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柳芸儿礼貌地回礼,却见龙飞冷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君,既不打招呼,也不说话,这让柳芸儿感到些许的不解。
“来赏花吗?”宋君看了龙飞冷一眼,似乎对他这态度已经习惯。
“嗯。”柳芸儿点点头。
“那需要我领两位走走吗?”
柳芸儿嫣然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龙飞冷抢先道:“不必!我们也逛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去欣赏一下山庄外的景色。”
宋君也不以为意,好脾气地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这山庄外亦是风景如画,还请柳姑娘好好欣赏。”
柳芸儿点点头,见龙飞冷已经迈步向外走去,也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清远山庄外,群山环绕,空气宜人,苍翠间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走在两侧皆是树林的山路上,龙飞冷一言不发。柳芸儿见他紧紧抿着嘴唇,似乎满脸不快的神情,无奈地笑了笑,“龙飞冷,我们好像是来欣赏风景的,不是来赶路的。你非要走这么快不可吗?”面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别扭孩子,柳芸儿竟能够放松下来。
龙飞冷微微一怔,虽然依旧沉默着,却放缓了脚步。
见状,柳芸儿微微一笑。这时,清风扑面而来,她顿觉神清气爽,环视了一下四周,她慨叹道:“这山庄四周的环境还真是清幽,这真是个好地方。”
“那是自然,这方圆百里皆是龙家的土地,龙家不容许闲杂人员随意踏入。”龙飞冷解释道,眉宇间露出几分自豪。
柳芸儿虽有些意外,但也更加清楚,龙家绝不只是隐居在这山上的普通人家。若真是这样,事情会不会变得更加复杂?案情的调查又是否会节外生枝?
像是为了验证柳芸儿的预感一般,右侧的树林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谁?”龙飞冷警觉地呵斥了一声,手刚放到剑柄上,就见一道黑影一跃而出,不由分说,敏捷地劈出一掌,向柳芸儿袭去,柳芸儿本能地偏过头,那掌风带着强劲的力道,从她耳边呼啸而过,虽未击中她,也震得她连退了几步。
来人身着黑衣,且以黑布蒙面,让人难以看出他的容貌。
龙飞冷顷刻间已经来到了柳芸儿的身旁,他一手托住柳芸儿的背,帮她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抽出剑,握在手中。将柳芸儿护住后,他便和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那人虽没有武器,但掌法却似生风般刚劲猛烈,逼得龙飞冷处处受牵制,无法施展剑法。来人似乎处处针对柳芸儿,一有间隙,就欲跃过龙飞冷,袭击他身后的柳芸儿。若是龙飞冷一人,恐还应付得过起来,但眼下他要护着柳芸儿,一时间,两人难以分出高下,只能相持着。
最令柳芸儿担心的,还是龙飞冷的身体,那黑衣人像是也知晓一般,并不着急,而是拖住龙飞冷,然后再伺机不断地袭击柳芸儿。几个回合下来,龙飞冷的面色已经有些泛白,额上也微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虽然他咬牙强撑着,但手中的招式却渐渐地迟缓了起来。
黑衣人又岂会看不出龙飞冷的疲态,他也是高手。见龙飞冷稍有差池,他便看准破绽,一掌拍向龙飞冷的肩膀。龙飞冷收招不及,被击中了肩头,握剑的手不禁一颤,他接着后退了一步,微微颤抖起来。
心中一惊,柳芸儿刚要上前查看,却见那黑衣人已跃到她的身前,紧接着一股雄厚的力道席卷着风声向她袭来。
龙飞冷想要再上前解救,却已经来不及。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仿佛自天而降,挡在了柳芸儿的身前,随即来人对上黑衣人的掌心,生生地接下了那力道强劲的一掌,趁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来人反手一拍,疾风一般地打在了黑衣人的胸前。那黑衣人闷哼了一声,便不再恋战,转身几个凌空纵身,便消失在了一旁的树林中。
来人正是司空曜。
见黑衣人已经逃走,柳芸儿立即上前,关切地问道:“子唯,你没事吧?”
“他还伤不了我。”司空曜摇摇头,微微蹙起了眉。这人武功不弱,方才自己虽然打伤了他,逼走了他,但与他一对掌,自己亦感到气血有些翻涌。
柳芸儿望了望司空曜,又紧走了几步,来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龙飞冷的面前。柳芸儿见龙飞冷面色苍白,唇也略微失了血色,忙对司空曜说道:“他刚才中了那人一掌,想必身上已有了伤,我们得快速地扶他回去,然后给他疗伤才是。”
回到山庄,龙飞冷倚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脸色随即也缓和了许多。他右肩的衣衫已经褪去一半,露出了粉腻光洁的肌肤。
柳芸儿将捣碎的草药,小心地敷在他的肩头上。见龙飞冷微微皱起眉头,却仍极力地维持着从容,倔强地不肯露出分毫的软弱,柳芸儿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但似乎也愈发了解他的内心。
“这几天需要修养,切记勿剧烈活动。”柳芸儿叮嘱道。
“我没事。”龙飞冷淡然道,似乎事不关己一般。
柳芸儿轻轻地拍了拍龙飞冷肩头的伤口,惹来龙飞冷的轻声痛呼和怒目而视,她淡淡地笑道:“你别嘴硬!这几天里,我每日来帮你针灸的时候,会顺便帮你换药,另外,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听了柳芸儿的话,龙飞冷紧紧地抿住了唇,握着的拳头似乎也透出些许的恼怒之意。愣了愣,他看向一旁像是正在沉思着的司空曜,幽幽地道:“我没帮上忙。”
忽然间,柳芸儿明白了龙飞冷如此别扭的原因,他大概是因为自己没能胜过那黑衣人,而心有不甘,便和自己赌气。沉吟了片刻,柳芸儿安抚道:“如果不是你,我恐怕等不到子唯来救我,就已经被那黑衣人的一掌打死了,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等你养好了身体,功夫必定能够更加精进,到时候你便会变得更强。”
听柳芸儿说中了自己的心事,龙飞冷终于缓缓地抬起头,直视着柳芸儿,清亮的黑眸中略显出不确定,“你真的能医好我的身体?”
“只要你好好配合。”
龙飞冷点点头,心里似乎有了新的想法。
这时,司空曜忽然开口问道:“飞冷,关于刚才那黑衣人,你可有什么想法?”
“这里是龙家的地界,应该不会有外人进入。从那人的武功来看,就我所知,庄内并没有这样的高手。”
“此人蒙面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人认出他,我猜测,此人必是熟识之人。”柳芸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司空曜沉思道:“若如芸儿所说,这人是山庄之内的人,那我今日已将他打伤,想要找到他,应该并不难。我见他明显是针对芸儿,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他竟然在我龙家的地界如此肆无忌惮,若被我找到,我定不轻饶!”龙飞冷愤然捶着桌案,直震得杯盏叮当作响。顿了顿,他又道,“我这就去将那人揪出来。”
龙飞冷的话音还未落,一个丫环急忙跑了过来,当看到面露愤怒之色的龙飞冷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吓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龙飞冷侧目看着那丫环,问道:“有什么事?”
小丫环紧张地吸了几口气,扫了一眼一旁的司空曜和柳芸儿,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忙磕磕巴巴地回答:“是,是,是老爷让我来的…二夫人的丫环海棠死了,老爷让我来请司空大人和柳姑娘尽快赶过去。”
“什么?”丫环的话犹如一声惊雷,震得几个人均是一惊。司空曜和柳芸儿,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早些时候才找海棠问过话,这才不到半天的工夫,海棠竟然死于非命,这其中的巧合让人不禁心惊。
“在什么地方?你前头带路。”说完,司空曜已经站起身。
柳芸儿起身望向龙飞冷,问道:“飞冷,你呢?”
“我就不去了,我爹也没叫我过去,你们去看看吧。”龙飞冷又露出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柳芸儿知道,在龙飞冷的这冷漠的神情下,隐着一颗并不冷漠的心。
海棠居住在死去的二夫人曾住过的西配院中,司空曜和柳芸儿赶到海棠的侧厢房时,龙逸已经等在那里。
见到司空曜和柳芸儿跨进这不大的房内,龙逸立刻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去。待其他人退下,龙逸急忙开口道:“子唯,柳姑娘,你们过来看看。”
只见海棠侧着头趴在桌子上,面无血色,双眼大睁,口耳间均有血迹渗出。司空曜查看了片刻,转向柳芸儿询问道:“芸儿,你能断定死因吗?”
走到近前,柳芸儿开始观察海棠的周身,随即又以手撬开她的嘴,向里探察,然后她微微颔首,“看她面色微泛青黑,露在衣衫外的部分身体均显黑肿,皮肤上现出青斑,唇燥发卷,舌头卷缩,指甲尖黑,我不需验证,就可以立刻断定,她是中毒而死的。”柳芸儿说完,走到桌前,拔下头上的银簪,放入桌案上的一只茶盏中,少顷她取出银簪,递到司空曜的面前。
司空曜细细端详着银簪,点了点头,“茶水中有毒,看来凶手是海棠认识的人,海棠才会毫无戒备。”
“能自由出入这里,又是海棠认识的人,一定是山庄之内的人。”龙逸沉重地问道,“那柳姑娘可否判断一下是什么毒药?是否与毒死二夫人的毒药一样?”
柳芸儿缓缓地道:“看海棠的症状,这毒药不同于毒死二夫人的慢性毒药,而是另一种效果能够立竿见影的毒药。虽然毒药不同,但不能排除下毒之人是同一个人的可能。观海棠死亡的症状,我倒想起一种有毒的植物,广南地区有一种胡蔓草,又名断肠草,形如阿魏,叶长且尖,条蔓生,人服三叶以上,即死。我想,海棠很可能中的就是这种断肠草之毒。”
司空曜沉思了片刻,才犹豫地说道:“其实,方才在山庄外也发生了一些事情,芸儿被不明人士袭击,飞冷也受了伤,我们怀疑是山庄内的人所为。”
龙逸闻言吸了一口气,急忙问道:“冷儿受伤了?他现在怎样?”
“龙大哥别急,芸儿已经给他医治过了,他并无大碍。”司空曜安抚道,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想,毕竟是清远山庄的家事,龙大哥是不是把龙夫人和飞冷都找来,共同商讨一下,看看接下来要怎样做?”
龙逸略微思考了片刻,随即点点头,高声唤来外面候着的家仆,吩咐道:“去把夫人和少爷请到前厅。”待家仆领命离去,龙逸这才看向司空曜和柳芸儿,“我们也去前厅等吧,这里我会命人暂时封锁起来。”
几人向门外走去,柳芸儿行至门口时,忍不住回首往屋内望了一眼,忽然她停下了脚步。
已经走出门的龙逸和司空曜不解地停下脚步,只见柳芸儿又走回屋中,随即蹲下身,从桌下拾起了什么东西,然后起身走了出来。
柳芸儿走到司空曜的面前,默默地摊开了手心,司空曜定睛看去,脸色微微一变,他忙看向柳芸儿,正对上柳芸儿盈盈的双眸。在柳芸儿的手中,静静躺着的是一片树叶。
“这种形状的树叶,只有庄外的树林里才会有。”龙逸蹙起眉说道。
司空曜接过树叶,拿在手中,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我们要找的是一个人。”
“显然这人在袭击了我们之后,又赶回来杀了海棠,海棠定是知道了什么。”
“只要我们能找到此人,庄内的事情就有答案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走吧。”龙逸说罢,已经迫不及待地迈开脚步,向前院花厅的方向走去。柳芸儿和司空曜对望了一眼,也随后跟了上去。
几个人步入前花厅的时候,龙飞冷已经在那里等候。不多时,沈若仪在丫环的搀扶下,也走了进来
待几人坐定,龙逸像方才一样,遣退了所有服侍的下人,之后,他凝重地望着龙飞冷和沈若仪,“相信这几天庄内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已经知道了一些。”
龙飞冷和沈若仪沉默不语,但神色都有些复杂,似乎除了忧心外,还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龙逸说完,又看向司空曜,对上龙逸的视线,司空曜开口说道:“飞冷,刚才我们在海棠的尸首旁,发现了这个树叶。”说着,他将刚才柳芸儿拾起的树叶放到了桌案上。
龙飞冷探身看了看,脸色一变,他又转头看向柳芸儿,见柳芸儿向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和袭击我们的人是同一个人。我现在就把庄里的人都召集起来,然后逐个验伤,非抓到他不可!”
“什么伤?冷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旁的沈若仪追问道。
“是这样的,龙夫人,刚才在庄外的山路上,有人袭击了我们。虽然那人蒙着面,但我们猜测,那人是清远山庄内的人。当时,那人被子唯打伤,所以飞冷才说要查验一下,这样做,能找到那人,而且我们怀疑,那人也是下毒杀了海棠的凶手。”柳芸儿解释道。
“这样做…”沈若仪显得有些迟疑,“兴师动众恐会在山庄内引起恐慌,想必不妥。”
“但这是最快的办法。”龙飞冷辩驳道。
“可就算找到此人,弄得庄内人心惶惶,对我们龙家又有什么好处?”虽然沈若仪说得轻柔,但语气中却透出一丝不妥协的力量。
第11章:往事如烟
“那以夫人之意,此事应当怎样解决?”柳芸儿问道。
沈若仪抬头看了看窗外,淡然道:“我看这样吧,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不如大家先用膳,然后再从长计议。”
“可是,娘…”龙飞冷急忙开口,还要再说些什么。
沈若仪不由分说,打断了龙飞冷的话,“冷儿,子唯和柳姑娘毕竟是客,虽然庄内发生了这等事,但也不能因此怠慢了人家。”
柳芸儿侧目看着沈若仪,虽然沈若仪的神色仍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虽然沈若仪说的话也在情理之中,但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沈若仪眼底的一丝慌乱。沈若仪这样做,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不愿让事情尽早水落石出。若害死海棠的凶手是那山路上的黑衣人,那么凶手必定不会是沈若仪。可沈若仪又为何要这样做?看着窗外,柳芸儿若有所思。
午后,清远山庄的花园内虽多了几分暑热,却不像山下那般燥热,偶有微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花香。
一个身影立在花园的门口,正凝神望着院内的景致。清风扬起她的发丝,拂过她那虽已不再年轻,却风韵十足的面容。她正是龙家的大夫人沈若仪。
良久,沈若仪才迟疑地抬步,欲走入花园中,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甜美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龙夫人好兴致,这时候来花园游赏。”
沈若仪生生地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身后,只见柳芸儿笑意盈盈,正站在她的身后。沈若仪一怔,随即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招呼道:“原来是柳姑娘,你也来赏花么?”
柳芸儿笑了笑,径直说道:“我只是随便走走而已。龙夫人难道心中有事,难以平静,因此前来散心?”
沈若仪闭了闭目,神情中露出一丝疲惫,“确实如你所说。柳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之人,我早就知道瞒不过你的眼睛。”
“龙夫人如果不介意,可以说给芸儿听听。”柳芸儿柔声道。
沈若仪轻轻一叹,“我本以为从此一心向佛,便能洗脱这前尘的罪孽,却不承想,仍逃不过命。”
“龙夫人的意思是?”
“柳姑娘,我冒昧地说一句,能不能拜托你和子唯,不要再追查庄内的这些事了。老爷和冷儿那边,我自会解释。”
“请龙夫人给芸儿一个理由。”柳芸儿凝视着沈若仪,坚定地道,“家父曾教导我,不要轻易放弃对真相的探寻,当然,这也并非绝对,但我要看你的理由是否充分。”
“理由?”沈若仪垂首喃喃地重复着,当她再抬起头时,目光中闪动着灼灼的光芒,“不然这样好了,所有的罪责就都由我一人承担。”
“芸儿不懂,龙夫人为何要这样做?”
沈若仪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远方。此时她黯然的心事,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良久,她才幽幽地开口道:“柳姑娘,不知在你心中,可有真正爱着的人?”
柳芸儿怔了怔,完全没想到沈若仪会这样问。自从父亲死后,她一心只想查出父亲死的真相,至于儿女情长,她没有过多在意过。在她心中,真有爱着的那个人吗?
看出了柳芸儿的迟疑,沈若仪苦涩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爱成为一种亏欠的时候,爱便不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柳芸儿沉默着。她感觉,沈若仪的话似乎隐着深意,但她不明白,沈若仪到底有何苦衷。沈若仪口中所指的人,难道不是龙逸?这当中,究竟又有什么前尘往事,凝结成了沈若仪心中的伤痛?
沉吟了片刻,柳芸儿缓缓地问道:“龙夫人…”
“柳姑娘,更多的事恕我不能奉告。如我所说,如果你们非要追究此事,我愿承担一切。”沈若仪说完,向柳芸儿施了一礼,颔首道,“念佛的时间到了,我先走了。”说完,她不等柳芸儿回答,便快步穿过花园离开了。
柳芸儿站在原地,回想着沈若仪方才的话语,不禁惆怅了起来。愣了愣,她转身向墨冷苑的方向走去。
“你今天怎么来晚了?”见柳芸儿踏进了门,龙飞冷端坐在桌旁,不悦地责问道。
柳芸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走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气定神闲地拿起一只茶盏,执起一旁的茶壶为自己添了茶,然后慢慢地喝了起来。
柳芸儿这样的反应更激怒了龙飞冷,一双晶亮的眸子紧盯着柳芸儿,他再次追问道:“为什么现在才来?去了哪里?”
柳芸儿看着他,并不急着回答,将一杯茶饮尽后,这才缓缓地说道:“我遇见龙夫人,就和她攀谈了几句。”
“我娘?”
柳芸儿点点头,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到桌案上,“飞冷,你娘和你爹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似乎并不想回答,龙飞冷皱了皱眉,“他们的事和我没关系。”
“我听说,你娘四年前忽然开始专心念佛。你可知道原因?”
“不知道,我娘从来不和我们说她的想法。”龙飞冷漠然地道。
柳芸儿看了一眼龙飞冷。她知道,龙飞冷之所以用这种口气说话,是想借此掩饰自己的真心。可他这种提及自己的父母时,言谈中透出的不满,又是从何而来?
“你娘之前的家在哪里?”
“好像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吧,我从未去过,听说我娘和我爹成亲之前,沈家发生了一场大火,除了我娘外,沈家没有幸存的人,所以我娘和我爹都很少提起沈家的事。”
闻言,柳芸儿有些意外,垂首望着桌面,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她顿了顿,小心地问道:“你觉得,你爹娘的感情如何?”
尽管柳芸儿问得很隐晦,可龙飞冷还是变了脸色,他瞪着柳芸儿,眼中忽然盈满怒意,“这种事,我不知道!”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龙飞冷说完,便噤声,不再多说一句话。
柳芸儿浅浅地打量着他,从他急转的态度中,她嗅出了一丝不一般的味道。
柳芸儿的目光让龙飞冷有些烦躁,片刻之后,龙飞冷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柳芸儿,冷漠地开口道:“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不想针灸了。”
“这怎么可以?”
“我说让你出去!”龙飞冷高声道,又觉得不妥,忙低声解释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柳芸儿望着龙飞冷的背影,虽然明知其中定有古怪,但也不好继续问他。她轻轻一叹,站起身,柔声说道:“那好,我就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你爹派出去的人已经将药草采了回来,我先去把药煎了。”说完,她又看了龙飞冷一眼,只见龙飞冷并未回头,仍沉默地望着窗外。
待柳芸儿缓步走了出去,龙飞冷这才动了动身形,随即一拳打在一旁的窗棂上,表情中写满了苦涩。
柳芸儿坐在庭院中,一边煎着药,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早些时候,沈若仪的一番话明显隐着更深一层的含义,她不禁猜测,沈若仪一定知道,隐藏在背后的那人是谁,但沈若仪却仍旧袒护着那个人,宁愿自己承担一切罪责,也不愿说出那人来,这让她有些不解。
当爱成为一种亏欠的时候,爱便不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沈若仪的话语回响在她的耳边。虽然她不是很明白沈若仪的这句话,但这句话却似乎在向她提示着什么。龙飞冷的态度告诉她,沈若仪口中说的的那个人并不是龙逸,她以此判断,那个人必定在清远山庄之中,而且龙飞冷亦知道些什么。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柳芸儿的身后响起。
不必回头便已知道来人是谁,柳芸儿微微一笑,“子唯,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走走。”司空曜在柳芸儿的身边坐了下来,望着她的动作,询问道,“这是在给飞冷煎药?”
柳芸儿点点头,“我一次都弄好,然后将药分次放到白玉净瓶中,留给飞冷,这样在我们离开后,他也能够自己服用。我大概计算了一下时间,到我们离开时,他就差不多不再需要针灸了,只需要按时服药便可。”
“这样就能医治好飞冷么?芸儿有几成把握?”司空曜关切地问。
“虽不能说他立时就能痊愈,但生命肯定无忧,他只要坚持服药,假以时日,定会健康如常人。”
“那就好。”司空曜露出微微宽慰的神色,“龙大哥与我有多年的交情,现在庄内又发生了这许多事,对他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飞冷的病能够医好了。”
柳芸儿偏头略一思索,道:“关于龙家的事情,子唯了解多少?”
“为何如此问?”司空曜有些不解。
“我认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一段前尘往事,而这件事与龙夫人的娘家也有着关系,我问过龙夫人和飞冷,但他们都避而不谈。”
“飞冷也知道?”司空曜有些惊讶。
柳芸儿摇摇头,“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他什么都不说,我也就不清楚他究竟知道多少。”
司空曜沉吟道:“我认识龙大哥的时候,他已经成亲了,我只听说龙夫人的家里好像出了意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我也听飞冷说了。”
“不然这样,我们去问问龙大哥,看看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我留在这里看着药,子唯你去问便是。”柳芸儿点头应了声。其实她心中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从沈若仪和龙飞冷的态度来看,即便是龙逸知道些什么,司空曜也不会从他那里有太多的收获。
“不行。尚未能确定凶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司空曜沉声道。
心中一暖,柳芸儿心下明白,司空曜并不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只是随便走走,他其实是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才会待在这里。
这时,一个身影缓缓地走了过来,柳芸儿定睛望去,发现来人正是庄内的园丁宋君。
“司空大人,柳姑娘。”宋君走到近前,行礼道,“老爷找您两位呢。”
“哦,我们也正有事要找龙大哥。他人在哪里?”
“现在前厅内。”
“我们这就去。”说着,司空曜望向柳芸儿,却见她仍有些迟疑,忙问道,“怎么?”
柳芸儿犹豫地说道:“药还没煎好,大约还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交给我便可,我煎好后,就送到少爷那里去。”宋君应声说道。
“如此就劳烦您了。”柳芸儿礼貌地向宋君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起身和司空曜一起离开。
龙逸坐在前厅内,手端着茶盏却没有喝,而是面色凝重地沉思着。看到司空曜和柳芸儿走了进来,他忙放下茶盏,问道:“事情可有什么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