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人放心,宁公子只是掉下来时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当场昏了过去,我已经替宁公子诊断过,没什么大碍,只要等宁公子醒来就可以了。”
宁彦亭长舒一口气,这才放下了心。
他送走了大夫,而宁朗则一直到天快黑了才醒过来。
当宁朗睁开眼睛时,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床幔,还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他的意识一回来,他便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也顾不得隐隐作痛的脑袋,连忙掀开被子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阿暖!”
守在门外的小厮们连忙扑过来按住了他,手忙脚乱地将他送回到了屋子里。
“少爷,少爷您冷静一点,您的伤还没有好,大夫说了,您要好好养着,千万别乱动。”
“阿暖!阿暖呢?我要见阿暖!”宁朗奋力挣扎,双目赤红,连小厮们也认不出来,只将他们当做是阻挠自己见到妹妹的敌人,动起手来毫不留情。“滚开!你们给我滚开!”
“少爷!小姐她不在家,您忘了,小姐她跟着夫人出门去了!”小厮连忙道:“少爷,您冷静一点,夫人离家之前吩咐了,让您待在府中,千万不能出去啊。”
“阿暖她……”宁朗一怔,总算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你说谁?夫人?什么夫人?”
小厮纳闷:“当然是大夫人啊,少爷,您连夫人都忘了?”
宁朗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了他半晌,才迟疑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更加纳闷:“少爷,我是青松啊,您连青松都忘了?”
“青松?你不是……”宁朗张了张口,忽然闭上了嘴巴。
“不是什么?”
宁朗没有理会,起身推开他站了起来,他站在屋子中央,环顾四周一圈,却发现这间屋子陌生无比,只是屋子里却还有许多他熟悉的东西。例如许多都是他在街边小摊上买的玩意儿,只是这些东西,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了。
宁朗低头看了看自己,却见自己穿着的是锦缎长袍,不是脏污的囚服。他伸出手,自己的手也与记忆之中有许多差别。
宁朗再看看周围小厮,一个个看着他目露担忧,可这些人不是都已经……
宁朗连忙抓住旁边的人,问道:“今年是天和几年?”
“天和十八年,少爷,您连这个都忘了?”小厮震惊地看着他。
“天和十八年?!不对啊,怎么会是天和十八年呢?”
小厮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其他人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那你们说的夫人是谁?天和十八年……难道我娘还活着?”
“少爷您在说什么胡话,夫人当然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呢!还好夫人不在,不然让夫人听到了这番话,少爷您又要被罚抄书了。”
宁朗怔怔地后退几步,扶着床坐了下来。
宁朗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剧痛传来,可他仍然还有几分不真切感。
他又问:“那阿暖呢?阿暖也活着吗?”
“小姐当然也活得好好的!少爷,难道你是做了什么噩梦?”
宁朗摇头。
那些日子,分明是他的亲身经历,那般记忆深刻的日子,刻入骨髓的懊恼和悔恨,就算是他重活一回也不可能忘记,怎么可能会是一句噩梦可以概括的?
重活一回……是啊!难道他现在就是重活了一回不成?!
宁朗眼睛一亮,又立刻站了起来,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
“少爷,少爷!您又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我娘,还有阿暖,你们给我让开,别挡着我的路。”
小厮们愁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少爷,您又忘了?夫人带着小姐出门去了,得好几天不回来,夫人临走时说了,让你待在府中,哪里也不能去!”
“出门去了?”
“是呀!”
宁朗焦急:“那她们去哪里了?”
“去云山寺,夫人打听到慧真大师回来,一早就带着小姐出门了。如今算算路程,说不定已经到了。”
宁朗只好将自己的激动按捺了下来,乖乖回了屋子里,在所有小厮的虎视眈眈之下,坐回到了床上。
而那一边,宁彦亭也听到了他醒过来的消息,连忙过来寻他。
“朗儿,你醒了?你觉得身体如何了?脑袋还疼不?”
宁朗闻声,霍地抬起头来,朝门口看了过去。
一见宁彦亭从门外走进来,他便立刻红了眼眶,又站起身来,朝着那边走了两步:“爹……”
宁彦亭一进门,就看到了他赤红的双眼,顿时一怔,眼睛下意识地往他包着纱布的脑袋看了过去。难不成这一摔,还将他儿子的脑袋给摔坏了?
却见宁朗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爹,你也死了?”
宁彦亭:“……”
宁彦亭又看了一眼他包着纱布的脑袋,将自己的手掌背到了身后抓着。
宁彦亭沉着脸道:“你说什么!?”
宁朗又说:“对,您死得比我早多了。”
宁彦亭:“……”
小厮们连忙扑了过去:“老爷,老爷消消气,少爷他才刚醒过来,一时还没清醒。”
宁彦亭心里什么心疼,什么怜惜,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什么也不剩下。
宁朗也总算是感受到了自己脑袋的不对劲。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小心碰到伤口处,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纳闷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忘了?”宁彦亭斜着眼睛看他。
宁朗诚恳地摇头:“爹,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彦亭哼了一声:“我和你娘不让你出府,你还偏要出去,大门走不了,还学会爬墙了?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以前请了先生也不肯好好学,如今倒好,爬个墙都能摔下来,你说说你,说出去还丢人!”
宁朗连忙点头应是:“爹您教训的事,爹,不如你将先生请回来,我重新开始学?”
“……”
这下,不只是宁彦亭,连小厮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要知道,宁朗一向懒惰,不但读书不好好读,拳脚功夫也不愿意好好学,从小到大,满心满眼都是玩乐,最不能耐着性子学什么东西。当初给他请的先生,就是被他屡次逃学给气走的。后来先生换了好几个,他一直不上进,宁彦亭也就只能放弃了。
宁彦亭稀奇地看着他,好似头一天认识一般:“你此话当真?真的要让我给你请先生教你功夫?”
宁朗郑重地道:“还要麻烦爹,再给我请个先生过来,教我念书。”
“读书?!”宁彦亭的声音猛地拔高,不敢置信地道:“你说的是真的,你还要请先生教你念书?平日里,你连书院都不愿意去,今儿倒好,还知道主动上进了?”
旁边的小厮们也是一个个瞪圆了眼睛,表情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只有宁朗点了点头,认真的说:“爹,从前是我想不明白,可如今我撞了一回脑袋,可算是想通了。我是宁家的长子,是阿暖的哥哥,以后还要撑起整个宁家,阿暖受了委屈,我还要帮她出头,若是我不好好上进,以后岂不是要连累阿暖?”
偏偏这么浅显的道理,他糊涂了一辈子才明白。
他是阿暖的哥哥,却让阿暖为他受苦受累,直到入了大牢,看着阿暖整日为将他救出来到处奔波,他才彻底清醒,可那时也来不及了。在被关在牢里的日子里,他无数次后悔过,若是自己能早早醒悟,也不会屡次三番着了别人的道,陷入最后那般境地。
阿暖那时已经有了身孕,肚子高高隆起,本该待在王府里好好养胎,却为了他屡次踏入阴湿的天牢。阿暖每回见着他,满脸都是疲惫,又为着救不出他而懊恼。可他却一点用处也没有,除了安慰阿暖,什么也做不了。
娘死了,爹也死了,亏他还是阿暖的兄长,最后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
可如今他有了机会,能重来一回,能重回到所有事情发生之前,一定要努力上进,早早成为顶天立地的兄长,能把阿暖护得好好的,不让阿暖受一点委屈,还有他的爹娘,重活一遭,他一定要让他们也活的好好的。他是家中的长子,长兄,是要撑起一家子的人。
宁朗坚定地说:“爹,以前是我糊涂,可我现在想明白了,你放心,明天我就去书院,我还要去考科举,我要去考状元,去当大官,以后让你和娘,还有阿暖,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宁彦亭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他仔细地打量了儿子许久,总觉得儿子的身上有了什么变化。
先有江云兰,后又有他,宁彦亭又忽地想起来自己方才进门时说的话,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是了,他和云兰都活过来了,万一老天爷看不过眼,将他的儿子也送回来了呢?
宁彦亭眼睛一亮,连忙正了正脸色,咳了一声,对小厮们说:“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少爷说。”
小厮们应下,陆续走了出去。
等他们一离开,宁彦亭便立刻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宁朗,希冀地问道:“朗儿,你……你也死了?”
宁朗:“……”
宁彦亭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爹……爹?!?”宁朗总算是反应过来,顿时大喜:“您……您也回来了!?”
“果然如此。”宁彦亭欣慰:“我就想,你一向冥顽不灵,我和你娘说再多的话也没有用,如今就撞了一下脑袋,忽然就知道上进,忽然就知道要护着阿暖了,我猜了猜,果然如此。”
“爹,您……您怎么会回来的?”宁朗连忙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我死了以后,一睁开眼睛,就回到了现在来,您呢?您也是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多久了?”
宁彦亭拉了拉他,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冷静下来。
宁朗连灌了好几杯茶水,才总算是恢复了镇定。
宁彦亭这才说:“我回来也没有多久,还是你娘回来的更早一些。”
“娘也回来了?!”宁朗大喜:“看来这回来的顺序,还是按照我们死亡的顺序来的了?那……那阿暖呢?”
“阿暖她……”宁彦亭话说到一半,忽地一怔,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震惊地朝着他看了过来:“你方才说什么?死亡的顺序?这和阿暖有什么关系?”
宁朗自知失言,连忙撇过了头。
宁彦亭却没有放弃,拉着他着急地问道:“你和我好好说,阿暖怎么了?我死了以后,难道阿暖也出事了?怎么会呢?阿暖一向聪明,咱们家里头只有她最明白,她怎么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你告诉我,阿暖是怎么死的?”
宁朗声音喑哑:“阿暖生产时大出血,没挺过来……一尸两命。”
最后四个字,宁朗说得极轻。
宁彦亭只感觉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砸在他的头顶,让他一下子失去了知觉,过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
“那你呢?”
“我那时入了大牢,还是安王派人来告诉我,我才知道这件事情……”宁朗满是懊恼:“爹,是我的错,是我没护着阿暖,您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宁彦亭沉默。
他又问:“那你是怎么死的?”
“我杀了人,被关入大牢,处了绞刑。”
宁彦亭又是一阵沉默。
纵观一辈子,他们一家四人活的糊涂,最后也不得善终。原本他还以为,阿暖这般聪明,即使是在王府之中,即使没有安王庇护,也能护得住自己,阿暖一个人,没有他们连累,或许还能过得更好,却不知连阿暖也因为生产失去了性命。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回,饶是他的阿暖再聪明,也没办法在这儿成功踏出来。
宁彦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他感叹道:“还好,我们都回来了。”
“是啊。”宁朗连忙点头:“爹,我回来了,你和娘也回来了,阿暖没有回来最好,也不会知道自己上辈子过得有多惨。爹,我要让阿暖这辈子快快乐乐,不会再让她受上辈子受过的苦。”
宁彦亭点头:“我和你娘也是这样想,你回来的晚,恐怕也还没想起来,我们已经分家了,和你二叔三叔撇清了关系,阿暖也是,你娘这次带她出门,就是去云山寺找慧真大师,让慧真大师帮忙,洗清她的名声。等阿暖回来以后,我们就给她定一门亲事,不会再给安王任何机会。”
宁朗不停点头:“是,我也是这样想……”
他的话忽然一滞。
安王这个名字好像是一个开关一般,让他在一瞬间忽然想起了许多事情。
他不曾有过的记忆在这个时候一瞬间全都冒了出来,争相往他的脑子里挤,往日种种事情历历在目,让宁朗想要否认都不行。
他的脸色顿时白了。
宁朗呼吸停滞了半晌,才恍惚地道:“爹,你……你刚才说什么……”
宁彦亭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这辈子,绝对不会再给安王任何机会。”
宁朗:“……”
宁朗整个人都白了。
他恍恍惚惚地说:“爹,我……我好像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锅锅:从前的宁朗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钮祜禄·朗
大猪蹄子:【啊哈!.jpg】
锅锅:……
钮祜禄·朗,也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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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小表妹》彭小仙
文案:
母亲是备受宠爱的长公主,亲爹是镇守西南数十年战功赫赫的定国公,骆听琴作为定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手握一把好牌,人人艳羡
眼看着要嫁进天家做未来的皇后继续此生注定的荣华,却横遭变故
定国公通敌被斩,大长公主投缳自尽,被抄家灭族的骆听琴关在天牢里再无人理会,成了痴傻的小疯子
跌落谷底的骆听琴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话
后来,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劫了天牢
再后来,骆听琴还是嫁进了天家做了皇后,被劫了天牢的裴隽捧在手心当做宝
第36章 第 36 章
饶是宁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 自己竟然会和安王称兄道弟。
先不提上辈子他与安王也是因为宁暖才开始有了接触, 只说安王的身份, 他就更没有能和安王接触的可能。可事实就是事实,就算宁朗不愿意承认, 他也不得不相信,
宁朗简直匪夷所思。
他自己就不提了,可安王一向瞧不起他——他说的是上辈子, 因为宁暖, 两人才互相认识, 安王看不起他只会给宁家惹事, 又屡次连累阿暖受累。那时候阿暖和安王才刚成婚不久,两人感情甚好, 他如往常一样行事浑浑噩噩,还去王府找了好几回阿暖, 让阿暖帮忙摆平。他去的次数多了, 安王自然知晓,那时安王看不过眼他总是给阿暖添麻烦, 还私底下将他找去, 教训了一番。
只是那番教训, 宁朗到底是没有听进去, 自此之后, 安王也很是看他不顺眼。他也是如此, 尤其是后来知道阿暖过的不好以后,他便恨不得将安王暴打一顿来出气。
宁朗都想好了, 自己重来了一回,不但不给安王任何接近宁暖的机会,他还要找个机会,将安王痛打一顿,出上辈子的恶气。
可他想的好好的,为什么这一睁开眼睛,自己就和安王成为了朋友?!
想起“自己”这两天和安王通信的内容,宁朗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昏过去。
他连忙扶住了桌子,只是脸色依旧惨白,比之刚醒来时还要苍白。宁朗仓皇地抬起头来,和宁彦亭担心的视线对上,他忽地呼吸一滞,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
宁朗勾起唇角,勉强笑了笑,道:“爹……我有一事要告诉你,只是你听了,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能打我。”
“什么事?”宁彦亭不解:“难道你还做了什么对不起阿暖的事情?”
宁朗嘴唇颤抖,不知道该不该应下。
宁彦亭只当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还安慰他,说:“上辈子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辈子才刚刚开始,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你想要挽回,想要对阿暖好,都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爹。”宁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安王已经去找阿暖了。”
“什么?!”
“是这样的,爹……”宁朗深呼吸了一下,才忐忑地将自己与安王交好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说完以后,他还急忙补救道:“爹,这些也不算是我做的,我睁开眼睛就已经发生了,要是我回来的再早一些,我是绝对不会再让安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宁彦亭忽然暴起,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你……你看看做的什么好事!”宁彦亭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双目怒瞪着宁朗,差点就要被气得背过气去。“我和你娘想尽办法想要让阿暖避开安王,尤其是最近几日,阿暖甚至连屋子也出不了,你倒好,你倒好……”
宁朗连忙扑了过去,拍着他的后背顺气:“爹,你别气,爹你消消气,现在我知道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和安王接近。”
宁彦亭却没有听他的话,连忙拂开他的手,起身站起来,匆匆忙忙往外走。
“爹,你去哪里!?”
宁彦亭暴怒道:“去云山寺,你捅出了这么大个篓子,还怎么安心坐得下去,还不快去云山寺将安王拦住,若是又让他见到了阿暖怎么办?!”
宁朗连忙拦他:“爹,我去,我去就行了,你待在家中,明天你还要上早朝呢。”
“你?”宁彦亭犹豫地看了一眼他头上的伤口。
宁朗满不在乎地道:“爹,你放心,这就是一点小伤,我哪回不磕磕碰碰的?还是阿暖的事情比较重要一些。爹,你等着,我现在就让人准备马车。”
“等等。”宁彦亭又叫住了他。
宁朗:“爹,我知道,从后门出,是不是?我多的是经验,不会被人抓到的。”
宁彦亭说:“不是,我让你骑马去,骑马快一些。你娘她们一早就出出发了,这都一天过去了,她们早已经到了云山寺,你要是坐马车,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到,不如骑马,天亮之前就能到了。”
宁朗:“……”
宁朗捂着脑袋,面上应了下来,心中又道:他爹可真没将他当做一个伤患。
好在宁朗本来就是小伤,一吩咐下去,底下下人立刻准备好了马匹,宁朗匆匆换了一身衣裳,趁着入夜就出了门。
如今还是宵禁,宁朗上辈子有不少避开守夜人的方法,又给城门的官兵塞了银子,因此很快出了城,快马加鞭朝着云山寺的方向赶去。
……
江云兰早早就派人定了间厢房,因此到了云山寺之后,便直接带着宁暖和下人在云山寺住了下来。
寺中还提供素斋,用过晚膳以后,也不宜在寺中多走动,因此天还没黑,宁暖便和江云兰待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了。
“阿暖,等到了明天,娘就带你去求见慧真大师,等见到了慧真大师,再请大师给你算算命数。”江云兰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可怜娘的阿暖,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以后一定要好起来。”
“娘,我不委屈。”宁暖道:“我在家中日子过得好好的,哪里会觉得委屈?”
江云兰更是心疼:“咱们还没分家之前,二房三房他们占了多少便宜,连宁晴也暗暗挤兑你,你怎么不委屈?阿暖,你总是这样,什么苦都自己咽下,你若是不说,娘怎么知道你心里有多难受?往后你要是受了半分委屈,你都要说,半分也要说成一分,你要会哭,会闹,这样才有人心疼你。”
“娘?”
宁暖怔怔地看着她,总觉得她说的不止是口中那么简单。
江云兰也的确想到了上辈子。
因为家人帮不上任何忙,反而还总是添麻烦,宁暖即使心中再难过,却还是一句也不会提。她将所有都扛着,他们糊涂,也将所有担子都放到了阿暖的身上。等到事后回想起来,江云兰便不住的后悔。
后悔的同时,她也忍不住在心中想,若是宁暖也会哭会闹,遇到委屈时大声说出来,被他们求到面前时也没有都应下,日子是不是能过的更好一些?
阿暖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可这也只是对外人,外人在阿暖的面前讨不到半点好处,唯独他们,仗着骨肉亲情拖累了阿暖,让阿暖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糟。
即使当初皇上赐婚时,安王对阿暖一见钟情,可赐婚来的突然,他们也不知道阿暖究竟是什么心思。那时接到赐婚的圣旨,宁家所有人都心怀鬼胎,她也是慌到不行,反倒是阿暖比她还要镇定,反过来安慰了她,一直到入了王府,都没有露出半点不情愿。刚入王府时,阿暖与安王是情投意合,日子蜜里调油,还借此洗清了名声,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誉。即使是后来,两人不知为何感情冷淡了下来,阿暖也还是王妃,王府的另一位主人,即使安王府中多了许多新人,也没有人能越到她头上去。
阿暖一向坚强,报喜不报忧,她也不知阿暖过得究竟好不好。只是设身处地想一想,在偌大王府之中,她身边连个孩子也没有,还与丈夫没了感情,还有那么多侍妾虎视眈眈盯着她的位置,日子过得定然是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看着阿暖的名声就能洗清,能很快和安王撇开关系的缘故,江云兰一想,就忍不住想得多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宁暖看她的眼神更是担忧不已。
“娘,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些?”宁暖拉住了她的手,不住地安慰道:“娘也是想多了,我怎么会受委屈,宁晴即使想找我的麻烦,可什么时候讨的到好处?娘,香桃没有和您说吗?上回我们在脂粉铺子里遇到了宁晴,她还被女儿坑了一把,买了许多无用的东西回去。”
提到这个,江云兰脸上也出现了笑意,“香桃回来就和我说了,阿暖做得对,那宁晴心里肯定气得很。”
一想到宁晴会有的反应,就连旁边的香桃也高兴了起来:“可不是嘛,可惜堂小姐已经不和我们住到一块儿,即使想看也看不着。”
几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三人一下子闭上了嘴巴,宁母又率先道:“此是佛门净地,谁敢在这里大声喧哗?”
香桃应道:“奴婢出去看看。”
她出去时带上了门,也声音隔绝在了外面。香桃离开了没多久,很快就又回来了。
“似乎是寺中来了一位贵客,就入住了咱们他不远处的院子,动静才传到了这边来。”香桃道:“只是到底是哪位贵客,奴婢也没有打听出来。”
宁暖两人听了,也没有在意。
云山寺是个出了名的寺院,平日里就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即使是皇宫中的贵人,也时常会来云山寺。如今更是有慧真大师回来了消息传出,京城里有人听了消息,自然也多的是人急匆匆地赶过来。
宁暖与江云兰又说了一番家常话,连外面的动静都没了以后,惦记着明日一早就要去求见慧真大师,因着早早就吹了灯歇息。
第二日。
山上的清晨还有些冷,因着不是在家中的缘故,宁暖醒得比平常还要早一些。寺庙中的床比家中还要硬,让她睡得腰酸背疼。
她没有多赖床,而是蹑手蹑脚起了床,期间香桃听见动静,迷迷瞪瞪挣扎了起来,生怕会吵到江云兰,因此也是轻手轻脚的。她去给宁暖打了水,自己也清醒了过来。
“小姐?夫人还没醒来呢。”香桃小声地说道:“夫人先前嘱咐了奴婢,让小姐不要乱走,等她醒来以后,就要和小姐去找慧真大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