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紫燕叱责:“狡辩,若是真心,又岂会枉顾对方意愿而强人所难?你的年纪,做雪翎爹都足够。”
“爱慕无关乎年龄,雪翎爹生前与我曾是挚交,可说我是看着雪翎出落成翩翩佳人,本来她喜欢上秦栾,我就不答应;她受了母亲的意思嫁给平凡无奇的长生,我更是极力反对。但她为了圆母亲心愿一意孤行,我和她几次沟通皆无果。”
“所以你就想强占她?”
“我那日喝了些酒,是情不自禁。”方中仁淡然道,“没想到她一直反抗,后来以致情急晕倒,我才要去查看,被回来的长生见到,他冲进来就要打,我下意识挥起桌案上的烛台朝他砸过去,谁知正巧击中他的头部,当时他就断了气。”
“后来你串通村内唯一的大夫陆三,谎称长生猝死,瞒天过海。”青翊继续替他说下去。
方中仁扯出一抹扭曲的笑:“那陆三眼里只有钱,只要给他些银子,便轻松搞定。”
“但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行,你就连雪翎都给杀了,还说什么喜欢她?你的爱可真够自私自利。”上官紫燕斜睨方中仁,不屑嗤鼻道。
“不然我能怎样?这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不请自来,非要查什么案子,才逼得我没有办法,在雪翎想起来一切之前,只得先将她害死。”
“方里长,推到我们身上,就能够减缓你心中的罪责吗?”青翊不急不缓地牵唇,望着方中仁,露出温和却没有一丝温度的笑,“你这样做,无非是怕一旦被查出真相,你在村里的威望地位不保,还要承担刑罚,说来说去,为的不过是你自己罢了。”
“人不为己,枉来世上一遭。陆三还不是一样,为了钱财不惜给我做了帮手,可笑临死前他还相信,我会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去京城,寻他嫁到京城的女儿。”
“你身背着三条人命,还能说得如此轻松?”秦栾眼中闪着愤怒,如一簇烈火熊熊不灭,声音也颤抖起来,“雪翎既嫁与长生,我了解她性情,知道她已打定了主意和长生好好过日子,才会一直未去找她,你不仅残忍地将他们杀害,还利用陆三的思女之情,方中仁,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又把王法置于何处?”
“哈哈…”方中仁忽然扬声大笑,“你个迂腐的读书人,也就会说些大道理,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你…”秦栾挥拳怒目瞪着方中仁,作势就要冲上去打他。
“危险!”上官紫燕一声低呼,但见方中仁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向秦栾刺了过去,看来他是早有准备,若被揭穿,便顽抗到底,只是这时正巧用上。
秦栾在上官紫燕提醒下反应过来,反手抓住刀柄和方中仁争夺起来。上官紫燕和青翊都提着一口气,却不敢贸然上前,怕情形变得更为混乱。秦栾与方中仁僵持不下,刀子也在两人间你来我往,几次皆差之分毫便刺伤其中一人。就在大家眼花缭乱之际,忽然一声痛呼,传来匕首没入身体的声音。
风,轻轻拂过,人,屏息未动。一切仿佛静止了般,祠堂内顿时没了声音。
方中仁捂着身体,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殷红的鲜血从他体内缓缓流出,他摇晃几下,扑通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片刻,悄然没了生息。
祠堂内依旧静默,青翊先反应过来,几步来到方中仁身前,蹲下查看,又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转而向其他人摇头:“直接刺入肺部,没救了。”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上官紫燕冷哼。
“我…是我杀了人…”
秦栾手中的匕首叮咚一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怔怔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恍然说道。
“秦栾,这并非你的错,我们大家都亲眼为证,是他先刺向你,你自保之下才伤了他,依据律法,无须承担杀人的罪名。”上官凛拍拍他的肩,宽慰着。
这样的结果,使得村民们默然无语。一阵轻微抽泣从角落传来,是长生的娘。虽是神伤,但其中又略含了些许释然,至少儿子儿媳惨死却没含冤莫名,多少慰藉了老人伤痛的心。
“我看还是先将这里收拾妥当,再做打算。”
在上官凛指挥下,村民们亦不再排斥,抬走方中仁的尸首,乖乖整理起祠堂。
“你是何人?”上官紫燕蹙着秀眉,疑惑地打量才踏入院门的男子,一身青布衣虽简单,但干净整洁,衬出此人面容端正清秀,唇角含笑。
“小燕子,你还看不出吗,他就是吓了你两次,被你称作醉鬼的人。”青翊戏谑道。
“什么?”上官紫燕指着对面的男人,磕磕巴巴道,“你,你是秦栾?”
一直见他一副邋遢狼狈模样,不承想略作收拾,竟是这般斯文容貌。
“上官姑娘,可是不认识在下了?娘给了我一身衣裳,穿上还真有些不习惯。”秦栾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
“娘?”上官紫燕又诧异地张开嘴。秦栾不是孤身一人吗?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娘?
此时,老人从屋内走了出来,见秦栾立即上前慈爱地拉住打量:“似乎还短了些,这时间紧,就暂拿了长生生前的衣裳给栾儿你穿,等过几日,为娘给你做一身新的。”
“婆婆,您,他…”上官紫燕来回看看老人和秦栾,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青翊走上前,敲她头一记,解释道:“秦栾认了婆婆做干娘,今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老人拉着秦栾的手,和蔼微笑,“我家里已经没了别人,栾儿也是孤身一人,他成了我的儿,相互能有个照应。”
“娘,您放心,我定会像长生和雪翎那般待您如亲娘。”秦栾坚定说道。
“好,好。”老人忍不住连连颔首,目光中似有泪水盈动。
马蹄声响,上官凛已牵了马来,几人都知道,是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依依不舍与老人和秦栾告别,三人重又策马上路。
“这次,婆婆和秦栾终于能够平静地生活了吧。”
“秦栾的文采不该只归于平淡。”青翊缓缓开口。
上官紫燕不解地问:“此话何意?”
“我给了他一些银子,足够他上京的路费,待安顿好婆婆他便可进京去,他虽略有迂腐,但若能效忠朝廷,定也是个人才。”
“可他人生地不熟,又无人可投靠,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上官紫燕反驳。
“谁说无人可靠?”青翊启唇,勾出一抹笑意,成功激起上官紫燕的好奇心,又噤声不语。
上官紫燕忍不住问道:“难道你认得什么人可以引荐他?”
青翊笑而不答。
忽而一阵清脆鸟鸣,婉转如黄莺出谷,在空旷的山间回荡,久久未息。上官紫燕仰头望去,不禁叹道:“这山中的鸟儿,叫得真好听。”
青翊却敛去笑容,一双水波般的黑眸中深意涌动。他勒马驻足,仔细侧耳倾听片刻,转头向上官紫燕和上官凛招呼:“前面道路似乎与我之前走过的略有不同,你们且慢慢而行,我先去探探路。”
“我和你一同去。”上官紫燕不假思索道。
青翊促狭凝视她:“小燕子,你莫不是喜欢上我,就这么一刻都不想和我分开?”
“胡说八道什么。我是怕你不小心迷路,被山里豺狼虎豹叼了去。”上官紫燕白他一眼,娇声斥责。
“我有武功,自可防身,你还是留在上官大哥身边。”
被青翊一打趣,上官紫燕也不好坚持再跟着他去,只得看着他扬鞭策马,身影缓缓消失在视线中。
距离山路几十步之遥,一片青翠竹林随风轻摇,不时发出沙沙声响。青翊牵马而立,阳光透过茂密的竹叶,丝丝缕缕洒落在他白色外袍上,黑发简单束在脑后,洒脱而俊逸,越发显出器宇不凡。
“主人…”
青翊摆手:“唉,早说过,既在外面,唤我公子便可。”
“是,公子。”单膝跪在他面前的黑衣人恭敬道。
“你前来找我,可是探听清楚消息了?”青翊示意他起身,沉声问道。
“那边确实已有所行动,据说现已到了京城,入宫去见太子,但究竟所为何意,目前还不清楚。”
青翊挑眉,神情中闪过一抹犀利:“他们可知道我离开晋城之事?”
“应该是尚不知情,但公子您失踪数日,那边必会有所察觉,怕是隐瞒不了多久。”
“嗯,所言甚是。”青翊颔首道,“你且先回去,继续关注京城消息,及时报给我听。”
黑衣人应了一声,几个纵身,便消失在竹林之中。
青翊负手而立,任林中清风顽皮吹起他发梢,拂过他脸颊,那一张总是温和挂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却凝成了霜华。
希望一切都还能赶得及…
第三卷 疫病之谜
鸡鸭躺在地上,蹬了几下腿,就咽了气。东娘心痛地看着亲手喂养大的家畜在眼前死去,心中犹如刀割一般。
“怎么会这样,这是招惹了哪路的神灵,招致如此大祸?”
东娘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祈祷神灵可以护佑她养的家畜。家里的丈夫病重,孩子还小,她就指望这养的家畜可以换钱,给丈夫看病,抚养孩子了。
“呼哧哧…”
猪圈里面的猪呼哧呼哧急促地喘息着,无力地趴在地上,对摆放在旁边的食物连看也不看一眼。旁边是东娘用豆饼、青菜和剩饭熬制的饲料,平时是不会如此奢侈,给猪吃这些东西的。只是最近猪懒洋洋的,不爱吃东西,鸡鸭不断成群死去,让东娘心中不安,特地弄了一些好吃的东西给猪改善生活。
猪圈中的几头猪就是她全部的希望了,以后丈夫治病的药和一家人的食物,就靠这几头猪。
一头肥胖的大白猪倒在了地上,东娘的心像刀割一般,她急忙跑了过去。猪翻着白眼,无力地在地上抽搐着,痛苦地哼哼。东娘也无力地坐在地上,这样的情景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家畜的死亡。
这样死掉的家畜只能深埋,是没有人敢吃的。附近的村镇已经有不少人家的家畜遭遇了同样的下场。
“天啊,是瘟疫,是瘟神来了!瘟神啊!为什么…”
东娘无神的眼睛看着一头曾经肥壮的猪倒在地上抽搐着,痛苦地吐出白沫,最后死去。
汤阴县是东丽城附近的一个县,瘟疫从这里蔓延开来,很快就传播到了东丽城。瘟疫就如同乌云一般,沉重地压在人们的心头,没有什么比瘟疫更加令人恐慌的了。就算是战争,也会有人活下来,但是瘟疫会毫无差别地夺取所有的生命。
虽然现在死的还只是一些家畜,但是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人。很多瘟疫,会先在动物中传播,然后波及人。
艳阳当空,虽是晴空万里,空气中却浮动着一股燥热的气息,不见一丝风吹过,连路两旁的草木都显得无精打采,更别说是人。宽敞的官道被太阳晒得白茫茫一片,偶有一两队车马经过。若非不得已,谁也不想在这炎热的午后赶路,而更愿选择在树荫下避过烈日的风头。
上官紫燕边策马前行边不顾形象地用衣袖扇着风。尽管如此,她额间还是布满了香汗,几缕被汗打湿的发贴在面颊,一张俏脸热得嫣红,好似春日晕染开的桃花,俏皮中添了几分娇媚。
她悄悄打量着坐在马上与她并行的青翊,他依旧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如玉的面庞未有丝毫倦色,微微上扬的薄唇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连他座下的马都毛色油亮,精神饱满的模样。上官紫燕不明白,他为何就能随时看上去都那般神清气爽,仿佛老天格外眷顾,让他免受酷热的摧残一般。
“小燕子,你可是被我迷住了?你若要看,我真的不介意,你大可光明正大说出来,又何必偷偷摸摸?”
青翊清朗的声音传来,虽未转头,却可见他唇边笑意更深。上官紫燕杏眸一瞪,气恼地移开视线,直视前方,辩驳道:“你少臭美,就你那副皮相,即便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亦不会迷恋上你!”
上官紫燕一席话说得甚是违心。青翊生得如何,皆是有目共睹。一路行来,不时有各色女子纷纷注目,更有大胆者,毫不避讳频送秋波,都让上官紫燕一一恶狠狠给瞪了回去。上官紫燕心中理直气壮得很,他们此去京城,赶路时间紧张,哪有工夫给他去招惹那些烂桃花?为了不耽误上官凛准时上任,她自有责任挡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哦?”青翊挑眉,露出饶有兴味的神情,“小燕子,切记话不可说得太满,小心日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两人斗嘴间,上官凛已上前几步赶到他们身旁,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示意道:“紫燕、青翊,那边有处茶棚,不如我们也去暂且歇歇脚,饮杯茶,稍解暑热再前行。”
“哥哥这个提议好,我们就来比比,看谁先到。”
上官紫燕说完,便迫不及待打马前行,顷刻间已跑出老远。上官凛与青翊对视一眼,无奈摇头而笑。
这是个路边茶棚,并不大,仅有三张方桌,为路过的行人提供茶水和简单的食物。简陋而单薄的茅草顶棚,只能遮住可怜的一点阳光,客人寥寥无几。见三人拴了马走进,伙计立即满面笑容上前招呼:“请这边坐,您几位来点儿什么?”
“泡壶茶水即可。”上官凛拿出些碎银,放在桌上。
伙计眉开眼笑迅速收了银子,爽快道:“稍等,这就来!”
说罢,回身往铜茶壶里添了些热水,又在三人面前各摆上一只茶杯,不多时便蓄满了三杯茶水。上官紫燕看着面前褐色浑浊的茶水,皱起秀眉,虽然茶杯飘着淡淡的茶香,但是这种东西无论如何她也喝不下。
上官凛有些口渴,也没多看,端起来喝了两口。上官紫燕吐吐舌:“哥哥,这种茶水你也喝得下,我真佩服。”
上官凛尴尬地含着一口茶水,喝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好勉强咽了下去,还好茶水并非苦涩难喝,带着一丝甜腻腻的涩味,虽也尚有一丝茶香,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上官凛再喝一口了。
伙计颇窘迫地摸了摸鼻子,见也没有别的客人可招呼,索性站在一旁,与他们攀谈起来:“您几位看样子是远道而来吧?不知要往何处去?”
上官紫燕抢先答道:“去京城。”
“上京?那可是要经过前面的东丽城?”
青翊颔首:“正是,此处距东丽城可还远?”
“再行不足半日即到。”伙计又向前凑了凑,面露紧张道,“不过,我劝你们绕过东丽城,另择路去往京城。”
“东丽城虽非上京唯一道路,但若要绕路而行,少说也要平白多出三日路程。”
上官紫燕听闻青翊的话,连连摇头:“那样耽搁太久,伙计,你倒是说说,东丽城为何去不得?”
“唉,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我们这儿十里八乡,几十年也未曾有过大灾大难,怎料汤阴县突然之间就闹起了疫病,不几日的工夫,便传遍了临近地方,东丽城也未能幸免。最初还只在牲畜之间蔓延,现下连人都染上不少,听说各处皆开始有死于疫病之人。”
“你说汤阴县?”上官紫燕忽然扬高的声音把伙计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战战兢兢点点头。上官紫燕一把抓住伙计,拉到近前追问:“附近可是有个什么医馆还是山庄的?”
“姑娘您说的是名医山庄吧?”
“那里可有姓白的人?”
“名医山庄的当家人就姓白,现任庄主名唤白清远。”伙计不敢有丝毫怠慢,老老实实回答。
上官紫燕终于放开被勒得面色涨红的伙计,喃喃道:“白清远,那就是了…”
“紫燕,你是否认得此人?”见上官紫燕反常,上官凛关切地问。青翊也凝望上官紫燕,静静等待着答案。
“是我师兄,当年他在师父那里与我一同习武两年有余,后来被一封家书召回家中,便再没回来过,直到我离开同哥哥你前往安平县。”上官紫燕想了想,又补充道,“师兄医术高超,却从未详细说过自己出身,只在临行前叮嘱我说,日后若要寻他,就去汤阴县名医山庄。”
“这可是小燕子你孤陋寡闻了,据我所知,名医山庄不仅誉满武林,就连在京城之内亦有很多名医出自那里。白家世代行医,不仅医术了得,悬壶济世的医德更是有口皆碑,朝廷都对已故的老庄主白朗礼遇几分。”青翊插话说道。
“那还用说?名医山庄在我们这里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经常给穷人免费看病和发放药品,不知救了多少百姓的命。”伙计说到这儿,敬仰之情溢于言表,“就拿这次疫病来说,他们打开了山庄别苑,专供收容染病之人,隔离治疗,且分文不取。”
“看来紫燕有个了不起的师兄。”
上官紫燕此时却全无自豪的心情,秀气的双眉紧锁,担忧地自言自语:“疫病若真这样厉害,师兄会不会有危险?”
“行医应以仁心而居,随时有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青翊道。
“不行!”上官紫燕忽而双拳一擂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微微颤动,“我要去名医山庄看望师兄!”
“姑娘,您要三思啊,这疫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伙计忙劝说。
上官紫燕双目灼灼,闪动着坚定的光芒:“不亲眼确认师兄的安全,我无法放心离开。”
“也罢,我们就走上一趟。”
上官凛了解自己的妹妹,她一旦决定之事,便很少轻易改变。更何况,上官紫燕虽对情爱懵懂,却甚重朋友、家人之间的感情,他明白无法阻止上官紫燕。
依据伙计指点的道路,三人策马又行了约一个时辰,便来到名医山庄的门匾之下。名医山庄位于汤阴县不远的半山中,周围苍翠环绕,幽然天成,仿若这暑热中的一隅绿洲。此时,三人所站之处,乃是庄外的山门,红漆金字的门楼高大醒目,却并不张扬于外。
“这里就是名医山庄?”上官紫燕下了马,以手遮阳,仰头问道。
“应该没错,我们再向里走走看。”上官凛也改作下马步行,将缰绳牵在手中,“只是不知还有多远。”
青翊忽而凝神倾听,沉声开口:“有人出来了。”
三人索性原地不动,引颈观望,静待来人出现。果然,片刻之后,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车前一人骑着一匹金棕色大马,后面还跟随着几名仆从。
等一行人走近些,上官紫燕脱口叫道:“师兄!”
似是听到上官紫燕的呼唤,马上的男子加了几鞭,顷刻间便赶到他们面前,看到上官紫燕,男子眼角眉梢皆染上掩不住的惊喜。
“师妹,真的是你?”
男子飞身下马,走向上官紫燕,不敢置信地细细打量。这男子一袭青色衣袍,生得剑眉星目,甚是俊朗,不同于青翊的洒脱不羁,更多了几分阳光的明媚味道,只是眼底露出掩不住的疲惫之色。他正是名医山庄的当家人——白清远。
“白师兄,好久不见,你可好?”又逢故人,上官紫燕忍不住喜形于色,拉住白清远的衣袖叙起旧来,浑然忘记了男女之别。
白清远也不拉开她,反而抬手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宠溺之情溢于言表。他温和笑道:“紫燕还未改变,只是几年没见,出落得更加漂亮了。”
“可师兄你看上去却瘦了很多,是否最近太辛苦?疫病之事,我们路上都听说了。”
白清远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一抹忧色:“这次确实有些棘手,你是为此事而来?”
上官紫燕摇摇头:“我同哥哥进京赴任,经过此地,想起师兄你提及过住在附近,又听闻疫病横行,担心你所以特来看望。”
“算你这小丫头还有良心,不然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我回家之后,曾派人回师父那里寻找过你,你却已离开,师父亦不清楚怎样才能联络到你。”
“当时哥哥要去安平县接任知县一职,走得匆忙。”
白清远抬起头,望向上官紫燕身后的两个男人,询问道:“紫燕,这两位是?”
未等上官紫燕回答,上官凛上前一步,抱拳一礼:“在下上官凛,小妹从师时,承蒙白公子照顾,不胜感激。”
“上官大哥客气了,唤我清远即可。”白清远还礼微笑,“早听紫燕提及,有位才识过人的哥哥,今日才有机会一见。”
“哪里,清远你才是年轻有为,已然撑起偌大的山庄,悬壶济世。”
“你们两个还要互相吹捧到几时?”上官紫燕的声音插进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们。
“小燕子,你又打算拉扯着人家一个大男人到什么时候?”
青翊的声音低缓而轻,口气却隐含些许不快。经他一提,上官紫燕才意识到自己还不合时宜地拽着白清远的衣袖,忙脸一红,松开了手,还不忘嗔怒地瞪了青翊一眼。
“紫燕,这位公子是…”
“不相干的路人罢了,师兄你无须管他。”上官紫燕余怒未消。
上官凛从旁解释:“青翊公子在安平县帮了我们不少忙,正巧他也要去往京城,顺路同行。”
白清远与青翊相互打过招呼,但二人神色之间相互估量,皆有几分心照不宣的意味。
见几人介绍完毕,一直等候的马车车帘才被掀起,一道温婉悦耳的女声适时传出:“清远,可是遇到了朋友?”随着话音,车中先跃下一青衣双髻的丫鬟,接着,一名身着淡紫色罗裙的女子躬身而出。这女子面容姣好,虽算不上明艳照人,却透出一股大家闺秀的端庄温婉。
一旁的家仆忙摆上踏脚凳,让女子步下马车。奇怪的是,先前那丫鬟并不上前搀扶,只漠然立于马车边,观望着紫衣女子自己缓缓落地,没有半分服侍之意。紫衣女子向几人微微俯身行礼,望着白清远柔声提醒:“清远,时辰差不多了,若再不赶往别苑,恐病人们要等太久。”
“言之有理,婉秋你先回车上,待我安顿好几位朋友,我们马上出发。”白清远说着,转向上官紫燕三人,歉然道,“现下庄内有些忙碌,我还要赶往别苑去探望病人及发药,暂且安排你们住下,待晚膳时,再好生招待各位。”
“师兄,你有事先去忙,不妨事,我们借住一晚便走。”
“这可不行,紫燕你既来了,就多待上几日。”白清远深沉的目光中柔情涌动,落在上官紫燕一张俏脸上。
上官紫燕连连摆手:“我们怎能在最繁忙时留在这里打扰你?再说,距哥哥上京赴任也没多少时日了。”
“这问题等我晚上回来再作商议。”白清远并不让步,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不放上官紫燕马上离开。他自仆从中唤出一名老者,沉声吩咐,“白管家,你今日就不用一同去别苑了,先领几位贵客回庄里安排好住处,再备上一顿丰富的晚膳洗尘。”
“是。”白管家简短应道。
道别之后,白清远匆匆上马带人赶去别苑,上官紫燕他们则被白管家带往名医山庄。却不承想,山庄内亦是风起云涌,终牵扯出一桩桩诡异案件。
直到被带入名医山庄,上官紫燕才感受到山庄确实很大,庭院间被重叠曲折的回廊隔开,若没有人领路,怕是真难以在这一道又一道的门廊中辨清方向。院子里并不华丽,一草一木却都显得别具匠心,雅致而赏心悦目,简朴中透出主人淡泊之心性。听白管家介绍,庄内随便一株不起眼的花草,皆可能是名贵的药材,有人专门打理。
傍晚时分,上官紫燕他们被仆人带到用餐的花厅,白清远已等在那里,身旁还有白天曾见过的紫衣女子。他们都换过了衣物,正在铜盆中仔细清洁着双手,屋内浮动着一股氤氲的蒸醋微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