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人反应过来,这才转身拔腿就跑。
暖春阁的大堂里,仍是春光一片,笙歌阵阵。暖春阁的后门却悄然打开了一道缝,几个伙计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司空曜、唐慕瀚和那个女子。
何妈妈不停地在门口踱着步,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哎哟,这是做的什么孽,都见了血,不知道会不会沾染了晦气。”
闻言,唐慕瀚从衣衫中又拿出一锭金子,交给何妈妈。
何妈妈迟疑了一下,随即皱着眉道:“唐公子,你们将要死的人都往我这里抬,我这里是青楼,又不是慈善堂…”话音未落,只见唐慕瀚紧接着又拿出了两锭金子,何妈妈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立即赔笑道,“见死不救,也不是我何妈妈的作风。”说罢,她将金子飞快地收了起来。
“那就劳烦何妈妈了。”唐慕瀚笑了笑,声音柔和而轻缓。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方法,他唐慕瀚又岂会不明白?
何妈妈看了一眼被伙计抬着的老人,用丝帕捂住了口鼻,随即扭动着身体向院子里走去,口中还不忘叫嚷着:“芸儿,芸儿姑娘,快出来啦!”
柳芸儿快步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老人,又扭头看向司空曜,说道:“先抬到我房里吧。”说罢,她转身先行离去。
待老人被抬进了房间,柳芸儿让其他人等在门外,自己则留在房中察看老人的伤情。不多时,柳芸儿走了出来。
那女子快步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我爹他怎么样了?”
柳芸儿摇了摇头,“伤及头部,我也无力回天。”
“不!”女子哀鸣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向门里,随即房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柳芸儿从外面将门关上,然后向司空曜等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等在门外。
门内的女子,就好像当初刚听闻父亲死讯的自己,这种心境,她感同身受。不去打扰,让那女子尽情宣泄出心中的悲伤,这对那女子来说,便是最好的安慰。
“芸儿姑娘,你没事吧?”司空曜担忧地望着柳芸儿,就好像知她心事一般。
刚才司空曜拂袖离去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柳芸儿岔开话题,轻轻地问道:“为何要将人送到我这里来?”
“我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管,你虽然表面上冷漠,但心中却柔软善良。”司空曜温和地道。
“不要说得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柳芸儿微微提高了声音,脸上显出一丝怒意,“我这里不是收容之处,还请大人尽快将人带走。”
司空曜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向唐慕瀚说道:“还是看看怎么给老人安排后事。”
“我先给那女子择个住所,然后再给她些钱,让她把她爹安葬了再说。”唐慕瀚点头应道,目光同时也浅浅地落在了柳芸儿的身上。
眼前的这个女子,倒让阅人无数的他,生出了几分兴趣。凝望了柳芸儿半晌,唐慕瀚上前一步,谦谦行礼道:“芸儿姑娘,在下唐慕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倘若再沉着一张脸,反而显得失礼。想到这,柳芸儿亦倾身行礼,“唐公子。”
“希望芸儿姑娘能记住我。”话中似乎有深意,唐慕瀚顿了顿,又道,“因为我相信,我们以后会经常碰面的。”
一双美目望向唐慕瀚,柳芸儿没有回答。
屋内的烛光明明灭灭,伴随着阵阵啼哭声,夜似乎更深了。
在距离京城不远的一山丘处,黑夜中响起了一声马的长啸,一个人影立于马旁,侧脸贴着马儿的头,柔声开口道:“真是好孩子。”
马儿似乎通人性,也用它的头蹭了蹭那人的脸,随即发出了几声嘶鸣。
那人轻轻地抚摸着马儿的皮毛,继续说道:“你不愿意做这些事对不对?其实我又何尝愿意?但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敏儿。”
马儿又发出了几声嘶鸣,像是在回应那人的话。
眼中露出一丝依恋和不舍,那人紧紧地环住马儿的脖子,一边亲昵地磨蹭着,一边轻声呢喃道:“我不会让你继续痛苦下去,很快就结束了,相信我。”说完,那人咬了咬牙,手上一施力。
马儿在那人的怀中发出一声悲鸣后,缓缓地倒了下去,随即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银白的月光下,一柄匕首已经没入了马儿的腹部。血源源不断地从马儿的腹部流出,瞬间染红了地面。
“剩下的痛苦就由我来承担。辛苦你了,我的老伙计。”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那人静立在月色之下,声音在黑夜里,似鬼魅般飘荡在这空无一人的山丘之上,“都是为了她,为了她。”
白天的京城洗去了夜晚的沉色,此时变得更加热闹。
看着来往的人群,司空曜一边行走在昨晚出事的街道上,一边在头脑中一遍遍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这事情决不是意外。如此深夜,怎么会有马车狂奔在街头?而且他虽匆忙一瞥,但可以确定那马车上并无驾车人,显然幕后人是有备而来。那么幕后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那对父女刚来京城,看上去不像是会有仇家。难道是冲他而来?
司空曜一时难以理出头绪,忍不住叹了口气。
跟在司空曜的身后,见司空曜自出了府后,始终一言不发,成风、皓月也不敢多问。走了一会,皓月突然喊道:“大人,大人。”
“什么事?”司空曜有些不悦地问道。
“您这是要去哪儿?”皓月指了指司空曜的前面,神情显得有些羞赧,“前面…前面好像是烟花之地,大人您来这里做什么?”
成风笑道:“大人来这,并不奇怪,但大白天的来,就未免有些奇怪了。”
“你胡说,大人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我们跟随大人这些年,你何时见过大人出入这些地方?”皓月瞪着眼睛道。
司空曜听着成风、皓月的争论,嘴角牵出一抹苦笑。他驻足在原地,遥遥地看着暖春阁的红灯笼。在阳光下,只见那灯笼虽然不像夜晚那般闪烁,却也依旧招摇。
没想到自己不觉间,竟会走到了这里。不可否认,在他的潜意识中,他还是想听听柳芸儿的意见。但一想到昨晚柳芸儿的冷漠,他不禁又有些犹豫。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个家仆模样的人匆忙赶来,随即在司空曜的面前停了下来。那人从马上翻身而下,急喘着说道:“司空大人,我可找到您了。”
司空曜认出了那人,那人是唐慕瀚身边的侍从唐六。看着那人,司空曜问道:“唐六,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我们当家的安排了一女子在唐家客栈住下,今天早上掌柜发现,那女子在自己的房里上吊自缢了,当家的让我立即找您过去看看。”唐六一口气说完。
“什么?”司空曜露出了一脸的震惊之色,随即赶忙翻身上了唐六的马,拉紧了缰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调转马头,交代道:“成风,去弄几匹马来。皓月,去前面的暖春阁找芸儿姑娘,将她一起带来。”
“柳姑娘在那里?”皓月惊诧地看向前方的街巷。此时回答她的,是司空曜绝尘而去的马蹄声。
司空曜赶到唐家客栈的时候,发现唐慕瀚已经命人将唐家客栈整个关闭了起来。看了一眼四周后,司空曜匆匆地走进位于一层的厢房里,只见唐慕瀚带着几个人正等在那里。
待司空曜在房内站定,唐慕瀚开口道:“这里面的东西,我已经令所有人都不得触碰,现场仍维持着原状。”
“多谢。”司空曜拍了拍唐慕瀚的肩,开始四下察看起来,只见这间厢房并不大,陈设也很简单,除了一桌一凳一张床,几乎没有任何东西。

第7章:李府初探
唐慕瀚指着角落解释道:“那里是这个女子昨天带来的东西。另外,我们要不要先把尸首放下来?”
昨日还活生生的人,今日便已经失去了生气。她会是因为失去父亲,悲伤过度,才追随老父亲而去的吗?
仰头望着悬在梁上的女子,司空曜沉吟道:“不,再等片刻,还有个人会来。”
其实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并不确定,柳芸儿是否会来。等待他的,会不会又是另一个拒绝?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柳芸儿的身影随即出现在了门口。
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柳芸儿,司空曜这才放下心来,于是说道:“你还是来了。”
“我怕如果不答应你,你会派官兵直接押着我来。”柳芸儿虽然口中平淡地说着,但心中却起了波澜。
那女子的丧父之痛,昨日她才感同身受,不想那女子却会选择这样的道路,这让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也是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主要缘由。
柳芸儿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犀利的眼眸直视着高悬于梁上的尸首,良久,眼眸中渐渐燃起一丝微光,那光芒越聚越浓,最终她闭了闭眼,缓缓地看向司空曜,轻声说道:“不是自杀。”
“芸儿姑娘是说,她是被人杀死的?”唐慕瀚蹙起眉道。
司空曜问道:“凭据呢?”
柳芸儿走到尸首前,指着尸首的脚尖和用来垫脚的凳子,解释道:“你们看,这个用来垫脚的凳子与死者的脚犹存有五寸的距离,通常上吊自杀的话,用来垫脚的凳子应该高于脚的位置,不然脚无法站在凳子上面。”
“是啊,如若死者的脚够不到凳子,那么死者是站不上的。”唐慕瀚亦赞同地点点头。
“还有个方法可以验证。”柳芸儿继续说道,“不过需把尸首搬下来。”
司空曜挥手示意一旁的人。见状,几个人将尸首小心地抬了下来,然后平置于地上。
柳芸儿走上前,蹲下身子,仔细地察看着女子脑后的绳结,然后道:“如若是自杀,绳索在脖子后应该是并行的,而这里的绳索在脖子后却是交叉的,这就更加证实了我刚才的推断——她是先被勒死的,之后才被吊上去的。”
司空曜沉思道:“这样说的话,想必昨晚的事情也不是意外,我今早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那样的深夜,怎会有马车在街道之上狂奔?而且还无驾车人,这分明是有备而来。现在看来,一开始就是有人要加害于这父女二人。”顿了顿,他又道,“回想了昨晚我听到的这女子所说的话,我可以推断,应是老父亲病重,他们深夜出来,准备找大夫看病,但走了几条街都未找到深夜出诊的大夫。看来这凶手已跟踪这父女俩多时,最终择了最好的时机动了手,而我只是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看来确实如此,凶手在确定老人已死后,还跟踪这女子到了客栈,然后杀了她。”唐慕瀚指了指一旁敞开的窗子,“凶手应该是翻窗而入。这父女俩有何特殊的身份,竟使得有人这般费尽心思地追杀?”
“去看看这女子的行装内都有些什么。”说完,司空曜走到装有女子随身物品的一个藤编背篓的前面,弯下身,察看了起来,摸了摸背篓的底部还残存着的泥土,他道,“这些物品,像是山中采药人所用的工具,也许这父女俩以此为生。”
“那么不如就循着他们的足迹去寻找一番,也许会有答案。”说着,柳芸儿走了过来,随即举起手指道,“你们看死者鞋底的这些土,里面含有一些银色的沙子,这样的土并不是每处都有。”
唐慕瀚看了看,答道:“在京郊不远的南山,才有这样的土质。”
“好,我们就去南山看看。”司空曜点头道。
“我也一起去。”唐慕瀚急忙看向司空曜,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的神色,“竟然在我唐家的地盘上杀人,这人真是不想活了。”
“不,还有件重要的事情非你来做不可。”司空曜看着唐慕瀚,解释道,“我将昨晚那马车的样子说与你听,你差人去打听一下,有谁见过这样的马车。”
“这事情难不倒我。”唐慕瀚笑笑。
“那我们分头行动。”司空曜道。
南山虽说是一座山,但和京城周围的山相比,其实很小,很平坦。许是因为这里土质特殊,所以植物很少,放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司空曜等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找到了这里。
“大人,我们现在要怎样才能找到那父女二人曾到过的地方?”成风问道。
司空曜稍作思考,方开口道:“他们来此,必是为了采药,所以定会找植物丛生的地方。你们看,这里并没有太多的植物。他们会去的只有那一处树林。”说着,司空曜指向不远处。
众人顺着司空曜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片茂密的树林,那树林在这几近荒芜的土地包围之下,显得有些突兀而诡异。
不一会儿,几人走到了树林前,稍作停留,向里面望去,只见树林里一片昏暗,密集的树木遮天蔽日,影影绰绰。
“我走前面,成风走最后,大家要小心。”司空曜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望着柳芸儿,他的话更像是对她的叮嘱。
林中只有一条蜿蜒的小路,仅一人可通过,即便一人独行,小路两旁伸出的矮树枝桠也会不时地刮到人的衣衫。此时,除了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外,四周寂静无声,茂密的树木不仅遮挡了阳光,似乎将一切声响都隔离在外。
“前面好像有个出口。”司空曜说了句话,随即伸手拨开面前的树枝,率先走了出去。
几个人紧跟着司空曜也走了出去,待站定,才发现前面是个小土坡。
许是感受到了人的气息,一群乌鸦惊叫着飞起来,那扑翅的声音此刻令人分外心惊。
“大人,柳姑娘,你们看,那…那是什么?”皓月的声音有些颤抖。
大家循声看过去,只见被树木环绕的幽暗中,那凝结的血迹已染红了山坡的地面,躺在那里的还有一匹马的尸首。可能刚才被无数的乌鸦围着啄食过,那马的尸首看上去血肉模糊,令人忍不住脊背生寒。
“这马看上去很眼熟。”司空曜走上前,倾身察看着,“毛色和大小都很像昨晚套车的那匹马。”
“应该是昨晚才死在这里的,而且是被人杀死的。”柳芸儿指着马腹部的匕首道。
司空曜点点头,“那就能说得通了,凶手怕被发现,无处匿藏这匹马,因此才会将马杀死。”
“从时间上看,这马应是死于客栈那女子之前,看来凶手从这里离开后,才去了唐家客栈。”柳芸儿补充道。
“凶手为什么要杀了那父女俩啊。”皓月侧过身,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那马的尸体。
虽然上次验尸,她曾给柳芸儿做过助手,但那又怎能和眼前这血淋淋的情形相提并论。
“这里能够匿藏人的地方不多,如若凶手在此活动,那定会在不远之处。我们在附近搜寻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司空曜沉声说道。
几个人为了节省时间,由这土坡为中心,分开勘察树林。几人中只有柳芸儿不会武功,为了她的安全,司空曜便和她一起搜寻,成风与皓月则向另一方向搜寻。
柳芸儿再次和司空曜单独相处,不禁有些不自在。她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了一小步,想借此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结果一个不小心,她的腰带被旁边的树枝挂住,当她再次迈步向前时,腰带反将她的整个身体向后拽去。“呀!”柳芸儿失声叫道。
还没等柳芸儿反应过来,司空曜已经闪到了她的身后,只在一瞬间,柳芸儿跌入到了他温暖的怀中。
柳芸儿脸颊一热,挣扎着起身,却听到司空曜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别动。”闻言,柳芸儿不再挣扎。虽然隔着厚实的衣衫,她仍能清楚地听到司空曜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似乎是敲打在她的心头。
司空曜腾出一只手,开始解那纠缠在一起的衣裙腰带和惹祸的树枝。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司空曜的声音再度传来,柳芸儿像是得到特赦般,飞快地向前迈了几步,随即深吸了几口气。待平静下来,她轻声说道:“谢谢。”
就在这时,只听成风的声音传了过来,“大人,柳姑娘,来这边看看。”司空曜和柳芸儿循声快步走了过去。
成风指着不远处一棵树下说道:“大人请看看那边。”
司空曜道:“那树下的土一看便知,是刚填埋不久的新土。你们挖开看看。”
成风和皓月点点头,走过去,随即挖开了树下的坑,突然两个人停了手下的动作,盯着挖开的坑内,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这?”
司空曜和柳芸儿走到了树下,低头看去,只见坑里赫然躺着一具男子的尸首。柳芸儿蹲下身,仔细察看着,“这山上寒冷,延缓了尸首腐烂的速度。但从这情形来看,死亡的时间至少在七日以前。至于死因,恐怕还要进一步勘察。”
“看来这案子我们不查不行了。”看着坑里的尸首,司空曜缓缓地说道。
将柳芸儿暂时送回了暖春阁后,司空曜几人策马返回刑部。不一会儿,司空曜在刑部门口下了马,随即转头看向皓月,交代道:“派几个人去成风看守尸首的地方,让他们把尸首抬回来安置好,明日芸儿姑娘要验尸。”
皓月应了一声,便进府找人去了。
司空曜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已有些偏西,便翻身又上了马。
见状,前来准备牵马的门童吓了一跳,“大人,您不进去?”
“不了,我还有点事要做。一会儿成风、皓月回来,你就让他们去丞相府找我。”说罢,司空曜策马离开了。
丞相府位于京城的北侧,不偏僻,但也不失宁静。门口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单是那气势恢弘的大门和匾额上蓝底鎏金的“陆府”两字,就足以让人想到里面居住之人的身份与地位。
陆府的老管家陆林走了出来,正巧看到了刚下马的司空曜,于是立刻迎了过来,“司空大人您来了啊,刚才老爷还在说,最近几日都不见您的影子。”
“陆管家,帮我通报一下吧,就说我来问候他老人家了。”司空曜笑道。
“我这就去,您稍等片刻。”陆林说着,转身快步向府内走去。不多时,他便返了回来,“司空大人请进,老爷在前厅等您。”
司空曜沿着熟悉的道路,一路径直来到前厅。
此时,一个面色红润的长者居于正座,正端着茶盏,缓缓品着。这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便是当朝丞相陆一山。
见状,司空曜上前深深施了一礼,恭敬地道:“学生有礼了。”
陆一山放下茶盏,哈哈笑道:“哪来这么多礼节?你现在已经官居二品,假以时日,想必你的成就定会超过我这做老师的。”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的恩情我定铭记于心。”司空曜虔诚地道。
“为父?说得好,为父…哈哈。”陆一山的笑意更深,且隐着一抹不言而喻的深意,“可不是为父吗?我们乔儿的幸福就交给你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司空曜并未接话,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陆一山又开口道:“还站着干什么?坐,快坐。你好久没来了,今日一定要在这用晚膳,还要陪我聊聊,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下人备了好酒好菜。”
司空曜在陆一山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来,询问道:“最近老师您身体可好?”
“好得很呢,最近正值科举繁忙之际,我还时常去那边看看,你也知道,我是个爱才之人。如有贤才需要举荐,我也是当仁不让的。”
“又到了这个时候了。”司空曜感慨道,“今年的考生怎样?”
“有几个还不错,特别是一个叫做邓怀安的,能力不在当年的你和唐慕瀚之下,我和礼部的那些老家伙们都很看好他,沈大人甚至还有意招他为婿,可惜…”陆一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不能理解的事情,疑惑道,“可是殿试那天,他却没到,之后他好像消失了一般。真是奇了,可惜了这个人才啊。”
闻言,司空曜也不免感到有些意外。十年寒窗苦,为的就是能够功成名就,那个邓怀安怎会在距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却轻易放弃了?
“这让我不禁想到了当年的唐慕瀚,他也是让我甚感可惜啊。”陆一山感叹道。
“慕瀚志不在此。勉强也无用。”
“我能看得出,那孩子并不是受官场限制的人,也许他更适合怡然自得的生活。”
司空曜劝慰道:“所以老师您也不用觉得遗憾,那邓怀安许又是一个慕瀚也说不定。”
“不像。”陆一山缓缓摇头,“这点识人之道,我陆某还是有的。那孩子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我能看得出来。”
司空曜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成风、皓月走了进来。“都处理好了?”司空曜问道。
成风点点头,附首在司空曜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已经查出来了?他人现在何处?”司空曜立即问道。
“已等在李府的门口。”成风道。
司空曜站起身,看向面露不解之色的陆一山,恭敬地又施了一礼,歉意地道:“学生今日恐怕不能与您共进晚膳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你刚回来,竟然就如此繁忙,还要多注意身体,快去吧。”陆一山叮嘱着,待司空曜走到门口时,他又高声道,“有时间莫忘多来坐坐。”
司空曜回头歉疚地望了恩师一眼,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夕阳西沉,天边染上了一抹暗色。
距离李府的门口不远处,唐慕瀚带着唐六正翘首等待着。直到司空曜带着成风、皓月出现在视线中,他这才快步迎了上来。
“就是这里?”司空曜压低了声音问道。夜晚的街道上已经人迹稀少,他并不希望引起过多人的关注。
唐慕瀚点点头,“这李家在京城之中虽算不上是大户人家,但也家境殷实,和我们偶有生意往来,因此我查找起来并不难。你所描述的那马车,曾有人多次看到停于李府的门口。”
“有什么办法能打探一下消息?”
“若是要进入李府,我倒是可以帮忙。”
司空曜摇头,“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先从旁打听一下消息。”
“唐六,你去问问看。”唐慕瀚看着唐六道。
闻言,唐六抬脚正待上前。
司空曜伸手拦住唐六,说道:“你们常居此处,必然为人所熟识。还是我们去,我们才来京城不久,不容易引人注意。”
说罢,司空曜转头看向皓月,道:“皓月,你去吧,女孩子毕竟心细一些,也不容易引起其他人过分的警觉。”
皓月应了一声,随即向李府紧闭的大门走去,到了李府的门口,她轻叩了几下门。
大门立刻被打开一道缝,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探出头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皓月,开口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皓月想了想,说道:“小女子从家乡来京城,想要寻些事情做,不知道府上可缺丫头?”
“去别处找吧,我们这里没差事可做。”家仆摆摆手,就要关门。
皓月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步,扶住门哀求道:“帮我问问你家老爷吧,如果老爷说不行,我再走。”
皓月虽算不上极漂亮,但也生得十分清秀。眼看这样一个姑娘盈盈地望着自己,家仆再度打开了门,语气也放缓了许多,“我们家老爷最近忙得很,没空理这些琐事。”
“看来府上的老爷是做大生意的人,要不怎么会如此忙碌?”皓月试探道。
“那倒也不是,只是最近我家小姐生了怪病,让老爷很是忧心,所以老爷无心管其他事。”
皓月闻言,提起了兴趣,追问道:“小姐得了什么病?我认识一位不错的大夫,兴许能治好小姐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