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雅丽走前一步挽住宋初一手臂走进她和季峰中间,巧笑说:“初一,季总是大忙人,肯定没时间陪着咱们闲逛,我知道中山北路有一家店,卖的衣服狂野落拓,最适合艺术家穿了,咱们先到那里去吧。”她说着话,问询的视线看向陈豫琛,言下之意季峰不得闲,先帮他买了衣服打发他走。
陈豫琛对女人都是正眼也不瞧的,见罗雅丽隔开了季峰和宋初一,又要先送走季峰,不由的感激,欣赏的目光投向她,冷硬的唇角往上提了提,点头赞同。
季峰自是没意见,他连明白邀约都不敢,给宋初一知道他还不死心,宋初一会竖起一身刺,警惕地离他远远的,就像刚从疗养院出来时那样躲开他。
他在听吕颂说她住在蓝海酒店后,就日夜急赶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好挤出空闲时间,又撺掇着父亲在蓝海办画展创造住进蓝海的正当理由,为的就是巧遇而又不引起宋初一的怀疑。
罗雅丽介绍的那家店店名稻草人,衣服颓废前卫,艺术家风格浓郁。
季峰醉翁之意不在酒,随意拿了一件进往身上搭,问宋初一:“这件行不行?”
宋初一从认识他那天起,他一直是正统的穿着,夏天衬衣西裤,冬天西服,颜色不是黑色就是深蓝,猛一下见他披搭浅绿色印花T恤很不习惯,摇头说:“看起来很不舒服,要不,画展那天你还是穿衫衣算了。”
“衣服不试穿看不出效果。”店员不愿放弃赚钱的机会,笑着拿过来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深蓝牛仔裤,“这位先生身材好,穿正装神采奕奕,但是穿休闲服肯定也好看,试一试。”
“他怎么试也成不了一朵花。”陈豫琛嗤笑,从服务员手里抢过衣服进了更衣室。
“陈豫琛性子直,季先生别介意。”罗雅丽替陈豫琛道歉。
在商场和在家族里比这更难堪的事都有,季峰不已为意。
陈豫琛从更衣室走出来时,宋初一愣住了。
无袖的黑色T恤有些紧,胸肌明晰极是均匀劲瘦,紧身牛仔裤使他的双腿更结实,像运动健将似生猛有力。
宋初一有种失重的错觉,面前似乎是沈翰,沈翰在篮球场上奔跑着,头发有些乱,额头汗水密布,不时冲她得意而带劲地挥动手臂。
年轻的活力四射的沈翰像哈雷RF双排管机车,行动间碰撞着耀眼的火花,无与伦比的潇洒与激-情。
陈豫琛如愿看到宋初一神情迷离,眼角眉梢染上轻烟薄雾,不由的得意地瞟向季峰,却见季峰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心头一凛,本来打算就这么穿着的,不穿了,转身进了更衣室把衣服换下。
三人的眼光交缠罗雅丽看在眼里,趁着陈豫琛换衣服宋初一陪着季峰挑衣服的空当,罗雅丽走了出去掏出手机给吕颂打电话。
“吕颂,陈豫琛以前认识宋初一吗?我怎么看着他们不像是刚认识的人。”
“豫琛这次到G市来刚和她认识的,豫琛是美籍华人,在国外长大的,四年前才回国,我跟他在洛杉矶一起上的飞机,他在国内没有亲戚朋友,我不可能搞错。”吕颂肯定地说。
吕颂的话并没有让罗雅丽释怀。
本来只有陈豫琛不正常也可理解为陈豫琛暗恋着宋初一,因是性无能不敢开口表白只能强自压抑着,可刚才宋初一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对劲,那个时候的宋初一眼神飘忽迷离,不知想到什么,苍白的脸颊上浮起清浅的红晕,那一瞬间的潋滟风情,让她忍不住感到惊心。
罗雅丽表面洒脱,实则对陈豫琛志在必得。
罗家的女儿婚事都是用来增加家族筹码的,见多了堂姐们委屈求全强颜欢笑的生活,罗雅丽迫切地希望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陈豫琛虽然没有家族势力,可他本人份量足够,抓住陈豫琛她就可以摆脱嫁个不成器二世祖的命运。
看陈豫琛别扭又纠结,事事以宋初一为念的样子,罗雅丽很闹心。
季峰出现的恰到好处,罗雅丽决定好好利用。
大动作不能做,宋初一不会上当,不过,小动作使用得恰到好处一样能收到好的效果。
季峰还拿不定主意要买哪一件,宋初一拿了衣服在他胸前比划,罗雅丽走过去站在宋初一背后帮着出主意,一只手悄无声色地拉起宋初一的长裙裙摆挂勾到衣服模特的手掌上。
更衣室的门响起时,罗雅丽快走了两步指着另一个模特身上的仿唐风文化衫道:“我看着这件季先生穿合适。”
“好像还真的合适。”宋初一抬步走过去,裙子没勾实,不至于把她扯倒,只身体一个趔趄,季峰就在她旁边,见她身体微歪,当即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
陈豫琛从更衣室出来,恰好看到让自己刺心的一幕。
刚才还看着自己失神,转眼间就和季峰搂搂抱抱!
她的迷离潋滟的风情,是不是也在季峰身下绽放过?
脑中如雷鸣电击着,心脏在看不到的地方血迹斑斑,痛的陈豫琛无法自控地一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似火焚心
服务生过来接陈豫琛换下的衣服,陈豫琛避过她的手,缓缓将衣服挂回衣架上,动作平静轻缓,不疾不徐。
店里奇异的静。
陈豫琛的表情没有太大波动,季峰仍感到涌动的煞气和敌意,心中微微一动,怕惊扰了宋初一只能很快放开她,身体却不后撤,低了头亲密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没事。”宋初一摇头,尽管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朝前摔,下意识里她还是极快地直起身悄悄往右迈了一步与季峰拉开距离,跟着又说:“谢谢你扶了我一下,不然我扭了脚得摔倒了。”
原来是扭了脚季峰去扶她,陈豫琛紧握的手松开了,心头勃勃怒火突地就熄了。
激流暗涌消失得那么快,罗雅丽暗暗嗟叹,宋初一到底对陈豫琛有意还是无意?怎么会那么恰到好处不动声色地说了那么一句话打消陈豫琛的怒火呢?
怒火消了,陈豫琛看了看刚试穿过的衣服指名道姓问道:“宋初一,你觉得我穿着这套衣服好看吗?”
很好看!像沈翰一样好看。
宋初一抬头看看已换回浅色亚麻格子衬衫,棕色休闲裤的陈豫琛,点头后又摇头,说:“你穿那套衣服像换了一个人,还是穿原来那样的衣服合适。”
她不能再在陈豫琛身上寻找沈翰的影子。
“我觉得偶然换换风格不错,陈豫琛气质不呆板,穿这种狂野前卫的服装也显得品味不凡。”罗雅丽笑盈盈说,描着精致眼影杏核眼媚色流淌。
罗雅丽的话让陈豫琛很受用。
她虽然没说季峰气质呆板,可言下之意却表达得很明白。
“包起来。”陈豫琛递了银行卡给店员。
宋初一并不介意陈豫琛问自己的意见又不听,可看到罗雅丽满眼歉意看自己,心里不耐烦起来。
“我还是穿衬衣算了,不买了。”她的不快季峰感觉到了,当即抓住机会,笑着说:“初一,我们去给我家艺术家布置画展怎么样?”
跟季峰在一起怎么也比和罗雅丽打着机锋来得舒服,宋初一笑着应下,对陈豫琛眼眸幽幽黑黑深沉沉像无底海洋盯着自己的眼睛视若不见,朝他和罗雅丽微点头算是道别,利索地跟季峰一起走出稻草人。
宋初一以为季峰是看出自己不想呆下去随便寻的借口,见他车行的方向不是蓝海酒店,不觉奇怪。
“咱们去哪?”
“去我家在G市这边的别墅,我爸的画作还没搬到蓝海,我们去归置一下类别。”
“啊?”宋初一坐不住了,“你爸在家吗?”
“在家,不过,喊都不出他的画室的,不用紧张。”季峰温和一笑,侧头安抚地看宋初一:“咱们不和他碰面。”
刚才都答应了再推托不好意思,宋初一也便不再说什么。
季家的别墅在枫林路的晴翠园,小区绿化率近百分之五十,落叶灌木松树四季花木遍布,房子掩映在葱翠林木中,风景极是怡人。
即使不是家族主宅,季家G市的别墅仍装修得奢华尊荣,挑高约有五米的大厅上巨型水晶灯在白天也是流光灿灿,天鹅绒似的地毯软绵绵的走在上面悄无声息,宋初一微有些不自在,正想着用不用换拖鞋,忽听得季峰喊:“妈,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爸要开画展,过来看看。”季峰的母亲宁悦在沙发上斜坐着,姿态优雅漂亮,一头削挑得薄薄的短发甚是利落明快,脸上化着淡妆,唇色鲜艳明丽。
看到宋初一,宁悦有些意外,站起来走到宋初一面前上下打量:“这位是?”
“我同学宋初一。”季峰笑道。
“初一?你是初一出生的?”宁悦惊奇不已。
宋初一点头:“我是正月初一出生的。”
“你爸妈可真懒。”宁悦笑笑,说:“如果光听名字,我会以为是个猴崽子一样调皮的假小子。”
“阿姨真会说笑。”宋初一也笑了,季峰的母亲身上也有一股高高在上的贵气,不过,却没有高英的盛气凌人,甚至还奇异地给了宋初一温暖的感觉。
“嘴真甜。”宁悦伸手拧了拧宋初一脸颊,“太瘦了,不是在减肥吧?”
“没。”宋初一给她的亲昵弄得有些腼腆。
“那可是要羡慕死好多女孩子,公司里的小姑娘天天节食还没你这身材。”宁悦捏完宋初一脸颊去捏她腰肢。
“痒,阿姨你别掐我。”宋初一怕痒,腰肢更是敏感,给宁悦捏得整个人麻颤。
“我发现你不只生日特别,体质也很特别。”宁悦惊讶地大叫。
宋初一的体质是有些特别,当年和沈翰在一起时,沈翰每次刚亲上,手还没怎么动作,她就如冰激凌遇热融化般颤巍巍软呼呼的流淌,总弄得沈翰情难自禁。
宁悦这么一说,宋初一想到一些不该想的画面,脸颊腾一下红了,热热闹闹像盛开的桃花。
季峰看得痴了,霎那间如烈火焚身,炙热滚烫。
宁悦是过来人,察觉到儿子的心事,看了看宋初一,笑着说:“你去帮你爸的忙,初一,你陪我四处走走,带我看看G市的景点吃小吃。”
宋初一自母亲去世后,孤零零许久,宁悦亲切风趣,自是不会拒绝,笑着应了下来。
宁悦的穿着比高英还讲究,精致得宋初一这个外行人也看出是高级手工定制,人到中年了,她的身材仍很好看,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宋初一跟着她走出屋子,看到她打开院子里的悍马车时又意外了一次。
“阿姨,你竟然开男人才开的车?”
“什么车是男人开的什么是女人开的?”宁悦拿目光剜宋初一,语气里有得意和招摇:“在我们家里,我是男人,阿峰他爸才是女人。”
想像下季峰父亲听到这话时的表情,宋初一忍不住笑倒。
宁悦说是让宋初一陪她,其实她比宋初一还熟悉G市,两人在各商场兜兜转转,期间宁悦带着宋初一到首饰专柜转了一会儿,左挑右拣,试了钻石项链,又试戴黄金手链,耳环等等,然后,给宋初一和自己各买了一串标价一百八十元的檀木珠手串,把店员难受得摆了晚娘脸。
“她估计没想到,像我这样一副富婆样的人竟然这么小气,消费这么低端。”宁悦凑到宋初一耳边,用耳语的态度说着人人听得到的调侃。
宋初一再次笑得直不起腰来。
季峰的母亲真是国宝一样的女人,幽默风趣亳无架子,比同龄人还好相处。
这日逛了一下午,晚上又挨个在夜市的小吃摊买小吃,宁悦性情豪爽,也不给宋初一喝饮料,买了几听啤酒拧着硬要宋初一喝酒。
宁悦酒量好,宋初一却不行,喝得脸颊红艳艳的醺醺然。
夜里十一点多宁悦才开着悍马车送宋初一回蓝海。
宋初一进得房看到房间里雾燎烟熏混沌沌一片,餐桌上汤菜整整齐齐摆着,面对面两副餐具一动也没动过时愣住了。
陈豫琛坐在餐桌前,面前烟灰缸里烟灰积了不少,烟蒂十几个,看到宋初一进来,弹了弹夹在手指间的烟,又猛一下压熄到烟灰缸里,力道惊人像要将那颗烟头压成齑粉。
“下次不回来吃饭打个电话说一声。“他冷冷说,平平淡淡感受不到跌宕起伏。
忘记了,可是他不会打电话问一声吗?还是他打了自己没听到?
宋初一摸出手机一看,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按了开机键后,嘀嘀声争先恐后响起。
“在哪里?我去接你。”
“什么时候回来?”
“宋初一,回电话。”
……
满屏他的信息和来电。
宋初一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忘记了。”
“理解,沉在情网中的人眼里除了爱人想不起别的。”陈豫琛笑了,笑意达不到眼底,还停留在烟灰缸上面的一只手微微颤抖。
那只手修长美好,白皙匀称,和沈翰的手那样相似,宋初一恍恍惚惚中似是感觉到那只手的干燥温热和跳荡的脉搏,视线定在那上面再也移不开。
陈豫琛看看宋初一看看自己的手,猛一下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到宋初一面前,一双手铁钳似掐住她肩膀。
“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是男人,经不起挑逗。”他说,恶狠狠的。
——没要挑逗你,只是一时失神把你当我男朋友了。
宋初一一阵难堪,想辩解想扒开陈豫琛的手,微醉酒的脑袋却令她迟迟做不出反应。
陈豫琛黑邃的眼睛定定看她,一双手越掐越紧,许久后,左手还掐着,右手却从肩膀往下滑,抚过她细软的腰身,缠缠绵绵来到臀部。
“陈豫琛,你做什么?”宋初一惊恐地看他,想挣扎开,却被他一只手就轻易阻止,他的力量大到惊人。
他俯下头来,呼吸离她的脸颊越来越近,空气中里暧昧汹涌,男性的阳刚气息吹拂到宋初一额上,宋初一因醉酒本就有些醺然的脑袋糊涂了,敌意和对抗的意识越来越薄弱,视觉里烟雾似乎更浓了,迷朦中面前又出现了沈翰英挺俊美的眉眼,宋初一身体升起一股热,一声带着喘-息的低吟冲口而出。
“沈翰……”
陈豫琛笑了,慵懒的嘲笑,独特的冷笑,眼眸混杂了种种意味,仿佛刚喝了百年女儿红,馥郁芳香绵醇甘鲜,又像是喝的烧刀子,尖锐的烧红刀刃噬人的滚烫火焰。
“沈翰是你的前男友吗?对着季峰,你迷离时也喊沈翰吗?”
冷笑声像轻薄的刀片划开弥漫的烟雾,宋初一清醒过来,一瞬间羞愤欲狂。
迷峰迭嶂
“你是不是也对着季峰喊沈翰过?”陈豫琛再次问,握着宋初一肩膀的手狠狠卡进肉里。
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在陈豫琛脸上留下浓重的阴影,衬得他的五官线条更加明晰深刻,深邃的眼眸里妒火和欲-火交织辉映,触目惊心。
“无可奉告。”宋初一冷静了下来,漠淡地晒笑了一声。
自己固然失态了,可眼前男人有女朋友,口中说话也很爱他女朋友,他此时的动作算什么?
宋初一淡定地推开陈豫琛,淡定地进房拿衣服进卫生间洗漱。
跟陈豫琛同住的决定是错误的。
如果陈豫琛肯答应,她可以付还他新房装修的费用,她不想再和他一起同住下去。
如果他不肯答应呢?
要放弃那套房子,放弃抓住和沈翰的爱情吗?
倾洒而下的热水越来越密集,汇聚成蓬蓬雾气,水光雾影里沈翰缓缓出现,就在咫尺触手可及间。
宋初一伸了手揽过去。
她搂了个空,沈翰飞扬的眉眼消失。
宋初一仰起头,明亮的吊灯光芒刺得眼睛生疼,再怎么眯起眼也止不住涌动的那层水汽。
她撩拔起自己一身火就这么从容自若地抽身?陈豫琛咬着牙冲到卫生间门口,手举起了又收回缩成拳头,责问的话在涌到唇边后也咽下。
里面传出哭声,压抑的幽细的,像极小的轻薄的花瓣在水面上滑动,粼粼泛动的不知是波光还是泪光。
陈豫琛觉得胸口又开始痛了,收脏收缩紧绷,渐渐地疼得人双腿都站不住。
刚才不该说那种话羞辱初一的。
她迷朦时喊自己的名字,那是因为心中想的一直是自己。
他们当年那么相爱,恨不能把对方嵌进自己皮肉里一刻不要分开。
想着当年在一起的情景,陈豫琛胸腔闷炸,憋了许久的一口气血几欲喷礴而出。
跟她坦白,自己就是沈翰,大声问她,当年为什么要抛弃自己?这几年后悔抛弃自己了吗?
不!不能问,问了就再无转寰余地,她要是狠狠地推开自己,自己就连以另一个面目在她身边呆着都不可能了。
这五年无时不刻恨着她,逼着自己忘记,可再深的恨在看到她时都土崩瓦解,骄傲和自尊也敌不过想疼她爱她宠她占有她的渴切。
她不是嫌贫爱富贪慕安逸的人,虽然当年她和季峰偷偷摸摸在一起给自己抓到了才坦白才提出分手的,可,季峰对她一往情深,她最后却没和季峰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想到宋初一当年负情和自己分手也许有隐情,陈豫琛再也按捺不住,走到客厅一角抓起车锁匙。冲卫生间里的宋初一抛下一句“我有事出去几天”的话后,陈豫琛出了房间下楼上车。
宾利雅致离开了酒店停车场出了城上了高速公路往B市而去。
陈豫琛连着好几天不回酒店,宋初一也没机会找他谈不和他一起住的打算。
同居了那么多天,猛一下又成一个人,突然就空寂得可怕。
宋初一对自己的依赖性感到惊惶。
不过一个陌生的同住的人,竟然会感到不可或缺。
新房子的装修在收尾阶段,只需要买一些五金件,没有陈豫琛陪同宋初一也应付得来,晚上她看陈豫琛给的资料,白天为了排遣孤寂,也为了让自己适应陈豫琛不在的日子,季峰的邀约她都答应了,很多时候都和季峰呆在一起。
宁悦回季家大本营B市了,宋初一虽然没有再见过她,对她印象却很好,捎带着,跟季峰相处得也比以前在学校时还随意融洽。
画展都布置好了,这天季峰带着宋初一一起做最后的检查,在一幅油画前,他停了下来,指着画跟宋初一诉苦:“我爸的美术天赋我一点没继承到,说真的,对这些画作,我不懂得欣赏,你看,他们说这幅画飞鹰振翅欲动,山川河流挥臂呐喊,我就没感受到。”
宋初一忍不住笑了,季峰是一板一眼的人,非常缺乏美感,要他打理画展,还真是难为他了。
宋初一自己也很缺乏美感,她母亲喜欢绘画,浪漫出尘,当年母亲要她报考美院,她实在没那艺术细胞,最后彼此迁就进了与美术有点关系的建筑学院。
宋初一笑了会儿,笑容敛定在脸上,她想起沈翰。
沈翰跟她截然不同,他极有天赋,绘画设计轻松潇洒,日常生活里也很擅长打理自己的外表,他不需像季峰那样用名牌衣服堆砌品味,随意间的搭配,或是一块明丽的方巾装点,看着简单,就无限突出他的优质格调,留下深刻的耐人寻味的隽永。
“对了初一,罗雅丽好像对陈豫琛颇有好感,我看着他们倒是挺般配。”季峰见宋初一失神,隐约猜到她又在想沈翰了,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陈豫琛有女朋友。”宋初一摇头说。罗雅丽这几日来蓝海找过她,无比亲切随和,她懒得应付,借口要陪季峰也没招待罗雅丽。
陈豫琛有女朋友?季峰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陈豫琛对宋初一有意思。
“他女朋友是哪里人?”
“没听他说过,跟我们一样是建筑学院的,可能是他同学。”宋初一说。
季峰哦了一声,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哪不对劲,正想问陈豫琛是哪个建筑学院毕业的,手机响了起来。
打电话的是他的助理徐畅,徐畅在季峰还读大学时就由宁悦拔到他身边,是他生活和工作上的得力助手,季峰私事公事基本都交给他办,是上下级,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阿峰,我刚接到姚主任的电话,有人到QH大学建筑学院调查宋初一。”
“知道是什么人吗?”季峰脸色变得严肃,看了宋初一一眼缓步踱到大堂一侧去。
当年宋初一得抑郁症住进精神病疗养院的事,为了不影响她日后的生活,他动用了金钱和人脉封锁了消息,又在宋初一住疗养院期间每隔个把月就带着她到同学老师面前晃一晃,让同学和老师都以为宋初一和他同居着因而荒废了学业。
知情的只有班导和系主任,班导前年去世了,目前只有系主任姚梓知道。
“出面调查的是B市的蓝盾侦探社,我刚刚先联系了蓝盾的负责人,他为客户保密不肯泄露信息,只是告诉我,对方很有来头,给了他二十万让他调查宋初一最近五年的一切,还承诺,若调查得仔细真实,结束后再付二十万酬劳。”
四十万买宋初一最近五年的经历!
会是谁呢?
如果沈翰没死,那除了他再没别人,可是沈翰已经死了。
会不会沈翰没死?季峰觉得有可能,那年宋初一和沈翰分手后,沈翰就没在学校出现过,沈家来人替他办了转学出国手续。
如果死了,沈家还办转学出国手续岂不是多此一举?
沈翰会不会因爱生恨伤害宋初一?
季峰给蒋次友打电话。
“我比你更希望沈翰没死。”蒋次友嗓门很大,他是削尖脑袋往上钻的人,母族式微没有助力,为了在家族中立足,对季峰这样虽是同阶层却地位在他之上的人很友好,听得季峰犹疑,当即说:“沈翰的外婆是我妈的一个远房姑姑,一直有来往,我制造机会带你去和沈翰的外婆见面,你自己打听。”
“麻烦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随时可以带你去,你说个时间。”
季峰看向宋初一,他很想现在就落实这件事。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沈翰有多爱宋初一,他当年看在眼里,不敢掉以轻心。
宋初一看季峰走到一边避开自己通电话,远远看着他,见季峰视线朝自己投来,便打手势告辞。
季峰点了点头,顾不上留,目送宋初一走远了,急切地对蒋次友说:“我现在就有空。”
蒋次友很爽快:“那你开车到我公司来接我,咱们现在就去,沈翰的外婆老家就是G市的,退休后回来了。”
似近还远
宋初一离开画展直接回了酒店房间,开了房门进去听到寂静许多天的厨房有声音时愣了一下。
“回来了。”陈豫琛扭头看了她一下,神色平常,那一晚的失态像是从没发生过,“去看会电视,晚饭很快就好了。”
他回过头继续忙碌,将三文鱼薄薄地切片,用调料拌好,又拿起一个红萝卜雕花做拼盘装饰。
宋初一怔怔看着,陈豫琛跟沈翰肖似的背景修长挺拔,身材比例匀称,侧脸线条赏心悦目,漂亮的一双手像做艺术品一样把红萝卜雕琢出一朵别致的五瓣梅花,又用黄瓜雕了一只翩翩起舞的绿色蝴蝶放在梅花旁边。
雅致和动感交织,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他和沈翰不一样,沈翰是温柔中隐藏着霸道强势,而他看着霸道悍然,却于无声处流淌着缕缕柔情。
他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两人感情很好吧?那一晚他为什么会失态呢?
宋初一甩了甩头,将无关的猜测甩掉,跟陈豫琛说自己的打算。
“陈先生,我觉得男女合住不方便,请你谅解,我把装修的费用还给你,你另外买房子,可以吗?”
陈豫琛拿刀的手抖了一下,一滴鲜红的血珠落到红萝卜雕成的梅花芯里。
“我很抱歉,那天晚上失态了,给你造成不愉快的心结。”他打开水龙头,把手指伸过去冲水,哗哗的流水声里他的声音有些含混,宋初一凝神静气才听得清,“那房子咱们一起一砖一板买来装修的,从粗糙的土坯房到地面平滑,到墙白窗明,我舍不得,你就允许我住一段时间吧,不用很长时间,就三个月,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