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苦,洛云瑛是受得了的,前世是孤儿,儿时饥一餐饱一餐是常事,只是看着桃花娘重病没药吃,奄奄一息,桃花的七个弟妹饿得坐都坐不住,心里很是愧疚不安。
桃花的几个弟妹,牛老汉拘着不给出院门,因为牛家赤贫,左邻右舍都敬而远之,洛云瑛的行踪暂时是不会泄露出去,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严仕达的搜查肯定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只怕她与牛老汉一家都要饿死了,最危险的是桃花娘,再不喝药很难撑下去了。
洛云瑛身上只是皮外伤痛,经过这些天好了不少,她强撑着起床,试着帮忙帮些家务。房子里一贫如洗,没什么好收拾的,于是每天烧了热水给桃花娘擦身,招呼桃花大些的弟妹帮忙把她抬到院子里,每天晒上一会儿太阳,又说些宽心话给她听,几天过去,桃花娘虽然没有喝药,病情居然也没有恶化。
这天洛云瑛又帮桃花娘按摩拿捏身体,桃花娘喘着气摆手道:“洛姑娘,我这病没救了,你别费心了……”
“大婶子说的什么话?心宽些,病就好了,你放心,风声过去了,你跟大叔和弟妹们跟我回城,我请大夫好好给你看病,你还要看着弟妹们长大娶媳妇嫁人抱孙子呢。”洛云瑛安慰桃花娘。
“爹,回来了。”桃花的弟妹声音充满惊喜,洛云瑛扭头一看,心中也是一喜,牛老汉的柴垛一头,扁担上挂了一只野兔。
“大叔,你歇一会,我来拾弄吧。”
“不,不,我来,我来。”牛老汉急急挡住洛云瑛的手。
桃化娘在一边叹息,洛云瑛刚来时,十指尖尖,春葱一样滑嫩,这些天学着烧柴火,烫了几次手,又劈柴什么的,那手开了一道一道裂口,满是伤痕,让人不忍卒看。
洛云瑛帮不上手,于是把院子里垒着的柴往板车上装,牛老汉第二天又要进城卖柴了。
这柴真不值钱,这么一大板车,每次只换得桃花娘一帖药的钱,洛云瑛喘着气搬完,看着板车叹息。
叹完了洛云瑛突然心头一动,柴枝不值钱,可是可以想办法让它变值钱啊!
这一晚,牛老汉的院子里彻夜点着火把,洛云瑛与牛老汉熬夜试做,天亮时他们已经用削细磨滑的柴枝,又钉又扎弄出了十间古朴有趣的漂亮木头小房子。
“大叔,你卖完柴枝以后,到大户人家门口吆卖,不要在集市上卖。”洛云瑛叮嘱:“每座房子
卖一百文吧。”
“一百文?”牛老汉大惊,一大板车的柴,也只卖得一百文。
“嗯,一百文,不能少。”
那十座木头房子,顺利地卖了一两银子,牛老汉给老婆和洛云瑛各买了两帖药,又买了米面回家,和着昨晚上不舍得吃完的兔肉,一大家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做这些小玩意比卖柴来钱多,牛老汉除了家里需要用的柴草,平时也不上山砍柴了,呆在家里与洛云瑛一起弄这些小玩意到浔阳城里大户人家卖,有时做木头房子,有时是样子别致的木头马车,抑或古朴的树枝花架,三天进一趟浔阳城,每次都能卖得两三两银子,吃穿喝药都不用愁了,还有些盈余。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桃花的七个弟妹,除了五岁四岁三岁的三个小的帮不上忙,大些的四个,吃得饱有些力气了,都卖命地帮忙干。
“大婶子,我就说了,你是有福之人,你看弟妹们这么懂事,你安心等着享福吧。”一大家子坐在院子里弄手工木工艺品,洛云瑛打趣道。
这些日子吃穿不愁,桃花娘心情好,药又一贴跟一贴没断,病好了大半,不只不用人服侍照顾,还能起床侍弄照顾小的三个孩子,闲下来就坐在一边说话打打下手。
“姑娘是我家的福星。”牛老汉与桃花娘感激地道。
“大叔说这些就客气了,云瑛的命是大叔救的,一家人就不说这些客套话了,等银子多赚些了,日子过得好些,我抽空教教弟妹们识字,以后好谋个出身。”
浔阳城里的搜查一直没停,洛云瑛听牛老汉探得洛氏美颜更名云天商号正常营业了,齐修远与邹天泽将云天首饰加工出来了,心头稍微安慰,只是怕形踪暴露了,不止自己性命不保,还会给桃花一家带来灾难,连齐修远与邹天泽也有大祸,于是咬牙忍着没有送信告诉齐修远,并且叮嘱牛老汉卖小玩意儿不要上邹府齐府卖,以免引起严仕达的注意。
还有十几天过年了,牛老汉打算收缀拾缀加盖两间黄泥茅草顶房子。他家原来在村子里有一座宅子,后来穷得没路,把宅子卖了,现在在村落一角搭的茅草房。一间堂屋,一间厨房,两间卧房,他和老婆住一间,洛云瑛一直跟他七个儿女睡一张通坑,他觉得过意不去,打算挨着再搭两间房间,一间给洛云瑛,一间把七个儿女男女分房住。
洛云瑛本来不同意,怕招人注意,只是跟牛老汉的七个儿女睡一个坑,晚上连翻身都没有空隙,她又有寒症,那坑头略冷些就冻得受不住,太热了那七个孩子又睡得不安稳,于是也表示赞同,只是为防万一,让牛老汉在增加房子之前,在新房地下挖了一个地洞,以备危急时派上用场。
过年了,
这一个年,桃花娘说是近十年来过得最舒心的,建那两间泥房子时,把原来的这三间也翻新了,虽然是黄泥糊的墙面,可也崭新新看着舒服,地面打平了,褥子棉被重买新的,窗帘子是新扯的花布,家里每一个人都做了一身棉袄棉裤。
“来,洛姑娘,吃肉。”
“姐姐,吃肉。”
……
牛家大大小小几个人,争着把饭桌上不多的几块肉往洛云瑛碗里夹。虽说日子好些,可买棉被做棉袄什么的将攒下的银子都花光了,这个年他们只弄了一大盘菜饼,一大碗野菜,还有一小碗肉。
洛云瑛含泪将肉块分了出去:“把姐姐当家里人,就一人一块,再夹来夹去,姐姐要生气了。”
吃了团年饭,洛云瑛回房休息,没有跟着守岁。
三年,这是穿越到这里过的第三个年,第一年,在苍弥茶楼里面,齐修远陪着她,第二个年,她躺在芙园的床上想着齐修远,然后第二天晚上,她与齐修远……
洛云瑛躺土坑上默默流泪,痴痴地想着齐修远,同一时间的芙园,邹天泽与齐修远相对坐着,默默无言地看着脚边的炭盆发呆。
齐辉与齐白氏派了下人来过,老两口也过来过,齐修远一直拒绝回家过年,邹天泽实在放心不下他,禀过邹卫氏,也在芙园中陪着他。
这个年,洛云瑛的亲人,仇人,都在忧心算计。
杜氏的经营在齐修远与邹天泽入狱不再帮杜飞麟后,终于乱成一团,杜仲要杜飞扬出面理事,杜飞扬托病,最终杜仲逼于无奈,将家主之位传给杜飞扬。
杜飞扬如愿当上杜家家主,但是,却很闹心。杜氏失了洛云瑛这个客户,首饰销量只剩一半,而这段时间,杜飞麟将帐务弄得一团糟,并且乘机贪污了一大笔。杜氏的资金周转起来捉襟见衬极是艰难,其后齐修远与邹天泽的云天商号的掘起,也为杜氏敲响了丧钟。
严仕达跑京城去活动了,搜不到洛云瑛,他想赶紧离开浔阳这个是非之地。
齐辉夫妇在家中孤独地相伴着,齐白氏不停地哭泣诉着:“那个钟瑛瑛有什么好?远儿怎么就中了邪了……这次要送礼救他,媛媛把自己的首饰全送来了,也值一千两银子,他怎么就……”
齐辉一直以来挺直的腰板弯曲,短短时间里暴增的白发在灯影里闪着银光,他其实后悔了,那时不该不顾儿子的心思,竟暗示严仕达齐家不会管洛云瑛的死活。
他以为,洛云瑛死了,儿子总会慢慢地忘了她,岂料儿子竟是这样的决绝,连他们都不顾了,儿子一直是很孝顺的,可这一次,难道真的不能挽回了吗?
“夫人,要不你装重病将亡,我们就说神仙测算要冲喜,要远儿娶媛媛,媛媛最是
温柔有尽让的,只要成亲了,相信能慢慢地让远儿回心转意。”
“好,老爷,你说远儿能答应吗?”
“总要试一试,你让邹家弟妹和天泽说说,让天泽劝劝远儿。”
“好。”

 

?艳醉人

这个年过得平静的只有邹卫氏了,差役在城中的搜寻一直在继续,邹卫氏猜测,洛云瑛是安全的,而这段时间,齐修远不回家,齐白氏找过她很多次,话里话外要她让邹天泽劝齐修远娶钟媛媛,她口头上答应了,但提都没有跟邹天泽提,她了解儿子,知道邹天泽不会去劝齐修远,也不愿意在日后,邹天泽要娶洛云瑛时,因这时曾经的劝娶行为,与齐修远反目。
云天首饰在十一月初正式推向市场销售,到过年时,两个月,共计销出价值五万两银子的各种金银首饰,邹天泽有将帐目跟她说了个大概,两个月纯利润约三千两,明年正式生产,再开拓销售市场,年纯利润五万两银子完全没有问题。
邹天泽说,可惜洛云瑛不在了,如果她活着,她主打市场拓展,齐修远主生产,他负责打通各地官府关系免生祸端,那局面与营利会更可观。
他跟齐修远现在的报仇计划已经改变,他告诉邹卫氏,他们暂时不对付杜氏,他与齐修远的云天,要腾飞,当云天这头雄鹰在高空中展翅高飞,杜氏却如苟延残喘的病人时,相信杜飞扬会如蛆附骨,日夜不安。
他们,要在精神上击垮杜飞扬。
邹卫氏平静地等着事情的发展,洛云瑛会回来,冤案迟早会昭雪,她坚信这一点,等到她的儿子娶了洛云瑛,她邹家的根,会扎得更加扎实,她的孙子,有不凡的爹娘,一定会更加有出息,一定能将邹家更加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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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末,邹天泽从外面回到别院,那脸繃得很难看。
齐修远虽然在芙园住着,但是他们要防着施月湄,他与齐修远现在的办公地点都在别院里。
“修远,严仕达在活动要往上升迁。听说会升任渝川郡郡守。”
齐修远握笔的手一紧,那笔杆咔嚓一声断了。
“他做梦。”
“消息来源很可靠,怎么办?找你舅舅?”
怎么办?绝对不能给严仕达往上升官,严仕达升官了,他们要报仇就更难了。他舅父户部的,官卑职低,在吏部说不上话。
要通过什么渠道阻止严仕达向上爬?
齐修远放下手里的断毛笔,斜靠到椅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弧线优美的面孔淡定平静。他的淡眸在空中透视了一会后,落到书案上准备写计划书的白纸上,飘忽的眼神慢慢聚拢,凝结成明亮的光点。
“天泽,我画两张瑛瑛的画像,你去安排……这么样办。”
“好。”
邹天泽按齐修远的话去布署了。有一个人能辖制吏部,并且一句话就能左右严仕达的命运,大渊的皇帝----宸帝应崇。他们要借助的人,就是应崇。
严仕达将假首饰案
收受的贿赂一千多两银子全部送进京城活动,得到了许诺,三月底吏部考察官员升降时,会将他升任渝川郡守,他高兴不已,考虑到洛云瑛跑出去那天是疯的,看来是在哪个地方死了臭了才找不到的,要不然浔阳城搜寻遍了,怎么会不见,他慢慢放下心来,整日里哼着小调,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三月底,京里来了圣旨,严仕达懵了,不是升任,而是革职,全家拘拿进京。
“严仕达,皇上非常震怒,你好自为之。”传旨之人收了好处后,半遮半掩地透露:“信阳县令上报,你为图民女洛氏美色,栽赃嫁祸,在洛氏不从之后,竟公报私仇,处斩洛氏。”
“皇上……皇上……不是……已经下旨……浔阳四美各自婚配,对浔阳四美不在意了吗?”严仕达两腿直打抖。
“皇上对浔阳四美是已经不在意了,皇上在意的是信阳城里的无名美人。但是,信阳县令前些时无意中得到两张画像,经过查访,他不敢自专,将两张画像呈上。皇上将那两张画像一对比,竟是同一个人,皇上遍寻不着的佳人,就是浔阳四美之一的钟瑛瑛。”
“啊!大人,能否……”
来人摇头:“本官无能为力,严仕达,本官只能想法保你死得痛快些,皇上听说佳人已被你处斩,当时就斩了御案一角,着令将你一家缉拿进京,信阳县令奉公守职,已升任渝川郡守了。”
“修远,我们先除了一个仇人了,别伤心了,来,再喝一杯庆祝。”邹天泽喝得有些多了,摇摇晃晃地冲着齐修远举杯。
齐修远没有举杯,他转动着杯子,默默地看着酒杯出神。
“修远,除了一个仇人了,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不高兴,天泽,不知怎么回事,我让你送走画像以后,心里一直很不安。天泽,走这一步棋,瑛瑛的身份就暴露了。”
“暴露了?暴露了又怎么样?人都死了!死了!死了!谁也得不到了!就算是皇帝,也得不到了。”邹天泽抓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灌,泪水伴着酒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是啊!都得不到了!”齐修远失神片刻,干脆捧起地上的酒酝子:“来,干了,一醉解千愁。”
县衙的仆妇丫环都在牙市拍卖,牛老汉进城卖工艺品得知,他们过了年也攒下一百多两银子,赶忙把桃花买了回来。
“姑娘,太高兴了,狗官终于遭到报应了……”桃花兴奋地边讲边比划。
洛云瑛呆呆地听着,一张脸惨白如雪,只觉得横跨在眼前的似乎是看不见的万丈悬崖,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轻飘飘空荡荡地摔了下去,落得个粉身碎骨。
“姑娘,怎么啦?那个狗官犯事,是好事啊!”桃花不解。
“好事!也
是坏事!更坏的事!”洛云瑛流泪,以前她要躲的是严仕达,现在她要躲的,却是大渊的一国之尊了。皇帝说严仕达栽赃嫁祸,利用手中的权力公报私仇,从这话看,她现在出现,似乎有冤案昭雪的机会,可她这一露面,地方官肯定会将她送进京城,由皇帝发落。
好的话,因她已不是清白之身,能落得了结,坏的话,就这样进了宫,从此与齐修远缘断。
洛云瑛决定,暂时不出现。
“大叔,我说要带你们回城,恐怕一时间不能兑现了,瑛瑛还得在大叔家叨扰。”
“姑娘说的什么话,就是不进城也没什么,现在日子过得好,我们已经很满足了。”牛老汉与桃花娘一齐摆手。
“我在这里的消息,还不能给人知道。”
“好,听到没有,我们家有个姐姐的事,不能跟谁说。”桃花恐吓弟妹。
“不说,我们要姐姐一直留在我们家。”几个小不点异口同声道。
桃花一家去休息了,洛云瑛坐在床上,把头埋在膝盖上,苦苦地思索着:要不要捎个平安口信给齐修远?
捎了口信给齐修远,齐修远就会跟她一起,背上欺君之罪。但是,不捎么?洛云瑛摇头,这半年多,也不知齐修远是怎么熬过来的,不能拖了,明天,就让牛老汉假装上齐府卖工艺品,争取见到齐修远,偷偷告诉他自己安全的消息吧。
就在洛云瑛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遍遍想着齐修远听到她还活着的消息,不知能不能控制住不来见她时,芙园,摇曳的灯光下,齐辉老泪纵横。
“远儿,你就看着你娘病重见死不救么?半仙说了,只要你娶亲冲喜,你娘的病就能好过来,钟瑛瑛已死,媛媛对你一片深情,你就不能……”
齐修远跪在齐辉面前,只是不停地摇头。
“远儿,爹给你跪下……”齐辉竟一把跪了下去。
“爹,娶亲冲喜,娘的病就能好,是不是?半仙是不是这样说?”齐修远咬牙问。
“是的,远儿,你答应?”齐辉高兴地问。
“答应,爹,孩儿答应你们,孩儿愿意成亲。但是,孩儿要娶的是瑛瑛,不是钟媛媛,爹,你回去布置喜堂,既然是要冲喜,那自是越快越好,后天就成亲。”
“你……”
“请爹回去,孩儿明晚就回家,后天,孩儿会到芙园,迎瑛瑛灵位回去拜堂。”
“这?……”齐辉愣愣说不出话。
“老爷,这?远儿难道打算一辈子不娶妻了?就守着一个牌位过日子?”齐白氏失声痛哭。
“逆子……逆子啊!”齐辉无奈地骂。
“怎么办?老爷,不能真给远儿娶个灵位回家啊!这虽然是娶的牌位,可?可后来再进门的媳妇,就是填房了。”
齐辉烦恼地踱步,后娶
的媳妇是填房,这个他倒是不在意,他相信钟媛媛也不会在意的,只是看着儿子晚间的神情,只怕……
这戏,怎么唱下去?齐辉发愁,他忘了说半仙说冲喜是要娶钟媛媛才能冲喜,他根本没想到儿子会提出要娶一个牌位。
由不得齐辉唱不唱下去了,齐修远本来是要应付齐辉的逼迫,可是话说出后,心头就沸腾起来,他怎么忘了呢?瑛瑛早就是他的妻子了,他必须给瑛瑛名份!他死了以后,才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合葬。
齐修远第二天一早回齐府,自个儿开始迫不及待地张罗起成亲的一切。
“修远要跟洛云瑛的牌位拜堂?”邹卫氏捂着嘴,不敢置信地问邹天泽。
“是,娘,准备贺礼,明天修远就和洛云瑛拜堂成亲,我们去喝喜酒,送礼。”
“糊涂,你怎么不劝劝他?”邹卫氏失态地嚷了起来。
内容


?艳醉人

邹天泽一言不发转身走了。邹卫氏愣愣地绞着袖子,齐修远竟然要与洛云瑛的牌位成亲,那么,他不可能娶钟媛媛了,洛云瑛以后回来,无论如何都会是他的妻子了。
齐府张灯结彩,大红嚞字灯笼高挂,前来替洛云瑛传讯的牛老汉听说齐修远要成亲,愤愤不平地离开,也不找人通传了。
“姑娘,那个薄幸人,你不要想他了……”牛老汉愤怒地大骂,他忘了,在齐修远那里,洛云瑛可是已死之人。
桃花娘瞪丈夫,又不安地看洛云瑛。
洛云瑛笑着摇头,她不相信,她才死了半年,齐修远就会娶妻。
一夜辗转,洛云瑛到底难以安心,她决定亲自进城查探真实情况。
把头发盘成农家妇女的后背髻,身上穿着农家妇女的斜襟短衫,扎腿裤,系着半截襦裙,洛云瑛挎着一个篮子进了浔阳城。
齐府门上挂着嚞字灯笼,扎着红绸,可门前冷清,并没有宾客到贺,洛云瑛诧异地看着,昨天牛老汉听人家说是今天成亲,怎么?
门上还是那两个守门的家人,洛云瑛不敢过去探问,她顺着齐府的围墙走了一圈,角门从里面上锁了,也找不到别的地方进去。
在齐府附近转了一圈,洛云瑛找了个角落坐下,虽说相信齐修远不会娶妻,昨晚到底还是一晚辗转,根本睡不着,今天翻过整座苍弥山,也累得不轻,她靠在角落里静坐了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是被冷醒的,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齐府的大门关了,洛云瑛无声地笑了。齐修远没有跟谁成亲,看来,又是齐辉夫妇在搞鬼。
先报个平安信给他,再想想办法,怎么解决皇帝那里的难题,还要把冤案翻了。
暂时还是先回桃花家躲着吧。洛云瑛想出城,可那双脚却生根似的提不起来,半年多没见,阴阳相隔,齐修远不知怎么样了?他以为她死了,想必很伤心吧。这样想着,一把火在心口燃烧,皮肉灼得生疼。那颗心烤得热辣辣的,那盼着相见的念头,终是无法抑制地疯长,緾绕满她的心,痛得她站立不住。
远处有两个小孩在家门口玩耍,洛云瑛走了过去。
“小弟弟……”
“拍大门啊?我敢。”
大些的小男孩挺起胸脯,朝齐府跑去。洛云瑛也急忙跟过去,躲到大门侧面围墙边。
“小嵬子,没事你拍着玩啊!看我不揍你。”齐家的两个看门人走了出来,那小男孩吐吐舌头跑了,一人气得追过去,一人走到街口看着,洛云瑛一闪身进了大门。
上一次进齐府,还是齐修远诈病那次,那天离开是邹天泽带路的,洛云瑛当时留意了,她借着月色,在回廊里穿行。刚入夜,还没有家人巡夜,一路
遇到的人不多,洛云瑛见有人来了就闪到一边躲着,顺利地来到齐修远住的院子。
“远儿,你就不能体谅体谅爹爹吗?”齐辉苍老的声音传来。
齐修远就在房中。洛云瑛死死地掐着手心,紧张得呼吸都停顿了。
“爹,你要我怎么体谅你?”齐修远沙哑的低语,他在竭力克制,但是悲愤与无奈,凄凉和哀辛在空间流动。“爹,我求过你多次,求你和娘,无论如何要保瑛瑛,可你们怎么做?你们明知道,瑛瑛是我的命,你们却……爹,我不怪你,是我没本事,是我没护得瑛瑛周全,人死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孩儿求你们不要逼我,除了瑛瑛,孩儿不会娶任何女人。”
齐辉打开房门跌跌撞撞离开了,这个浔阳城德高望重的乡绅,他被他儿子打败了,他的庄重,仪态通通不见。
洛云瑛茫然地看着敞开的房门,黯淡灯影里,齐修远往昔温雅如玉的脸庞依稀可见,温和的眸光已不见,眼里是颓废与悲凄,还隐着点点寒芒。他拿起酒杯,对着桌上的牌位举起:“瑛瑛,虽然爹不同意我与你成亲,然我只当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瑛瑛,来,我们喝交杯酒。”
他把那酒杯倾了倾,一滴酒水落在牌位上,然后他一仰脖子,把杯里的酒喝光。
“瑛瑛,喝了交杯酒,我们该洞房了。”他捧起牌位,轻轻地搂在怀里,似乎真的是在抱一个人,怕用力了,怀里的人会疼。
洛云瑛痴痴看着,手指死死地掐进门框而不自知,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有一股酸酸涩涩的东西直往喉头涌来,堵得她无法动弹。
“瑛瑛,开心吗?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虽然爹反对,一个宾客也不肯宴请,可我还是跟你拜堂了,瑛瑛,你是我的妻,瑛瑛,我想要你……瑛瑛……我想要你……”
他脸庞清瘦,面色苍白,优美的带着微微上扬轻弧的嘴唇此刻微微下抿着,淡眸蓄满水滴,修-长漂亮的手指如今瘦得骨节分明,那手指一遍遍描着灵牌上的字。
齐修远竟然,跟她的牌位拜堂成亲!
洛云瑛张大口,想嚎叫,想告诉齐修远,她在这里,她就在他身边,但是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在这瞬间,很想自己就这样死去,不要看到这样的一幕。她无法,真的无法,承受齐修远对她这样的深情。
“瑛瑛……”
洛云瑛看着齐修远将牌位温柔地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上:“瑛瑛,等我一下。”
他开始脱自己衣裳。
半年不见,那具性-感紧-致结-实的身体已完全变样,纤长单薄,灯光下,瘦削得不见一丝肉。
“修远……”
洛云瑛奔了进去,紧紧地,紧紧地环住那瘦削的腰-身,想要
嘶声痛哭,哭声在胸腔里震荡,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齐修远僵僵地站着,许久一动也不动,他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从容淡定的眸子空茫地没有焦距地瞪着前方。
夜风从门外吹了进来,灯火闪了一下,洛云瑛打了个寒颤。
齐修远突地推开她:“冷?冷是吗?瑛瑛,你觉得冷?”
他不意外她活着?他为什么这样问?洛云瑛想不明白,只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她的头才点了一半,齐修远离开了她,在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他已关上门插-上门闩奔回她身边,她的衣裳瞬间落地。
“会冷,不是梦,不是梦……“他口里喃喃说着,素常优雅温淡的嗓音走调失真。
洛云瑛觉得背上一痛,她的上半身被他按到床上,整个人九十度折弯。
“修远……“她想说不舒服,但是没法说出口了,齐修远抬起她的双腿架到肩上,他的坚-硬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