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想过他尖锐刻薄地斥自己过河拆桥,房子落到自己名下了就反悔,或是逼她立即还借款,所有种种,就是没想过他会示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言而无信的是自己,他又作了让步说出只住三个月的话,宋初一踌躇了片刻答应了。
“也好,不过只住三个月不能再要你掏装修费用,我们算一下装修花了多少钱,我现在没钱,先算进欠款里,我给你打个借条。”
“好。”陈豫琛答应得很快,电饭锅恰在这时哒一下跳了,他伸手去拔插头,一面说:“一面就可以吃饭了,把碗勺筷摆餐桌去。”
只需再捱三个月就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了,虽然又多背了装修的债,宋初一还是很开心,她轻快地打开消毒柜拿了餐具出去。
陈豫琛在宋初一走后默默地掐住手指上长长的刀口。
刀锋很利,只是错手一颤也划得很深,皮肉外翻,鲜活流动的红越来越多,大滴大滴滑落,在大理石台面凝结出一朵鲜艳的花朵。
陈豫琛盯着那片艳红,眼前渐渐模糊,掩映在岁月时光里的遥远记忆像放电影似在脑海里浮现。
那是他们相恋后第二个寒假,他要回家过年,两人牵着手在寒风里走了大半夜,后来,他把她拉到墙根边,就着夜的阴影,紧抓着她的手低声问道:“今晚不回学校了,行吗?”
她低垂了头静静站着,在他呼吸几乎停止时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个寒冷刺骨的冬夜在记忆里再美不过,那晚他高兴得发狂,笨拙得像三岁孩童。
她柔顺地任由他动作,眨动的眼睫纤巧轻软,扇出迷人的芬芳。
她啊地一声痛苦地喊叫时,窗外恰好不知谁点燃的烟花在空中爆炸,灿烂的光芒掠过,他看到瑰丽的艳红,那样的动人心魄。
那时他想,他一定一辈子对她好,决不辜负她。
这一次到B市去,在学院里听到的是一些他不愿相信的话,他于是又托了侦探社调查。
本来应该等侦探社的调查结果出来才回G市的,可是他牵挂着她,多等一天都觉得难熬。
三个月足够了考虑清楚了,心死人倦离开她,或是抛下仇恨跟她坦承身份,从此再也不分离。
***
一个月零十天时,房子装修完毕,陈豫琛找来了保洁将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一面开窗透气,一面陪着宋初一开始置买家具。
装修房子时两人沟通得很好,基本上步调一致,在买家具上却分岐很大。
争执的起因很简单,买装修材料时陈豫琛全程掏钱,宋初一更多的是跟着长见识,买家具时已确定陈豫琛只住三个月,宋初一就不想花他的钱了,她的存款付了首付后所剩无几,一切都要省着对付,按她自己的意思,床看着结实坚固样式合眼就可以了,价格不要超过两千元,床垫买几百元的就行了,陈豫琛坚决反对。
他看中了一款标价十万块的进口玉石水垫床,据导购小姐介绍,这款床能自动调节水温,有养生保健的作用。
导购小姐说完,还冲宋初一挤了挤眼睛,小声说:“这床虽然贵,卖的可好了,很多没钱的小夫妻也咬牙买,这个……那个时……可有情趣了。”
她误会了,自己和陈豫琛不是小夫妻,沈翰结婚了,这种床垫的情趣一辈子无缘享受了,宋初一摇头不买。
“就买这一款。”陈豫琛却很喜欢。
“我没那么多钱,也不打算买这么贵的。”宋初一坚决不同意。
“我以前就幻想着和女朋友睡在这样的床上,你就当是替我们试验,我送你。”陈豫琛视线一直没离开那张床,眼里带着若隐若露的情-色火焰。
这是摆阔气显财势,还是在心里怎么着自己?宋初一如吞了苍蝇一般满心不舒服,冷冷说:“你找别的人帮你试验去。”也不在这一家看其他床了,直接抬腿走人。
“宋初一。”陈豫琛喊她,宋初一不理,脚步不停。
陈豫琛只得冷着脸跟上,后来一整天两人就在那比拼谁脸色难看,什么东西也没买成。
出了家私城时两人在停车场遇到罗雅丽。
怎么那么巧,宋初一怀疑罗雅丽跟踪他们。
罗雅丽用不着跟踪,吕颂是陈豫琛好友,陈豫琛每日行程吕颂很清楚,仔细地报备给她听了。
“初一,陈豫琛,你们过来买什么?”罗雅丽热络地打招呼。
“随便瞅瞅。”宋初一强笑。
“我同学是这家商场的经理,买什么和我说,我找他打折。”罗雅丽笑着说。
宋初一不想领她人情,正想摇头,陈豫琛问道:“能打几折?”
罗雅丽比出五根手折。
“打完折只要五万,就买那个床可以吗?”陈豫琛看向宋初一,话里有隐忍的既似求恳又似强迫的意味。
“我说过不买了。”宋初一竭力忍住怒气平静地叙述。
“床是睡觉的地方,一个人一辈子呆三分之一生命的地方,最重要的家具,哪能凑合?何况你身体也不好,弱的风一吹就要飞走了似的。”陈豫琛也在竭力按下怒火。
宋初一听着他关切的言语觉得恶心,很恶心,他是自己什么人?怎么说着这样的话,他把他女朋友置于何地?
“买东西急不得,慢慢来,今天晚了,回去想一想再决定。”罗雅丽挽起宋初一的手臂往停车场走,巧笑嫣然,那么善解人意地将陈豫琛和宋初一之间的剑弩拔张化解。
“你们先回去,我约了季峰吃饭。”宋初一轻轻挣开罗雅丽的手。
她不想演戏,演戏也不是她擅长的。
“我买了很多菜和肉,一个人吃不完剩下的只能倒掉。”陈豫琛沉声说。
“你买的是两人的份吧?请罗小姐吃不是正好?”宋初一微笑着说,面前恰好过来一辆出租车,她扬起手招停,头也不回上了出租车。
“你男朋友脸黑的像锅底,和他呕气了?”出租车司机很健谈。
“他不是我男朋友。”宋初一很郁闷,不只一次给人误会和陈豫琛的关系,让她很不舒服。
出租车司机了解地笑了笑,小两口呕气了不承认与男朋友的关系他见得多了。
宋初一瞥到他了然的笑容更烦。
她告诉自己,只是三个月时间,再忍三个月。
陈豫琛在宋初一弯腰坐进出租车时很想伸手把她拽下来。
他无法忍受她和季峰约会。
但他终究忍了下来,只是紧攥着拳头没有冲上前去。
“初一火气有些大,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罗雅丽温柔地笑着问。
陈豫琛不答,大踏步朝宾利雅致走去,罗雅丽跟上前想坐进去,车子已轰一声点火后起动开走了。
“真是不解风情,宋初一有什么好?”罗雅丽尴尬地自我调侃,极快地摸了手机拔打吕颂的电话。“陈豫琛和宋初一不知因为什么事呕气,你帮我打探一下。”
“好。”吕颂在电话那头爽快地应下,问陈豫琛的情况,听说陈豫琛脸上写满不悦,对宋初一更不满,骂道:“她真会装模作样,要是对豫琛没意思,就不应该答应和豫琛同居,跟豫琛住在一起了又和季峰眉来眼去不清不楚算什么。”
“可不是,你没看到,陈豫琛气得都要吐血了。”罗雅丽笑着挑拔,她不会说,看起来宋初一对季峰可没有暧昧,也没有勾着陈豫琛不放的意思。
吕颂挂了罗雅丽的电话随即给陈豫琛打电话,约他出去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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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梦萦绕

靡迷沉暗的灯光将幢幢光影揉牵出光怪陆离,陈豫琛一杯接一杯喝着蓝色妖姬,不像是在喝酒,倒像是在喝甜腻的饮品,脸上是孤高自诩的冷漠,眼里却是颓败和凄凉。
“豫琛,别喝了,换饮料好不?”吕颂有些心疼地抓住陈豫琛握酒杯的手。
“到酒吧来喝饮料,你别说笑话了。”陈豫琛呵呵一笑,拔开吕颂的手,一仰脖子,手里的杯子又是一滴不剩。
“你到底是怎么啦?为宋初一?你们才认识多久?”吕颂觉得不可思议。
“不为她,我为我自己。”陈豫琛晃了晃脑袋眯着眼看手里的酒杯,酒杯在灯光下折射着迷离的光晕,朦胧里宋初一水汪汪的大眼脉脉含情看着他,似水柔情扎荡得他心口更痛了。
死鸭子嘴硬,吕颂不再直接问,迂回曲折打探。
“今天你上哪了?我到蓝海没见着你。”
“陪初一去买家具了。”陈豫琛有些醉了,咬牙切齿发火说:“为了省钱连床都要买便宜货,就是不想花我的钱,也不想想我那么拼命赚钱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要依我,那么小的房子也不能买,该买带花园的独栋别墅。以前嫌我穷抛弃我,现在我有钱了还是不把我放心上……”
他絮絮叨叨说着醉话,吕颂听得整个人呆滞。
罗雅丽的话在吕颂耳边响起。
“吕颂,陈豫琛以前认识宋初一吗?我怎么看着他们不像是刚认识的人。”
初相识时陈豫琛的失魂落魄就是因为宋初一?宋初一嫌贫爱富抛弃了陈豫琛?
不!真是旧相识,宋初一不可能那么平静。
“豫琛,你和宋初一认识多久了?”吕颂轻声问。
“认识多久了啊?”陈豫琛一仰脖子,又一杯酒落肚,他也喝醉了,铛一声,酒杯成碎片散落地上,人晃了几晃后趴桌面上去了。
早不醉死晚不醉死,吕颂惋惜不已。
吕颂送醉得人事不醒的陈豫琛回蓝海时宋初一还没回去,罗雅丽先过来了。
吕颂打听到的不多,却足够罗雅丽拼凑出想要的一切。
翻了翻陈豫琛放在起居厅办公桌面上的东西,罗雅丽找到宋初一在金鼎国际的新房的地址,还有搁在盒子里的装修钥匙。
连房子都买了,虽然看起来宋初一没对陈豫琛动心,可是夜长梦多,不抓紧些不行。罗雅丽妩媚的眼波转了转,笑着对吕颂说:“我们为你的兄弟排忧解难,帮宋初一把家具家电买了家居布置好,怎么样?”
“房子的布置是大事,我们买的只怕不合宋初一的喜好。再说,你也说过,豫琛不喜欢给人干涉他的生活。”吕颂不同意。把爪子伸到人家的私人领地去,干预的太明显可不是在为陈豫琛分忧解难。
“看人的眼光我还是有的,宋初一不是心思弯曲的人,要猜她的爱好很容易,她的喜好我能摸个八-九不离十。”罗雅丽微微笑,“况且咱们目的也不在讨好宋初一上,而是要让宋初一生气愤怒,与陈豫琛更疏远,至于陈豫琛事后怪责我们擅自做主,那还不好办,你就说是陈豫琛醉酒后让你帮忙的。”
宋初一不只招蜂引蝶,还有可能嫌贫爱富曾抛弃陈豫琛,吕颂犹豫了片刻答应,不过事情还有些难办,刚装修完的新房宋初一和陈豫琛肯定天天过去看的,怎么避开他们是个问题。
“我一天就能办完,你想办法拖住他们俩一天就可以了。”罗雅丽微笑,她相信这对于吕颂来说小菜一碟。
的确简单,吕颂把陈豫琛扶进房间里去,拿了一根筷子伸进陈豫琛嘴里往喉咙稍一探,陈豫琛呕呕连声吐了一大片秽-物在床单一侧及床前地板上。
酒店虽有服务员打扫,但打扫也要耗不少时间,陈豫琛又占了宋初一的床,宋初一今晚别想睡觉了。
整夜没睡明天精神不足,自己再把陈豫琛的车开走,他们就不会出门了。
***
宋初一说和季峰一起吃晚饭是胡扯的借口,自那天画展上和季峰分别后,她就再没见到季峰。平时都是季峰主动约她,这几天季峰没打电话找她,她自是不会主动约他,晚餐是一个人在路边摊随便吃的炒河粉,后来就在各商场超市之间瞎逛。
晚上十点多,估摸着罗雅丽走了她才缓缓回了蓝海。
房间里酒精味霉馊味混杂臭哄哄的,宋初一直皱眉,待看到陈豫琛睡在自己床上,床前粘腻肮脏一滩,还没来得及生气先自吐了。
胸腹间翻江倒海,浊气在喉间冲突,宋初一难受得吐气都困难,吐得连胃酸水都没有了,呼吸略为顺畅些,腹部又微微痛起来,沉沉的钝坠,不久,下面有什么流出一阵沾湿。
宋初一惊了一下,猛然间才想起,是女人每月该来的亲戚来报告了。
拿卫生棉宋初一微皱了下眉头,她忽然想起,自己这个月的亲戚延迟了半个多月了。
不过一闪念,宋初一也没在意,她吐得没力气思考。
宋初一父亲早逝,成长的环境中没有爸爸,家里没有烟酒味,母亲虽然穷却很是讲究,屋子收拾得纤尘不染无比洁净,她不娇气却受不了污秽,当下顾不得夜深打电话喊来客房服务员打扫。
服务员打扫的时候,宋初一受不了那股刺鼻的味道反反复复又吐了很多次,凌晨时分服务员收拾干净走了,她周身发软,瘫倒沙发上无法动弹。
陈豫琛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时还回不过神来,窗帘没拉,阳光照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上明晃晃的,陈豫琛盯着那刺目的光亮很久才想起,昨晚自己又气又恼喝了不少酒。
是宋初一把自己扶到床上睡的吗?陈豫琛捉住薄薄的毛巾被捂到脸上想从中闻到那让他心醉的属于宋初一的馨香。
平滑冰凉的清泉一样的气味,很淡,像扇动的透明的蝴蝶翅膀般捉摸不清,陈豫琛放缓了呼吸闭着眼感受着,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咚咚快要蹦出胸膛。


见微知著

陈豫琛沉迷许久猛然间想起,自己在宋初一床上睡觉,宋初一呢?
宋初一不可能躺床上和自己一起睡的,她昨晚怎么过的?
旖旎瞬间跑得无影无踪,陈豫琛急忙跳下床冲出去。
宋初一抱着靠垫坐在沙发上发呆。
沙发软绵绵的坐着舒服,躺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一侧靠背堵住不能动,另一侧随时会让人落空掉地上,她躺在上面只睡着了一个小时不到,后来就是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怎么躺都难受。
也不知陈豫琛怎么睡了那么久没叫苦的。
听到房门响,宋初一把脸从靠垫里抬起去看陈豫琛,眼神带了幽怨和委屈。
“你一晚上没睡?”陈豫琛看到宋初一的面容吓了一跳,宋初一脸色本来就差,此时白里透青,眼睛像酒吧里那些勾勒了烟熏妆的女人似的迷迷蒙蒙,不过没有妩媚只有恐怖,十足的女鬼模样。
“比没睡还不如。”宋初一埋怨,随着陈豫琛走近来,她又闻到酒味,难受得伸手捂鼻子往卫生间冲。
“你怎么啦?”陈豫琛被吓着了,急急忙忙跟着冲进卫生间。
宋初一昨晚腹中吐了个精光,后来难受得倒水喝的力气都没有连水也没喝过,此时只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漱漱口。”陈豫琛开水龙头接了杯水递过去,“怎么回事?我带你去看医生。”
“你离我远点,臭死了。”宋初一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又想吐了,“看什么医生,给你身上的臭味熏吐的。”
好心好意照顾她被如此嫌弃,陈豫琛有些着恼,又自责后悔,不该和她呕气喝多了酒熏着她。
离远些就离远些,陈豫琛走出去,也不喊客房服务,自己拿了备用寝具把床品整套换下,又倒了杯开水放床头柜上。
“床品我换过了,喝几口开水躺一会,我去做饭给你吃。”
宋初一唔了一声,难受得撑不住,门都忘了上锁一头栽倒床上睡觉。
起的太迟了,时已近午,不过,宋初一气色那么差,吃正餐大鱼大肉不行,还是煮营养粥较好。
材料备得充足,红枣芯莲子山楂条葡萄干都有,陈豫琛想了想决定煮一锅山药红枣粥一锅白粥,备几样小菜,等宋初一起床了由她挑。
陈豫琛煮好粥,进房来见宋初一睡得沉,不舍得喊醒她,愣站了一会在床沿坐了下来。
五年过去,宋初一的皮肤还是又白又薄冰雪似透明,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照在脸上,光亮闪过竟能看到鬓边细细的血丝,陈豫琛痴痴看着,缓缓俯下-身去。
似是感觉到有人接近,宋初一身体瑟索了一下。
“初一。”陈豫琛低喊了一声,宋初一在睡梦里似乎听到了,松开微蹙的眉尖,嘤咛了一声,爱恋地喃喃叫:“沈翰。”
沈翰两字像猫爪子在陈豫琛心尖挠过,陈豫琛身体麻痒得厉害,眼神狂乱起来,他伏了下去狠狠地抱住宋初一,宿醉后有些焦干的嘴唇凑向宋初一轻软的睫毛。
宋初一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来电铃声。
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季学长三个字时,陈豫琛恨得几欲咬碎一口白牙。
深吸了一口气,陈豫琛按下接听键。
“初一,现在有空吗?”季峰问。
“没空。”陈豫琛生硬地说。
“你怎么拿着初一的手机,叫初一接电话。”季峰一惯温和,这会儿口气却急切而凌厉。
“她没空,昨晚一晚没睡,现在睡的正香。”陈豫琛孩子气地说着虽是实情却误导季峰的话。
他就不信,季峰能那么大度,不计较宋初一与自己暧昧不清。
陈豫琛失算了,季峰并没有误会,他很了解宋初一对沈翰的深情,他也没立场吃醋生气。
季峰挂了电话。
大约五分钟,门铃响了起来。
找上门来了,沉不住气了。陈豫琛冷笑着捋起袖子去开门。
他要和季峰打一架,这口怨气忍了太久了。
陈豫琛拳头伸到一半缩回,门外是罗雅丽和吕颂。
“陈豫琛,你托我们办的事一天就办妥了,怎么样?快吧?”罗雅丽巧笑嫣然,越过陈豫琛往房间里走,口里喊着:“初一,快,跟我们到你的新房去看看,我们都帮你把家具买了布置好了。”
“初一在睡觉,你别大声嚷嚷。”陈豫琛沉声说,怕罗雅丽吵醒宋初一,一时间也没去注意罗雅丽说的什么。
“太阳都下山了,还在睡觉啊?”罗雅丽惊奇地叫。
黄昏了吗?陈豫琛一看窗外,果然夕阳满天晚霞灿烂。
初一一整天没吃饭了,不能再给她睡了,陈豫琛忙进房去要唤醒宋初一。
宋初一已经起来了,衣服拉整齐了,只是眼神有些怔呆,看到陈豫琛直直走进房来,不悦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罗小姐刚才说什么?”
罗雅丽刚才说什么?陈豫琛只怕着她吵醒宋初一,没注意,答不上来。
“初一,起床了吗?”罗雅丽从半敞开的房门往里探头。“快跟我去看看,我帮你把房子布置的可漂亮了,太舒服了,今晚我和你就在你新房里睡行不行?”
自己和她什么时候那么亲密了?宋初一很反感,勉强压住怒火,默默看陈豫琛。
陈豫琛这回听清了,看向吕颂:“吕颂,怎么回事?”
“你昨晚让我帮着布置宋初一的新房子,我和雅丽买好家具窗帘什么的,全都布置好了。”吕颂笑吟吟说,桃花眼朝宋初一轻眨,邀功请赏的表情。
宋初一没有感激。
陈豫琛干涉自己的生活还不够,还让罗雅丽和吕颂插手。
房子是盛载她的希望和私密的地方,现在却给陌生人进驻装点,就像是清净纯澈的溪流被搅浑了似的,让人说不出的烦躁和恼怒。
“走吧初一,去看看。”罗雅丽满脸欢欣。
闹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一切都得等初一吃过饭再谈,陈豫琛拦住罗雅丽,对宋初一说:“先去洗漱,我给你盛粥。”
两锅粥都保温着,虽然有些粘稠,也还能吃,红枣粥适合早餐吃,晚餐还是吃白粥好,不过再吃粥送小菜营养跟不上,陈豫琛麻利地洗菜切肉点火热油,做了个银针鸡片,煎串鱼片,油焖豆腐。
陈豫琛炒完菜,宋初一恰好洗澡刷牙收拾齐整,她却不吃,盯着陈豫琛一字一字说:“我等不及要看你给我的惊喜,你自己吃,我先走了。”
“你……”陈豫琛眼睁睁看着宋初一开门走了,又气又急。
“快走吧陈豫琛吕颂。”罗雅丽假装不察,笑着跟了出去。
从蓝海到新房一来一回至少得两个小时,这都一整天没吃饭了,上午又吐的那样虚弱,哪能再饿下去!
陈豫琛咬牙切齿打开消毒柜,找出一个大肚瓷钵盛肉菜,又把粥装进砂锅里,拿了碗筷,瞪吕颂:“愣着干嘛,帮忙拿着跟上。”
看着光鉴照人的墙壁上映出的两个老妈子一样端着食具的风度翩翩的男人,吕颂欲哭无泪。
罗雅丽看到陈豫琛竟端着吃食跟上来时愣住了,偷眼看宋初一,见她眼都不斜一下,不由得替陈豫琛不值。
宋初一心中除了恼怒就是厌恶,竭力忍着才没把陈豫琛手里的瓷钵扣到他脸上。
他对自己这么殷勤体贴,把他女朋友置于何地?
“我们自己去。”陈豫琛按住车门不让罗雅丽和吕颂上车。
把吕颂和罗雅丽赶走了,陈豫琛脸色沉了下去,一言不发把瓷钵砂锅摆到宋初一面前的驾驶台上,跟着坐上驾驶座一动不动。
这架式是自己不吃饭他不开车了,宋初一饿了,没有罗雅丽在跟前碍眼心情也好些,揭开盖子吃了起来。
不知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还是怎么了,明明肉菜不油腻,她却吃得频频想吐。
“怎么?不好吃?”陈豫琛眼角斜视留意着,见她搁下筷捂胸口,递了纸巾过去小心地问道。
“下回菜做素一些,别搁那么多油。”宋初一埋怨。
“是我疏忽了,可能是你没吃早饭饿了一天得吃清淡的,我上去端小菜。”陈豫琛开车门下去。
宋初一从后视镜里望着陈豫琛小跑着消失的背影微微失神。

 

扑朔迷离

腌黄瓜是现成的,陈豫琛还弄了个凉拌海带。
没有半点荤味,宋初一不再觉得想作呕,把粥都吃完了。
热气腾腾的清粥下肚,暖流涌动通体舒畅,吃饱了人也有些慵懒,看到自己的房子被陌生人布置得妥贴周全时,宋初一没有原先刚听说时那么恼火。
罗雅丽的品位是极好的,揣摩人心的本事更好,家具等都合宋初一的爱好。
宋初一拉开窗帘悻悻然呼出一口气。
“我喝醉了,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叫人把这些拉走,咱们重新布置。”陈豫琛走过来站到宋初一身后有些歉疚地说。
“不用,挺好的。”宋初一淡笑,略一停,说:“不过,我没钱还她们。”
“不用你还。”陈豫琛飞快地打断她的话,“我帮吕颂赚了不少钱,我要住的地方,花他几个钱有什么要紧的。”
嘴上这么说,陈豫琛心中却已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人把罗雅丽置买的都拉走,和初一生活在罗雅丽的阴影下,初一愿意他也不愿意。
他们的小窝,一个脚垫一个抱枕都要自己亲自采购才行,何况那张大床他一眼看出,不是他喜欢的那张玉石水垫床。
宋初一心里噎着气不舒服,唔了一声不再说话。
陈豫琛有没有酒醉后让吕颂帮忙布置家居无从考究,吕颂是男人也许会粗心大意不察,罗雅丽那么水晶玲珑心的人怎会不知道这么入侵人家的地盘会引起人家的不快?定是故意要寻趁自己使自己不舒服。
那张宽大舒适的大床还有厅中的进口皮沙发看起来价格不菲,落地灯也是精品,那厚厚的长毛地毯更不便宜,这屋里的家具陈设加起来至少得二十万,她偏就不生气笑纳下来。
罗雅丽要面子,定然不会收吕颂给的钱。
要卖弄是吧,自己这回偏不清高了就吃下这嗟来之食,让罗雅丽花钱闹心去。
想开了心里没那么纠结,宋初一刚想唤陈豫琛回蓝海,外面天色突变,方才还彩霞满天,顷刻间乌云翻卷下起倾盆大雨。
楼下就是小区的绿化花园广场,树高叶茂,片片树叶在雨水冲刷下泛着翡翠似鲜亮的绿,花圃地面湿漉漉水润润,一派春草碧色绿水连波的景色。
这就是以后自己的家居环境,宋初一满心愉悦,伸了手出去接雨水。
“把窗子关了,别吸到暑气。”陈豫琛见她只顾玩着雨水,忙靠过去关窗,“大热天刚下雨时空气里有一股类似氨水的异味,据说吸了容易中暑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