的月光,在地上铺成网状,她的身影拖曳在网格之中,如同困在网中,无从挣扎。
沉沉凉夜,一宿无眠。
次日一早,门被打开,晨风吹拂,舒书站在门口,白衣翩然。若不是知道他的手段,只看他俊美容颜和洁净风姿,真是恍如仙人。
小词从床上跳下来,戒备地看着他。
他慢慢踱进屋子,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
“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来?”他笑着看着小词,眼中慢慢升起一股暧昧的玩弄之色,似乎昨天的威胁与挟持根本与他无关。
小词见他神色和缓,心里一动。她垂了眼帘低声说道:“是,我肚子饿了,听说京城有许多好吃的,你能不能带我去开开眼界?”
她的样子乖巧又纯善,如水的眼眸隐在长长的睫毛下,的确让人我见犹怜。舒书见惯了她昨日的反抗与不屈,今日她这样的柔弱和乖巧,很出乎他的意料。他莫名的心间一软,说道:“好,念你昨夜还算乖巧听话,今日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东城,独一味。
“这是京城最好的早点茶楼,如何,我是不是待客厚道,热忱尽心?”
“是。”小词看着桌子上的早点,对舒书嫣然一笑,然后不客气地享用起来。
舒书见她眉目盈盈,听话顺从,倒显得十分乖巧可爱,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茶楼上的人渐多,小词吃饱了肚子,有了力气,她站起身对舒书甜甜一笑,突然笑容一敛,大喊了一声:“非礼啊!”
茶楼上的人都看了过来,舒书这才发觉,小词不知道何时在桌子下将自己的裙子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还光了一只脚,白色的布袜松松的褪在脚踝上。
顿时茶楼上人声鼎沸,声讨舒书。
“大清早的,就生了淫心,真是人心不古。”
“小白脸!拉他去见官。”
小词提着裙子就往楼下跑。茶楼上座位拥挤,她的身子又极是灵逸,瞬时将舒书甩开。
舒书的怒气顿时喷薄如海潮。他纵身一跃,跳下茶楼,小词在前面狂奔,云起九式却也不弱,舒书追了一条街,却只抓住她半片衣衫。她偏偏还往人多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非礼”。
舒书只觉得脸面丢尽,一发狠,将手中的折扇掷了出去,折扇力道很猛,一击正中小词的后膝,她往前一跪,扑在地上。
舒书几步上前,点了她的穴道,冷哼一声:“你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好心好意却被当成浮浪男子。”
小词微微颤抖,暗叹这京城的人怎么都是这么冷血,见到一个弱女子被追,竟也无一人前来问个究竟。
他目光一凛,将她打横一抱,脸上却随即换上温情脉脉的表情。路人看来,倒是一对嬉闹怄气的情侣,女子耍耍小性,男子宽厚地纵容。舒书风流倜傥的模样,温存体贴的表情,竟引来几个女子爱慕的目光。
小词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就这么被他当街抱到马车上。上了马车,放下帘子,他的笑容敛的干干净净。
“今日,是你第一次上街,也是最后一次。我耐心不好,不想陪你折腾,三日后你师父不来,我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词正欲追问,却眉头一蹙,疼的吸了一口气。原来右脚上的袜子早已跑掉,脚上也不知道何时被划破一个口子,此刻隐隐做痛。
舒书冷笑了一声:“自作孽。”
小词手脚不能动,眼看脚上的血不停外涌,舒书竟闭上了眼睛。顿时又怒又气,骂道:“小人,无耻,卑鄙!”骂了半天,却想不到别的词,只将这几个词翻来覆去的轮流用,骂了三遍,却见舒书笑了起来。
他手指一抬,止了她的血,又扯下她的裙角将她的脚缠了起来。
“果然是山里的野丫头,你知道么,女人的脚是只能给丈夫看的,可惜,你今日叫无数人看了,莫非是想……”他故意不说下去,眼神却带着调戏与揶揄。
小词险些气昏过去。
回了画眉山庄,小词又被锁进厢房,他果然说到做到,整整三日,只送来饭菜,竟不让她跨出房门一步。
她自小就在山野间随意自在,如何憋的住做大家闺秀模样。她将屋子里每一样东西都细细摸了一遍,却找不到一丝一毫可以逃出去的纰漏。第三日晚,她也有些紧张起来,他这样的小人,说是师父三日不来,就要送她到一个地方,铁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莫非是勾栏?想到这里,她手中的一个钧瓷瓶从手里滑落,清脆的一声响,满地残片盈盈闪闪清冷的凉光,象是心里的绝望和恐惧。
舒书推门进来,看着地上的碎片,笑道:“怎么,姑娘想不开,想割腕还是割颈?“
小词冷冷扫他一眼,默默去看窗外。月光清淡,竹影扶墙,她心里升起片刻的奢望,他若是知道自己被挟,会来救她么?她叹息了一声,又自己否决了。他决然的离开,如飞鸟搏天,鱼跃沧海。怎会回头?又怎会知道自己现在的境遇?
舒书有点惊诧她此刻的迷离与淡然,她人虽在此,心思却飘忽游离开去。眉宇间的一抹轻愁和惆怅竟如月光中的一缕薄雾,让人想去撩开。
他有一刻的恍神,转而抽身而去。
片刻工夫,来了一个丫头,将地上的瓷片仔细扫走,又将门仔细锁好。
溶溶院落中,半墙竹影如画。舒书在萧萧风中静立片刻,隔着窗户送进一句话:“我再等你师父一天。”
小词在屋里苦笑,师父若是知道必定早就来了,三天杳无消息,只说明她还在药王谷没有回来。可惜,舒书的性子,却是狐疑小心。两人的初见便是误会,三天里,小词也是费尽心思地想逃,在他面前自然没有信任可言。所以,她若说三句话,有两句他不信,余下的一句,他也是半信半疑。
第四日,他面上的颜色重了起来,在小词的房间里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师父究竟是不是笑云仙子?”
“我真的不知道。”小词此刻的反驳已不如前几日激愤坦然,隐隐有些心虚。几日里她仔细回想,师父的确象是有秘密的人,每年都一段时间她都离开锦绣山去药王谷,有时很快回返,有时却逗留月余。
舒书用折扇敲敲了书桌,笑了笑。
“好,既然她不来,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不如卖了你,抵了这几日的饭钱。”
“你说什么?”
“你耳朵不好?来,我在耳边再细说一遍。”舒书果然走近些,小词面色苍白,有些发抖却强自镇定。
“是你抓我来的,可不是我来讹着你,再说,这几天的饭钱我赔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