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遗言么?洛云瑛摇了摇头,默默地往嘴里扒饭。在这个时空,爹不是爹,娘没有娘,姐妹不是姐妹,唯一的牵挂就是齐修远了,可她能留什么话给他?要他节哀?要他保重?
都是废话。
“但愿能再一次穿越,能回来与你再续前缘。”
“洛云瑛,伤还没好吗?”突兀的声音,洛云瑛睁眼一看,淡淡道:“好不好都没关系了,萧师爷深夜到来,有事?”
“听说你伤没好,本官特送一碗药来给你喝,让你临死前,少受些罪。”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明天要问斩了,还送药给她喝,这药有问题。
“谢大人怜悯。”洛云瑛左肘撑着身体,右手探过去接过药,微微侧身,脸朝墙壁,一仰脖子……
“谢大人。”她垂着头,把空碗递了回去。
萧师爷满意地接过碗,诡异地笑着道:“睡吧,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他的话似乎有催眠作用,洛云瑛的头垂得更低了,很快地趴下,再无声息。
“成了?”严仕达从门外进来,高兴地问。
“大人放心,她已喝完这一碗的失魂引,一觉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大人想怎么爱就怎么爱。大人,我们先回去吧,等夜深时,我再带两个婆子过来把人送到大人床上……”
严仕达满意地唔了一声,又低低地叮嘱:“那个假冒
之人,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不会,大人放心,卑职把脸弄花了,身上都是伤,钟家齐家的人连过来探望都没有,更加不会去法场收殓,估计出面的是邹卫氏,她跟洛氏又不熟悉……”

 

娥眉遗冢

两人嘀咕了几句,脚步声慢慢离去,脸朝墙壁沉睡的洛云瑛的眼睛睁开了,那眼里一片清明,哪有一丝失忆的样了。
刚才那碗药,她全倒到身前的褥子上了,嘴唇只是沾湿做了个样子。
严仕达竟然狗胆包天,私换死囚,要将她纳为幸宠。
命暂时保住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假装失忆,委身严仕达,潜伏在他身边侍机扳倒他报仇,报仇雪恨后再图脱身?
洛云瑛在心中默默地否认了,尽管作为现代人,她不是很在乎贞洁,但是,这身体与齐修远好过,她明白自己没办法强装平静地去接受严仕达的污辱。
寻死保住清白?不行!有活着的希望,就不能放弃。
“师爷,怎么这么臭啊?”两个婆子皱紧眉头叽叽咕咕抬起洛云瑛。
萧师爷被熏得跟得远远的,等到把洛云瑛抬进县衙后面的房间,那臭味不止散去还更浓了,他终于闻出来了,那是从洛云瑛身上散发出来的便便味。
“烧水烧水,把她刷干净,桃花,快,把新姨奶奶刷干净,大人一会就过来了。”
“是。”
热水抬进房间,那个叫桃花的小丫头把被婆子扔在地上的洛云瑛翻了过来,拂开她散乱的遮了一脸的头发后突然愣住了。
“姑娘,你醒醒,我是妮子,姑娘,姑娘……”
洛云瑛默默地闭眼,脑中将这清脆的声音过滤了几遍,没听出来是什么人,她闭眼继续装昏,不敢说话。
有水滴滴在她脸上,热热的,,洛云瑛听得小姑娘哭道:“姑娘,这才一年不到,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醒醒啊姑娘,一会儿大人就要过来了,怎么办啊?”
这是谁?能相信吗?洛云瑛不敢冒险,她闭着眼继续装人事不醒。
耳中听得那小姑娘哭了一会,接着传来一阵悉悉索索脱裤子的声音,随后她觉得身上一热,那小姑娘竟是在她身上撒尿。
洛云瑛愤怒不已,转念间却又一愣,思维停摆了。
“怎么还是这么臭?死丫头,这么久还没收拾好?想挨打是不是?”传来严仕达的喝骂。
“大人,大人恕罪,奴婢要给这位姑娘脱衣服了,谁知这位姑娘又……又小遗了。这位姑娘好像控制不了自己,身上又是屎又是尿的,大人再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尽快把她洗干净。”小丫头哭哭啼啼颤颤惊惊道。
“扫兴。”
严仕达的脚步声远去,洛云瑛明白了,小姑娘知道严仕达今晚要污辱她,刚才是在帮她,可这小姑娘是谁呢?一年不到时间不见,那应该是她认识的不是钟瑛瑛认识的人。
“姑娘……”小丫头嘤嘤哭着,动手剥了洛云瑛的衣服,又找了一身帮她换上,却不帮她擦身。
洛云瑛听得她把换下来的棉袄棉裤放下木桶里搓洗,正不知她此举何意时,又来了一个大丫头似的人的声音:“桃花,洗干净了吗?大人急着要过来了。”
“春花姐姐,你回禀大人,桃花给洗过了,可是这位姑娘又拉了,还是很臭,你看,这洗身的水,又黑又臭。”
“哎呀,这么恶心……”
来人走了。
洛云瑛缓缓睁开眼睛,这一眼正对上小姑娘红红的双眼。
“姑娘,你醒了?”小姑娘哭了起来。
洛云瑛认出来了,这是她去年上牙市买人没买成,反送了二百两银子出去的那父女俩的闺女。
“姑娘,你……”
洛云瑛捂住她的嘴,两人压低声音交流起来。桃花本姓牛,她爹得了洛云瑛的银子把她带回家,家庭也不过稍微好转了几个月,桃花看不过她娘躺床上受罪没钱买药,就偷偷跑了出来想去找洛云瑛,在牙市上没有遇到洛云瑛,恰好严府买人,便卖身进来了。
“姑娘,你这样一直装着不是问题,万一……”
是啊,一直装着总会穿梆的,洛云瑛跟桃花耳语了一阵,桃花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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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苍凉的苍弥山,沉寂如一个垂暮的老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萧索凄辛的气息。
天灰蒙蒙的,地焦渴而干枯,山上的树和草,枯黄中伴着暗哑的绿,沉沉的。
山脚下一座新坟边,齐修远跪在坟前,抱着墓碑痴痴呆呆。邹天泽半蹲着,一言不发陪着。
暮色深沉,他们的身体已经僵硬成化石,齐修远膝下的土地跪出了深痕。
“天泽,瑛瑛最怕冷了,我跟她去了以后,你不要管我爹娘的意思,把坟掘开了,把我和瑛瑛葬在一起,我陪着她她就不冷了,拜托你了。”
“好!我就是跟齐伯伯拼命,也会把你和洛云瑛合葬。”邹天泽咬牙问:“修远,你要什么时候去陪洛云瑛?”
“自然是现在。”齐修远稍为后退,朝墓碑撞去。
“不报仇了?”邹天泽拉住他:“不为洛云瑛报仇了?啊?”
“报仇?”齐修远恍恍惚惚看着他。慢慢地低下了头,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又缓缓放开,黯淡的双眸盯着墓碑而后慢慢地聚焦。
“对!报仇!修远,报完仇了,你要死,我不拦你,可你现在死了,报仇的事,我怕我一个人无法完成。”邹天泽双眼通红,嘴唇抿得死紧,拳头死死地攥着。从牢里出来,听他娘亲说洛云瑛三天前问斩了,她收殓时洛云瑛受过各种刑罚,体无完肤,整个人都变形脱样时,他几乎要疯了。
“修远……修远,我娘说……我们不能不为洛云瑛报这个仇!”
“对!报仇!我要为瑛瑛报仇!”飘忽与哀思为坚定清明替代,齐修
远举起手,与邹天泽交握,两人紧紧地攥着手。
他们交握着手跪了下去,左手放到胸膛心脏位置,无声地而坚定地发誓。
“修远,我们要刨开坟看一下洛云瑛吗?”邹天泽颤抖着问,这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正月以后,他一直克制着不敢去找洛云瑛,这许多个月没有见过面,没想到如今却是阴阳永隔。
“刨坟?”
齐修远失神地看着坟墓,他也想见洛云瑛最后一面,只是。
“让瑛瑛安息吧。”
他低声叹息,手指在墓碑上的字抚过,那上面邹卫氏请人书写了简单的五个字:洛云瑛之墓。
“瑛瑛是我的妻子,她的墓碑名,不应该是这五个字。”齐修远痴痴地来回划着,那上面的墨字慢慢被血红血红的鲜血书写的字代替:齐门洛氏云瑛之墓。
两人默默的回城,悲痛,激愤统统掩藏起来,邹天泽脸上只有冰冷漠然,齐修远温淡的眸子还是很平静,可细看,就能发现潜藏着的肃杀之气,他的行止十分沉稳,而沉稳的举动中,邹天泽感到一种拉满弓弦的感觉,这张弓,在为洛云瑛报仇后,将会折断。
在齐府与芙园要分路行走时,邹天泽拉住前往芙园方向的齐修远。
“修远,我们坐了这么多天牢,你爹娘……”
齐修远默默地摇头,一言不发朝芙园而去。
他这样的情绪,再去芙园睹物思人?邹天泽急忙跟上。
芙园里设了灵堂,方勇和宋杰没有离去,几人正在灵前烧纸钱。
“齐公子邹公子……”方勇扑过来抱住齐修远痛哭。
“齐公子。”宋杰眼眶红红的,忍了半天也哭了起来:“齐公子,我真的无法相信,姑娘就这样去了。”
“瑛瑛没有死,她没有死……”齐修远喃喃道,有些儿神智不清。
邹天泽暗暗心惊,拉开方勇,朝宋杰打了个眼色,把齐修远拖进房间。
“天泽,我没事,清醒着,你不用担心。”进了房间后,齐修远清晰地道,邹天泽刚稍松了口气,看到齐修远接下来的举动,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齐修远打开衣柜,把洛云瑛的衣裳都拿出来放到床上,然后上了床,抱着那一大堆衣服,把头埋到衣服里面一动也不动。
“修远,你要是憋不住,你就哭吧。”邹天泽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
“天泽,我恨!我恨!我恨我爹娘,他们明知我不能没有瑛瑛,却如此狠心,他们如果在严仕达面前坚持要保瑛瑛,严仕达有胆子杀瑛瑛吗?”齐修远身体抽搐,嘶声道:“天泽,瑛瑛是我间接害死的,局是杜飞扬设的,但是,凭着我舅父的地位,我爹娘如果能强调要保瑛瑛,瑛瑛可以不用死的,只要不死,我总会想出
办法救她,他们去探望我时,我一再求他们了,请他们无论如何要保瑛瑛的。天泽,我死了也无颜见瑛瑛。我,我再也不回那个家,报完仇了,我就随瑛瑛而去……”
“好,报了仇后,你就可以去陪她,我送你去,我一定把你们葬在一起。”邹天泽哑着嗓子保证道。
“咱们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报仇。”齐修远率先平静下来,递过一块帕子给邹天泽擦泪。
要报仇,首先要有经济实力,并且不能给对手向上攀登,已经开拓出来的信阳等四个市场不能丢,绝不能被杜飞扬抢了去。
“瑛瑛没有动合作商号交来的销售押金,她藏起来了,明天我先把这些销售押金送去还销售商,先安定他们的心。”齐修远道。

 

砒霜蜜糖

“嗯,我再给严仕达送去五百两银票,把批照在浔阳县衙的批章办下来,然后上乐州府广元办理,我们把首饰尽快打造出来。”邹天泽咬牙切齿道,心里恨不得剥严仕达的皮,面上却只能讨好他,实在很憋气。
齐修远点头:“把首饰打造出来,杜飞扬就算当上杜氏的当家,我们也要把杜氏挤垮,把杜氏挤垮后,这边交给你经营,我去参加科考,在仕途上扳倒严仕达……天泽,三年,我给自己三年,三年内,我一定要为瑛瑛报了仇,然后到下面陪她。”
以往的齐修远是君子,高洁,优雅,温和,而今,他机警地防备着周围的一切,随时准备应付暗藏的危险和杀机,他是准备出击的无畏勇士,铁甲将军,他誓为他的爱人,报仇!
要做这一切,先决条件是有雄厚的资金做后盾。邹家的家底没有怎么动摇,在这一点上杜飞扬失算了,邹卫氏在听了洛云瑛的分析后,咬牙忍下,没有倾家荡产救人,只送了五百两银票给严仕达,加上打点差役的,总共也只花了五百五十两银子。而邹天泽信了她的话,想尽快出狱救人,于是在萧师爷过来探问时一问三不知,严仕达无法对其量刑,又贪图邹家的银子,因而放过邹天泽。
齐修远出狱后就一直住在芙园,方勇宋杰两人本来就一直没有离开,齐修远留了他们下来,其他伙计先前方勇已给他们结算了薪俸,可是听说齐修远回来主持,洛氏还要继续开,于是都回来了。齐修远给施月湄一笔银子,要把施月湄送走,施月湄苦苦哀求,一时间也留了下来。
施月湄并不想留下来,但是杜飞扬要她继续潜伏打探消息。
齐修远竟然没死,在他意料之外,他本来以为,严仕达肯定不会拿齐修远怎么样,但是以齐修远与洛云瑛如胶似漆的那甜蜜,洛云瑛死了,他必无法独活,可齐修远不只活下去了,并且在出狱的第二天就振作起来,等到他想起要去抢夺信阳等四个市场时,齐修远已经先他一步,与凌峰等人达成谅解。
信阳汶阳济清三地的合作商号,本来就是齐修远出面谈下来的,洛氏一个多月没有送货来,他们也派人前往浔阳探问情况了,正惴惴不安之际,齐修远主动送还押金之举,充分表达了诚意,再看了齐修远带来的新品首饰样式,喜出望外,一口答应继续合作。凌峰等人不只没有要回那五千两销售押金,还坚定地表示支持洛氏,等着齐修远的新产品。
沈思意见了齐修远很恼火,因为云天没有货卖,他的丰裕这一个多月没法跟云天打销售仗,由之前的每月两个商号销售价值一万多两银子的首饰直线下降为三千多两。
“我不管你现在换什么首饰款式,马
上给我恢复供货,这五千两银子的销售押金,我要回来做什么?合作下去,我一两个月就赚出来了。恢复供货,恢复供货,这才是我要的。”
齐修远前往信阳等地的这七天,浔阳城里鸡飞狗跳,县衙里全部差役出动,在城中到处搜人,说是严仕达的一个爱妾逃走了,芙园和邹家齐家更是重点关注的对象,每天搜个几回。
“夫人,衙役们都走了,今天看来不会再来了,要收拾整理吗?”
邹府的管家来请示邹卫氏。
邹卫氏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神情黯淡,眸中一片凄凉迷离,管家的问话她听而不闻,半天没有言语。
“夫人,衙役们都走了,今天看来不会再来了,要收拾整理吗?……”管家又重问了几句。
“不用收拾了,准备饭菜,吃过饭大家早点休息,明天那些人来了好好盯着,别给乱拿乱摔。”邹天泽从门外进来。
“娘,你……别想了洛云瑛了……”邹天泽半跪到地上,伏在邹卫氏膝前,难过地劝道。
他出狱的第一天,邹卫氏就不停地哭,伤心洛云瑛的死,后来这几天衙役又过来搜人,搞得府里乱糟糟的,邹卫氏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
“娘没事,泽儿,修远怎么样?没寻死吧?”邹卫氏略为回神,颤抖着问。
“他……很伤心,不过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报仇,其他的只能先放下了。”邹天泽低声道。齐修远悲痛欲狂,想随洛云瑛而死,其实他何曾不想?
“泽儿,那你呢?你伤心吗?”邹卫氏摸邹天泽的头,那手抖得厉害。
母亲识破他的心事了,邹天泽觉得再也隐忍不了,肩膀抽搐,泪水倾泄而出。
邹卫氏迷茫的眼神缓缓变得清明,她咬了咬唇,瞬间下了决心,她要成全儿子的心愿,促成儿子与洛云瑛的婚事。
是的,邹卫氏已猜到洛云瑛没有死。法场收殓时,因为喜欢洛云瑛,她没有假仆妇之手,自己亲手给洛云瑛擦身换衣的,当时看着尸体满身的伤痕,只心疼得一直哭,还没看出破绽。
县衙的差役后来大肆搜人,她慢慢地有所怀疑,后来再将尸体与她在牢中帮洛云瑛擦洗过的身体一比较,她肯定----洛云瑛没有死。
联想到严仕达好色的名声,她很快想明了其中的隐情,也明白洛云瑛已顺利逃出严仕达的魔掌。
在生死关头冷静地分析问题,在樊牢里能安然脱身,在生意场上心雄胆略,她邹家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当家主母,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女子是儿子爱慕之人。
天平的砝码终于完全倾斜,邹卫氏选择隐瞒,并且,在其后的时间里,巧借自己与齐白氏的来往,不动声色地想尽快促成齐修远与钟媛媛的婚事。
只要齐修远
成亲了,洛云瑛那么傲气的人,是不可能嫁给他作妾的,她的儿子也是相貌俊朗极出色的,假以时日,自然能打动洛云瑛的心。
邹卫氏下了决心,要娶到洛云瑛作儿媳妇。
首饰是洛云瑛想搞的事业,从儿子介绍的前景来看,比书肆赚钱更多,况且书肆生意已发展到顶峰,没有上升空间,邹卫氏全力支持邹天泽,将邹家的固定房产全部变卖,只留了城外作工坊的那处别院和现在住的宅子,又筹得了三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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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天泽一天跑几趟县衙,花了不少银子贿赂下面的差役,总算那些人偷偷放他进去见严仕达,不过严仕达正烦恼洛云瑛逃跑了的事,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浔阳县批了,还得上乐州,还要上报广元,时间上没法等,这天从县衙出来后,邹天泽那双冰眸寒意森森,棺材板脸阴沉沉的,繃得比以往更紧。
“邹天泽,谁又得罪你了?”
邹天泽在衙门外碰上商彦和,他漠然地看了商彦和一眼,扭头就走。
浔阳四少在杨浦的学堂里是杨浦的得意门生,但是邹天泽只与齐修远交好,其他人都看不对眼,杜飞扬因为他与齐修远好得穿一条裤子,因而对他也很是敌意。商彦和其实没得罪过他,不过齐修远说商彦和心机深沉,少来往为佳,他深觉有理,对商彦和平素都是不搭不理的。倒是商彦和每次见了他与齐修远,都是热情有加。
“什么事烦恼?要不要我帮忙?”商彦和追上来笑问。
邹天泽摇头,继续朝前迈步,不料商彦和折扇一剌一挑,他手里申报批照的那份文件已到了商彦和手中。
“还给我。”邹天泽霎地变色,伸手去抢。
“就这事你就跑了几天县衙啊?跟我来。”
“怎么样?下回要搞定严仕达,就找我。”商彦和娇笑着,用扇子托着那份严仕达已签字盖印的文件递回去给邹天泽。
邹天泽呆呆地看他,一动也没有动。
“怎么?不要了?”
“要。谢了!”
他真蠢,怎么没有想到商彦和行事怪唳乖张,亦且武功高强,当时应该让娘去求商彦和帮忙救洛云瑛的。
邹天泽痴痴走着,悲痛自责,恨不得一掌劈死自己。
浔阳的批章下来了,下一步就要上乐州,齐修远恰好回来,邹天泽看齐修远双眸沉黯,整个人憔悴不堪,怕他想不开,要拉着他一起上乐州。
“我没事,你自个去吧,我还要去作坊那边看着首饰加工。”齐修远微笑着安慰他。
“少爷,我看你还是拉着齐公子一起去吧,他多少能听你劝,这出去几天,每天只吃一点点饭菜,再这样下去,身体也完了。”邹平悄悄跟邹天泽道,因为他认识沈思意,这次出发是
他陪着齐修远出去的。
邹天泽硬拖着齐修远一起上了乐州。与浔阳相反,乐州府的批文很容易办了下来,乐州知府靳海甚至还探问了刚过去的洛氏假金首饰案。
“这件案子,人证物证确凿,按理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可本官复审之时,总觉得不妥,因为证据太充足了,一不用调查,二不用取证,一下子所有证物就齐备了,倒像是另有隐情,工坊里有假首饰可以理解,店里有大量假首饰就值得怀疑了,并且是大大方方放在柜台里面,由不得让人生疑。本官当时扣下了想退回重审,不过恰巧母亲病了,匆匆回乡探望,师爷以为本官批示过了,把案子申报上去了。本官昨日回来,听说刑部批了,洛云瑛也问斩了,唉!”靳海惆怅地道:“希望不是一个冤魂。”
人死不能复生,齐修远与邹天泽咬牙,到底忍住没有提起详情。
从府衙出来,齐修远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道:“天泽,这次祸事,是我带给瑛瑛的,如果我不用金包铜做试制,就没事。”
“如果我不接触杜氏的那个艺人,不把他带来教你,你也做不出,说来说去,是我害的。修远,别想了,害死洛云瑛的,不是你我,是杜飞扬,是严仕达,我们现在要的不是自责,而是报仇。不用调查,不用取证,一下子就所有证物齐备了……连靳知府身在外地,也知不妥,严仕达肯定与杜飞扬勾结了。”
“慢着,天泽,你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齐修远淡眸一跳,狠狠地掐住邹天泽的手腕。
“……”
“……工坊里有假首饰可以理解,店里有大量假首饰就值得怀疑了,并且是大大方方放在柜台里面,由不得让人生疑……”齐修远失声:“天泽,洛氏里面有内鬼。”

 

零落鸳鸯

齐修远失声:“天泽,洛氏里面有内鬼。”
“你是说……”邹天泽脸色凝重,定定地看着齐修远。
“天泽,我们大意了,别院里有假首饰这是自然,但是洛氏里面,怎么会有假首饰?瑛瑛为人谨慎,杜飞扬病了不理事,她处理事情更小心了,怎么会给人放了假首饰在店里?”
两人相视一会,一个名字在他们的眼神中传递----施月湄。
“修远,你马上画一张杜飞扬的画像,我去青楼打听。”
杜飞扬的相貌也是极出色的,虽然时隔许久,青楼的鸨母还是一下子认了出来,赎走施月湄的,就是杜飞扬。
“邹平,马上回浔阳。”邹天泽与齐修远冲上马车,两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将施月湄一寸一寸剐了。
马车出了乐州城门朝浔阳方向急驰,齐修远突然朝邹天泽伸举出手,邹天泽伸手与他交握,两人眼神对上,同时抿唇,邹天泽开口对邹平道:“调头,上广元。”
要报仇,但也要考虑大局,他们可以将施月湄千刀万剐消了心头恨,但是----死,太便宜她了,他们要利用她,不停地传递假情报给杜飞扬,将杜飞扬置于死地,然后再来处置她。
齐修远和邹天泽在计划报仇,在为复仇奔波,浔阳城外苍弥山的另一头,小山村牛家村里,死里逃生的洛云瑛躲在桃花家里养伤避祸。
桃花爹牛老汉两三天就要翻过苍弥山,推着一板车柴草进城卖,桃花那天偷偷溜到柴市,把洛云瑛的事说了,她要帮洛云瑛逃跑,牛老汉一口答应。
洛云瑛又装了几天大小便失禁逃过严仕达的污辱,在齐修远与邹天泽被放出来的第三天,突然装疯,跑到厨房拿了把菜刀,逢人就砍。严仕达以为她失忆,也没派人看守,就这样她顺利地奔出县衙的后门。她跑了几条街后,把后面跟着的仆妇甩掉了,与接应的牛老汉碰面,藏到牛老汉的板车上的柴垛里面。
牛老汉的板车出城门时,严仕达已经封城门了,出城的人和东西都有衙役检查。
“姑娘,怎么办?在城里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牛老汉远远看到,害怕地问。
在城里躲起来?洛云瑛摇头,严仕达私换死囚,按律当处死,他一定不遗余力全城搜寻,没处藏。
“大叔,过去,镇静些,他们要翻柴草时,你抽一根树枝出来,使劲朝柴草插,表示里面没藏什么,记住,插得越狠,我们越容易脱身。”
他们顺利地瞒过搜查,洛云瑛也受伤不浅,肩膀、大腿、肚子,整个人就没一处完好的地方。
牛老汉自责不已,洛云瑛夸他做得好,要不是他扎得狠,还瞒不过那些官差,她被抓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城里搜查得紧,芙
园和邹家齐家肯定是重点搜查的对象,洛云瑛不敢让牛老汉通报消息给齐修远,也不敢让牛老汉去找他们要银子。
牛家生活本就拮据,洛云瑛周身是伤,也要买药吃药,支撑了几天后,洛云瑛与牛家一家人,便是三餐野菜熬水,药也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