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没料到姜糼容退避得太快跌落山崖。
差一点就弄死一条人命,薄李氏惊怕不已。

白氏忧的却与薄李氏不同,她比薄李氏心计多,先前见突然遇上刑部的人,就有心让计划不要实行了,奈何众目睽睽,心腹丫环婆子又都在后面,自己要出面使眼色让乞丐停下来又不能够,只能干着急,此时见季唯救上姜糼容后,面色沉沉直盯那个乞丐,暗暗叫苦不迭。

季唯朝那个乞丐一步步逼近,一想到刚才稍迟得一迟,姜糼容便会落进崖底尸骨无存,心里就恨不得将那个乞丐碎尸万段。
他最不屑严刑逼供的,但今日此时,他决定违例。
“大人,那女子是自己掉下山崖的,与我无关……”那乞丐见季唯双眸阴阴沉沉寒如坚冰,吓得不停后退。
“是么?”季唯淡淡问,拔过身边一差役腰间的佩刀朝路侧一棵小树挥去。
他不是武者,然而怒气使力气暴增,那棵小树被他一刀斩断,分成两半,上半身砰一下横倒到山路上。
“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乞丐吓得面色惨白,退得更快了。
“身为朝廷命官怎么了?”季唯嘴角微微上挑,带着迷人的笑意,双手挥舞着大刀,耍杂技一般步步进逼。

雪亮的青锋映着鲜艳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妖异,仿佛在说你不是说那女子是自己掉下山崖的与你无关吗?本官也没做什么,你是自己掉下山崖的。
背后就是万丈悬崖了,那乞丐两腿哆嗦,一阵水流从他裤裆漱漱洒下。
“大人,我招供,我是受人指使的。”

扑通跌跪的声音如丧钟,白氏迫切地往薄李氏靠近过去。
“姑奶奶,你让谁和这些乞丐联系的?在后面车上吗?”

“我奶娘翁妈妈,就在后面车上。”薄李氏懊丧不已。
她只是指使人让姜糼容出丑,又没出事,不需被治罪,可这事定会张扬开给吕风知道,吕风是个疾恶如仇的人,自己行这样阴私的事,落在他耳中……薄李氏想到在少年时的情郎心中自己变成一个心胸恶毒狭窄的妇人,就急得要掉泪。

那乞丐已经招供了,季唯在问他指使他的人什么模样,薄李氏眼里终是忍不住落泪,花枝颤抖。
白氏看了看她,薄李氏和吕风私奔时,她已嫁给李宗权,薄李氏和吕风的事情知晓的,心念一动,站了出来,大声道:“我指使的。”

这件事本就是白氏谋算的,她的说辞自没有破绽。

事情看着不小,其实不大,白氏是五品郜命夫人,李逸目前官虽小却是天子近臣,追究下去并不能拿白氏怎么样,姜糼容心念电转,推开高夫人,朝季唯行了一礼,道:“季大人,此事是侯府家事,就不劳衙门插手了。”
高夫人听得姜糼容说不追究,嘴唇蠕动了一下没反对。
让衙门治丢了侯府的脸,又不能治狠,还不如找丈夫主持公道。

放过白氏?怎么可以?可是,白氏和乞丐的说辞一致,只是要使姜糼容出丑,方才的情景众人都看在眼里,姜糼容虽有生命危险,可那是她失足掉落悬崖,不能治白氏和乞丐谋杀之罪。
辱人面子没有惩处的相关律例,侯府和李逸的面子摆在那,抓了白氏上衙门连打一顿棍棒都不能够。
只是申斥一番没有意义。
季唯默思了一下点了点头同意。
不追究白氏,那个肮脏的乞丐却不能放过,当场命差役带到衙门关禁半月。

这么一耽搁,时已近午,再上山下山时便天黑了,姜糼容摔下山崖时,身上的衣裙也弄脏了,高夫人去和韩夫人薄李氏商量,打算不去三仙庵了。

差役揪了那乞丐到一边去了,耳畔风声呼啸,方才的恐惧此时更清晰,季唯看瑟瑟发抖的姜糼容,视线几番移开又回去。
姜糼容见他看自己,猛想起还没向季唯致谢,忙道:“多谢季大人相救。”
因为寒冷也因为害怕,牙齿打颤,声音含混不清。

季唯心里很想紧紧抱住眼前娇小的身体,给她力量给她热源,脸上却一点多余的表情没有,淡淡道:“职责所在,些须小事不足言道。”

公事公办的声音冷得要冻死人了,姜糼容腹诽:咱们多少有点儿私交吧?用不着这么打官腔吧?

像是回应她的不满,季唯凑前一步,小小声道:“我刚才瞥得白氏和薄李氏神情不对,这事恐怕是白氏替薄李氏顶包的,或者这事是两人合谋,让你姨妈回去后别穷追不舍,省得招你姨父讨厌。”

沉暗的天空,因他的低语变得灿烂,姜糼容心中的恐惧因他体贴的话语略淡的,看着季唯,难过地问道:“我姨父偏心白姨娘你也知道?”

这又不是秘密,何况李逸是天子近臣,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在朝堂中风头甚劲,同在官场哪能不知?
妻妾争宠是内宅的事,一个大男人不便说什么,季唯抓紧时间问起自己挂怀的:“孟沛阳有没有再纠緾你?”
“有。”姜糼容觉得很委屈,嘟着嘴,用连自己都不自觉的撒娇口气道:“狗皮膏药似的,撕也撕不掉。”
“孟沛阳爱玩爱闹,却不是不懂分寸不知进退的人,怎么就对你这样胡搅蛮緾呢?”季唯喃喃,像问姜糼容,又像是自言自语。

谁知那家伙发的什么疯癫病,姜糼容正想向季唯讨主意,高夫人回来了。

礼貌地谢过季唯后,高夫人拉着姜糼容上了同一辆马车。

车队后面的作前面回城,不上三仙庵玩了。
车轮子滚动后,姜糼容赶紧和高夫人说回去后别追究白氏,白氏是替薄李氏顶包的。

“难道就让你白受惊了一场?”高夫人很不甘心,甥女方才差点跌下山崖丧命呢。而且,不追究,显得她这个正室忒好欺负了。

姜糼容也很不甘心,好不容易抓到把柄不用太浪费了,可是追究不了大责任只扑腾几个小浪花还不如做宽容大度样。
何况李宗权也许会和白氏离心情疏爱淡,对自己妹妹却不可能责备说些什么的。

“不如这样,姨妈,你也别和姨父说什么了,我回府后就病了,然后你到处请大夫来给我看病没治好,就请和尚大师来念经什么的,传扬开让人家都知道我因为受惊吓重病不起。”姜糼容道。

“有道理,用人言唾沫来杀她,让李逸因为这个恶毒的娘抬不起头来,让你姨父就算爱她也不能再表露出来。”高夫人连连赞同,眉头一皱又摇头:“大夫好收买,只是薄太医那里不好忽悠,你一直病着,你姨父会让他过来给你诊脉的。”

薄染衣的爹这个太医亲戚是个麻烦,姜糼容思索着,忽一下坐直身体,两手狠攥着衣袖,快把袖子扯裂了。
假孕和假落胎脉象的药定不是寻常的药物,上辈子陷害自己的那人,会不会是有个太医爹爹的薄染衣?

“糼容,怎么啦?”高夫人见她突然失态,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姜糼容摇头,揉了揉额头道:“姨妈,要不咱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先什么事都不要做吧。”
敌在明已在暗,防不胜防,那假孕的阴招再来一次,自己就百口莫辩了。
暂时先按兵不动,不要把敌人逼得太急,揪出那个阴险小人再来个一网打尽罢。

姜糼容想按兵不动,季唯却不作如此想。
人言可畏这一招他比姜糼容还先想到,不能用刑法惩罚白氏,那就用软刀子杀人。
当然,他会做得所有事都与姜糼容撇清,让姜糼容和高夫人在李宗权面前是清清白白的。

下了三仙山后道路通畅,季唯带着刑部的人从后面越过李府的车队先进了城,在他隐隐约约的授意下,刑部的差役变身大嘴巴长舌妇到处宣扬,姜糼容一行人还没进城,李宗权在府里已听到下人从外面传回来的纷纷扬扬的议论。


18、第十八回


白氏在回府前,半点不害怕李宗权知道她找人折辱姜糼容的事。
李宗权对高夫人寡恩薄情,对高夫人的娘家人捎带着也只有情面儿工夫,白氏认为他不会为个不相干的亲戚发怒,更何况她面子上是替薄李氏顶包。

一行人刚进府,管家婆子就过来传李宗权的话让她们到正厅去。
进正厅看到立在李宗权旁边的粉妆时,白氏粉面微微变色。

意识到粉妆没有一起去三仙山,白氏脸色变得愈加难看。
她再美,年龄摆在那里,怎么也及不上正当花期的粉妆,粉妆长得漂亮,不用使媚,只静悄悄立在那里,看人时眼波儿流转,就能把男人的七魂八魄全都勾走。

白氏给这么打击了一下,李宗权问她姜糼容被乞丐骚扰是怎么回事时,她的温柔淑静没有保持住,扬脸道:“是妾做的,虚惊一场而已,侯爷拿此大做文章,是不是有了新人要处置旧人了?”
往日她千般娇媚万种温存小绵羊一般,突然化身刺猬,李宗权眼直了直,跟着暴跳起来。
“只是虚惊一场?你知不知道外面传遍了?你让子扬在同僚面前怎么抬头?御史言官会怎么参他弹劾他?”
“外面传遍了?”白氏在季唯面前认罪之时心中算计好是侯府家事翻不起大浪的,闻说传遍了还影响儿子前程,登时愣住,片刻后委屈伤心地哭泣起来。
“老爷,这事是姑奶奶使人做的,妾怕姑奶奶在姑爷面前难做才出面认下,姐姐好毒的心,居然将此事外传弄得影响到子扬的前程。”

白氏给粉妆打击得脑子不清醒了,说话都不经过大脑。
李宗权听得她前面那句是替妹妹顶罪的,气立时消了还心疼后悔错怪了她,听得她后面那句告高夫人状的话,刹那间怒火攻心。
“诬蔑的话你说得蛮顺溜的,你们同路一起回来的,琴心的马车停过吗?你想闹的琴心不能忍受与你对簿公堂吗?这是怕子扬的脸还没丢光吗?”

一行人一路回来的,高夫人的马车在她们后面,根本没停过,白氏猛醒过来说错话了,她也不辩解,只眼里涌起了泪光,幽幽然看着李宗权,忧愁莫名,哀伤委屈。

知情的人像韩夫人不会特意去宣扬这事,外面传遍了?姜糼容低头暗想了会儿,知是季唯传出去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意外。
实在想不到季唯那样一板一眼的人,也会做这种事,又有些迷糊,季唯这么做是替自己出气吗?

眼前白氏在朝李宗权放电少儿不宜,姜糼容未出阁的姑娘应回避的,但是机会难得,怎么着让李宗权更恼了白氏才行。姜糼容想着对策,忽然看到粉妆在朝她悄悄打手势,明白过来,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歪倒过去。
“小姐。”粉妆惊叫,张开双臂扶她,没扶住,连自己也跌倒了,不偏不倚,落到李宗权身上。

娇香软玉突然入怀,李宗权一时间呆住,粉妆挣了挣想站起来,没站直,半道上又跌了下去,这回跌得更准,整个人趴李宗权怀里了。

白氏就跪趴在李宗权膝前,见状先是一愣,接着尖叫了一声,风仪尽失,十指作鹰爪状往粉妆脸上抓去。

这十指抓过去,粉妆那张脸就废了,姜糼容惊得飞快冲过去,那头李宗权微一迟疑,抱住粉妆把她的脸按进自己怀里闪避白氏爪子。

李宗权也只是按了一下就推开粉妆,白氏多年独宠惯了,见情郎竟搂着一个外人避开她,醋火突突的似往上烧,姜糼容冲过来没撞上白氏,恰扶住被李宗权推开的粉妆,不敢再生事了,拉了粉妆,招手高夫人急忙退了出去。

“太好了。”出了大厅,离得稍远些,高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夸粉妆:“好样的,再加把火,不怕老爷不冷落她。”
姜糼容却摇头,拍拍胸膛有些后怕道:“不行,以后再不要这样了,刚才那一抓真落到粉妆的脸,好好的美人儿就破相了。”
“不是没有吗?”高夫人有些不以为然,才想继续说,婆子来找她禀报家务,便走了。

姜糼容在高夫人走后对粉妆道:“就这么止住,以后你不要再到我姨父面前露脸。”
“侯爷只是对白姨娘有些许不满,还没离心。”粉妆低声反对。
“还没离心也不能让你再冒险。”姜糼容坚定地摇头,拉起粉妆的手轻拍了拍,“咱们不能为着治别人贴进自己,留意着,有喜欢的男子,品格好的,我想法子替你周全,别留在这府里受暗算。”

这话姜糼容说过多次,粉妆呆呆看姜糼容,苦涩地道:“小姐,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不敢再存奢望。”
“那算得了什么?谁没个行差踏错的,况我看着,也不是你的错,环境所迫罢。”姜糼容挥手,要安慰粉妆。脑子里急切找例子,还真给她想到一个,“你看戚晚意,比你的过失更大呢,嫌贫爱富毁亲悔约私德有亏,韩夫人还不是很喜欢她想娶她做媳妇。”
姜糼容说到此处蓦地顿住,她发现粉妆的眼睛亮得惊人。
粉妆难道喜欢孟沛阳?

孟沛阳那人虽是轻浮浪荡油腔滑调,可听着并没有去过花街柳巷胡来,抛开私怨来看,也是很不错的一个男子,那韩夫人又有些左性,看起来不易相与,其实很容易拿捏住。
前世若不是自己那个落胎消息使她发狂,在孟府也很安闲的。
孟云菲说韩夫人喜欢戚晚意做儿媳妇是因为戚晚意会按摩,治韩夫人的头痛,粉妆也会呢,一样可以用这一招攻克韩夫人。

可是,粉妆已失清白之身,这在古代是很要命的,而且,孟沛阳那厮虽然不招自己喜欢,然出身尊荣,国公世子啊,门第高得要令人仰望。

不过,事在人为,粉妆这么美,也许可以向孟沛阳施美人计,至于清白不清白的,还有门户高低什么的,粉妆若是能令孟沛阳那厮爱上她,这些就留给孟沛阳去想办法解决罢。

姜糼容想到能解决粉妆的终身大事,又能甩掉孟沛阳这个大麻烦,周身热血沸腾。
“粉妆,你喜欢孟沛阳吗?”
“小姐,孟公子喜欢的是你。”粉妆面有戚色。
“他和我就见了那两三回面,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姜糼容撇嘴,道:“我这里你不用管,我肯定不喜欢他的,你若是喜欢他,我可以帮你创造机会。”
粉妆深埋下头,芙蓉面浮起绯色,“那就有劳小姐了。”

声音虽小,姜糼容听到了,高兴得拍掌,正欢喜着,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正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孟沛阳。
“糼容,我听云菲说你差点落进山崖了,怎么回事?还好吧?”孟沛阳没有一惯的涎言涎语,表情很严肃。
“一点也不好。”姜糼容一看孟沛阳,就竖起周身刺,要掇合他和粉妆,勉强忍着没赶他,道:“白姨娘找人要整我的,刚才差点给她在我姨父面前倒打了一耙,幸好有粉妆帮我。”

孟沛阳抬眼皮看粉妆,抱拳一揖:“多谢你帮了糼容。”

姜糼容给他亲疏分明的态度噎个半吐,忍了忍,道:“孟沛阳,你会武功,能不能教粉妆几招,让她好保护我?”

孟沛阳微一犹豫,很快道:“好。”
“现在就教吧,我今天好累,先去歇息了。”姜糼容说完,脚步不停走了。

还好,这一次,孟沛阳没有拦她,姜糼容走了很远回头看,孟沛阳真个教粉妆习武了。
远远看去,孟沛阳样貌着实不错,头戴攒珠束发银冠,海浪纹银丝掐边的碧蓝色亮缎长袍,腰间镶金边玉扣带束出劲健威武,跟着他比着挥拳手势的粉妆一身淡紫色长裙,腰若束素,粉颊如花,好一对玉貌璧人。


19、第十九回


这日受了惊吓,姜糼容有些累了,回去后倒到床上歇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梦里身体似被无数钢针刺扎着,又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炙烤,鲜明的灼疼把姜糼容痛得整个人跳起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不知何时已点燃了灯火,一只小蛾儿张开翅膀朝光明扑去,灯罩堵住它的去路,它固执地围着火光盘旋,想钻过灯罩,扑住那令它向往的火光。

自己想报仇又回了京城,会不会和这只飞蛾一样是自投罗网?
姜糼容甩甩头,将颓丧的念头甩掉。

上辈子临死前季唯已破了案,如果自己把上辈子的案件讲故事一样讲给季唯听,不知季唯能找出凶手吗?

姜糼容要找借口去见季唯,翌日去给高夫人请安时表示昨日季唯救了她的命,要备份礼过去道谢。
“姨妈已经想到了,礼准备好了,就等你表哥回来给季大人送过去。”高夫人眉眼飞扬笑意难抑,颇有老树开花枯木逢春之象,面部皮肤看起来润泽许多。
李宗权给白氏下了一个月禁足令,并且,昨晚歇在高夫人房中。

让李昂去送自己就见不着季唯了,姜糼容摇头,附到高夫人耳边,悄声道:“姨妈,咱们回府前白姨娘害我的事就传开了,兴许是季大人让人宣扬出去的,这恩情不谢不成,表哥心里兜不住话,我自己去向季大人道谢比较好。”
“嗯,你表哥是藏不住话。”高夫人点头,复又皱眉,“糼容,季大人这么帮咱们,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看上我?”姜糼容愣了愣,摸摸自己的白包子脸,迟疑着问道:“有可能吗?季大人那么美,会喜欢上我?”
季唯那样的玉人会喜欢上一朵狗尾巴花?

高夫人看自己甥女一脸自卑相,不悦地道:“我家糼容最好看,眼睛大大,睫毛长长,皮肤多好,白白腻腻的,又光滑……”
高夫人说了许多,话说完了,觉得季唯如果不喜欢自己的甥女,实在是太不识货。

为了证明自己甥女的魅力,让糼容去季唯面前晃一晃令季唯动心很有必要。
但是让甥女一人去是不行的,万一季唯动心了采取行动,她的媳妇就没了。
“等你表哥回来,你和你表哥一起过去道谢。”

李昂外面朋友很多,最好的便是孟沛阳,一早起床就去孟府和孟沛阳比试拳脚,高夫人有经验,府里不见他,就使小厮去孟府找。
李昂过不了多时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孟沛阳。

“娘,糼容,沛阳带了礼物了,和我们一起去向季唯道谢。”

姜糼容听得扶额,表哥,人家追求你的准未婚妻,你还乐呵呵给牵线搭桥这是为哪般?

孟沛阳一本正经给高夫人行礼,也不等她发话,无视姜糼容的冷脸,无比开心地吆喝道:“云起,糼容,走啦。”
“走什么走,你才教了粉妆昨天下午一会儿武功,这就不教了?我和表哥去道谢,你留府里教粉妆。”姜糼容恶声恶气道。

“我拿了一本武功秘笈给她了,照着上面的招数练就可以了。”孟沛阳笑弯着眼,咧着嘴,靠近姜糼容,眼里泛着喜悦的泡泡小声道:“糼容,你不用试探我,再美的女人我也不会动心的,我昨天教她,是因为见你刚受了惊吓,想给你好好休息就没跟着你。”

谁是试探他,这位爷自我感觉真是太良好了,姜糼容气极,不和他说话了,大踏步往外走。

三人上了同一辆马车,李昂得了高夫人的令坐在中间,孟沛阳除了叽叽喳喳说话,倒是搞不成小动作了。

季唯的住处姜糼容去过,却不说,李昂和孟沛阳不是官场中人,她以为两人不知道的,不料上得马车,孟沛阳就告诉车夫地址。
“六品主事不是应该住宁安街那边的官舍吗?”李昂不解。
“我来前问过,错不了。”孟沛阳说得很肯定。

这家伙看着大刺刺,实际心细的很,姜糼容暗暗提高警惕,同时苦恼着,有孟沛阳这厮在一旁,跟季唯说不了什么,这趟白走了。

季唯昨日下午回刑部交差后回家,想起白氏和薄李氏的恶毒,高夫人在侯府如泥菩萨,姜糼容这个客居之人不知过得怎生艰难,心里七上八下难以安宁。
看到姜糼容,季唯心头没来由地雀跃起来,对姜糼容身边的两只苍蝇,季唯很反感,特别是孟沛阳,他特别想捻死他。

“我正要差人去找你。”季唯看向姜糼容,道:“昨日之事上峰说,即使不过堂,也得记录在案,你随我到刑部走一趟。”
“糼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上公堂,这不大好吧?”李昂傻眼了。
“不过堂不行吗?”孟沛阳皱眉,把手里的礼物盒打开。
晶莹剔透的一支两指宽的玉如意,季唯瞟了一眼,淡淡道:“孟世子,慎之若想要黄白之物,就不用住这样的房子了。”

几个人到了刑部,季唯却不进大堂,只往院部而去,过了中厅,拦住李昂和孟沛阳,道:“录案不相干的人不得在场,两位在这里候着。”
“不是说过堂吗?不用上公堂?”李昂和孟沛阳一起大声问。
“又不审案上什么公堂?”季唯看姜糼容:“跟我来。”

季唯带着姜糼容穿过两个门厅进了一间房间,靠右开的门,进门左侧临窗一张极大的书案,三面墙都是黑色木柜,冰冷坚硬刚强。

“这是我坐班办事的房间。”季唯解释道,一面回身把门闩插上。
“不是要过堂录案,你是带着我避开那个麻烦精?”姜糼容看这架式,明白了,高兴得跳起来。
“嗯。”季唯微微笑,风华绝世。
姜糼容看得痴了,猛醒过来,急忙去抹嘴角,还好,没有留口水。

季唯没觉得姜糼容花痴一样看他有何不妥,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到姜糼容身上,歉然道:“往日有地暖,今日休沐没人烧,也没有暖炉,你忍一忍。”
季唯一面说,一面学李昂的样子,把披风给姜糼容拢严实,又拉起她的小手揉搓。

姜糼容呆滞着,季唯的态度实在亲密得有些过了。
他不会是姨妈说的那样,喜欢自己了吧?姜糼容愣神间,季唯却皱起眉头。
那日看到李昂做的太少,除了拢披风烧炉子扶着人下马车搓手,还可以做些什么呢?

手给揉得热,脸也有些儿红,模糊里姜糼容不想抽回手,可给季唯干巴巴握着手也有些尴尬,姜糼容叫道:“季大人。”
“我名唯字慎之,你可以喊我慎之。”季唯笑道,又问道:“孟沛阳怎么还是一直跟着你?”

提起孟沛阳,姜糼容顿时生气了,嘴巴嘟得老高,本来圆圆的脸气得更加圆了,小包子变成大白馒头。
“那家伙癞皮狗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慎之,你帮我想个办法甩掉他。”

季唯很想捏姜糼容的白包子脸玩玩,看起来好滑好嫩,捏起来肯定好舒服。

“季大人,我和你讲正经事。”姜糼容半天不言语,不高兴了。
季唯回神,沉吟片刻,道:“孟沛阳从不上脂粉红颜之地,颇有好名声,又有国公世子的身世,京城里想嫁给他的名媛淑女不少,他对谁都不屑一顾,像这样死緾烂打不放的事从没做过,真是好生奇怪。”

“他说什么喜欢我性情直爽。”姜糼容气鼓鼓的,又收了怒容,学着白氏的样子小移莲步,娇滴滴地裣衽行礼,软绵绵道:“孟公子好。”

“你说,我如果对着他时这样子,他是不是就能没了兴趣。”

“有可能。”季唯忍不住笑了,爪子痒得厉害,很想去揉姜糼容圆鼓鼓的腮帮子,忍了又忍方忍住说正事,“你对着他时,火气怎么特别旺,跟你和别人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可能这样反而引起他的兴趣了。”
“我是想对他好脸色,可是……”姜糼容不讲故事了,说自己做梦,把前世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20、第二十回


因为是做梦,自然也不能讲当时官府介入了季唯亲自去问过案,并且在她临死前已经破案了,姜糼容只讲了孟沛阳死在她床上,然后她查出有孕,嫁进孟府后又莫名其妙脉象显示落胎了。

季唯收了笑容,专注地听着,办案时的他,眼里再渗不进任何杂质。

姜糼容讲完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里闪着探究的狐疑的光芒。姜糼容给他看得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扭了扭身体,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季大人,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