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翊又把问题重复一遍,小碧方点头道:“没错。”
“如此说来,婉秋一直暗中帮助清云装病,甚至假死,但他们为何要这样做?青翊公子怎又说是婉秋杀了清云?”
“我想这一切,应都是何姑娘的主意,为的就是杀了白清云。”青翊语中带出些微沉重,“因为她急于隐藏起一些事情,那便是她与白清云之间的感情牵连。”
“你说婉秋与清云有情?”白清远震惊道。
“恐怕深陷其中的,只有令弟一人,否则不会招致杀身之祸。”
“我想起来了,在清云假死前一晚,我曾在山庄内见到过何姑娘与一人拉扯争执,我上前想要询问,那人便跑掉了,现在想来,当晚之人和清云身形极为相似。”上官紫燕插话道。
“此物亦可证明。”众人见青翊取出似曾相识的香囊,“这是白清云病房中发现的,通常女子不会将这等物品随意赠与男人。我查验过里面填充的并非苏合香与艾草,可见不是何姑娘送给白清云防病所用,而是在疫病传播前便已相赠,白清云又贴身妥善保存,从山庄一直带到了别苑。”
“从时间上看,我们不妨如此猜测,白清云爱上何姑娘,亦因何姑娘某种言行误认为她同样喜欢自己。何姑娘不知为何不敢张扬,怕其他人知道,眼见疫病流行心生一计,安抚白清云用鼠疫草假死,并承诺与他借机离开。小燕子所见那晚,许是白清云等待不及,偷偷来找何姑娘,何姑娘见无法再拖,遂授意他第二日假死,并约好夜晚溜出来,两人在青林见面。白清云不疑有他,依计欣然赴约,被何姑娘用毒针杀死。”
“青翊公子的解释听来合理,可婉秋又为何也死于青林之中?”
“因为杀了何姑娘的,另有其人。”青翊再次缓缓将目光投向人群之中,“小碧,我说得可对?”
小碧下意识地点点头,待明白过来青翊所指为何,又慌忙摇了摇头:“公子若问二少爷之事,我尚能知晓一二,但杀了何小姐的是何人,小碧哪会知道?”
“那好,就问问你家二少爷的事情,他与何姑娘私下有情,你可知?他装病假死,你又可知?”
“我也是方才听公子提及,才明白。”
“你跟随在白清云身旁服侍,他与何姑娘暗中多次会面,你丝毫未曾察觉?”
小碧平静道:“小碧即便再接近二少爷,他为主,我为仆,这其中分明的道理我尚能分辨,二少爷不愿小碧知道的事,小碧绝不会多问一句。”
“你是可以不过问,但你仍可用眼睛来看,用头脑猜想。”青翊的目光定然落在小碧身上,“更何况,你对白清云是否真的只存主仆之情,你自己心中再清楚不过。”
“小碧未懂公子此话何意。”
“我曾听庄内丫鬟们言及,小碧你侍候二少爷清云多年,他待你不薄,你亦对他暗生情愫,如清云未死,日后许会收了你做个妾。”上官紫燕托出那日听到丫鬟们议论的内容。
“那都是她们私自在背后胡编乱造,子虚乌有之事,怎可相信?我对二少爷从未存过非分之想。”
青翊缓缓道:“所谓无风不起浪,我见你曾哀求白公子去探望白清云,白清云死时,又哀恸不已,特意去别苑帮他打扫道别,个中情意,不像作假所能装出,我信你对于白清云假死一事,起先并不知情。”
久未开口的白清远疑惑问道:“青翊公子何故用‘起先’二字?”
“因为我前日白天已发现令弟尸首有些奇怪,遂准备再返回别苑详查有无依据,却遇上上官紫燕和小碧也要到别苑去。”
“原来你那晚与我们在后门碰上并非巧合,而是正想出门。”上官紫燕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不错,当晚你我二人陪小碧一同去了别苑,在进屋前,我以青木试探小碧,为的是证实白清云并没染上疫病,但同时小碧亦从中看出了端倪,她既早知何姑娘与白清云之事,自然比我们先想到定是何姑娘从中做了手脚,于是,她以何姑娘燃过青木,许是自己忘记了的说法来搪塞我们,在支走我们后,只身赶到青林。”
“那她为何不救清云?”上官紫燕又问。
“观白清云死状,毒发时间应甚快,无法相救,想必小碧赶到之时已来不及,所以,她愤怒下杀了何姑娘。”
见所有人视线皆落在小碧身上,小碧依旧面露从容,向前一步从人群中走出,昂首而问:“公子何以独怀疑我一人?不知可有何依据?”
“很简单,因小碧你在杀人的过程中做了多余的事,只需仔细思考,便不难划定凶手的范围。”青翊顿了顿,继续说道,“何姑娘后脑伤口不止一处,其实凶手在砸第一下时,就足以致命,但在她倒地之后,凶手又以石块反复敲击,恐她不死,若是以男人之力,根本无须如此大费周章,可见凶手对自己力量并无自信,应不是身体强壮之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亦暴露了你,还请白公子取出昨日保管的令弟脚上所穿布靴,给大家观看。”
白清远忙命人拿来白清云尸首上的靴子,青翊上前示意:“我想何姑娘杀死白清云之后,本意也是想办法将尸首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回停尸房。白公子曾言及,死于疫病之人的尸首在焚烧前,不会再详细查验,且因疫病传染性甚强,停尸房并无专人看守,她认为此举不会被发现,伪装成白清云死于疫病即可。但她没想到,自己会被赶到的小碧所杀,自然没有完成此事。而小碧你出于对白清云的衷心保护,即便是最后也不愿他被牵连进命案中,所以为了他与何姑娘的尸首不在同一处被发现,你用骑来的马把尸首运回了院外的停尸房,但你力气尚且不足,在将尸首拖上马时,白清云足尖在地上蹭过,靴子前端留下了新的磨损痕迹,这也让我可以确定,凶手便是你。”
“公子说得不错,可这所有均为臆测,不是吗?”小碧面无表情,难以知晓她此时心中所想。
“那么小碧,我来问你,你昨夜又去了何处?”
“当然是在房中睡觉。”
“你说谎,你偷牵了马回了山庄!”上官紫燕出声斥道,气势十足,“小碧,你可认得这个?”
小碧见上官紫燕自后面取出一个碎花蓝布的包裹,倏然变了脸色:“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就拿到郊外烧掉了,对不对?但我在你下马之前,趁你不注意,已于路上掉换了你放在马背上的包袱,当时你心慌意乱,根本未看详细就匆忙烧毁了。”上官紫燕显出些许得意,“幸亏我动作快,来得及回房去取个相似的包裹,再追上你,才得以保留下证据。”
“小燕子,这次你立了大功一桩,还不快将包裹打开来,给大家看看?”青翊提醒她。
上官紫燕手一抖,包袱便散落开,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正是小碧前日所穿衣物。上官紫燕向青翊笑道:“同你所说一样,她衣衫上沾有血迹,鞋底留有青林中的泥土和树叶。”
“若小碧你还觉不足,我这里还有一物也可作证。”青翊说罢,拿出一环佩,“我从那晚你所骑马的马鞍缝隙间发现了这个,如果我没记错,当天早上抬出白清云尸首时,它还挂在白清云腰带上,何以经过一晚,自己飞去了马鞍之上?想必小碧你会有合理的解释。”
小碧再也无法维持方才的镇定自若,她双腿一软,跌坐于地上,似失了魂魄般喃喃自语。直到有家仆上前去拉扯她,欲将她拿下,她突然间剧烈挣扎起来,双目泛红,迸出疯狂的火花,高声叫喊着:“是何婉秋,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她身为大少爷的未婚妻,又耐不住寂寞,水性杨花勾引二少爷!二少爷为什么当初不听我的劝,白白丢了性命?只有我能为二少爷报仇!只有我…”
直到被拉出门,小碧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仍隐隐传来。白清远深深叹一口气,语带沉痛道:“都是我平日忽略了婉秋的感受,也对清云不够关心,才会使得事情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白公子,你无须自责,所谓善恶自由心生,每个人都理应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下后果,这便是他们所选的路。”
青翊卓然而立,俊逸的脸上透出一抹威严之色。上官紫燕偷偷看他,不禁回想起他在屋顶上的一番话语。她总觉得,青翊这句话中,不仅指的是眼前事,更似乎别有一层深意,让她没来由心里泛起隐隐不安。
夏日的暑热终于稍退,随之而来的便是凉爽宜人的天气,清风吹散了扰得人心中烦闷的蝉鸣。
小碧最终被白管家送去了官府,而在名医山庄停留了数日的上官紫燕等人也决定告别白清远,继续踏上进京之路。
依然是在山庄外的山门下,几人牵了马,一时间没人开口,唯有微风无声吹过。他们来时,便是在这里初遇白清远与何婉秋一行人,如今才不过几天,只剩白清远一人为他们送行。
“从此处去往京城,已不遥远,你们路上多加小心。”
“师兄,你自己也要多保重。”比起进京之路,上官紫燕更担心的其实是白清远。突然之间接连失去重要的亲人和朋友,这种哀伤,必定不是一两日便能消散。
白清远双眸温柔地凝视着上官紫燕:“你若觉得师兄一人孤单,不如留下来陪我可好?”
上官紫燕一愣,转而看向一旁的上官凛和青翊。尽管她同情师兄,但先不谈自己还要陪哥哥上京赴任,她总觉得青翊此次进京城是要去做什么危险之事,好像一旦与他告别,也许便会永难再相见。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心中就空荡荡的,难受不已。
白清远将上官紫燕望着青翊的目光尽收眼底,他明白,当年他所错过的小师妹已不会属于他了。有些东西,未及时抓住,便再难回头。她身边有比他更好的人来守护,而上官紫燕对青翊,虽还未认清自己的内心,却也并非无情,因为喜欢,才变得在意。
“师兄同你开玩笑的,紫燕你不必当真。”白清远和颜悦色地笑,“现下疫病尚未完全祛除,即便你留在这里,也只能整日待在山庄,师兄无暇陪你,还不把你闷坏?你还是先去京城,等手上的事告一段落,我再去找你们。”
上官紫燕闻言双眸晶亮闪动:“师兄你真会来?说话可要算数。”
“一定,到时候紫燕你可要好生款待师兄我。”
上官紫燕用力点点头,上官凛也上前道:“等我上任之后,清远你来京城,定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上官大哥,在京为官不比寻常地方小县,仕途险恶,你要谨慎而行。”白清远抱拳叮嘱。
“多谢清远提醒,我明白。”
“至于青翊公子…”白清远转向青翊,意味深长道,“紫燕便拜托你多为照顾了,你若待她不好,下次再见我可不会客气。”
“不用你说我也会如此。”
“鬼才要他照顾!”
上官紫燕不满的辩驳无人理会,青翊气定神闲地与白清远对望,这一眼之中,两个男人似乎读懂了彼此的心意。但自己能否守住这份承诺,青翊却没有把握。当他再踏入那块泥沼之地,是否会有不得不舍弃自我的一天?
“日后若有机会,你我能坐下来,捧一壶清茶,谈天切磋一番,也不失为一件美事。”白清远清朗一笑。
“我在京城随时恭候。”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话别之后,三人转身上马,渐渐在白清远的视线之中愈行愈远。

第四卷 猝死之谜

离开名医山庄,又经过几日马不停蹄的奔波,繁华的京城终于近在眼前。还未进城,几人便远远看到巍峨的城门前,排起长龙一般的队伍。其间许多人都在伸头向城门方向张望,面容急切。
他们下了马,站在队伍最后,上官凛试探地同前面两个挑着菜的汉子攀谈起来:“前面这么多人,莫非都是等着入城?”
汉子倒也爽快,反正排在队中闲来无事,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比较轻的索性热情答道:“是啊,这些日子每天都一样,出城进城没一个时辰,怕是过不了关卡。”
“怎会如此麻烦?”上官紫燕蹙起秀气的眉,疑惑地问。
“以前不同,但最近京城里出了大事。”年轻人说到这里,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又压低声音神秘道,“听说太子在宫中离奇失踪了,皇上又卧病在床,现今都是才从封地晋州赶回来的二皇子在掌控大局,他在每个城门处都增设了关卡,严查进出之人,寻找可疑人物。”
青翊面色微沉,冷声问:“这种状况有多久了?”
“十日有余了吧。”
“听宫里认识的人传言,身在凛州的三皇子,也从封地失去了踪迹,我看京城八成是要变天了。”另一名年纪稍长的汉子感慨道。
“不知道日后会变成什么样。”
第四卷猝死之谜年长汉子一拍年轻人的肩,语带些许的沧桑:“不管怎样,都与我们这些小百姓无关,我们只求能风调雨顺过好日子即可。”
青翊闻言,显得若有所思。沉默片刻,他忽而在身上一通摸索,然后转向上官凛和上官紫燕,双手一摊道:“我好像在方才来的路上遗失了东西,需要回去寻一下。”
“很重要之物吗?我也一起去帮忙找。”上官紫燕自告奋勇。
“不必了,我中午时还见过,想必也丢得不远。小燕子,你与上官大哥先进城去,趁天尚未黑,去街上逛逛,我随后便至。”
“正好,我亦有意先找间客栈住下,用几日了解一下京城,再去衙门赴任。”上官凛点头应着。
“你们入城之后,可以询问云雀大街的位置,那里有间永厢客栈,我们就在客栈会合。”
说定之后,青翊牵了马便要走,却被上官紫燕从旁拉住。上官紫燕咬着唇,面带迟疑,一双手却是执著地紧拽着青翊的衣衫不放。青翊回身不解地以目光询问,上官紫燕黑眸盈盈闪动,终是缓缓开口道:“青翊,你一定要回来!”
青翊微微一怔,旋即神情染上一抹温柔。他抚了抚上官紫燕的头:“小燕子,我只离开一会儿,无须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般。”
“真的?”
见上官紫燕还不相信,青翊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他手中是一个精致的金锁,云纹盘踞,正中龙飞凤舞地刻着个“翊”字,下缀六个小巧的铃铛,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你若不放心,就拿着这个金锁,不管身在何处,我自会听着上面的铃声寻到你。”
上官紫燕握了握拳,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她仰头坚定道:“我不要,你既不会离开我们,要它何用?”
上官紫燕总感觉若收下眼前的金锁,青翊便会消失不见,她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不拿金锁,他就不会离开。但上官紫燕已然忘了,当初青翊只是顺路和他们同来京城,既是搭伴,到了目的地,总有分别的一日。
青翊见状也不勉强,将金锁重又收回,向上官紫燕沉声保证:“日落之前,我一定找到你们。”
得到青翊的承诺,上官紫燕才松开了手,看着青翊上马离去。
青翊并没走远,又悄然折回城门附近,在偏僻处一隅站定,取出一根银笛置于唇边,清亮婉转的笛音随即响起。他静立不久,便无声现出一黑衣身影,屈膝跪在青翊面前。
“公子。”
“你可探清现今宫内情形如何?”青翊一脸正色,全然不见了平日的不羁。
“尚算平静,但太子失踪,皇上病重,二皇子拉拢一些朝臣把持住朝政,怕是随时会有所行动。”
“太子之事无一点线索可寻?”
“二皇子回宫不足两日,太子便在书房中失去踪迹,至今未有任何迹象可寻。”
青翊道:“父皇又何以忽然重病在身,之前没有一丝消息?”
“属下怀疑皇上乃是中毒,但除了二皇子和他近身之人,二皇子不许其他人见皇上,连御医处也无从入手。”
“看来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
“公子,二皇子想必已知晓您离开封地,也猜测您会返回京城,怕是会对您不利,我派些人手保护您的安全要紧。”
“不必,他虽与朝臣共谋,但并非大权在握,若我料得不错,他还未找到兵符,无法明目张胆夺位,还在等待时机。在那之前,他不敢做得太过嚣张,否则无法向天下人交代。”青翊清冷一笑,皓月般的面庞之上,泛起一抹肃然,“城门的关卡,也是假借查可疑之人防我进京,他眼下也只能做这些皮毛。”
“公子可是准备入城?”
“有何办法?”
黑衣人拿出一块令牌交与青翊:“把守南城门关卡的陆校尉是我们自己人,属下都已安排妥当。”
青翊满意地点点头,略一思索,继续问道:“二皇子最近几日还有何动向?”
“二皇子约了倭国使节于三日后谈事情,地点定在风月楼,想是准备借助他国之力。”
“风月楼…”青翊淡淡重复,旋即眼中闪过些许玩味的神色,“既是如此,我就暂且不入宫去,先探探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您打算前往风月楼?要不要属下陪您同去?”
“我自己足矣,人多难免节外生枝,你且再回去关注二皇子动向。”
“是。”
黑衣人正欲领命离去,青翊又唤住他,话语中添了几分轻松道:“还有,多谢你上次找来的两匹马,帮上了大忙。”
黑衣人并未回头,只脚下一顿,说了句“这是属下该做的”,之后便一提气纵身跃起,飞快消失了踪影。青翊驻足片刻,自怀中取出犹带着温热的金锁,放在手心摩挲端详。他紧握成拳,又缓缓放开,这才收起金锁,重新上马而去。
尽管城门口处处戒备森严,却丝毫未影响京城内的繁华之景。入目可见纵横交错的街巷,稍宽阔的一些路上,便有车马、行人川流不息。更遑论几条热闹的大街,更是两旁商户林立,还不时有小贩沿街叫卖。其中往来各色之人,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富贵身影,亦有布衣百姓,熙熙攘攘,令人目不暇接。
上官凛边走边四下打量,似要从眼前街景开始将京城在心中描画个大致。日后在京中刑部断案,不比他们之前待过的小县城,想必一切皆要复杂上很多。正如白清远之前所言,需越发谨慎小心才是。而了解人文风土,便是他想做的第一步。
走在他身旁的上官紫燕,则显得更加心不在焉。若是平常,面对琳琅满目的新奇之物,她怕是早跑得不见踪影。但眼下入城后走了这么久,她却依然乖乖地跟随在上官凛后面,连开口说话都不曾,一双眼睛径直地注视着前方的路,但又仿佛何物都没能入她的眼,对周遭所有皆视而不见。自从在城门口与青翊分别后,她便一直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自己妹妹的心思,上官凛不是未发觉,但有些事即便他想帮忙,也无从入手,不如顺其自然,因此他选择闭口不言。
二人行至一街巷转角处,忽而一道身影匆忙而至,与还在出神的上官紫燕撞了个满怀。上官紫燕和对方皆来不及躲闪,只听得“哎呀”一声轻呼,上官紫燕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而同她相撞之人显然没有上官紫燕的身手,直接跌坐于地上,手中东西在脚旁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
上官紫燕回过神忙道歉,定睛望去,一张精致美艳的容颜映入眼帘。那是一名身着桃粉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小巧的脸庞,柳眉凤眼,唇不点而红,白皙的肌肤与衣装的色彩相得益彰,一股风情浑然天成,自是说不出的柔媚与娇美。
女子盈盈一笑,如桃花摇曳,再开口,声音甚是婉转清丽:“没关系,我自己也不好,行路太急,没注意到前面有人。”她说着,起身开始捡拾地上之物。
“是在下的妹妹冒失了,我来帮姑娘你收拾。”上官凛沉声道。
“多谢公子。”女子抬头,向上官凛投去感激的一瞥,上官紫燕经哥哥一提醒,也去捡落在离女子较远处的几件物品。
上官凛尽管低着头,这样的距离,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依旧随风若有似无地吹向他,并不浓郁,清雅得恰到好处,令人心弦一动,生出些许醉意。上官凛敛了敛心神,伸手去拾旁边一盒胭脂,在不经意间,却与一只柔软的手碰触个正着。凝神一看,才发现遗落的东西都已捡得差不多,仅剩这最后一样,女子与他同时在拿胭脂盒。那女子亦是一怔,抬头和上官凛四目相接,一时间竟也忘了避开。空气中浮动起些许莫名的微妙。
“我都捡好了,还给你。”
上官紫燕的声音不解风情地忽然插入,女子似针扎般蓦地收回手,脸上现出几分羞涩的嫣红。她刚要开口,又仿佛听到了什么,转头向后望去,面容隐约浮现出掩不住的紧张之色。
“姑娘…”
上官凛才唤出口,便被女子打断,她慌忙道:“感谢两位相帮,小女子还有要事,暂且先行一步,告辞了。”说罢,她接过上官紫燕手中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很快身影便没入了人群之中。
“姑娘,你忘了胭脂…”
上官凛的话未来得及说完,已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影。他手持女子遗落的那一盒胭脂,凝望她离开的方向微微出神。直到他肩头被人轻拍一下,他才收回视线,青翊含笑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也不知他站在附近看了多久。
“怎么,上官大哥可是对那女子有意?要不要我去代为打听一下是哪家的姑娘?”
面对青翊的打趣,上官凛尴尬地轻咳两声,周正的脸庞上难得泛起一抹隐约的微红。他忙辩解道:“我只是见她神色匆忙,似在避走什么,希望她并非遇上麻烦之事罢了,青翊你休要拿我开玩笑。”
青翊还未开口,上官紫燕已满脸笑意走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一反方才的心不在焉,清澈的双眸中也灼灼有了神采。
“青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青翊微笑着凝视她:“小燕子,你这反应我可否理解为,你很高兴见到我出现?我折返回去寻的那东西,原来就落在不远处,没用多久便找到了,我赶到永厢客栈,发现你们尚未到,怕你们在京城之中迷了路,所以马上找来。”
“既是如此,青翊你对京城比较熟悉,先带我们四处逛逛,再去客栈可好?”上官紫燕偏过头,期待地望向青翊。青翊既已平安回来,她放下一颗心后,初到京城的好奇雀跃因子便开始蠢蠢欲动。
“好,就依小燕子你之意。”
青翊唇边笑意更深,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爱与柔情。
蜿蜒的护城河无声地在夜色之下流淌,四下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唯有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河面上,有如点点碎银。忽而一片阴云遮住了月亮,景物变得不甚明朗起来,原本静谧的河面亦随之陷入漆黑,似在地面上挖开的一道深而长的暗洞,不知里面潜藏着何物,一个不小心,便会露出狰狞的面孔,将周遭的所有吸入、吞噬。
打破这不同寻常安静气氛的,是杂乱的脚步声。仔细听去,来人脚步颇为沉重,仿佛每踏出一步都显得很是吃力。两个身影抬着一卷作一团的被单,缓缓踏着河岸蹒跚而行,但见那吃力的模样,他们手中的东西像是有千斤一般,所以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
“啐,没想到这人死透了还挺重,浪费老子的力气。”突然听得其中一粗哑的声音咒骂,“行了,就这里吧,累死了!”
“这,这样做真的好吗?”另一人开口,显得有些迟疑。
先前说话之人已将被单包裹的尸首一端放置于地上,在不远处寻了一块不小的石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在被单外捆绑起来。闻言,他眼一瞪,继而发出一声冷笑:“你有意见?后悔了不成?只可惜世上没有回头路,你可莫要忘了,当初那件事,是谁帮你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