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流井这一片新的井区,就在当初炸井那一片的位置。自流井的井里不仅有盐,还有气,乃是赫赫有名的火井。火井采盐的技术千多年前就已经成熟了,就算是有什么危险,也没道理会忽然之间出炸井的事情。
在沈无盐跟沈德这边,说法是条件不成熟,无法开采,可是归根到底,定然是这父女二人做过手脚。真正追究起来,最深的原因还是盐商们的利益纠纷。
沈德这边护着盐工,但是盐商那边苛责着盐工,加上这些个盐商不不顾道义,又协同着薛瓒搅乱四川盐场,现在沈德他们想要把这薛瓒跟刘家赶出去,还要加一把力。
现在林钰来了,帮他们加这一把力。
他的身份很特殊,跟林如海近,同时对盐事非常了解,只是旁人不知。
不过在平时的言谈之中,沈无盐也是察觉了一二的。
一面,她越发觉得林钰不简单,一面又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接触了一个比四阿哥还危险的人物。
在听了林钰的话之后,她甚至是愣了一下:“公子,怎么会想去插足盐事?”
不,准确地说是,想去当盐商?
这分明就是要借着沈无盐他们这边的力量,发展自己的生意,从而悄然进入四川盐场的意思啊。
林钰的条件是,这件事他帮沈无盐他们摆平,同时也帮着对付薛瓒他们,但是林钰在这里毕竟是一个外地人的身份,所以他希望沈无盐能够找到人帮自己代理在四川盐商这边的生意——最要紧的一条是,自流井那一片出黑卤黑盐苦盐的井区,若是有一日开出来,希望有他的一份。
甚至,若是沈无盐他们不嫌弃,他这里有三万多两银子,能借给他们独自开井。
先打出一片井来,赚上一笔,再将所得重新投入盐场之中。
四川井盐逐渐行销南北,早插上一脚,便早赚一笔银子,何乐而不为?
林钰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您的想法倒是别致,只是我不一定能答应。”沈无盐觉得这件事还是需要慎重。虽然对林钰算是知根知底,但是以一个公子哥儿的标准来说,林钰知道得太多了。即便是林如海是两淮巡盐御史,林钰所知,也远远超过旁人的估计了。
对待这样的一个合作伙伴或者对手,必须小心。
林钰也不多言,“那沈姑娘有了想法,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罢,他便告辞了。
此刻,那青色的小轿,又从楼下经过。
林钰看了一眼,又回去了,那个时候林如海正在拆信封,是一路从扬州那边跟着来的。黛玉往家里写的信——
林如海看他进来了,笑了一声,脸色又有些沉重,只说道:“方才来了位大人物,这四川的事情,真是趟浑水。”
盐政这一块儿,油水多,原本把持在太子的手中,四阿哥管着户部,空虚得很,要银子,管你是太子还是什么人,该给钱就要给钱。而方才来的那一位,却是八阿哥,这一位被人称为贤王,笑眯眯地跟你说话,却能让你觉得背后发寒。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他是要趁机做了太子啊……
只是康熙爷派八阿哥来处理四川的事情,又是个什么意思?
林如海只觉得圣心难测。
林钰眉头一皱,问道:“父亲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第九章 计成
自流井及其周边地区的盐场恢复出盐,是个巨大的好消息,只是隐藏在背后的,却是危机深重。
林如海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把八阿哥的事情告诉林钰,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扬州去。
四川这边的局面太乱,林如海始终害怕出什么问题,所以还是希望他早些回扬州去。
那路上发生的暗杀,他已经询问过清楚了,之前在扬州的时候也留了人手在查。林如海是个很能克制自己人,除非是情到不能自制处,都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并没有显得太在意此事,至少是表情上,然而他所作出的一切举动,无一不表明,林钰被暗杀一事他会追究到底。
林钰也知道林如海的担心,在这件事上他不好拒绝,只说等伤势养好便马上回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林钰这伤可一点不轻,虽然是好全了,但是随便找个大夫来说一句不宜舟车劳顿, 便能在四川这边多留几天了。
他若是现在就走了,沈无盐那边的回复可就没办法知道了。
更何况,现在局势还在晦暗之中,等到逐渐明朗了再走不迟。
他怀里揣着一把刀子,若不捅进薛家人身上,心里一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
于是事情就这样说定,林钰暂时留在四川,等到伤势好全了,大约一个月之后就走。
而林如海,也终于开始着手查事情了。
他这边对这一次的情况了解更为完全,薛家这边是太子的人,想要将四川盐政这边能捞到的油水完全地据为己有,可是八阿哥这边却是已经垂涎这块肥肉许久了。这一次看到太子这边出了事,便见缝插针地过来了。
最离奇的是,一向宠爱太子的康熙爷,竟然找了八阿哥来亲自处理这件事。这不是要挑起阿哥们之间的矛盾吗?这对康熙爷有什么好处?
八阿哥跟太子之间,肯定是有一场好戏要上演的,只是林如海在这里,位置就有些尴尬了。
事情办得不好,会被八阿哥以为是太子的人,办好了,那太子定然觉得他是八阿哥的人。
若林如海真是哪一边的人,那还真是好了,掐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可惜他没有一点朋党。
盐井那边递了请帖来,请林如海去新开的盐场看看。
一口出雪花盐的新井被打了出来,师傅沈德也很是高兴,盐商们也高兴,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虽然盐工们的工钱还没到手,不过眼看着林如海来了,这事迟早能解决,所以盐工们也高兴。
只是林如海回来就不高兴了,林钰过来问安的时候瞧见他一脸愁容,细细一想,便给点了一句话:“总而言之,皇上派您来那就是相信您,您只要把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地一本密折上给皇上,皇上有什么想法那就是皇上的事情了。至于四川这边的暗流,您只需要解决盐工那边的事情就好。更何况……盐政这边的事情太大……”
林如海摇摇头,只道:“盐政之事太大,连着几个月一颗盐都没出来,盐课自然也没了着落,那些个贪官污吏和勾结官员的盐商固然要遭到惩罚,可是我担心……这些个闹事的盐工也要出事……”
“父亲,法不责众,整个自流井就这么多盐工,都出来闹事了,难道还要全部杀光不成?”只是话虽这样说,林钰的心头也沉默了起来,事情还是要看皇帝是怎么想的。真要是杀光了,整个自流井就成了死井,若不杀几个以儆效尤,日后人人都这样起来闹事,这大清江山指不定成什么样子呢?
这一来,林钰总算是知道沈无盐的目的了。
只是……
不,不对——
沈无盐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这样起来闹事有风险,沈德一直是隐藏在背后的,从来没有出面挑起过事端,别的事情都是盐工们自发的,对沈德这边,是没有任何的影响的。即便是皇帝想要处理,其实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沈无盐背后就没有什么靠山了吗?
林钰这么一想,又心惊了起来。
他跟林如海这边说完,林如海倒是想到了一个人,总觉得在这次四川盐政的风云之中,这人是看得最清楚,也抽身得最干净的,看似是处于局外,其实有一种……万事万物都在其掌控之中的感觉……
当初这一道圣旨,可是四阿哥传下来的,这位爷也不是什么善茬。
在跟林钰聊的这一会儿,他已经大略地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这边林如海的事情按下不表,查案巡盐等事自不必说,倒是林钰这边终于又接到了沈无盐那边的消息,等待着林钰的,是一场意料之外的摊牌。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无盐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依旧是在这个茶楼,下面还在唱戏,不过他们坐在稍微隐蔽一些的位置,沈无盐今天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衣裳,蜀地多美人,沈无盐若没脸上这一道疤,兴许也是深闺之中的大美人,只可惜现在是抛头露面,倒比个男人还精干。
她道:“账册可以给你,你所说的我也能够答应。不过想必公子也猜到了,我不是一个人,我背后的那一位,对您不一定没有要求。”
背后的那一位,这样的话一出来,林钰顿时觉得有趣了。
他仔细地分析了宫中的形势,太子是屹立不倒,八阿哥则是风头正劲,大阿哥跟三阿哥还在互掐,至于四阿哥一向是个低调的,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倒是之前见过一回……
见过一回?
林钰脑子里灵光一闪,该不会是……
沈无盐一笑,道:“机缘巧合,若是能达成我们双方的目的,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林钰手指叩击了一下桌面,敛着眉,却轻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这一回,倒是沈无盐脸色微变,她没想到林钰答应得这么干脆,这样不经过考虑的回答,反而让她怀疑起来,可是话已经出口,这个时候便越发摸不出林钰的深浅来。
分明是,科举之后做官,或者凭借林如海的位置,他入仕是一件极简单的事情,何必心心念念想着去当盐商呢?而且对盐事的了解,他也超过了寻常人,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沈无盐很讨厌这种没有定数的感觉,仿佛一切已经逃脱了自己的掌控。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形容,反正对林钰这人的好感,立刻下降到一个奇怪的境界去。
不管林钰这边如何,沈无盐这边都要说出自己的计划来。
言谈之间,自流井盐政这边,已经开始了悄然的洗牌。
账册成功转交到了林钰的手中,又悄悄由林钰转给了林如海。同时林钰的银两有一半交给了沈无盐,另外却狐假虎威,借着林如海的名头顺便找了姜复,让他参与到新盐井的打井出盐事情之中。这样一来,一件新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陕西来的盐商姜复,将之前那一片炸井地区的盐场都包了下来。
这一片地区,还真不值什么钱,官府那边眼看着这边炸井了,不是好兆头,巴不得这盐场被人包下来,更何况这一片井区连沈德都打不出来,更不要说是别人了。
这一片井区已经被人传为了鬼井,一打就炸。风声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反正现在很少有盐商愿意高价接手这一片盐场。
原本这一片盐场就是卢家说好了的,后来因为抵债的原因,盐场交到了薛家的手上,又薛家现在的当家人薛瓒处理,才有了今天的这许多事情。现在薛家眼看着这买来包下的盐场不能出盐,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银子,而别的盐井又开始出盐,这个时候有人要出两万两银子将附近这一片盐场给包下来,薛瓒简直是喜出望外,略微打听了一下,知道是陕西那个商人姜复之后,薛瓒就放心了。
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那姜复就是个做糊涂生意的人,趁着这个机会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才是要紧事。
当初买这盐场花了四万,能收回来两万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一点钱对薛家来说还当真算不了什么,只不过若是在这边亏本了,回金陵那边,他在本家的地位可就要受到影响。
而今之计,只有快点将这一笔损失填补回来,想一个生钱的法子,才能稳住自己的在薛家的地位。
殊不知,薛瓒如今的处境跟想法,早已经被林钰算计了个完全。
兜兜转转,这四川自流井的新盐场,还是回到了林钰的手里。
看着手中一张契约,林钰心里感慨极了,却道:“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剩下的,薛家就慢慢地还吧。
只要给他这一个机会,薛家就再也不要想爬起来了。
第十章 归扬州
林如海得了账册,只一查便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这历任的四川盐政官员不知道超发和私扣了多少盐引,一引得个一两钱的银子,都是一笔巨财,而这些银两,最终又全部到了哪里?
盐政历来都是油水最丰的肥缺,不是皇帝的亲信,那就是下面阿哥们的人,从来没有那个无权无势没有靠山的寒酸之辈能当上盐政官员的。从这个账面上看,盐政肯定是存在很大的问题的,可是盐政那边的账目,年年查,年年没差错,倒是让人奇怪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前还和气得很的林如海,转瞬之间就翻了脸,竟然说要查账。
薛瓒出手了那不能开发的盐场,解决了一个棘手的事情,这两天正高兴呢,就听见说查账的事情,可把他给急坏了。太子那边可有不少的猫腻在这里呢,这林如海怎么说查就查?
他情急之下,直接去了衙门那边找林如海,谁知道又吃了个闭门羹。
回头来他把林如海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回去写信给薛家和太子那边,把林如海抹黑一阵,之后只能连夜去拜访四川这边的官员。连着富顺知县这里,整日的焦头烂额,不知道林如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原本以为薛瓒跟林如海是个有关系的,之前也没少听说这两家还沾亲带故,怎么到了这里这一切就不顶用了?这林如海,根本就不卖薛瓒个面子。
盐政这边的官员对薛瓒是埋怨得很,觉得薛瓒不过是个纸老虎,薛瓒这边也憋屈,一边是林如海的不理不睬,一边是太子那边即将来的责难,更有他面临的来自薛家的压力。
薛瓒真不是个经商的好料子,他也就是使了个手段,玩的都是阴谋诡计。如不是从伪造书信,背后又有太子给撑着,哪里能轻而易举地弄倒了卢家?说到底,凭借的是靠山,还不是他薛瓒。他也不过就是替罪羊……
林钰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之内,也算是知道了,薛瓒根本就是个庸才,这样的人参与了卢家灭门一案,是罪魁祸首之一,可是根本的原因还不在他的身上。
思来想去,林钰还是觉得薛瓒应该被铲掉。
只是需要双管齐下。
自流井盐场这边已经归入了林钰囊中,可是这个时候却不宜直接开井,沈无盐说那一片井区她有办法开出来,不过技术她提供,钱则是林钰出,明面上还是林钰,暗地里是沈无盐。这样一来,以后盐场若是开出来,利润是林钰跟沈无盐三七开。林钰这七成跟姜复那边商量着分,而沈无盐那边到底要给谁,就要看沈无盐的了。
作为石油大学毕业的工科女,沈无盐对打井的研究甚至还在沈德之上。
沈德是经验,沈无盐则是系统的研究。
只要等到风头一过,林如海把四川这边的事情处理干净,他们这一片“鬼井”便能开打,出卤的情况自然也会因为打井问题而好很多,到时候制盐出盐,流出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林如海那边在查账,林钰这边则是已经将一切后续的事情处理好。
既然盐场暂时不能开,他也就准备离开了。
沈无盐不知道怎么跟四阿哥搭上了线,富顺自贡两井的香饽饽,四阿哥也要来插一脚,只是四阿哥比较高明,抽身出来,别人根本不知道沈无盐这一家子竟然都算是他的人。按理说身份地位这么卑贱的人,怎么能跟那样的天潢贵胄搭上线?可是偏偏,人家还就是搭上了。
这也从侧面说明一个问题 ,不管男女老少,身份地位尊卑贵贱,在四阿哥这里只有有用和没用两种人。任人方面,是四阿哥胜了一筹。
心里掂量掂量形势,终究还是朝廷里有人好办事。
可是没有任何人是靠得住的,当初卢家如何辉煌?最后还不是墙倒众人推。
即便是去做官,也是伴君如伴虎,看林如海这如履薄冰模样,真是做什么也不容易的。终究要看各人经营的手段。
一个月之后,林钰乘船顺着长江而下,回了扬州,告别自流井,告别富顺。
釜溪河的风光转瞬便远了,也远离了那两岸的盐场,甚至是云波诡谲的整个四川盐场。
然而他走了,他布下的局还在,现在他不过是去扬州,给薛瓒准备棺材。
科举也不过就是明年的事情,林钰也得准备一下。
他还记得自己跟林如海的约定,,去考过有了功名在身再从商,跟从来没去考过直接从商,区别还是很大的。而且,兴许能够借由这个机会认识一些有意思的人也不一定。
薛蟠现在还在北京荣国府,跟着贾琏贾蓉那些人鬼混,林钰想着找个机会敲打敲打薛蟠,但是时机毕竟不对。
不过眼瞧着科考在即,再次上京的日子也不远了。
黛玉往家中的信中倒说自己在荣国府很不错,至于真假,那只有黛玉自己知道。
林如海那边只说,翻过年林钰上京,正好再住进荣国府,若是瞧着黛玉那边有事,只管带着她回来,也不必顾念着什么情面。
进冬了,林钰将四书五经全翻出来看,一面等着林如海在四川的消息,一面等着沈无盐跟姜复那边扥消息,日子倒是紧凑得很。
当初他遇到暗杀落水,回来看到张宝儿竟然是完好无损,倒是吃了一惊,觉得张宝儿算是个命大的。
张宝儿跟了他这么多年,见自家主子啥事儿也没有地回来了,顿时肉麻地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逼得林钰那本来就很少的什么离别伤悲情绪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只挥手叫张宝儿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日子一天天过,倒是转眼就已经回归了正轨。
扬州这边有文人雅士吟诗作画,林钰收到邀请也跟着去,在一次赏江雪的聚会之中,写了首诗倒是在文人圈子之中忽然传扬了名气出去。逐渐地,人们也开始知道,林如海家的嗣子是个才子。
他忙着手中的事情,也给林如海写信关心他身体,林如海的回信往往很是简短,都说是一切安好无事。
一直到过年,林如海都没从四川回来。
那边的情势正到了最危急的时候,薛瓒眼看着查账要结束,竟然串通了官府那边的衙役,在太子这边的暗中授意之下,一把火烧了账册,同时振臂一呼,要四川的盐商都联合起来抵制林如海,说他是胡乱查账还要收受贿赂。
这个时候,盐政这边的官员们一致地要对付林如海,脏水不要钱一样地泼上来。
原本声势是极为浩大的,只要官商两方协同起来对付,林如海一定没有好下场,哪里想到,薛瓒太过得意,忘记了一件事——
他本人在整个四川盐商场上已经是臭名昭著,章老作为四川老一辈的盐商,不管是资历还是阅历或者经商的本事,都盖过薛瓒不知多少倍去。人家发话了,谁敢应和薛瓒,定然让他在四川待不下去。
这铁令一出,谁还敢站出来公然叫板?
盐工们那边更是支持着林如海,差点又要闹。
薛瓒苦心策划了许久的计谋,最后竟然只有官员们这边发声,可把他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唯一庆幸的就是,账册早已经烧没了,林如海怎么也查不到最终的结果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林如海在查案的过程之中,每有了一点发现,便要记录下来,甚至直接写到密折之中给康熙。这几个月来,康熙手边的奏折已经不知道堆了多少了,越看越是阴沉,只是按下了没有发作,等着出最后的结果。
临近年终,林如海终于又上了一道折子上去,这一看可没把康熙给气得吐血。
眼看着要出结果了,四川那边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账册被烧,林如海被污蔑,可是盐商盐工们那边又是另外一个反应。
这是整个四川官场,都不是他康熙的天下了,是胤礽的!
皇帝大笔一挥,着林如海调回扬州,后续的事情不用他再插手,算是对林如海厚爱,不让他插足到这一系列的争斗之中。
八阿哥奉命调查四川盐事,查出了一系列太子的罪证,一股脑儿得全扔给了康熙。
康熙这边令林如海走了之后,便直接安排了冷面王四阿哥胤禛过去进行四川官场的换血,跟八阿哥一起,算是给太子敲响一个警钟。
太子这边上了几本折子,犹不知自己是闯了多大的祸,还想要求康熙网开一面,康熙越看越是生气,只压了折子,继续忍着太子,只是信任已经不如从前了。
胤禛将年羹尧抽调进四川官场,算是插了个很重要的人进去,这一来沈无盐这边也算是有了策应,最倒霉的莫过于薛瓒了,这一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刚刚过了大年十五,林如海便回来了,只是身体并不如他信中所说的那样好。
在四川是日夜操劳,哪里有时间调养身体?
这也是劳形于案牍而伤了身的。
当然,一起过来的还有沈无盐的来信,四川这边事情一平静下来,姜复跟她那边便可以商量着打井了,他若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按照原计划走。
薛瓒那边已经灰溜溜地开始在四川收拾,准备好歹找个盐场捞一笔,碰到个人低价出售盐场,急着回老家还债,找了盐工去勘察那盐场,说是产盐丰富,薛瓒咬咬牙花了手里三万银买了盐场,哪里想到还没高兴多久,盐场刚刚开采了没半个月,便已经卤水枯竭。
之前盐工说得好好的,这一处是卤水丰富,还够打个十年八年的,怎么忽然之间就枯竭了?
这事实当真是给了薛瓒当头一棒,他这是被人黑了!
三万两白银打了水漂,给他气得大病了一场,最终养好病,灰溜溜地离开了富顺这个伤心地。
林钰数着哗啦啦进账的三万两白银,早参加完乡试,准备上京了。
他给薛瓒预备了一场好戏,只是不知道薛瓒是不是能承受得住。
总归他不过是薛蟠的叔叔,如今薛蟠年纪也不小了,这薛家该换个人来做主了。
第一章 秦可卿
多年童生,一朝中举,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扬州城的人都没把林钰这么个公子哥儿放在眼底。不过秋日里头一过,冬天林钰便算是扬名扬州城了,也没堕了林家的名头。
转眼翻过年,雪都还没化干净,早就有无数学子从四面八方而来,上京赶考。
春闱在礼部,林钰来得早,又在这边有荣国府这边的亲戚,这一回倒是被热情地迎了进去。
距离二月春试还有小半个月,荣国府却还是原来的模样。
林钰进来了,一一拜会过贾政贾赦,这一回倒是都见着面了,想必现在林钰身上有了个功名,又有之前林如海在四川那边的种种举动,看得出皇帝对林如海是什么态度来,作为林如海的独子,他们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能冷落了林钰。
不过人说翻脸比翻书还快,这贾家的人,去岁时候对他还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转眼来就变得热情多了,林钰自己思忖觉得好笑,也懒得理会,这一回被安排进了梨香院旁边的兰馨院,倒也是个好地方,正好又跟薛蟠凑在一起。
热热闹闹一堆人拥着林钰进来,林钰也好言好语地招呼着,荣国府的下人刚刚收拾好屋子,薛蟠就已经进来了。
这还是一副呆样,感觉跟荣国府这边的纨绔们混了一阵,越发没个正形儿了。林钰看着他便觉得果真是被捧杀出来的,一时想起他叔叔薛瓒的事情,现在薛瓒估计还病着,指不定刚刚回金陵,不知道薛姨妈这边是不是收到消息了。
作为薛蟠他老子留下的遗孀,这薛家的事情,怎么也该由薛蟠接管了。薛姨妈是个聪明人,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时候领会到。总之,他到时候给加一把火就是了。
“哥哥现在可是个名人了,风流才子,多好。”
薛蟠一脸的艳羡表情,大大咧咧坐下来,端茶就喝。
林钰道:“茶是冷的。叫丫鬟给你换一壶。”
这茶是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泡上的了,这个时候应该算不得好。
可是薛蟠摇摇头,“这茶刚好,不烫。”
“……”林钰哑然,这人当真不该生在那挥金如土的薛家,合该是个市井小民。
只是既然生在了薛家,又把自己养成这样,也是难得。
林钰一面去收拾自己书房,转了一圈出来,看薛蟠赖在那里百无聊赖,便道:“你成日里不上进, 便是赖在我这里了?怎地没人找你出去听戏?”