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糼容,你和季唯订亲了?”孟沛阳失魂落魄问道。

“谁说我和季唯订亲了?”姜糼容狐疑地看着他,忽而脖颈都透红,更显美艳不可方物,如蚊子哼哼般道:“人家来找你,你在那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说的极轻,羞意无限,烛影摇晃着,气氛旖旎起来。

孟沛阳见状,按捺不住朝大床走过去,姜糼容红着脸轻轻抬手,孟沛阳近时,她轻解了自己的罗衫,缓缓伸了手勾住他脖颈。

温香软玉在怀,又是心心念念之人,岂有坐怀不乱之理。

孟沛阳情动十分,姜糼容更是热情如火,柔软肢体如藤蔓纠缠上来。

孟沛阳口不能言,揽住,她更紧地缠上,他整个抱紧。

正是风华正茂渴念浓郁之时,干柴烈火,轰轰烈烈燃了。

孟沛阳神志昏匮,迷迷糊糊至行云布雨的紧要关头,腰身颤动哆嗦,麻醉过后忽然就清醒过来。

怀中哪有什么软玉温香,自己抱着的只是一床冰凉的素罗被。

孟沛阳捶了自己一拳头,下床喊来下人。

“给我拿几坛酒过来。”

醉生梦死几日,再醒过来时,外面服侍的人颤颤惊惊禀报,悦来客栈里有一位叶姑娘差人来寻过他好几回。

天!把叶霜都忘了,那日只给她十两银子,过了这许多天了,不知季唯有没有送银子过去。

孟沛阳一拍头,梳洗了急忙出门往客栈而去。

叶霜已离开客栈了,留了话给掌柜让掌柜告诉孟沛阳,她住到李府去了。

季唯不是说叶霜出现在人前于姜糼容脸面难看吗?怎么又给叶霜去李府住了?

孟沛阳不去李府,先去寻季唯。

季唯自己的宅子锁着门,孟沛阳寻到吕府来。

“季大人伴驾离京了,怎么?孟公子不知道吗?”吕风去上朝了,粉妆笑道,看孟沛阳面色泛青,眼眶青黑,暗暗解气。

糼容说她碰着孟沛阳身体有异状,也不知是不是与孟沛阳生死相关,粉妆那日急让人停了弄死孟沛阳,心中为失去大好机会怀恨着,此时孟沛阳送上门来,本是难得的好机会,可惜这是在吕府,孟沛阳在吕府送命,会给吕风招来麻烦的,只得作罢。

不能杀人报仇,便也言语上先出出气,粉妆捂嘴笑道:“糼容与季大人的亲事订得可真是巧,皇上恩旨,准糼容随着季大人一起陪圣驾南下出巡,这一路游山玩水,可真是畅快。”

姜糼容和季唯一起走了!

孟沛阳心中空落落的,夏日天气,烈日当空照着,他却觉得朔风凛凛侵肌裂骨,几乎要将他冻死。

问得季唯和姜糼容是今日刚走的,孟沛阳转身离开吕府,纵马急奔出了城。

他要追上季唯和姜糼容。

追上了又能怎样?姜糼容和季唯名份已定,他再死缠烂打,不只有失光明,还很招人厌,泼皮无赖似的。

孟沛阳先是疾奔,后来,马速越来越慢,到最后,散步似的任马儿晃悠悠走着,后来又沉默着调转马头。

孟沛阳与奉了皇命去接管命案的京兆尹左胜迎面遇上。

京城里各方势力雄踞,京兆尹为人若是太尖锐,易得罪权贵给各方参本,很难任得长久,皇帝委任左胜为京兆尹,看中的是他和稀泥的性情,重要案情他处理不来的,横竖上报到刑部有吕风和季唯。

左胜既没能力,遇到案子时动脑筋转给别人最灵活,孟沛阳恹恹着尚未看到他,他先看到孟沛阳了,经历过几宗案子,他对孟沛阳的能力甚是高看,当下高兴不已,大声打招呼:“孟大人,幸会。”

孟沛阳扫了左胜一眼,见他全副仪仗,杵作担架齐备,一看就是去接管命案,来了兴趣,问道:“左大人这是往何处去?为的何事?”

“前面发生命案,皇上命我去查察,孟大人若得空,一起前往如何?”左胜见孟沛阳过问,更加高兴,把暗卫传给他的季唯断案的辨析摸出来递给孟沛阳,“季大人先看过案发现场了,这是季大人写的案情分析。”

季唯看过案子了?看了为何没有一查到底?

定是跟着皇帝出发了没有逗留,想到季唯一路上和姜糼容眉眼传情,孟沛阳胸口闷堵,争强好胜之心更盛,不接左胜递过来的纸卷,傲然道:“左大人,一起走吧,不需看这个,我也能抓到凶手。”

看不看随意只要能抓到凶手便可,左胜见孟沛阳肯趟浑水,大喜。

孟沛阳看过现场后,得出跟季唯一样的判断,仔细检查过马车轮印,再从左胜手里要过那一块衣裾碎布后,他的脸色极是难看。

双驾四轮马车他家里便有,高壮孔武有力的男下人他家里也有,他家的下人衣衫用料正是靛蓝团花缎,他老爹跟盛鸣认识在嫌疑人范围中,他老爹卑鄙无耻地从盛鸣手里强索了叶霜,与盛鸣也有仇隙。

杀人的动机和条件,他老爹样样占齐。

孟沛阳胸口烧起闷火。

“左大人,我突然感到不适,告辞。”孟沛阳打马朝京城狂奔而去。

“喂,孟大人,等等……”左胜大喊,孟沛阳去势如风,眨眼已不见了。

“这……这案子到底怎么找凶手,你倒是说出来再走吧。”左胜跺足。

风从耳边呼呼地刮过,孟沛阳狂抽马鞭,马儿嘶叫着,撒蹄狂奔,快要把他颠下马背了。

若杀人的真是自己老爹,要怎么办?大义灭亲!

孟沛阳脑袋嗡嗡响着,快炸开了。

孟府有两驾马车,一样的双驾四轮,一辆是韩夫人在用,一辆是孟滔用,孟沛阳直奔孟滔常用的马车。

马车里有一股淡淡的绝算不上好闻的味道,孟沛阳那一晚绮梦里与姜糼容这个那个,醒来后湿了裤子,刚过去没几日,还记得清梦,情知自己老爹在马车里做过丑事,当下眉头紧皱,胸口的闷气却消散了。

命案看起来才发生一天,马车里这股味道不像是刚有的,也许指使杀人的不是自己老爹。

仅猜测不够,孟沛阳仔细检查车厢各处和坐褥。

坐褥不算脏,可摸着微有涩滞,不是刚清洗过的,抓起来到鼻边闻一闻,有异味,至少有十天没清洗过的。

将车厢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地看了一遍,孟沛阳长吁出一口气。

车厢没清洗过,也不见半丝血迹,看来,杀人抛尸的不是自己老爹。

打理马棚的小厮在孟沛阳方才策马狂奔过来时吓得退避到一边去,远远看到孟沛阳脸色转霁,忙走过来请安。

“公子要用马车吗?”

“不用。”孟沛阳跳下马车,要再次印证自己的想法,问道:“老爷昨日出府了吗?”

“没,老爷自前几日回来后,给夫人拘着,没出去过。”

韩夫人管束得狠,毫不避孟府下人耳目,固马棚小厮说话也没有避忌。

好的很,拘的好。孟沛阳微笑,又去牵马,准备出门去,得抓紧查出杀盛鸣的凶手,让季唯在回京后听说了,对自己不服气都不行。

跳上马背了,孟沛阳眼角无意间瞥到另一辆韩夫人用的马车的车轱辘,拉马缰的动作僵住。

京城里都是青石板路,可那辆马车的车轱辘却有泥巴。

城外才有泥土路面,那辆马车出城过!

孟沛阳僵硬地跳下马,僵硬地跳上马车。

马车厢气味芬芳,坐褥洁净清爽,薰香气息里皂子味隐隐。

“公子要坐马车?”小厮见孟沛阳到处摸,热心尽职的介绍,“这辆马车的坐褥套子什么的昨晚刚洗的,今日下午刚刚套上去,很干净。”

 


70、第六十八回

是很干净,孟沛阳咬着牙仔细检查,拆开清洗过的坐褥套子,他在里面的棉花垫子上发现一处指甲片大小的血迹。

动机证据齐全,自己的老爹真是杀人凶手,

怎么办,孟沛阳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

东莱时他可以把决定权推给季唯,他率性地叫嚷着要徇私枉法包庇叶霜。

因为他觉得叶霜很可怜,叶霜犯下的人命案是无心之失。

眼下他能问的却只有自己。

季唯不在京城中,所有的疑点他一清二楚,他可以将线索尽皆掐断,让左胜查不到他爹头上,让季唯返京后也回天乏术。

他甚至可以引导左胜查到别的人头上,完美的将杀人罪嫁接给别的人。

孟沛阳手指触上那一小块血迹,迟疑着……

清除掉这块血迹,就能保住国公府的声名,保住他的亲爹。

可随之抹去的,还有他的良知道义和信仰。

姜糼容说:“情可容法不能私!”

季唯道:“糼容若真犯了事,我不会法外容情,但是,我会陪她一起死。”

孟沛阳缓缓收回手指。

“把孟忠、孟肝、孟义、孟胆给我喊过来。”孟沛阳冷静地咐咐。

孟府里最是高大孔武有力的,就是这四个人。

孟沛阳在京城追查盛鸣的死因,姜糼容和季唯跟着皇帝的车驾到达延州,皇帝咐咐进延州城住宿。

姜糼容没有看到百姓山呼万岁百官叩拜的场面,大约皇帝出宫前已咐咐了不惊动地方官员,不住府衙不住官驿,一行人住的是客栈。

这时已是申时,一行人午膳没吃,停车后先用膳。

姜糼容早上随车驾时皇帝已进了马车,这时方得见到皇帝庐山真面目,皇帝着一袭簇新箭袖长衫,仪表堂堂,威姿赫赫,跟俊秀雅致,风采翩然的李逸站在一起,倒也蛮和谐养眼的。

太监杨公公打手势让季唯和姜糼容一起坐下陪皇帝用膳,离得近了,姜糼容见皇帝眉眼间竟隐隐的春情荡o漾,不觉呆了。

难道李逸竟然是攻,皇帝是受?

姜糼容这想法在皇帝拿起箸子吃饭时瞬间烟消云散。

皇帝吃饭那叫一个快啊,干净利落风卷残云,而一旁的李逸,细嚼慢咽不露齿不出声,优雅尊贵,标准的大家闺秀风范。

皇帝看到姜糼容乌溜溜的眼珠子在自己和李逸身上来回转,一点没有吃醋的味儿,也没有敬畏害怕惶恐的样子,心情大好,吃完了要搁下箸子了,随手就给姜糼容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道:“糼容表妹,这个做的不错,尝尝。”

姜糼容眼珠凸了,糼容表妹,叫的好亲热,皇上,你这是讨好表小姑子还是表小姨子?

李逸脸黑了,做男宠给猜到看出来是一回事,这么明目张胆的喊表妹昭告于人实在让他好难堪。

季唯脸更黑,用你吃饭的箸子给糼容夹菜,什么意思?间接亲吻吗?季唯不假思索便把那个狮子头夹到李逸碗里,然后给姜糼容鸡鱼鸭肉菜夹了满满一碗。

季唯的举动可说是极失礼极不给帝君面子,可是……这举动却又是极明白地表示了:皇上,你要关照体贴的是李逸不是我未婚妻。

皇帝给这一下打脸打得舒服无比,再一次感慨此次让季唯伴驾出行的决定实在是英明无比。

这一餐饭吃的电闪雷鸣,皇帝吃的快,瞬息工夫搁下箸子,其他人亦不敢慢,吃了个半饱便跟着放下箸子,李逸本来缓悠悠咀嚼着,看席上几人在那里眼观鼻鼻瞪心等着他一个人,只得也放下箸子表示吃饱了。

“季慎之,分头走走,了解一下延州民情和府尊官声。”皇帝咐咐道,这一开口,却又是雷霆霹雳帝威尽显。

一行人走出客栈,姜糼容自是和季唯一路,皇帝和李逸一路,刚要分道扬镳,远远传来一声洪亮的“子扬”叫喊声,眨眼工夫,一匹乌黑的骏马飘然来到跟前,马鬃毛飞扬,马背上的人高大威猛,喜形于色,笑呵呵看李逸,却是李昂来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李逸双手手指微颤。

“往南去天气越来越闷热,我怕太热你受不住,把你的凉玉枕给你送过来。本来还怕不知上哪找你们,这么巧一进城就看到了。”李昂解下背上的包袱递给李逸,这才得空向皇帝请安,刚半跪下去,皇帝笑吟吟扶起他,亲切地道:“云起,咱们年龄相仿,就喊我朱兄吧。”

“朱兄。”李昂本就不太在意规矩,从善如流,拱了拱手。跟皇帝打过招呼了,又跟季唯打招呼,姜糼容正想喊表哥,李昂笑看她,问道:“叶霜,听说你落了官奴籍,还好吧?慎之,你把叶霜赎买出来了?不声不响做好事,连我都不知道。”

自己像叶霜吗?怎么连表哥都认错人了?姜糼容摸自己的六角小厮帽,低头看看自己的青灰布衣裤。

她不知,此时李府里叶霜冒了她的名生活着,李昂先入为主,故认为她是叶霜。

“叶霜是谁?什么官奴?”皇帝好奇地问道,据李逸言语里听来,李昂一直和他争抢表妹,既然是心上人,怎么还会认错人。

“叶霜是一个和我糼容表妹长的很像的人……”李昂一五一十讲来,末了,悲悯道:“她很可怜,虽然脱了死罪,可是官奴也没比死罪好多少,她还那么年轻,本来遭遇就很不幸了。”

“官奴也可以脱籍,大赦天下什么的。”皇帝沉吟着道,和李昂说着话,眼角看李逸。

“可以大赦给叶霜脱奴籍?”李昂惊喜地大叫,拉了姜糼容扑咚当街跪了下去,“皇……朱兄,求朱兄给叶霜一个恩典。”

“快请起。”皇帝把李昂和姜糼容拉起来,摸下巴作沉思状,“特赦得有理由,子扬,你觉得找什么理由好呢?”

李逸暗暗咬牙,心中一万个不愿意给叶霜脱奴籍。

李昂从东莱回来后,没少提叶霜,他疼着姜糼容,宠着薄染衣,这两个都是亲表妹,自小一起长大的,也还罢了,如今凭空又添了个叶霜,教李逸怎咽得下那口怨气。

“子扬,你最有办法了,你想想有什么办法给叶霜脱奴籍。”李昂眼睛晶亮,直刺刺看李逸。

李逸给刺得眼睛涩痛,只要皇帝愿意,要特赦随时可找出理由,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还不是要让自己领她人情。

从老爹搞出栖凤台糟事皇帝替他擦屁股后,他这些日子人情债肉偿,每晚没停歇过,心中闷怒满腔,磨牙许久,不忍让李昂失望,压下怒气平静道:“皇上仁孝,为太后祈福大赦,也是一宗美事。”

“就依子扬的建议。”皇帝笑眯眯道:“杨公公,拟旨传回京城,朕为太后祈福,特赦今年落奴籍的官奴脱籍。”

“谢皇上隆恩。”李昂忘了大街上,拉了姜糼容跪下去,咚一声大力磕头。

膝盖好疼额头好疼,站起身时,姜糼容皱眉吸气,季唯忙把她拉到一边帮她揉推,倒没怪李昂,心道权当糼容还儿时喝叶霜血的情。

皇帝想着又卖了一个大人情给李逸,今晚李逸又得肉偿了,心情大好,笑着道:“云起既然来了,一起到街上走走吧。”

“也好,子扬这一走,不知多久才能回京,又得好长时间看不到他了。”李昂点头,把李逸手里的凉玉枕拿过来绑到自己背上,“这个怪沉,我来拿着。”语毕,看李逸额头微有汗意,抬头望了望天,道:“阳光太猛,朱兄,你们马车里有伞吗?”

“有的。”皇帝不知他问话何意,招手让侍卫拿伞。

侍卫拿了一把过来。

李昂展开高举挡到李逸头上,又道:“还有没有?女孩子家娇弱,再拿一把给慎之帮叶霜挡阳光。”

一面又对皇帝解释,道:“子扬身子骨弱,冬天怕冷,夏天怕热。”

李逸身子骨弱吗?皇帝有些不解,李逸在床上那个勇猛啊,除了外表温文尔雅,她真没看出李逸哪里身子骨弱。

看侍卫又拿来一把伞,把自己的马牵进客栈后院去了,李昂招呼道:“走吧,慎之,小心些,看好叶霜,叶霜,跟紧大家,不要离得太远了。”

皇帝说了让分头走了解民情的,季唯和姜糼容对视了一眼,跟在李昂背后走,不分路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着,皇帝暗暗咬小手绢,很想顶替李昂的位置自己给李逸打伞。

本来要了解民情打听延州知府的官声的,李昂这一加入,变成了纯粹的闲逛游玩,他一会儿买路边小摊上的吃食给李逸和姜糼容吃,一会儿买小玩意给他们玩,遇到街头卖唱耍杂耍的,就停下来听,赏一把铜钱,让表演杂耍唱曲逗李逸和姜糼容开心,又不时帮李逸擦一下汗扇两下扇子。

半下午逛下来,不止季唯,皇帝也大开眼界。

原来可以这样体贴关心人的。

夜幕降临时,一行人回了客栈,皇帝在考虑要不要让李昂也伴驾,李逸开口撵人了。

“大哥,你出来这么久,爹和母亲要担心了,快些回去。”

“嗯那我回去了,你路上注意身体。”李昂很听话,解下凉玉枕给李逸,跟众人招呼了一声便走了,皇帝都来不及留他。

“哪个姑娘得以嫁给你大哥,真是三生修得的福气。”进了房间,皇帝感慨不已道。

“那是自然。”李逸闷声道,狠狠地扯领口,他觉得胸闷得透不过气来了。

“朕会做的比他更好,让你觉得嫁给朕更有福气。”皇帝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一拍手,杨公公端一来一木盆水。

赶走杨公公,关上房门,皇帝把李逸推到床前坐下。

“子扬,从今日起,朕会努力做一个贤夫,现在我先来帮你洗脚。”

谁要你做贤夫,李逸在心中咆哮,只叫嚷不出来。

皇帝把他的靴子袜子褪掉,扶了他双足进木盆,轻重相济帮他捏脚板。

水温适度,揉捏的力道更是恰到好处,委实很舒服,李逸仰倒到床上,一滴泪从眼角溢出,无声地滑落进鬓角。

隔壁房间,季唯也在帮姜糼容揉足洗足,不过,气氛却有些沉重。

季唯和姜糼容同时发现了,李昂很体贴关心人,但是,他对每一个认识的女孩儿都很体贴,对男人却只是对李逸好。

“你说,我表哥对男女之事无感,会不会是对男人……”姜糼容有些说不下去,果真如此,她姨妈该多么的伤心。

“咱们到医馆问问。”季唯思索了片刻道。高夫人那么疼姜糼容,自己夺了她心仪的媳妇,帮她了解一下她儿子的情况很应该。

夏日里街上铺户关门晚,出了客栈走不多久,姜糼容和季唯便看到一家尚开着门的医馆。

柜台里面一个穿着白袍的人低着头在纸上写着字,姜糼容启唇正想出声,那人恰抬起头来,眼睛刹那间明亮无比,高喊了一声叶霜,奔出了柜台冲到她面前一把她箍进怀里。

“你认错人了。”姜糼容和季唯同时大喊,季唯力大无比,狠狠地将那人拖掰开。

“你不是叶霜?”那人痴痴看姜糼容。

“不是。”季唯寒声道,拳头攥得很紧,死死克制着方没朝那人揍去。

心上人当着自己的面给人搂抱,尽管只是眨眼间,也让人血液逆流。

那人又紧盯姜糼容许久,眼神从狂热渐至死灰,“你真的不是叶霜,你不是叶霜……”

他喃喃说着,眉宇悲意凝聚,愁苦如尖刃深深地刺进人的心口。

他是叶霜的什么人?姜糼容疑惑不解看季唯,却见季唯目光停在柜台上。

季唯在看柜台上的纸,上面墨迹未干,是那人方才在上面写的,那上面乱糟糟地写着叶霜、恨、报仇、禽兽不如、畜牲、不后悔等字,来来回回重复着。

那人失神许久,随着姜糼容的视线看到自己写的纸,猛一下便去抓揉那张纸。

季唯比他更快,那张纸离开柜台落到季唯手里。

“你为了帮叶霜报仇,做下禽兽不如的畜牲行径伤及无辜,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季唯厉声喝道。

“你胡说。”那人身体摇晃,苍白的脸更白。

“受害者已告上衙门,跟我走一趟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季唯冷冷道。

“不可能,她贵为国公千金,身份尊贵,一诺千金,她说了不追究,怎么还会闹上衙门。”那人神经质似喊着,两手痉挛抽搐。

国公千金?他说的是孟云菲!

畜牲!禽兽不如,这人对孟云菲做下什么恶行?

姜糼容愣了愣,倏地目眦欲裂。

那个天真烂漫纯洁无瑕的小姑娘被眼前这人以替叶霜报仇为借口强辱了!

姜糼容对着那人拼命踢打,满腔的怒火激得她很想把那人一刀子捅死了。

季唯把她拖开。

“把犯下罪行的经过写下来。”他喝道,没有再提要扭送那人去衙门。

那人是叶霜的未婚夫卫枫,卫叶两家同居东莱镇,两家都开着医馆,小镇规矩不多,卫枫和叶霜从小一起长大,卫父和叶父虽因是同行口角不断,看儿女互有情意,也还是给他们订下亲事。

盛鸣传播风言风语出来时,卫父要退亲,卫枫坚决不同意,不料卫父喊了人就上叶家辱骂寻事,他赶过去时卫父与叶父已在械斗中死去。

互为杀父仇人之子女,两人的姻缘化为流水,叶霜嫁了盛鸣做妾,卫枫离开伤心地东莱,在外飘荡了一些时日后,落脚在延州,靠祖传的医术开了医馆。

虽然离开东莱了,卫枫还随时关注着叶霜的消息,叶霜纵火被落了奴籍赎罪的事他听说了,正准备打听叶霜下落把她赎买出来时,孟云菲来到他的医馆求医。

韩夫人有头疾,以前有戚晚意帮她按摩,与戚晚意反目后没人帮她揉按,发作时痛不欲生。卫家祖传有治头疾偏方,卫枫在延州开了不长时间的医馆,声名已远远传开,孟云菲极孝顺,打听得卫枫会治头疾,专程从京城赶来求医。

卫枫已打听到叶霜随盛鸣到京城,听说孟云菲从京城来的,便跟她打听叶霜。

孟云菲口无遮拦,说了孟滔赎买叶霜欲强占叶霜的事,她极不齿自己亲爹,言语没有偏袒,连叶霜进府那日脖子上还包扎着纱布一事也说了。

卫枫听得心上人被逼得自绝守护清白,霎时间恨怒冲天,一时天良丧尽,攥住孟云菲头发,拿起柜台上割纸的刀片便朝孟云菲脸上狠狠划去。

他那时想着把叶霜仇人的女儿毁容替叶霜报仇,后来却悔了,觉得自己禽兽不如,每每想起孟云菲被毁容后,捂着脸双眸含泪看他,颤声问得原因后,低声道“我不会追究你也别说出去”,而后艰难地抬步离开,没有喊外面驾车的家人进来把自己扭送官府问罪时,他便自责悔恨不已。

只是毁容不是被强占身体,姜糼容怒火略淡,喝问道:“你伤了云菲脸上哪里?”

 


71、第六十八回

不是被强占身体,毁容可以想办法寻得珍贵的除疤药恢复如花容颜,姜糼容怒火略淡,喝问道,“你伤了云菲脸上哪里,”

“左脸颊到耳朵下方,约一指长。”

这么长,

这是孟云菲性情纯善温软,换了旁的女子,国公府千金哪容一个平头百姓如此欺辱。

姜糼容气得眼眶红了,看季唯,问道,“依例,可以将他怎么治罪,”

“三年牢狱,脸上刺字,终身剥夺行医资格。”季唯冷冷道。

“我不过划那么一道,怎么就那么重刑?”卫枫大叫。

“毁一个女子容颜还是小事?你刀子下去时,难道就没想着要付出代价吗?”

卫枫跌软地上:“给我先打听叶霜的消息把她救出来了再去府衙自首,可以吗?”

季唯眸光逡扫过卫枫,冷声道:“叶霜已脱了奴籍,你很可以不必挂心了,跟我上延州府衙。”

从延州府衙出来,姜糼容道:“要不是你看出来了,云菲就白受伤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纸张上的话语无伦次,他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我也不知道他做的什么事,攻心计套话的。”

“他和叶霜都不是坏人,就是太冲动了,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姜糼容叹道。

季唯没有说话,蒙蒙夜色掩住了他的倾城绝色,只余了一双眸子格外幽深。

医馆都关门了,要问诊也问不成了,两人径自回客栈,要踏进客栈大门时,季唯停了下来,很突兀地道:“他跟叶霜以及粉妆的爹极像,他们行事前都没想过后果,行事时都没想过事情做出来了,自己付出什么代价,他们其实一点也不可怜,下午皇上说特赦时,我想起东莱街上那一具叠一具的尸体,我很想开口奏请皇上不要给叶霜特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